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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第12部分

小说: 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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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见到两人,远远便垂首行了半礼,等苏浅走到近前,又上前一步,抢先打开门扇。
  苏浅迈进山窗,看见座间薛琅琊也穿着朝服,紫色锦袍玉围,襟前绣着金线麒麟,下摆山、海、藻、火五色纹章,见她进来,默默起身,黯蓝色双眸幽深如潭,一瞬不瞬地盯在她脸上。
  文浚源起身走到身边,握住她的手,含笑道:“大哥等候已久,有事与我相商!”
  “萧国流亡太子刚到青阙城,因为其叔父镇安亲王逼宫政变之事,求援于南楚,父皇召我与太子今夜进宫商议,本想求教于二弟,来到都督府,才知道今日苏姑娘赶来青阙,没有同浚源一起迎接,实在失礼!”薛琅琊语声极冷,言辞间却是滴水不漏。
  苏浅低身施礼:“苏浅一介布衣,岂敢惊动殿下!”她不想去看那道幽深难测的眼神,垂头向文浚源低语:“既然如此,浅浅先行回避,就等浚源哥哥和王爷议事完毕……”
  “不必!”文浚源手下加力,将她禁锢在自己臂间,反而向薛琅琊走近数步,温雅的面庞上尽是晏晏笑意,“就是要等浅浅来,一起同大哥说!”
  他们要说什么,薛琅琊已猜到几分,剑眉间蒙上一层阴影,那样费尽心力还是不能阻止吗?

  帝王家(2)

  虽然知道他们不会总安于现在的关山阻隔,但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够不顾一切地由乌川追到青阙城,脊背挺得更直,耳中却听见自己一直最怕听见的话。
  “下月初花朝节,我和浅浅将在都督府结为夫妻,请大哥为我们主婚!”
  这是一个难得的暖春,可是山窗内的气氛却变得粘稠冷凝,沉默良久,薛琅琊冷冰冰地道:“是吗?”
  拂袖转身,就这样离开了山窗,已经懒得保持基本的礼貌,立在阶前的刁白匆匆跟上,看见前方缓行的长庚王,脸色阴沉得可怕。
  “今年的春天特别讨厌……”薛琅琊突然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天为什么要这么蓝?桃杏也不该开得这样艳……”
  步下山石,还未转过拱门,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王爷请留步!”
  薛琅琊止步回头,看见石阶上穿着素净冰纨的女子一步步走近,日头下看不清表情,几乎像一个虚幻的影子。
  “浅浅有话想单独同王爷讲!”
  刁白察言观色,立即远远退开,苏浅略一思忖,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脸逼视薛琅琊:“我与浚源哥哥的亲事,不希望再遇到什么阻挠!之前谕令他从乌川赶赴青阙,又任命他为京畿都督,虽然不明白王爷的用意,但浅浅希望,类似的事情再也不要发生!”
  薛琅琊面无表情,答非所问:“你是养珠,根本不是浅浅!”
  苏浅微抬起下颔,干脆承认了:“若是王爷还记得八年前的故人之谊,就放过我吧!”
  那双黯蓝色眸子越来越亮,几乎喷出火来:“知道你为什么敢在我面前如此无礼?”微微向前倾身,靠近她的耳珠,“因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有多么喜欢你,既然知道,当然也该明白,我怎么可能让你嫁给别人?”
  全身一震,苏浅不可置信地抬眼望着面前人,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不!你说过我,市井之徒,商贾时妖……或许,你在太史府重见我,觉得薄有姿容,存心戏弄;或许,只是王公贵族的争强好胜之意;或许……或许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帝王家(3)

  “住嘴!”薛琅琊忍无可忍,厉声喝止,复又侵近数步,咬牙道:“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样不堪?”
  苏浅秀眉紧蹙,心烦意乱地道:“罢了!是我不自量力,向你求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情……”
  侧身疾步向拱门外走去,却觉得腰间一紧,已被薛琅琊揽入怀中,他黑中泛蓝的双眸近在眼前,呼息灼热,几乎要将她烫伤:“养珠,为什么你只记得八年前那句戏言,却始终不肯好好看清我的心?”
  眉睫一沉,双唇已着力压下,他收紧双臂,想将怀中温软馨香的身体彻底揉入自己的胸膛,苏浅用力挣扎,胡乱撕扯着他的重锦朝服,感觉自己的呼吸与生命似乎要被这个男人一点一滴地完全夺去。
  她在乌川市集问过姻缘,乌盆水镜中那个与她并肩而立的男人,就是缘定三生的夫君……不!决不!猛然睁大眼睛,额间冷汗滚滚而下,拼尽全力一掌向薛琅琊颊上掴下,那个钢铁般的怀抱终于松开。
  苏浅全身颤抖着步步后退,脸上已褪尽血色,语无伦次地低语:“下个月花朝节,我就要嫁给浚源哥哥,你凭什么?凭什么?”转身逃开,一边慌不择路地飞奔,一边抬起衣袖,疯狂地用力擦拭自己的嘴唇。
  伸出手指轻抚嘴唇,薛琅琊望着狂奔而去的纤细背影,脸上露出冷冰冰的笑意。
  丹宸殿内在这个节气还烧着地龙,薛琅琊与身材清矍、容颜俊美的当朝太子薛琅玑,并肩侍立在锦绣帘拢之外,南楚元帝薛千峦虽然病势一直没有加重,却也没有好转的迹象,静躺在龙榻上,脸庞枯如缟木,眼窝深陷,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的英气勃勃、容光焕发。
  “萧国流亡太子景天翘,要借南楚兵力,打回沧江之北,你们怎么看?”语声的疲软无力,不免有损帝王威严,薛千峦睁着干涸的眼珠,隔帘打量两个儿子。
  薛琅玑垂手禀道:“回父皇,景天翘在萧国口碑不错,可惜天生体弱多病,再加上他的父亲、萧国道仁帝生性澹泊,不喜文治武功,却爱在诗文里下功夫,以致大权旁落,镇安亲王拖到这时候才逼宫兵变、弑君夺位,也算难得了。儿臣认为,趁萧太子与亲王鹤蚌相争,此时出兵,南楚可得渔翁之利!”

  帝王家(4)

  “琅琊?你怎么认为?”
  长庚王缓缓抬头:“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借兵之利要大于弊,南楚大败纥合,在海西立威已久,但在中原还差些声望,如果能平定萧国内乱,倒是一个大好机会!眼下的问题,不过是借多少?何时借?如今时局微妙至极,所谓牵一发动全身,迟一日或早一日借,多一百兵士或少一百兵士,造成的效果可能会大不相同!”
  榻上的元帝沉吟不语,半晌才道:“容朕再想想!”
  太子与长庚王心知他大概是不想出兵了,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半晌榻上传来低沉无力的声音:“太子回东宫吧!琅琊留下,朕有话想问你!”
  薛琅玑应了退下,只余长庚王一人,立在锦帘外,元帝吩咐内室的护卫侍从退到外殿,寝间再不留一个外人,这才哑声道:“琅琊,你进来,朕想好好看看你!”
  薛琅琊举步走进锦帘内室,两指挑开绣有寒树山川的软烟纱拢,踏上褚石阶,缓缓跪在榻前。
  “朕知道你前段时间接纳了暗卫长薛甲……”一阵难抑的剧咳响起,薛千峦半晌才平复了呼吸,“中书令孟登丰也为你所收用,这样继续下去,朝中不免有朋党之争……”
  “陛下在担心什么?当日是您支持儿臣起复毛冼,如今却担忧朋党之争?”薛琅琊懒懒低语。
  薛千峦略略沉默,才道:“宫闱纷争、手足相残的狠毒,朕是亲历了,谁能知道,生存在帝王之家有多么艰难。朕这一生子息单薄,只有你和琅玑……”黯声长叹,“作为一个父亲,朕怕你根基不稳,琅玑会伤害你,可是有些时候,朕又怕你羽翼渐丰,会危及琅玑!”
  薛琅琊俯首不语,心中却已风卷云荡、波澜起伏。
  “琅琊,朕要你答应一件事!”薛千峦的声音突然压低,语气中却充满了威严,“抬起头,看着朕的眼睛!”
  薛琅琊不由自主抬头,对上元帝那双深陷在眼眶中,却熠熠生光的眼睛,看见父亲干枯的嘴唇蠕动着,一字一句,无比郑重:“朕要你答应,永不称帝!”
  这廖廖几个字却尤如空中滚过的阵阵惊雷,顿时让薛琅琊呆在了当地。

  帝王家(5)

  “答应朕!”薛千峦艰难地从榻上勾下身体,尤如枯骨的指掌,紧紧钳住他的肩膀,“不论你会成长得多么强大,这一生,永不称帝!”
  他看见眼前的男子,有一张酷似乌黛云的俊美脸庞,连神色间的阴郁冷淡,也是那样相似,渐渐的,极度惊诧从这张丰神俊朗的脸庞上慢慢褪去。
  薛琅琊盯着那双仍余存有帝王龙威的深眸,带着淡笑俯过身:“父皇,如果我答应您,您是不是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薛千峦双眉紧绞,喘息更剧,在话出口之前,他已设想过无数可能,就算这个儿子桀骜难驯,最多也就是断然拒绝,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如今的薛琅琊,居然也学会了要胁与交换。
  强捺下心头的怒意,薛千峦沉声道:“你要朕答应什么?”
  “儿臣想要父皇下旨赐婚!”
  这个消息对薛千峦的冲击,丝毫不亚于“永不称帝”四个字对薛琅琊的震动,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双目圆睁,哑声道:“什么?”
  “儿臣想要父皇,将文太史之女苏浅,赐给我作正妃!”
  “文太史之女……姓苏?”薛千峦从来都不是笨人,他满面的惊疑,渐渐转为【炫】恍【书】然【网】,声音越来越沉,“四年前,她应该死在苏氏茶寮的火里才对!”
  薛琅琊笑意更浓:“父皇要庆幸她没有死,否则,如今就没有东西可以跟儿臣交换了!”
  薛千峦怒极,颤声道:“这件事,从前、现在、以后,都永远不可能!你真得以为永不称帝,需要你来应承?谁能做东宫太子,谁能做未来的南楚皇帝,只有朕能决定!”
  看着父亲油尽灯枯、却冷硬如铁的双眸,薛琅琊终于明白过来,这件事似乎已成了他与父亲之间的意气之争,元帝介意的,不是什么身份悬殊,也不是什么地位差距,就像一场单纯的角力,只是在较量,谁更强大,谁更坚韧!
  返手拂下肩上枯瘦的指掌,薛琅琊带着冷笑,自地上昂然立起。
  薛千峦又惊又怒,勾下身体剧烈咳嗽,一股股的鲜血,喷溅在明黄色绣满云龙纹的锦被上,薛琅琊俯身,状极体贴地为他轻抚背心。

  帝王家(6)

  曾经,父亲的肩背宽阔得足以担当天下,可是不知何时,已变得瘦骨嶙峋,隔着寝衣亵袍,透过松弛的骨与肉,掌心似乎可以感觉内腑在剧咳中震颤、撕裂。
  连自己也分辩不出,心里的感觉是憎恨还是怨怼,薛琅琊凝声道:“父皇总是不肯给我最想要的东西,不论是堂堂正正与母亲一起站在您身边的机会,还是一个重要过任何人事的女人,不过没关系……你不给,我自己会拿!”
  薛千峦缓缓抬头,鲜血沿口唇滴滴溅下,眼圈已变成青紫色,神容惨淡,语气却森寒如冰:“这就是你要的?一个站在朕影子里的机会?一个市井间的平贱女人?朕曾经十几年未立储君,等你强大,等你成长,可是你如今对朕说……你想要的,就是这些?”
  “自古贤主明君心怀邦国,岂能被儿女私情束住手脚?为了那个姓苏的女人,你可以不做太子,你可以与朕反目成仇,就算有雄才大略又有何用?你又何尝配得上南楚薛姓了?”薛千峦摇着头,迟钝地低语,“真叫朕失望……早知道你骨子里就软弱至此、不堪大用,我当初何必、何必赐黛云鸩酒?”
  薛琅琊俊美的脸庞瞬间褪尽血色,烛光下淡若金纸:“什么?”他素纱冠两侧的青络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声音又低又轻,“你说什么?”
  “就算赐死了黛云,令你的身世再难落人口实,又有什么用?竖子难成大器,可是朕……居然为了你、为了你……”薛千峦双目神采涣散,虚弱地声声低咳,握紧拳一下一下敲在胸口,落势绵软无力,“朕现在真难过……真难过……”
  薛琅琊怔怔地望着他,耳中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嗡嗡作响、鼓铙长鸣,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雪亮与血红,光影飞旋,给了自己生命的父亲,却亲手赐死了母亲,这就是天命所系的九五至尊?母亲一生最爱与最恨的人?
  意识回复的下一刻,他看见自己正在用尽全力,将锦被死死捂在元帝的面颊上,明黄色的丝缎滑爽灼热,像在指间熊熊燃烧的河流。

  帝王家(7)

  天子的龙颜也不过一掌可握,与千千万万的贱民没什么不同,冷冰冰地想,看着身下的男人,像头部被钉在砧板上的蛇,在锦被下翻滚扭动,苦苦挣扎。
  “父皇教训得是,琅琊惭愧无地……”他略略提高声音,说给外殿的侍从护卫听,语调中毫无异样,满是身为不肖子的羞惭之意。
  明黄锦被与元帝身上的杏色寝袍纠结成一团,那抵死挣扎越来越微弱,成了有节奏的颤抖。
  “琅琊定不再辜负父皇的心意,尽心竭力,辅佐大哥成为平定四方、统御六极的一代明君!”死死咬紧牙关,控制着心与身的颤栗,声调平缓、毫无异状。
  被下的躯体已经彻底松弛,薛琅琊缓缓拉低锦被,露出那张苍老枯缟的脸庞,伸出手掌合上元帝微微睁开、已没有生命痕迹的眼睛,神情木然地退了半步,声音却惊骇莫名:“父皇……”
  猛然转身冲出锦帘,向外殿高呼:“来人!元帝吐血了,速请太医……”
  外殿顿时乱成一团,内侍们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室,在阶下榻前跪了一片,啜泣着呼唤天子,
  薛琅琊立在一侧,手扶着莲础朱漆柱,似乎已经站不稳脚步,脸色雪白却是指挥若定:“传令黄门郎,秘报陛下危急,请各宫主子们过来,着薛甲带人禁闭内城紫微宫,消息不要给穆统领知道,以免传出外城!”
  太子薛琅玑衣冠不整地赶到丹宸殿时,只看见外殿跪满内侍,寝间数十名太医在阶前跪成一片,藻井下回荡着勉力压抑的呜咽与抽泣,不几时后妃也已赶到,丹宸殿内,哀声欲绝。
  靖清二十三年春,南楚元帝晏驾殡天,国丧三十六日内,禁婚娶、鼓乐、歌舞、彩戏,三月十二日,千秋殿两相五卿、肱股重臣云集,请出元帝遗诏,四月初六日南楚文帝薛琅玑奉诏即位,祭祖告天。
  河山改代,万象更新,这个时刻又有谁会在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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