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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春秋我为王-第32部分

小说: 春秋我为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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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蛇形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对峙于大殿门口的那对父子的脸庞。

一边是满脸愠怒,全身戎装,手按长剑的赵鞅。

另一边是浑身湿透,雨水顺着黝黑总发滑到无须的下巴上,又不断滴落在地的赵无恤。

看清来者是数日不见的幼子,赵鞅微微松开了紧握着剑柄的手:“没想到最先赶来的竟是汝小子,成邑的兵卒可集结好了?”

赵无恤心思百转,刚才在台阶上,他已经听姐姐季嬴粗略地说了冬至日在大朝会上的剧变:那个温和雅致的宋国君子乐祁,居然遭到了国君逮捕。

这是赵无恤万万没想到的事情,他毕竟只是一个历史票友,这件事情或许在原本历史上也有发生,但他却一点印象没有。大概,只是在史书不起眼的角落里简单地记了一句话吧……

赵无恤对乐祁第一印象不错,他离开下宫那天,乐祁还派亲信前来送行献礼。他在同情无辜的宋人之余,却又硬起了心肠,他只知道,赵氏决不能因为此事,而提前发动战争!

他垂下头说道:“诗言:王事靡盬(gǔ),不遑启处。成邑两百正卒、更卒已经秣马厉兵,只待父亲一声令下,便可以来下宫汇合……”

“好!只待你的三位兄长一到,便可以誓师出发……”赵鞅抬起脚,正要继续往外走,却见无恤寸步不让,就这么拦在了他的身前。

赵鞅怒道:“你这是作甚!”

“虎符调令,不敢不从,但儿子连夜赶来,却是有话要说……父亲今日若是踏出此殿门,我成邑二百丁壮,下宫数千国人,乃至于赵氏百年基业,恐怕都要毁于此役了!”

唰!

长剑出鞘,被无恤一句话激怒的赵鞅拔剑而出,直指无恤的眉心。

他斥责道:“贼!你这孽子懂什么?休得乱我军心!”

“速速让开,若是赵氏男儿,就跟着为父前往校场!要是贪生怕死,就滚回你的领地去!”

话音刚末,之前那道闪电后的雷鸣声轰然响起,赵无恤却岿然不动。

面对剑锋,他昂着头说道:“无恤并非怕死,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死在阴谋算计下!小子敢问一句,赵氏这是要与谁为敌?”

“是范氏、中行氏?还是要加上知氏、魏氏,甚至是国君!”

这话一语中的,赵鞅默然,剑也稍稍放下了。

“我今日只寻范鞅、中行寅二人之罪……”

“父亲!范鞅是中军将,发兵击一国执政,等同作乱,牵一发而动全身啊。父亲难道忘了,当年的栾盈,不也是只想寻范氏一家之罪,却犯了众怒,遭到举国围攻么!”

赵鞅沉吟了,栾盈,放在数十年前,这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虽然那时候他还未出生,没有见过此人,但却不止一次听父亲赵景子慨叹过:栾盈,是能把晋国几乎所有少壮士大夫都捏合在一起的英雄,若是栾盈尚在,晋国哪里还有六卿的位置,哪还有赵氏什么事情?

四十多年前,栾盈在卿族斗争中被范氏谋害,驱逐出国。之后他在齐庄公帮助下潜伏回晋国,和魏氏的魏舒合谋,在新绛内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举义,目标直指当时的执政范宣子,还有范宣子之子,范鞅!

但这次攻击却被聪明的范宣子引偏了方向,范氏父子挟持晋平公,以他为挡箭牌,将范、栾两家的争斗演变为栾盈攻击国君的作乱。于是本来持中立态度的其他诸卿,乃至于新绛国人纷纷拿起武器,帮助范氏抵抗栾盈,导致了栾盈的功败垂成,最后困死在曲沃城中。

而赵鞅今日若是发兵突击范氏私邑,说不准,也会和栾盈一样,一头撞进范氏的圈套里。

首祸者死,这是对于晋国诸卿族而言,最有威慑力的一条规矩,谁先动手,谁就理亏,会遭到群起攻之。

也许,这原本就是那老豺范鞅的连环计:先示弱让赵鞅接管对宋的外交,再找借口扣押宋使,羞辱赵鞅,使之威信扫地。若是赵鞅一怒之下发兵进攻,就成了“首祸者”,范氏便可以发动诸卿、国人攻灭赵氏……

更何况,赵氏如果首先发难,那么就连最亲密的韩氏,也不一定会站在赵氏一边,韩不信虽然口头答应了,但谁知道他究竟会不会陪赵氏赴险?当年和栾氏最亲密的魏舒,不就在最后关头背叛了栾盈么?

那样的话,短期之内,下宫左近只能集结两个师的赵兵,如何与数万敌人对抗?

就算战争扩大到整个晋国,赵氏虽然是名义上最强大的卿,但赵鞅能掌控的也不过五县。其余各地,真的能听从号令?尤其是与中行氏交往甚密的邯郸……

他整合领地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备战么?但此事刚有了一点眉头,就贸然燃起战火,岂不是自寻死路?

想通了这点,赵鞅不由得冷汗直冒,他仿佛看到了范鞅在得知赵氏集结兵卒后,那阴谋得逞的冷笑。

又是唰的一声,赵鞅手中的长剑,收回了鞘中。

赵无恤觉察到了赵鞅心思的变化,暗道总算是劝下了这个暴脾气的便宜老爹,他再接再厉地说道:

“能忍辱负重者,方能成就大事,小子听说,晋文公被驱逐出国,历经十九年而回,城濮一战制霸;楚庄王被斗氏架空,三年不鸣,一鸣则问鼎中原!小子认为,六卿之争,争的不是一朝一夕,而是长达百年的对抗,赵氏这次吃了亏,日后有机会再十倍百倍报复就是了。到那时,儿子一定伴随父亲身旁,万死不辞!”

“但这一次,实在是胜算不大啊。”

赵鞅的语气已经十分动摇,但还有一件事没法放下:“你说的没错,然乐伯已经被国君囚禁,没有老贼范鞅首肯,恐怕是不会被释放回国了……”

赵鞅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对拖累了乐祁,十分愧疚。

就在这时,却见赵氏的家臣尹铎,傅叟撑着伞,捋着宽袍大袖,踩着满地的积水匆匆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道:“请主上三思,不能发兵啊!”

赵鞅看到留着山羊胡子的家宰尹铎后,心中十分懊悔。半月之前,尹铎就曾就私迎宋使一事劝过他,还请求将所获的白麋献予晋侯,好表明赵氏尊公室的立场,可他却对此嗤之以鼻,这才导致了今日的恶果。

尹铎和傅叟听闻赵氏集结兵卒后,便匆匆赶来,正打算再劝。

却见赵鞅摆了摆手道:“二位师、傅不必说了,吾子已经对我晓之以利害,今日之事,是我冲动了,二位就当做从未发生过吧。我这就让子良去遣散兵卒,只需要加强警戒即可,二位也要派人去告知韩、魏、知等家,说赵氏并无伤人之意,只有防人之心。”

尹铎和傅叟闻言,自然是大喜过望,虽然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再次对起到关键作用的赵无恤刮目相看。

赵无恤见大事已毕,便准备拔腿开遛,他还要去将这消息告知姐姐,让她不用担心,顺便换掉这身湿漉漉的甲衣,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那边赵鞅在安排妥当各项事务后,遗憾地说道:“乐伯应该并没有性命之忧,事到如今,动武的确是下策,只能缓缓救之了。”

他却又瞪了赵无恤一眼,朝他一指:“汝小子休走,搭救乐伯之事,你也要参与进来。”

赵无恤哑然,关我什么事啊?

“这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诸位贤大夫出力即可,小子年纪尚幼,光是经营成邑,就已经手忙脚乱了……”

他脸色煞白,努力想装出“我还是个孩子啊”的可怜模样。

但赵鞅却不放过他,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休得推脱,也推脱不掉,乐伯可是你的岳丈,你就不急?”

“岳丈?”这回轮到赵无恤傻眼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60章 岂无膏沐

现在已经是午夜丑时,赵无恤闭着眼睛,脸上盖着一块细葛布巾,躺在一个宽大的“杅”中,也就是灌满热水的大木桶,享受着难得的热水浴。

睁开眼睛后,入眼的是一个红罗帷帐的少女房间:绣着云形花纹的屏风,薄纱制成的朦胧帷幕,镶嵌有贝壳的案几,上面放着青铜酒壶和红黑相间的漆盏……

没错,这就是季嬴的闺房。

他今晚冒雨赶了几十里夜路,到达下宫后又湿漉漉地在赵鞅面前跪了半晌,寒气入体。在他告退后跑到季嬴居所处告知她大事已毕,不用担心时,竟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大概是着凉感冒了。

季嬴便不由分说,将他塞进了自家闺房内,让隶妾们帮无恤更衣沐浴。

隶妾们七手八脚帮他脱了上衣,接着就是解帛带褪下袴褶,赵无恤连忙拉着腰带阻止,将她们统统轰了出去。众女也听说过这位小君子一向不喜欢人侍候着洗浴,便掩嘴偷笑着走了。

春秋距离后世太过遥远,遥远到人们会产生很多想象的误区,觉得古人生活一定十分肮脏。但回到这里后,赵无恤才发现,这时代的古人,特别是贵族们,并不像后世想象中那样不讲卫生,尤其是比起世界上其他地区的人来说。

北方的游牧认为洗澡会污染他们崇拜的河流,所以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时,结婚前和下葬时,蒙古在征服欧亚后,还禁止阿拉伯人下河沐浴。中世纪的欧洲人则以为病从水入,只要不洗澡就能避免得病,也算是一种“保持健康的方法”……但春秋时中国人,在对沐浴的嗜好上,和喜欢浴室的罗马人大概难分伯仲。

沐浴沐浴,沐为洗发,浴为洗身。

不仅仅是出征,祭祀等重大活动要沐浴更衣,即使是平时,人们也很注意沐浴,整理仪容。

正所谓“男女未冠笄者,鸡初鸣,咸盥漱,栉縰,拂髦总角,衿缨,皆佩容臭”。

就是说,每天起床以后,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洗漱,梳头,整理仪容,甚至一天至少要洗五次手,也就是“日五盥(guan)”。

一般而言,有条件的士大夫、国人五天洗一次澡,三天洗一次头。但赵无恤受不了这及肩的长发,所以洗的还要更勤快些。

不过成邑的条件不敢恭维,他这几日只能在侍女薇帮助下,以冷水泼面浇头。

而在下宫,在姐姐季嬴处,条件就要好得多,这里专门有的隶妾提着温汤来为他加水。

只不过,现在可没有什么肥皂,香波,所以只能用淘米水来沐发浴身。人们还总结出了规律:沐发要用稷汁,因为可以让头发柔滑,洗面要用梁汁,因为容易清洁油腻和汗水。

赵无恤在热水里泡了半晌后,感觉浑身舒畅,疲劳一扫而空。

正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了季嬴的声音。

“无恤,我去你原先的住所寻了些换洗衣物,你的甲胄也已经烘干了,就放在外间。”

隔着帷幕和屏风,还能隐约看到她曼妙的影子。

赵无恤连忙往水里蹲了蹲,下意识地护住了关键部位,他应道:“唯……阿姊你也快些休息去吧。”

只因为眼前这光景惹得赵无恤身心一阵悸动。

要知道,他现在正赤裸着身体,躺在姐姐平日沐浴用的大木桶中,听着她甜甜的声音,想着她绝美的脸庞,闻着她往日遗留的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气氛实在是太暧昧了。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赵无恤连忙甩了甩脑袋,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一想不要紧,他的头又开始发疼了。

真是难办啊……

原来早在半月前的冬狩时,赵鞅和乐祁就已经口头定下了儿女亲家的关系,虽然还没经过正式的仪式,但赵鞅和乐祁都是一言五鼎的守信君子,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门婚事算是敲定了。

也难怪乐氏彻头彻尾地投靠了赵鞅,而赵鞅在乐祁被逮捕后竟然暴跳如雷,差点做出将赵氏带进火坑的事情来。

原来是亲家啊……

悲催的是,赵无恤恰恰是其中的男主角,难怪他一直觉得乐祁也好,陈寅也好,两个宋国人看他的眼神一直不对劲,那明明就是在挑女婿嘛……这下好了,被逮捕的乐祁成了他的准岳丈,无恤非救不可。

赵无恤并不是彻底排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若对方是个和姐姐季嬴一样美丽出色的女子,倒还好说。可万一要碰上文姜、赵庄姬、栾祁、南子这一类的奇葩妖姬,说不定婚前就会给他戴上各种花样绿帽,让他上哪哭去?

对于无恤来说,这种撞大运的结婚方式,是远远没有这时代流行的君子淑女在春秋两社时钻到林子间私通,或者公然淫奔野合有吸引力。

至少,那也算自由恋爱。

据说,至圣先师孔丘就是这么来的……

而年轻时候的赵鞅,也和季嬴的生母有过这样一次邂逅,还传为一段佳话,只是赵无恤八卦心理不强,了解的不是很详细。

不过从父母的品质,也能看出子女性情如何,赵无恤对谦谦君子的乐祁印象很不错,听说他的家族乐氏,还是出了名的“以不贪为宝”,教出来的女儿应该不会太差。

赵无恤感到一阵恍惚,来到这时代不过一月,这身体虚岁也才十四,居然已经多了一个未婚妻。不过这件事好像只有父亲赵鞅和几位重要家臣才知道,姐姐季嬴应该还不知情,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赵无恤决定先瞒着不让她知晓。

反正,离他加冠成年,可以娶妻还有好几年。

水慢慢变凉,赵无恤起了身,春秋贵族沐浴不仅仅是一种生活,也是一种礼仪,虔诚地清洁身体后,之后还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做:用细葛巾擦上身,用粗葛巾擦下体,从浴盆中出来后,先立在蒯席上面,用热水冲洗双脚,然后再脚踏蒲席,穿上布衣以吸干身上水滴,最后才穿上鞋履,弹冠,振衣。

之后,还要握着头发挤出水分,所以才有周公旦“一沐三握发”的说法,头发披在肩膀上待其变干,才能梳理成固定的发型。

季嬴没有睡去,一直在掌灯等待无恤,和往常一样,她还是喜欢亲手帮无恤梳发,女贵族们精致的生活,在这些小细节上显露无遗。

“梳理刚洗过头的湿发,要用白理木作的梳子,头发干了以后容易发涩,这时要用象牙梳子。”

赵无恤只能坐在铜鉴前,闭着眼睛一边小憩,一边任她唠唠叨叨地摆弄。

沐浴之后,还要喝点薄酒,吃几块枣、杏等做成的点心,同时命乐工升堂鼓瑟吹笙,据说这对恢复疲劳有好处。赵无恤觉得不用那么麻烦,因为有季嬴在身边,唱着卫地的歌谣《伯兮》,便胜却黄钟大吕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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