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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部分

野叟曝言-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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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温公,推原朱子,如火照物,如锥画泥。有此卓识,方可读史,方可论史。
论托孤一段,真知先主之心。彼孙盛者诚一不晓事之小儿,而迂儒无识,群然附之,读此当颜甲十重矣。
“寿一意进诸葛于伊尹、周、召,而后人顾欲抑之如孙膑、穰苴、颇、牧、起、剪”二语,足压倒古今冬烘头脑、强作晓事一辈人。
红瑶一段,最合情理。而千载读史绪贤,从无发此一论者,顾反以为挾嫌。此更陈寿之所不及料者也。
如许怪梦后,复有发虎,读者知为梦之余波,而孰知为梦之缘起。丝弦变白龙,何足喻其灵妙。

第七十九回  为驱邪众女袒胸求赤字  因报德孤舟渡海觅红须

次日平明,红瑶先到素臣床前晨省,说道:“女儿夜里,梦见陈渊女人前来谢别。”玉麟在旁边榻上听见,连声诧异道:“俺夜里也梦他来别。”素臣因把夜梦也述出来。红瑶如飞下阁,去述与洪氏听。岂知洪氏亦曾梦见。玉麟等三梦相同;惟素臣梦中,多一带发之虎。大家惊异。
素臣道:“我常年不过偶做一二梦,怎这十日以内,就连得五梦,好生奇怪。”各人起身盥洗,丫鬟们传说上来,说:“外边各位爷们,都怪着老爷不放文老爷下去讲书,熊三爷还说要反进来哩。”
飞娘道:“有咱在此,他敢反进来!”玉麟掀髯大笑道:“这是他们情极了,也罢,每日早晚,俺们在阁上领教,日间仍去讲解,女儿们仍到半阁上去听罢。”素臣出去,飞娘把所讲《诸葛传》,从头至尾,述了一遍。刘、戴两人,面面厮觑,叹道:“人之才识相悬,乃至如此!文兄非某等之友,乃某等之师也!”时雍复问道:“诸葛瞻既系武侯之子,又能捐躯殉国,揆之善善从长之义,也该表扬他一番,何以略之如此?”素臣道:“瞻不进而退,纵邓艾入平地,以致绵竹之败;愎谏失机,遂至亡国。且蒋琬、董允俱能裁抑黄皓,而瞻不能。故张钦夫云:“瞻权兼将相,而不能极谏以去黄皓;谏而不听,又不能奉身而退,以冀主之一悟;兵败身死,虽能不降,仅胜于卖国者耳!以其犹能如此,故书子瞻嗣爵,以微兼见善之长,以其智不足称,故不详其事,不足法也!’朱子谓其论甚精,亦可见陈寿之权衡不爽矣!”时雍愈加叹服。有信复求讲《齐小白》、《鲁桓公》两回。
素臣道:“桓公,兄也;子纠;弟也;此程子之言,而朱子采入集注,盖必有道矣。”戴、刘俱道:“指桓公乃兄者,止有《汉书》一处,尚属避就诡辞,其余《公》、《谷》等书,俱云桓弟纠兄,寡不胜众,后不胜先,诡不胜正。程子之说,毕竟出于何典?”素臣道:“见闻异辞,传闻又异辞,经先传后;经圣传贤,故信传不若信经。《春秋》云:‘公伐齐,纳纠,齐小白入于齐。’伐齐,纳纠,逆词也;以齐系小白,而不系纠,是夫子已定桓公为兄也。看书之法,皆当如孟子之说,诗以意逆志。《论语》:子路、子贡极意推究管仲,而但云桓公杀公子纠,并不云桓公杀其兄,亦可见当时皆知桓公为兄,子纠为弟矣。程子若无所依据,岂肯轻议魏征之事?朱子又岂肯采以入注耶?至《鲁桓公》一回,表白世子忽辞婚之卓见,刊去卫恒《诗序》、《狡童》等章之谬论,固属不刊。但当以郑忽标题,专写三折,而末折证以鲁桓之求援,而反致身死名辱;不当以鲁桓标题,专写三折,而首折以郑忽之辞色为缘起也。齐、鲁宜为婚姻,岂必由于贪色?《诗序》专刺忽之失援,非刺其辞色。故以鲁桓之求援,证郑忽之辞援为当;而以郑忽之辞色,起鲁桓之贪色为末当也。”戴、刘俯首愧服。
玉麟正要求教兵法,管事家人传禀说:“邵姑爷家的大姑娘,被五通神拷打得利害;因看见揭帖,知文老爷辨冤之事,要求文老爷去救治。因是亲戚,亲在门首求告,不敢不回。”玉麟蹙额道:“邵有才与弟是再从郎舅,因臭味不同,不甚往还。其女名淑贞,却是一个贤女。这村上因有一家,与贵省人连姻所娶之妇,是生神和病的,把五通建起庙来。后来就牵连至合村,几于家家生病,家家建庙。这邵家甥女,因不肯从顺,常受五通凌辱,或是鞭扑,或是被褫衣髡发,作践不堪。俺也曾去闹过,据甥女说:‘俺去时,五通避开,俺一转身,即仍来作践。’俺欲拆毁庙宇,又恐力量胜不过他,使村民徒然受累。所以请两先生作乐府,有这《五通庙火德驱邪》一回。文爷若能治好了舍甥女的病,把这回乐府见之实事,也是一件大快人心,大有功德的事!”戴、刘俱道:“崇正辟邪,吾儒之素心,弟等只恨无德力以致之耳。以吾兄之德力,必能制之,岂肯见义不为?”飞娘等俱极力怂恿。素臣平日最恶五通,慨然允诺。玉麟陪着出见,有才施礼毕,便道:“此时小女正在危急,乞即一行。”
玉麟也就不留坐,一同走到邵家。有才直拱进去,到一座绣阁中,只见一个少年女子,赤身卧地,素臣忙缩转身。有才道:“请文爷来,正要求进房去镇压哩。”
玉麟道:“文爷休避嫌亵!他们本家人是打怕了,不敢进房的;弟当随文爷进去。”素臣重复转身,那女子已醒了转来,爬不上床,侧身朝里。素臣近前看时,见下身俱是伤痕,忙将床上一条绸被扯来盖好,令有才抱上床去。有才恃着素臣,便走入房,连被将女儿抱上床去,问他:“怎样受苦?怎生得醒?”淑贞道:“今日五圣带着诸般刑具,来拷逼女儿,说若不从他,便绝女儿的性命!”因伸出两手道:“十指已被拶断,方才正要烙掉女儿两乳,亏着文相公进门,才得活命!”有才道:“俺去请文爷,你如何知道,认得这位姓文?”
淑贞道:“女儿那里认得,是五圣带来的神将,在外面飞报进来:文相公进门来了;一屋的神鬼,都慌了,一哄的散去。故说是文相公救了女儿的性命。”有才看着淑贞青的十个指头,涕泪俱下,哭拜于地,求素臣救命。素臣忙扶起来道:“只恐我来则他去,我去则他来,如白兄一般,便没奈何了!且去取朱笔素纸来。”
有才知是画符,忙教丫鬟们进房伏侍,自己去取纸笔。丫鬟们闻淑贞已好,五圣已去,便逐渐进房。里边备下茶点,陆续搬出,摆在桌上,玉麟陪素臣正在吃茶,有才将纸笔取到。素臣研起朱墨,取两幅素纸,大书“素臣在此”四字,吩咐一张帖在房门首,一张帖在床前。有才狐疑,要求书符镇压。素臣笑道:“我非道士,那会画符?”有才沉吟道:“文爷如果不会画符,求将此四字写在小女胸前罢。”玉麟亦为代求。素臣只得蘸饱朱墨,走近床边,有才将被揭开,露出酥胸,素臣大书“邪神远避”四字。复写一纸道:吴江文白饬知五侯:尔恃封敕,罪积山邱;王子犯法,庶民同纠!淑贞何辜,拷逼无休;强奸未成,律应满流!湔洗淫心,荡涤邪谋;从宽驱逐,远避他州。将火尔居,慎勿迟留!素臣写毕,付与有才,令其实贴五通庙内。玉麟道:“俺们在此,五通自不敢来;不如别过,看是如何?”有才留饭,素臣辞谢出来,回到讲堂,述知其事道:“不知中用不中用?但此地不可久留,明日便须告辞。”玉麟等俱失惊问故。素臣道:“弟在辽东,诈称溺死;今忽把姓名传播,为不奸人所算!”
玉麟道:“这一村中,虽有几家大户,数十家小户,俱受弟约束;只消吩咐一声,不许传出别村便了。”当下即令总管晓谕。总管应诺,复回禀道:“前日二爷吩咐,要打听李锦衣家事情,方才人已转来,说十五姨现在合家俱称为仙娘,另换房子住了,又全都不敢进房歇宿,要等一位仙人来,请了仙旨,才敢进房哩。”素臣大喜道:“这件心事,可以暂时放下了!”当日,素臣把《左传》上大小战伐之事,细细讲解,指点出许多兵法,把众人喜得欢声如雷,赞声不绝。至晚上阁,红瑶仍如前伏侍。次日,早饭才过,邵有才领着合村老少,有三四十人来谢。素臣问故,有才道:“文爷写字之后,小女一夜安睡,是不消说了;这些邻人家中,凡有这病的,都见五圣来别,说是被文爷驱逐,要远避他方,有才家中有一小妾,并几个丫鬟仆妇,俱生此病;却不敢来,转托他们家内女人道别。如今合村的人,都要请文爷到家镇压。就是有才家中,也要请文爷光降,以杜绝五圣再来之路。”玉麟道:“五通既然远避,俺们何不仗着文爷德力,把庙宇拆毁,以绝其巢穴呢?”众人道:“只要文爷肯作主,小人们都不敢不从!”素臣大喜道:“既是你们情愿,我当出一臂之力!”因即前往。村内除老年、幼稚,及丑黑如鬼的,其余妇女,没一个不出来拜见,俱解开胸前衣服,要素臣用朱笔写字镇压。素臣不肯,因本家跪求,玉麟等从旁怂恿,只得每人写一“正”
字。有许多生这邪病的,苦求苦告,要多写几字,只得又添写“诸邪远避”四字。又求写“素臣在此”朱贴,贴于房门之上,只得又每家写与一纸。直写至黑,才得回家。初五这一日,玉麟带着家人,同戴、刘、方、熊诸人,请素臣去拆庙。这村有一座大庙,十二座小庙。小庙是各家私建,高不过六尺,深阔至四五尺。大牌一座,彩画太郡及五通夫妇十一个形象。小牌一座,彩画马仆夫妇形象。大庙是众姓公建,却有一间大门,三间正殿,三间后殿。正殿塑着五通,后殿塑着太郡及五通之妻,两旁俱塑有神将、侍女,及马仆夫妇等像。凡进一小庙,素臣碎其大牌,玉麟等碎其小牌及香炉蜡台等物,令众人把屋瓦揭去,拆下木植,并碎牌登时烧毁。小庙拆完,方拆大庙,素臣上座,手脚并举,把太郡及五通夫妇打踢粉碎。玉麟等把马仆夫妇及神将、侍女亦俱打落,令家人们拆毁房屋,亦至黑方回。从此这一村中,五通邪迹就灭尽了!自此讲论数日,倏忽初八已过,初九日一早,玉麟备席饯行。红瑶送还玉簪,要送至海边。飞娘道:“文爷为何事过海,咱是一定要远送的。”玉麟诸人更不消说。素臣一概力辞,连锦囊也不许随去。单是玉麟家人惯走海的,伏侍前去。到得港口,上了商船,定了海镜,竟入大洋。素臣举目四看,只见天连着水,水连着天,一气混茫,四游浩荡,孤舟如叶,片帆如飞。日未落时,已收入一个海岛中来。岛旁设有营汛,上船盘诘。舟师禀知汛名外护,进去便是护龙岛了。素臣大喜,向那兵目通知姓名,说是红须客朋友,特来相访。兵目一齐跪禀:“红须客是龙岛主的微号;老爷既是旧交,小的们就去撑小船来,请老爷换船进港。”素臣才知红须客姓龙。不一会,兵目撑了一只小船来。
素臣道:“这大船劳你们照看。”兵目连声答应,素臣过船,半夜已至内岛,天明,兵目飞报进去。红须客通知铁丐们,飞奔到船边来迎接。素臣远远看见红须、铁丐之后一人,酷似璇姑之兄刘虎臣,心头突突的跳动。及走进前,果然不错。忙跳上涯,喊道:“弟来访者,龙铁二兄,不意刘兄亦于此相见。”虎臣及红须、铁丐已经下马,飞步上前,一齐跪倒,拜伏于地道:“何意文爷,从天而降!”
素臣也跪下去,拉扯起来,执手欷嘘,互相慰劳。从人牵过马匹,请素臣上马,三人步行而随。素臣连请,方才都上了马。不多几里,见一座雄关,设立两山之间,就是护龙岛的外城。四面皆山,中间开出平原地面,有田有屋,居民茂盛,商贾殷繁,与中华无异。约走有三里路,已到里城,城门边一般有官兵把守。见红须客等俱随在后面,便远远的跪道迎送。进城有一里多路,便是岛主所居,门殿规模,居然藩王宫府。一进大殿,见中间龙座上,供着当今皇帝万岁龙牌,素臣山呼舞蹈,朝拜起来,三人就要拜见。素臣止住道:“此非行礼之地!”三人因请至内殿,见正中靠里,设一把虎皮交椅,两旁略下,设三把豹皮交椅。
红须客道:“正中一座,是况元帅的;旁边三痤,是咱们弟兄的。请文爷正座,待咱们叩见。”素臣慌忙扯住,问:“况大元帅何人?”虎臣道:“就是景日京相公。”素臣大喜道:“他原来在此,快请相见。”虎臣道:“元帅去征屠龙岛,小人现在那里来,如今还要拨兵去哩。”素臣正待再问,一人飞奔上殿,跪下磕头。素臣看时,却是奚囊。忙问:“何故到此?”奚囊道:“小的到了盘山,卫奶奶已带阿锦到此。小的在盘山等了几日,尹爷打发小的到此,不想相公也到此地。”素臣向红须客们行礼,说:“该是我先奉拜。”慌得三人急跪下去,磕了七八个头起来。
素臣道:“此处亦不便坐。”红须客领进里边一所厅屋,只见五六个武扮丫鬟,簇拥两个女子出来。素臣看去,前面一个是卫飞霞,后面一个是石氏。向虎臣道:“闻你得了把总,驻防乍浦,累我访得发昏;今日却都在海外相逢,真大快事,亦大怪事也!”飞霞、石氏俱见礼过,就都在厅上列坐。各人动问素臣别后之事,素臣约略述了一遍。然后偏问众人。虎臣道:“小人自前年二月与文相公别后,即往乍浦,住了两个多月,杳无消耗。访知天津洋面,一个海岛,名屠龙岛,是靳家党羽的窝座,各处洋面劫来银货、妇女,俱藏在彼处,有几号商船,往来通信、运粮。因在大洋铺里,出了一两银子,寻着保家,保在一只商船上,专做糕点。六月里,到了岛中,各处察访,没有妹子的踪影。七月里,原船回来,那船不专运粮、通信,遇便即行劫夺,与盗船一般的。那日,离岛一百多里,遇着一只货船,又去打劫。下诓货船上有几个硬汉,又有这铁二哥在船,杀得大败下来。却被岛中高军望见,飞报岛主,发出兵来,把货船围住。小人那时恨不得帮那货船,却见岛兵势盛,不敢发作。幸遇一只货船,也是往辽东生意的,赶来援救,那船上又有景相公。小人便不顾利害,里应外合,把商船上人都杀掉了。岛船败去,又添出兵来,拦截海面。小人问起景相公,才知道也要向屠龙岛去。这二哥也说出相公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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