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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部分

追忆似水年华-第249部分

小说: 追忆似水年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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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结识的念头。“您是否允许我把他们介绍给您?”德·絮希夫人怯生生地问道。“噢,天
啊!那当然,当然允许,可我这人也许对他们这么年轻的人来说没有多少乐趣。”德·夏吕
斯先生简直象在朗诵,神态犹豫而又冷漠,仿佛出于无奈才表示一点礼貌。
  “阿尼勒夫,维克图尼安,快过来。”德·絮希夫人喊道。维克图尼安应声而起。阿尼
勒夫眼睛只看着他哥哥,乖乖地跟随其后。
  “这下轮到儿子了。”罗贝尔对我说,“真笑死人。他准会极力讨好,不惜去当一只看
家狗。我舅父向来讨厌爱打趣的人,这下就更滑稽可笑了。瞧他听他们说话时那副一本正经
的模样。如果是我把他们介绍给他,他准会让我滚蛋。听我说,我得去向奥丽阿娜问个好才
是。我在巴黎呆的时间甚短,我想在这儿该见的都见个面,不然,还得给他们寄明信片。”
  “他俩外表多有教养,举止多么文雅。”德·夏吕斯先生正在说道。
  “您觉得是吗?”德·絮希夫人欣喜地回问了一句。
  斯万瞥见了我,走到圣卢和我身旁。他虽然不失犹太人的戏谑天性,但更表现出上流社
会人士插科打诨时的机智风趣。“晚上好。”他向我们问候道,“我的天哪!我们三人碰到
了一起,别人以为我们是在开工会会议呢。人家就差没去找会计了!”他没有发现德·博泽
弗耶就站在他的身后,他的戏言全灌进了将军的耳朵。将军不由皱了皱眉头。德·夏吕斯先
生离我们很近,我们听见他在说:“怎么?您叫维克图尼安,与《古物陈列室》书中一个人
的名字十分相似。”男爵岔开话题,想延长与两位年轻分子的交谈的时间。“对,是巴尔扎
克的书。”絮希家的老大答道,他从未读过这位小说家的一行字,可不日前,他的老师告诉
他,他的名字与埃斯格里尼翁的名字颇为近似。德·絮希夫人看到儿子才华出众,连德·夏
吕斯先生都为他如此博学而倾倒,不禁心花怒放。
  “据十分可靠的渠道,听说卢贝对我们完全赞同。”斯万对圣卢道,这一次声音轻了许
多,以免被将军听到,自从德雷福斯事件成了斯万关心的重点以来,他妻子结识的那些共和
派的关系愈益能派上用场了。“我跟您谈此事,是因为我知道您跟我们走的完全是一条道。”
  “可还不至于到这么彻底的地步;您完全错了。”罗贝尔答道,“这件事搞得很糟糕,
我为自己陷了进去感到十分遗憾。本来与我毫不相干。若再出此等事,我一定退避三舍。我
是个当兵的,当然首先拥护军队。如果你还要与斯万先生呆一会,我等会再来找你,我要到
我舅母身边去一下。”
  可是,我发现他走过去明明是与德·昂布勒萨克小姐交谈,一想到他以前矢口否认他俩
有可能定亲,对我撒谎,我不禁感到气恼。可当我得知半小时前他才由德·马桑特夫人介绍
给德·昂布勒萨克小姐,她希望促成这门婚事,因为昂布勒萨克家十分富有,我的气便全消
了。
  “我终于发现了一位素有文化修养的年轻人,”德·夏吕斯先生对德·絮希夫人说道,
“他读过书,知道巴尔扎克为何许人。在我的同辈和‘我们的亲友’中,象他这般富有学识
的简直找不出一位,今日与他相遇,令我倍感高兴。”他又补充道,特别强调了“我们的亲
友”这几个字。尽管盖尔芒特家族的人表面上装得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在盛大场合与他们
意欲奉承又可以奉承的“名门望族”,特别是与那些“出身”不甚高贵的人相聚一堂,但一
有机会,德·夏吕斯先生便毫不犹豫地抖出家族老底。“过去,”男爵继续道,“贵族指的
是在智慧和品性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人。可是,我今日才发现第一个知道维克图尼安·德·埃
斯格里尼翁是谁的人。我不该说第一个。还有一位叫波利尼亚克和一位叫孟代斯吉乌的也知
道。”德·夏吕斯先生又补充道,他知道把这两位与她儿子相提并论,只能叫侯爵夫人听了
心醉神迷。“再说,令郎到底出身高贵,他们的外祖父收藏的一套十八世纪珍品闻名遐迩。
若您愿意赏光,哪日来我家共进午餐,我把我珍藏的那一套给您看看。”他对年轻的维克图
尼安说,“我让您看看《古物陈列室》的一个珍奇版本,上面有巴尔扎克修改的手迹。
  把两位维克图尼安当面作一比较,我将无比高兴。”
  我怎么都狠不下心,撇下斯万。他衰弱到了这个程度,病体象只蒸馏甑,里面的化学反
应可观察得一清二楚。他脸上布满铁青色的小斑点,看去不象是张活人的脸,散发出一股异
味,就象在中学做罢“实验”后弥漫的那股气味,难闻极了,使人不愿在“科学实验室”再
呆下去。我问他是否与盖尔芒特亲王进行了一次长谈,是否愿意跟我谈谈他们之间到底说了
些什么。
  “好吧。”他回答我说,“不过,您先到德·夏吕斯先生和德·絮希夫人身边去呆一
会,我在这儿等您。”
  原来,德·夏吕斯先生嫌屋子过分闷热,建议德·絮希夫人离开这儿,到另一间屋子去
坐坐,可他没有请她的两个儿子随母亲一块去,而是向我发出了请求。这样一来,他造成了
一种假象,似乎把那两位年轻人引上钩后,便再也不对他们抱有兴趣。由于德·絮希—勒迪
克夫人相当不受欢迎,他便顺水推舟,借此给我送个人情。
  不巧,我们在一个挤得没有一点空档的门洞刚刚坐了下来,圣德费尔特夫人,男爵嘲弄
的目标,走了过来。或许为了掩饰她对德·夏吕斯先生的反感情绪,抑或为了公开表示对此
不屑的一顾,甚或为了显示她与这位与他交谈如此随便的夫人关系亲密,圣德费尔特夫人既
傲慢又讨好地向这位出名的美人道了声“日安”,美人马上还礼,面带讥笑,用眼角瞟了一
眼德·夏吕斯先生。我们身后的德·圣德费尔特夫人想继续为第二天搜罗宾客,可门洞狭
窄,她进退两难,难以脱身。德·夏吕斯先生渴望当着那两位年轻公子的母亲的面,显示一
番他冷嘲热讽、放肆攻击的本领,这样宝贵的时机,他岂能轻易放过。我无意中向他提了一
个愚蠢的问题,正好给他提供了大吹大擂、得意洋洋的机会,可怜的圣德费尔特夫人挤在我
们身后,几乎动弹不得,只得一字不漏,听他大肆嘲弄。
  “您信不信,这位冒失的年轻人,”他向德·絮希夫人指着我说,“他冒冒失失,竟问
我是否要去德·圣德费尔特夫人家,一点也不注意,这类需要应该有所掩饰,我想,他这样
岂不等于问我,是否要拉肚子。我呀,无论如何得设法找一个更舒服的地方去放松放松,反
正得比去那一个人家强,如果我记忆力不错的话,我刚要问世,那人就庆祝百岁大寿了。说
直点,我才不去她家呢。不过,听起来,谁能比她更有意思?多少历史回忆,耳闻目睹,亲
身经历,有第一帝国的,也有复辟时期的,还有多少秘史隐私,自然没什么‘神圣’可言,
倒可以说是‘青’得酸溜溜的,如果您相信百岁老人活蹦乱跳,大腿还轻巧着呢!我不去打
听那些令人神往的时代,那是因为我嗅觉器官灵敏。老太太在身边一站就够了。我一下子想
说:‘唷!我的天,谁砸了我的粪坑,’其实是侯爵夫人为了请客,刚把嘴巴打开的缘故。
您明白吧,我上她家可就倒霉了,粪坑可就扩张成洋洋大观的排粪池子了。可是,她偏有一
个神秘的姓氏,总引起我‘金婚’大喜般的联想,尽管她早就度过了‘金婚’喜庆,我联想
起那首所谓‘堕落’的愚蠢的诗:‘啊!青青!那天我的灵魂多青青’但我需要的是一
种更有自己特色的青翠。有人告诉我,那位不知疲倦的女人四处奔波,要举办‘游园会’,
我管叫它‘请到阴沟一游’。难道您要去溅上一身臭水?”他问德·絮希夫人,这一回,她
实在尴尬。因为,当着男爵的面,她想装出不去的样子,但她心里明白,即使自己少活几
天,也不可错过圣德费尔特游园会,于是她采取了折衷的办法,就是说,不置可否,以摆脱
窘境。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形同愚不可及的艺术爱好者,又象专爱斤斤计较的裁缝,以致
于德·夏吕斯先生虽然还想讨好她,但却毫无顾忌,不怕冒犯她,哈哈大笑起来,以便向她
表明“我才不信呢”。
  “我向来钦佩办事计划周到的人,”她说,“可我往往在临走时刻取消约会。为了一条
夏季裙服的小事,我都可以改变主意。全凭我到时的兴致如何而定。”
  就我而言,我对德·夏吕斯先生刚才那番可恶的嘲讽感到愤愤不平。我多想对那位举办
游园会的妇人大加称颂。不幸的是,在上流社会如同在政界一样,受害者总那么胆小怕事,
对迫害他们的人不会耿耿于怀。德·圣德费尔特夫人终于挤出被我们挡住了进口的门洞,经
过时,无意中轻轻碰了男爵一下,遂顺水推舟暗附风雅,顿时打消内心的一切愤懑,甚或指
望能以此搭上腔,看来这也不是首次试验了:“啊!对不起,德·夏吕斯先生,但愿没有把
您碰坏。”她大声连赔不是,仿佛跪倒在主人面前。可德·夏吕斯先生只是报以一阵含讥带
讽的大笑,末了惠予一声“晚安”,然而那模样象是等侯爵夫人向他问候之后,才发现她在
存在似的,因此,这声“晚安”不啻又是一种侮辱,最后,德·圣德费尔特夫人庸俗不堪地
走到我的身旁,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耳语道:“可是,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德·夏吕斯的
事?据说在他看来,他觉得我不太美。”她边说,边纵声大笑,我真为她感到痛苦。可是,
我仍然保持一副严肃的神态。一方面,我觉得她总是摆出那副神气,自以为天下谁也不如她
美,或总是设法让人觉得世上就数她美,这未免太蠢。另一方面,这明明并不可笑,可有些
人对自己说的却总笑得那么开心,这样一来,哄笑的事情全由他们独自包揽了,自然也就省
了我们去张嘴。
  “另一些人说他生气是因为我不邀请他。可是,他很难让我能有这股勇气。他象是在和
我赌气(我觉得这样说还太轻)。请您设法把事情弄个明白,明天来告诉我。如果他感到内
疚,想陪您来的话,那就带他一道来。对任何罪恶都要不失仁慈之心。为这件事,德·絮希
夫人很烦恼,要是他来,我还是相当高兴的。我把权交给您了。您对这类事情嗅觉最灵敏,
我不想给人一副死皮赖脸乞求宾客上门的样子。不管怎么说,对您,我绝对放心。”
  我想起斯万等我一定等累了。再说,由于阿尔贝蒂娜的事,我不想回家太晚,于是,我
向德·絮希夫人和德·夏吕斯先生告辞,到娱乐室找到了我那位病夫。我询问他在花园里与
亲王交谈的事情是否真的如德·布里奥代先生(可我没有把具体名字告诉他)对我们所说,
与贝戈特的一部短剧有关。他朗声大笑起来:“没有一个字是真的,绝对没有,纯属凭空捏
造,编造得也着实愚蠢。这一代年轻人,信口雌黄,真是出奇。我不问您是谁告诉您的,可
在我们这么一个有限的范围内,一步步追根究底,弄清这到底是怎么编造出笼的,这恐怕挺
有趣。亲王跟我说了些什么,怎么会使那么多人感兴趣呢?这些人真是好奇。可我从来都不
好奇,除非动了真情或起了醋意。这事可让我眼界大开!您好嫉妒吗?”我告诉斯万,我从
不感到嫉妒,甚至不知何为嫉妒。“那好!我恭喜您。稍有点妒心,还不算讨厌。原因有
二:一是可让那些不爱打听闲事的人关心一下他人的生活,或至少关心一下另一个人的生
活。二是一旦有了妒心,能较真切地感受到拥有一位女性,与她一道乘车,不计她孤身出门
所带来的乐趣。不过,只有在妒心初发或可完全治愈的情况下,才可享用此等益处。一旦超
越这一极限,便是最为可怕的折磨。再说,我虽然刚才跟您提起那两种乐趣,但应该告诉
您,我本人也很少有过这种体味。就第一种乐趣而言,是我性情的过错,我生就不能深思熟
虑;就第二种乐趣而言,是因为环境,因为女人的缘故,我指的是众女人,我曾嫉妒过她
们。可这无关紧要。过去爱过的东西,即使现在不再爱了,人们也绝不会对过去的爱恋无动
于衷,因为这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道理,只不过不为他人重视罢了。往昔那些情感的记忆,我
们感到就在我们心中;我们也必须回到自己的心田,方能目睹这一记忆。请您不要嘲笑这句
唯心主义者的行话,我想要说明的,是我过去酷爱生活,酷爱艺术。哎!如今我已相当疲
倦,无法再与他人共同生活,我昔日有过的那些纯属我个人的情感,我觉得无比珍贵,所有
收藏家都有此等癖好吧。我向自己敞开心扉,犹如打开橱窗看一看,一件件,有我多少爱,
别人是无论如何感受不到的。如今,我更珍惜这一珍藏的情感,别的东西就逊色多了,我与
爱书如命的马扎兰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我扪心自问,要是失去了这一切,将会多么烦恼。还
是言归正传。谈谈与亲王交谈之事吧,此事我只告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您。”可是,
我听他说话受到了干扰,德·夏吕斯先生又回到了娱乐室,正在离我们很近处喋喋不休地神
吹海聊。
  “您也读书吗?您有什么爱好?”他问阿尼勒夫伯爵,可伯爵连巴尔扎克的名字也不知
晓。然而,正因为在他那对近视眼里,一切都极为渺小,这反而使他造成假象,似乎看得很
远,犹如一尊希腊神像,给人以罕见的诗情画意,两只眸子里仿佛星光闪烁,遥远而又神秘。
  “我们去花园散散步好吗,先生?”我对斯万说,与此同时,阿尼勒夫伯爵舌头象短了
一截似的,仿佛在表明至少他的智力还没有彻底发育成熟,正讨好而又幼稚地准确回答
德·夏吕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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