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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部分

追忆似水年华-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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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性恋附类的存在更为神奇,这一附类受命保证日渐衰老的同性恋者的性享受:他们并不
会被所有的男人所吸引,而只被比他们年迈的男人所吸引——由于某种感应或协调现象所
致,此现象可与支配三体异柱花,如干屈花授粉的现象相比。絮比安刚刚为我提供了这一附
类的一个范例,然而它却不如其他附类易于把握,其他附类,尽管甚为罕见,但任何人道的
植物标本采集者,任何道德的植物学家都可观察得出,可是,这一附类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却
是一位孱弱的年轻男子,盼望着一位身强力壮、大腹便便的五旬汉子主动接近他,而对年轻
人的亲近举动却无动于衷,恰似报春花科的短柱雄雌同株花,除非由同属短柱的报春花授
粉,不然就不会结果,然而它们却兴高采烈地迎接长柱报春花粉的光顾。至于德·夏吕斯先
生,我事后体会到,对他来说,有着种种不同的结合,其中某种结合次数之多,瞬时性之不
明显,尤其是两位角色之间接触之少,使人们不禁想到花园里的花卉,它们由附近的花授
粉,但却永远触碰不到附近的花。确实,对他来说,只要把有的人召到他府上来,让他们洗
耳恭听他几个小时的讲话,他在某次偶遇中燃起的欲火就可熄灭。通过简单不过的话语,轻
而易举便达成了结合,就象纤毛虫纲随意就可聚合。类似我遇到的情况,他大概偶尔也有过
经历,那天晚上,盖尔芒特府的晚宴散席后,我被他召去,男爵对来客迎面一顿猛烈的训
斥,因此而心满意足,犹如有的花卉,借助突发的力量,远距离把花蜜喷射到一只昆虫身
上,昆虫一时失控,无意中成了同谋。德·夏吕斯先生由被统治者上升为统治者,感到心头
的不安解除了,获得了宁静,于是打发走来客,后者很快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最后,同性
恋的产生,原因在于男同性恋者与女人过分近似,无法与她发生有益的关系,由此而服从一
条更为高级的规律,即自我交配不育规律,正是这一规律的存在,造成了多少雌雄同株花卉
不得结果。确实,寻觅男性的同性恋者往往满足于与他们一样女子气十足的同性者。只要他
们不属于女性就行,他们身上虽然带有女性的胚胎,却无法使用,有多少雌雄同株的花卉,
甚至某些雌雄同体的动物,如蜗牛,也不例外,它们无法自我授粉或授胎,但与另一些雌雄
两性的动、植物结合却可成功。因此,同性恋者乐意把自己与古代东方或古希腊的黄金时代
联系起来,他们甚至可以追溯到更为遥远的时代,追溯到雌雄异柱花卉和单性动物尚不存在
的试验时代,追溯到雌雄同体的原始时代,女性人体中的某些男性器官痕迹和男性人体中的
某些女性器官痕迹似乎还保留着原始的雌雄同体的特性。絮比安和德·夏吕斯先生的手势,
我开始时理解不了,觉得有趣极了;就象那些称为菊科的花卉向昆虫作出引诱性的举动,据
达尔文介绍,这些菊科花卉翘起头状花序上的半花叶,以便更远的地方都能发现,犹如某种
异柱花倒转雄蕊,使其弯曲,为昆虫打开通道,或为昆虫奉上蜜雾,就象此时院中的鲜花正
释放花蜜的芬芳,张开花冠,引诱昆虫。从这天开始,德·夏吕斯先生必定更改去拜访
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时间,并非他无法在更适当的时间到别处看到絮比安,而是因为下
午的太阳和小灌木丛中的花朵已经与他们的记忆结合在一起,正如他们已经深深印入我的脑
海。再说,他并不只限于向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盖尔芒特公爵夫人以及众多声名显赫的
主顾举荐絮比安店中的人,可这些主顾反倒更主张用年轻的绣花女,原因是有几位太太顶住
不用絮比安或仅仅怠慢了他,男爵便对她们采取了可怖的报复手段,或许是向她们开刀,以
儆效尤,或许是她们激怒了他,与他的统治分庭抗礼。他使絮比安所处的位置越来越有利可
图,直到最后用他作了秘书,为他确立了地位,其地位到底如何,我们后面可以看到。
“啊!絮比安这人真有福气。”索朗索瓦丝常这样说,她往往根据某人对她还是对别人好,
喜欢贬低或抬高他的善行。再说对这件事,她没有必要夸大其辞或感到嫉妒,因她真心实意
喜欢絮比安。“啊!男爵真是个大善人!”她又添上一句,“他多好,心多诚,多得体!要
是我有个女人待嫁,也是豪门出身,那准闭着眼睛把她嫁给男爵。”“可是,弗朗索瓦
丝,”我母亲心平气和地说,“这个女儿啊,该会有多少丈夫呐。记得您已经把她许给了絮
比安。”“啊!太太,”弗朗索瓦丝答道,“这是因为这又是一个好男人,可以让妻子生活
美满。天下分成富人和穷人,其实是白搭,穷与富对人的天性没有影响。男爵和絮比安,是
一个类型的人。”
  ①卜伽丘《十日谈》中的人物,为忠贞、贤惠的妻子的象征。
  ②③ 均为希腊神话人物,传说埃塞俄比亚国王为免除王国祸难,将女儿安德洛墨达公
主绑在海边岩石上,被阿耳戈英雄珀耳修斯救出,免遭海怪吞噬。

  不过,对这首次发现,我大大夸张了其择优取精,珠连璧合的选择性。诚然,任何一个
类似德·夏吕斯先生的人都是个非凡的创造物,因为如果他不向生活的可能性妥协,便会倾
其主要精力去追求非同类的男子,即爱女人的男子的爱情(但此男子必定不会爱他);我刚
才在院子里发现絮比安象兰花招惹熊蜂,围着德·夏吕斯先生转,与我方才产生的看法相
反,实际上,这些常被人们抱怨的异常人物为数众多,在本书中,诸位自可看到,其原因在
本书结尾处方有交待,就连他们自己也抱怨为数过多,而不是太少。因为《创世记》说,两
位天使奉命守卫在索多姆城门,以了解城中居民是否都干了那种勾当,那闹腾的声响曾经惊
动了上帝,人们深感欣慰的是,上帝错选了两位天使,当初只要把任务交给一位索多姆人就
行了。即使此人连连推托:“我有六个孩子,两个情妇”,也决不可能感动上帝,自愿
放下熠熠闪光的利剑,从轻处罚。上帝也许会驳回:“对,如果这样,那你妻子必定深受嫉
妒折磨。可要是这些女人没有在戈摩尔被你选中,你定会跟希布伦的某个牧男过夜。”说
罢,上帝即刻令其返回那座将被硫磺火雨摧毁的城市。可事与愿违,所有可耻的索多姆人都
被放跑了,哪怕他们象洛特的女人,一见年轻男子,就扭头细看,也不会因此象那女人变成
盐柱。其结果是他们后裔众多,且保留了习惯动作,好比那些浪女,装模作样,象是在观看
橱窗里展出的鞋,可一有大学生走来,便向他扭过头去。索多姆城居民的这些后裔为数如此
之多,以致可用《创世记》中的另一节文字加以描述:“如果有人能数清尘埃的数量,那便
可清点这些后裔的人数”,他们分散居住在地球各地,谋取了各种职位,轻而易举进入了最
难以跻身的俱乐部。以致如有一位索多姆城的后裔未被接纳,那举黑球反对的肯定大多是索
多姆城的后代,他们继承了使他们祖先得以逃离被诅咒的城市的谎言,不得不注意谴责同性
恋。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返回索多姆,这很有可能。诚然,他们在世界各国都组织了素有修
养,精通音乐又善于诽谤的东方式群体,集令人欣喜的品质与难以忍受的缺陷于一身。在本
书的后面各章中,人们可以更为深入地观察他们,可眼下,众人都希望预防致命的差错,即
避免有人象鼓励犹太复国主义那样,最终导致创建一个索多姆后裔运动,重建索多姆城。然
而,索多姆后裔每每刚抵达一个城市,便急于离去,以免被看作该城的居民,他们娶妻成
婚,到别的城市与情妇往来,并在那儿获得种种适当的娱乐。非得到了万不得已的时日,等
他们的城市空无一人,饥饿将恶狼逼出树林的时刻,他们才会去索多姆城。这就是说,这里
发生的一切,几乎与在伦敦,柏林,罗马,彼得格勒或巴黎发生的没有差别。
  总而言之,那天在我去拜访公爵夫人前,我并未考虑得这么远,当时只顾集中精力注意
絮比安与夏吕斯的结合,也许错过了目睹熊蜂为花授粉的情景,为此感到遗憾。


 

第二卷


第一章

  我说不准是否受到邀请,并不急于前往参加盖尔芒特府上的晚会,于是独自在外闲逛,
可是,夏日似乎并不比我更着急逝去。尽管已经九点多了,它还在协和广场流连忘返,给鲁
克尔索方尖碑罩上一层玫瑰果仁糖的外表。接着,它又改变了方尖碑的色彩,将之转变为另
一种物质,其金属感之强,致使方尖碑变得不仅更珍贵,而且显得更细薄,更柔软。人们想
象着也许可把这一瑰宝扭弯,或许早已有人把它微微弯曲了。月亮已悬挂在空中,宛如一瓣
小心剥净的桔子,尽管表面稍有点儿损伤。再过数小时,它也许就会变成一弯铮铮金钩。一
颗可怜的小星星孤零零地蜷缩其后,独自去陪伴着这轮寂寞的冷月,然而,月亮更富于勇
气,一面保护着自己的朋友,一面向前行进,仿佛手持势不可当的武器,高擎着东方的象
征,挥动着自己那把奇妙的金钩大刀。
  在盖尔芒特亲王夫人府邸门前,我遇到了夏特勒罗公爵;我不再记得,半小时前,自己
还一直惶惶不安,担心——它不久又要困扰着我——不请自来。人们往往会有这类担心,可
有时一时分心,把危险丢诸脑后,事后很久才回想起当时的惶恐心境。我向年轻的公爵道了
安,钻进了府邸。可这里,我必须先交待一点情况,虽然微不足道,却有助于理解不久就要
发生的事情。
  这天晚上,有个人一如既往,深深思念着夏特勒罗公爵,可却不知公爵到底是何许人。
此人就是德·盖尔芒特夫人的门子(当时称“传呼”)。德·夏特勒罗先生远谈不上是亲王
夫人的至爱亲朋——仅仅是一位表兄弟而已——他平生第一次受到她沙龙的接待。十年来,
公爵的双亲与她一直不和,最近半个月,才重归于好,这天晚上,他们因事不得不离开巴
黎,故派儿子代表他们夫妇赴会。可是,几天前,亲王夫人的门子在香榭丽舍大道与一年轻
人相遇,觉得他长相迷人,虽想方设法,却未能弄清其身分。这倒不是因为那位年轻公子不
客气大方。门子挖空心思,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先生所表示的阿谀逢迎,他反都一一领受了。
但是,德·夏特勒罗先生既冒冒失失,也谨小慎微;他愈弄不清与他打交道的是谁,便愈不
肯公开自己的身分;倘若他知道了对方的底细,也许会更害怕,尽管这种恐惧并无道理,他
始终不露真相,只让对方把自己视作英国人,但他待门子如此大方,深得门子的欢心,门子
渴望与他再次相会,满怀激情,追根问底,可公爵对他的种种提问,只答了一句话:
IdonotspeakFrench。”①就这样,两人一直走完了加布里埃尔大街。
  ①英语,意为:我不会讲法语。

  虽然盖尔芒特公爵毫无顾忌——因其表兄弟的母亲的门第之故——装模作样,似乎在盖
尔芒特—巴维埃尔亲王夫人的沙龙里找到了点古弗瓦西埃府的陈迹,但是,此沙龙的安排,
在社交圈里可谓独此一家,令人耳目一新,据此,大家普遍认为这位夫人具有独创精神,聪
慧过人。晚宴后,不管随后进行的交际晚会场面多大,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府上, ,来宾
被分成苦干小圈子,需要时,自可转过身来。亲王夫人走去带头就座,仿佛有选择地坐入其
中的一个小圈子,以显示此举的社会意义。而且,她大胆地指名道姓,把另一小圈子的成员
吸引过来。比如,若要提醒德达伊先生注意——他自然高兴——另一圈子的德·维尔米夫
人,她坐的位置正好让人看到她的后背,她的脖颈儿有多漂亮,亲王夫人便毫不犹豫地提高
嗓门:“德·维尔米夫人,德达伊先生正在欣赏您的脖颈儿呢,他可是个大画家呀。”
德·维尔米夫人心领神会,这分明是直接邀她参加交谈,便以其平素骑马养成的灵巧动作,
丝毫不打扰身旁的宾客,慢悠悠地把座椅转动四分之三圈,几乎正对着亲王夫人。
  “您不认识德达伊先生?”女主人问道,对她来说,对方听她招呼,灵巧而又难为情地
转动座位还不够。“我不认识,可我熟悉他的作品。”德·维尔米夫人回答道,毕恭毕敬,
姿态动人,显得十分得体,令众人羡慕不已,同时,她向那位打了招呼、但并未正式介绍给
她的著名画家悄悄地致以敬意。
  “来,德达伊先生,”亲王夫人说,“我来把您介绍给德·维尔米夫人。”于是,
德·维尔米夫人象方才向他转过身那样,动作灵敏地给《梦》的作者让座。这时,亲王夫人
便将另一把座椅拉到自己面前;确实,她喊德·维尔米夫人不过是找个借口,以便离开第一
个小圈子,她在此已度过十分钟的规定时间,接着再到第二个圈子露个面,同样赐给十分
钟。只用三刻钟,所有小圈子便都受到她的光顾,每一次似乎都是即兴生情,欣然而至,可
真正的目的则是想充分显示出“一位贵夫人”是多么自然地“善于接人待物”,可眼下,晚
会的宾客才开始陆续到来,女主人坐在离进口不远的地方,上身笔直,神态傲然,近乎皇家
气派,两只眼睛以其炽烈的光芒熠熠闪亮,身旁,一边是两位容貌并不俊俏的殿下,另一边
是西班牙大使夫人。
  我在几位比我早到一步的客人后排着队。对面就是亲王夫人,毫无疑问,她的花容玉貌
并非是我对这次晚会记忆犹新的唯一因素,值得回忆的东西何其多。可女主人的这副脸庞是
多么完美无瑕,仿佛是轧制而就的一枚纪念章,美丽绝伦,为我保留了永恒的纪念价值。若
在晚会的前几天遇到她邀请的客人,亲王夫人通常总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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