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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部分

野叟曝言-第151部分

小说: 野叟曝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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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膂力,打猎为生。谁知初九日一早,进后山去打鹿,一枪发去,鹿便绕树逃去,却打着了一棵神树,登时恶发,急跑到家,躺上床去,就不省人事。若不遇文爷,此命休矣!且请问文爷,因何事扮着医生,来到此峒?”素臣把要剿除岑,亲往赤身峒之事,述了一遍。云北蹙额道:“毒蟒大王凶狠无比,文爷若进他峒去,如飞蛾投火,岂不枉送性命!况那峒中暑热非常,不至九月,亦断不可去。”顿氏托茶出来,素臣一面吃茶,一面把自己颇有膂力,及得宝珠不怕暑热之事说知。云北道:“怪道这样暑天,穿着几层衣服,没一点汗儿!如今现寓何处?可快搬来,畅叙几日,再作计较。”素臣道:“你神气未复,说话太多了!等煎上药来吃下,闭一闭眼。我去取了行李就来。”
当即赶回锅店,向德进等说知缘故。德进等夫妻如失去父母一般,难舍难分。巴氏、丙氏拉手苦留。素臣在袖内取出那锭银子,递与德进道:“在府打搅,这银聊作饭食之费。去是定要去的,已经许了舍亲,失不得信。”德进道:“即是必要搬去,也不好强留。这银却断不敢受,有几日工夫,要这许多饭银!”素臣道:“兄若不受,就留下与两位奶奶买果子吃罢。”德进情知留不住,又舍不得这锭大银,因转递与巴氏道:“既是先生赏给你们,不好替你们推辞,快些磕头罢。”巴氏、丙氏真个磕头不迭,哭泣不止。素臣道:“蒙两位如此错爱,我虽搬去,日常必来看望,不必伤感。”巴氏、丙氏俱道:“先生务必常来,倘那里住得不惯,千万仍到我家,自必加倍用心伏侍。”素臣随口应诺。捆好铺陈,德进掮起道:“我送先生去,认得了门户,好来看望。”巴氏送上凉茶,丙氏又递上槟榔,两人眼泪汪汪,望不见了素臣才进去。
素臣走到云北门首,接过铺盖,让德进先走,说:“就是这家。”
德进哕了一声道:“先生,不是得罪你令亲!这是出名的沈呆鸟,夫妻一对呆,如何投奔他起来?还是到我家去,便宜多哩?”素臣道:“是亲眷,也论不得了!”德进道:“我不送你进去了,怕受他的冷淡!先生若住不惯,千万到我家来。”再四叮嘱而去。素臣提着铺盖进来,顿氏忙出相叫,候素臣放在地下,方提向里边去。素臣暗忖:这才是做妇女的道理,反以为呆;真所谓狂者以不狂为狂也!跨进房去,云北大喜,相叫道:“方才说半日话,却忘了要紧的,府上太老爷、老太太在堂?有几位侧室?舍妹可相安?曾否生有男女?”顿氏也来探听。素臣把父亡母在,素娥上得母妻欢心,下与两妾和好,已生一子名鹏述知。夫妻二人听了,更是欢喜。顿氏道:“我丈夫时常想起姑娘,便出眼泪,说同胞只两个人,却天南地北,音信不通。那知得嫁文爷,是天下闻名的忠臣,又救了他哥子的性命!”云北道:“房下不知文爷搬来,煮了一锅粥,怎好亵渎?屈文爷去买斤面来,捣些蒜泥,冷拌着吃罢。”素臣道:“有一年多没吃粥,正想着他哩。我去买点子小菜来就是。”因走到灶下,取了家伙。看自己的铺陈,已铺好在侧边一间房里,地下扫得干干净净。暗忖:如此女人,有何呆处?出外买了酱姜瓜蒜回来,顿氏做好小菜,掇出稀饭,素臣便一碗一碗舀吃。顿氏就在床后竹篷外吃粥。两边吃粥的声响,甚是闹热,把云北听动了火,问顿氏讨吃。顿氏道:“你病才退,刚吃了药,只怕使不得!”素臣道:“沈兄自量肚里觉饿,闻得粥香,便可少吃,只不要吃饱。”云北道:“肚里也觉饿,鼻里也闻得粥香;再听着你两人一前一后,吃那粥的响声热闹不过,竟似有馋虫,要钻出喉管来哩!”素臣喜道:“此胃气大开之故也。大嫂快些舀粥他吃。”顿氏听说吃得粥,欢喜非常,忙舀一碗,递给云北。云北吃一口,赞一口道:“奇怪,奇怪!怎今日这粥异样好吃?”素臣也极口称赞。顿氏道:“文爷说一年没吃着粥,奴是三日不进汤水,丈夫是七日不吃东西,故把粥都觉得好吃了;其实与平时的粥一样,没甚奇怪哩。”素臣大笑而起,走上街去,籴了一石米,领了几担木柴,换了几千文钱,买了些饭菜油盐酱醋之类,一阵风挑回家来。弄得顿氏没了主意,第一是没家伙贮这一石米;只得把一个澡盆,凑着那盛米的一个破桶,装不尽的,连钵头面盆都盛起来,才装尽了那一石之米。云北道;“叨在至亲,也谢不得许多,总俟起床,多磕几个头罢。”
如此两日,云北病已痊愈,与顿氏打算,要替素臣接风。一早起身,买下鱼肉鸡腐等物,候素臣梳洗过了,夫妇二人入房叩谢,素臣拉扯不及,同拜起来。云北道:“方才到伙计家去,要回他些野味,说后山出了神虎,几日不敢去打猎。小人病后无力,文爷说膂力过人,若能打得杀虎,不特得了虎皮、虎骨,虎肉腌起来,可当粮饭,又与民除了一害,小人们衣食饭碗,也不至断绝。”素臣道:“若只一两只猛虎,还不在心上,今日就领我去,替你拿来。”云北大喜道:“路远些,明日起早,饱餐而去罢。”顿氏手忙脚乱,收拾起来,让素臣上坐,云北侧陪,醉饱而罢。次日,素臣一早梳洗,不见云北提起杀虎之事,走到灶下,又不见煮饭,心里疑惑,只得开口道:“昨日沈兄约去杀虎,怎不早些煮饭?”云北道:“昨日一时高兴说了出来,后便懊悔,想文父既是秀才出身,即有膂力,也是有限的,怎见得猛虎的面?又被妻子埋冤,说蒙文爷救了性命,赠送银钱,我们并没报答,怎反弄这件险事来做孝敬?倘有一长两短,不特恩将仇报,叫姑娘一世倚靠何人!小的听他那一番话,兜头如被冷水直淋,把昨日的火性都消灭了!”素臣笑道:“你休小觑了秀才!我从实告诉你罢!”因把生平之事,略说几件,问可见得虎面。
云北吓得目定口呆。顿氏道:“这是文爷和你说顽话,天下哪有这等人,不成了四大金刚、哪吒三太子吗?”素臣笑问云北:“有若干膂力?”云北道:“小人约摸有三五百斤笨力。”素臣道:“你试把我这臂膊屈一屈,看可屈得转;把我这脚扳一扳,看可扳得开?”云北呆看素臣,说道:“真是金刚吗?还是和我说着顽话?”因用力来屈素臣之臂,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尽了,休想动得分毫!顿氏着急道:“快歇了手罢,看你颈里的红筋根根扛起,你病才好,倘若反复起来,怎么处呢?”云北方始信服。忙叫顿氏煮饭,两人吃饱,同奔后山,登高下低,走有一二十里。忽然一阵旋风,满山树木,就如草绳一般,着地乱舞,扑着鼻孔,那一股腥气,直透脑门。回头看时,云北已倒在地,火枪丢弃一边,山头上一只猛虎,直奔下来。素臣仍往前进,堪堪至近,拔出宝刀,大喝一声,一刀斫下。忽见那虎披着一头黑发,宛如白家阁上梦中所见,心里一惊,刀便凝住,那虎被喝,已掣转身,得脱刀锋,便如腾云驾雾一般,飞逃而去。素臣眼看那虎跳过几十重山冈,约摸有数十里光景,望不见踪影,方才回步。却见山旁竖着一个石碑,碑上刻着“弥锁钥”四字。暗忖:字是虎披发之形,必有缘故;却想不出四字之义。收刀入鞘,独立沉吟。正是:
凶应灭处碑呈象,功要成时梦独灵。
总评:
尹德通、引得通也。尹德进,引得进也。巴者,把也。丙者,柄也。巴氏、丙氏,言把柄也。素臣要在此处得一把柄,四大户归心,非把柄而何?固非妄上名义者可比。
八色礼,便喜得屁出;五两银,便磕头不迭,岂特苗婆爱财方肯如是?衣冠中类此者极多!财之一字,其权大矣。彼一掷百万者,亦独何心哉?
出云北夫妻,离奇突兀,令人意想不到。
巴氏、丙氏拉手磕头,顿氏独抱胸还福;巴氏、丙氏见财即受,顿氏独拾银还主。岂特巴氏、丙氏,合峒之人,无不贪财,无不丧耻,而顿氏独与相反;此中流一柱,作者之回狂澜于既倒也。读者参之。
顿氏系素娥之嫂,若不出色,何以衬托素娥?而合峒贪财丧耻之风,又急需中流一柱,故于表顿氏处,特与巴氏、丙氏相反以表之。此为双管齐下之法。
云北云:“怪是这样暑天,穿着几层衣服没半点汗儿!”数语微妙。否则,宝刀不能随身,珠衫亦早觑破,不待下回解去外衣,脱下长衫,而后露出珠衫之袖也。
“出名的沈呆乌”,系合峒笑骂之语;却正是特表,云北非此不足为素娥之兄。
只一锅粥,写来机趣洋溢,如读鸢飞鱼跃之诗。活泼泼地,的是造棘猴神手。
写神虎使真是神虎;旋风腥气吹触不倒,便真是能杀虎人。却不意一刀斫下,而更复凝住也;一头黑发忽于此处应梦,亦复令人意想不到。

第九十三回  疗奇疯药婆认叔  显绝力锁住疑神

云北病后神气未旺,被那腥风扑鼻,一个恶心,晕倒在地。却亏素臣大喝,如霹雳一般,登时震醒。挣扎起来,拾了火枪,见神虎爬山越岭的跑去,便大着胆走上山来。忽地石罅中蹿出一个大马熊,云北忙把枪放去,轰的一声,虽没打着,那熊却吃了吓,往山头上乱跑。素臣看见,平空跳去,用手一揿,揿住熊头,在地下。
那熊捎滚不脱,四足爬挖,登时成坑。素臣拔出宝刀,将头割下,血淋淋的提在手里。云北伸出舌头,缩不进去,道:“文爷神力,真要吓死人也!”素臣指着石碑,问道:“这碑上四字,是恁么解的?”
云北道:“小人只知道有个弥峒,这锁钥二字,想是指着这葵花峒了。”素臣点点头,问:“弥峒离此若干路?有无峒主?”云北指着道:“那神虎不是望那一路山冈跳去的吗?这山势不像一张弓吗?由山前过去五峒,有三百余里,才是弥峒。从山后这一带山冈走去,只有一百多里,却是险恶难行。弥峒主亚古,被岑杀了,现据在峒,自称峒主。各峒苗民及我们峒里四大户,都不伏气。却因他有智谋,党羽多,断木、沉铁两峒都伏了他,又投顺了毒蟒大王,卵石不敌,只得四时贡献,伏从了他。若像文爷这等神力,肯做领袖,使可灭此朝食!”
素臣更不做声,提着熊头便走。云北背着熊身,厮赶回家。顿氏看见,吃惊道:“从没见这大熊,是文爷拿的吗?”云北道:“不是文爷,休想拿得他住!说将起来,要羞死人哩!千日万日在山里走跳,没曾吃跌;偏是今日,在文爷跟前献丑,被那神虎一阵腥风,透进脑门,便起恶心,晕倒地下!不是文爷那一声吆喝,惊醒转来,敢就被这孽畜伤了性命!”顿氏道:“真有神虎,文爷与他斗过没有?”云北道:“那虎被文爷一喝,命也没有的跑掉了。他若敢与文爷斗,怕不像这马熊一刀两段吗?”顿氏道:“这熊也斗了几时,就斫下头来?”云北道:“还想斗吗?被文爷一手揿住,便动也动不得了!”顿氏吐舌道:“说也怕人,真个是哪吒出世了!”云北一面答话,一面开剥那熊。素臣看着不耐烦,说:“你那刀不中用,我给这刀与你。”云北接过宝刀,不一会,解卸下来,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怪是一刀就把头斫下来哩!”
素臣暗忖:云北毕竟读过《四书》、《左传》,那“销钥”二字之义,亦解得不错;当教以兵法,使成将材,方不枉为素娥之兄也!云北吩咐顿氏:“我去买盐,把一头、四蹄都腌起来;这身胸和肠脏,分与伙计发卖,剩些做几日吃嚼;你把这皮洗刷净,晒干,好硝着使用。”顿氏答应,去收拾熊皮,云北自去买盐。只见走进两个苗丁,欢喜相叫。素臣认得是大户锁住家的,连忙请坐,问其来意。苗丁道:“主人想吃野味,买了几日,总买不出,说是后山出了神虎,不敢去打,没法才到这呆鸟家来。这呆鸟是先生甚亲?住在他家,怎得便宜?我家空屋尽多,不如搬到我那里去住罢。”素臣正待回言,云北已买盐回来。苗丁道:“老爷想吃野味,你有甚宝货,拿出来一瞧。”云北道:“我死了七日,亏着这位舍亲医活了,又亏这舍亲进山去,赶掉了神虎,才拿住一个马熊。你们若早来一脚,连兔子也没有哩!”苗丁失惊道:“先生好奢遮本事,便宜这呆鸟了!呆鸟,你且割三五斤熊肉给我,爷若爱吃,便再来买。”云北割了五斤熊肉,说道:“一钱一斤,少一厘不卖的。”苗丁哕了一声道:“先生,你听罢,方才说的可是好话,你休忘了!”素臣唯唯。苗丁叮嘱而去。云北道:“这峒里是个没廉耻的地方,不分男女,见着都拉手抱腰,爷长奶短的乱叫,小人实在学不来。因贪着后山野兽是拿不完的,靠着他养活,才耐着气住下。不瞒文爷说,一峒的人都叫小人呆鸟,竟算做小人的名字,不单这两个苗丁,是这般称呼哩!素臣暗忖:云北宁受侮辱,不变其志,实是难得!据迹而论,我不如也!次日,天色才明,那两个苗丁,又同着两个苗婆敲门进来。苗丁便问云北要肉道:“爷很爱这肉,要多买些去,腌着慢慢的吃。这是三两五钱银子,快割三十斤肉给我,没少你一厘,再有甚晦气话说么?”云北板着面孔,更不则声,照数割肉,交给苗丁而去。那苗婆赶入素臣房里,素臣正是睡熟,一个苗婆便去挂起帐子,一个苗婆便把单被揭开,露出上身,道:“好先生,怎生得这一身皮肉!”
素臣惊醒,疾忙披衣。苗婆道:“我家大姑娘的疯病,叫我们立逼着你去医哩。”那一个苗婆捏一把道:“你看他这汗衫,是真珠?是假珠?”这个苗婆瞅了一眼道:“有这样大珠衫吗?是那糯米煎的,还不知道。”那苗婆才没言语。素臣慌忙梳洗。向云北说知,背上药箱,跟着苗婆到了锁家。太太药氏忙赶出来道:“先生,只知你会医,不知你有起死回生的手段。你若医得好我家大姑娘,就抬举你,认做亲戚往来哩。”素臣道:“大姑娘住房在哪里?领去看一看脉,就知好医不好医了。”药氏眼泪直挂道:“大姑娘还有甚住房哩!有的说是失心疯,有的说是邪神附着,医祷符咒,百不见效,又怕他抡刀舞剑,赤身上房,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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