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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野火春风斗古城(李英儒)-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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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见伪省长,有它的好处,宣传了我们的政策,警告了他一番,还表明共产党人深入龙潭虎穴的大无畏精神呢!”陈副司令又笑了,大家也跟着笑了。杨晓冬虽然也笑,脸有些发烧,他认为首长话里有多种滋味,有甜的也有酸的。
  “对于敌伪上层人员的争取和瓦解,仍是你们工作中的一个重要侧面,无论直接间接,都对我们有一定的好处。不过,要防备他们搞鬼哟!这些家伙们,跟国民党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国民党现在是‘反共第一’,内线工作也要防止他们的反间计。
  “肖部长和你们研究,要争取一个姓关的伪团长,我们看了一下材料,同意开展他的工作,争取不能单纯靠写信,光教育也不行,要创造一些条件……
  “有些人能不能起义,对具体人要加以具体分析。你们看过《水浒》,这部书写出很多典型人物,也回答了敌伪军工作上提出的问题。看!英雄们是怎样地上梁山呢?道路好不同呵!黑旋风李逵说去就去。林冲、宋江各自有其曲折,家大业大骡马成群的卢俊义是最费周折的,吃败仗当俘虏受到最优惠的待遇,但他不肯在梁山‘落草’,直到丢了家产、跑了老婆、被官府绑赴刑场杀脑袋。所以俗话说‘逼上梁山’,这个‘逼’字有深邃的意义,适合辩证法。它是自愿和强迫的统一,敌伪军中的上层人物,包括姓关的在其内,不比卢俊义简单些,没有逼的成份,很难自动上梁山的。
  “你们的工作,把重点转到敌人军队好些,既要长期着眼,也要配合当前的武装斗争。为了加强这个地区的工作,叫袁主任今后同你们发生直接关系……
  “鉴于斗争形势日趋尖锐,敌人今后的手段,必然更加毒辣,你们的活动更须谨慎,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这句话对内线工作更有意义,好!我说了一刻钟,参谋长,主任,把你们的意见也说说!”他说完话,立刻挪了座位,便于旁人说话。
  参谋长和政治主任两人互相尽让,都说没有可讲的。后来参谋长说:“副司令的指示很重要很全面,我没有什么补充的。特别希望你们把工作重点转到军事方面,配合武装斗争。今后在计算作战力量的时候,一定把敌伪军工作的力量打算进去。现在我来介绍一下。”他指向袁主任说:“这是新去第三军分区的袁政委兼任地委书记,他们军区三面包围着你们工作的城市,按照司令员指示过的,今后你们可以直接发生联系,就近能解决的问题,不必远跑军区来。”
  袁主任笑着说明他同杨晓冬他们已是老战友,上次合法过路就是由他们护送过来的。说着袁主任上前重新与两位远来客人握手。他说工作上的问题回头再同肖部长商量。肖部长点头呼应着袁政委的话。
  肖部长满意今天这次重要的会见:首长给整个工作作了重要的指示,参谋长对敌伪军工作付与了很高的评价,他的部下又汇报出很多生动有用的材料;他还请副主任作指示,副主任谢绝时,他便乘势说了几句收场的话。
  首长们走了,杨晓冬仔细思索着首长的指示,觉得陈副司令的谈话,不只总结了他们的工作,而且总结了整个敌伪军工作,并指出了今后的方向。他羡慕首长分析问题的卓越能力。自己也知道用脑子观察问题分析问题,也能摆出这种或那种矛盾,所差的是抓不住关键,往往是这也有理那也有理,有时候拣了芝麻丢掉西瓜。首长们分析问题的最大特点是:站的高看的远,能从错综复杂比一团乱线还要多的头绪里,伸手扯出一根筋来。真是“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呵!他想着,向伙伴说:“燕来呀!我每每有这样感觉,不论听首长作报告或是跟首长谈一次工作,总有不同程度的启发。你哩?”
  韩燕来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今天首长的接见是一生中的重大事件,他心满意足的无法形容,便脱口回答说:“我觉着同首长们一块坐一会儿,都是最难得的光荣和体面。”

  回机关的路上,两人绕道温水泉洗了洗澡,到家后一休息都睡着了。朦胧之间,女秘书推醒杨晓冬,要他到办公室接电话。
  杨晓冬刚拿起电话,听到肖部长的急促声音:“是晓冬吗?我告诉你,现在有紧急情况,敌人分兵三路向我边区进攻,其中平汉线敌人今天下午出动,估计明天可能进山。我们机关想在今晚转移靠近司令部。你们的工作,我已同袁政委谈好,他同意叫城郊武工队和你联络。听说你和武工队很熟,必要时候你可以直接指挥他们。袁政委业已回前方了。你们赶快作准备吧!另外,关于韩燕来入党的事,我已告诉支部要他们抓紧时间讨论。不要等我了。就这样吧,吭!”肖部长放下电话,杨晓冬估计敌情必是特别紧急,否则首脑机关哪能这样紧张。他立刻回去叫醒韩燕来,告诉他所发生的一切。
  黄昏,太阳收去它撒在山顶上的微黄光线,水沟的边沿结了一层薄冰,在发散着冷气的沙河滩上,敌工部全体人员集合了。不到百人的队伍,离离拉拉排了很远,大家都知道到司令部驻地集合,没有多少敌情观念。虽说动员了轻装,每个人背的分量还是很重。没上载的驮驴,不顾饲养员的吆喝,探出嘴巴伸到河里饮水,抬起蘸水的嘴头,又大声喷鼻子。勤务员瞧见炊事员背在山坡吸烟,他也兴奋地用红布遮住电筒打信号。管理员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员,他气咻咻地朝勤务员说:“你这小鬼是怎么回事,刚才讲的行军纪律,没挪屁股窝儿你就犯咧。你是军人还是老百姓?”
  靠山崖的房子里,光线早暗了。肖部长屋里点着煤油灯,党的会议正在进行。参加开会的有二处处长、女秘书,还有两位科长级的支部委员。
  大家正在听取介绍人杨晓冬发言的时候,肖部长回来了,他向兼任支部书记的二处处长说:“会议暂停一下,我和杨同志他们有紧要事情商量商量。”会议暂停了,肖部长也没另找地方,当着大家的面对杨晓冬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想叫你们赶回去,现在敌情又有新的变化,平汉线方面的敌人,今天下午出发,业已封锁了眺山口。这样你们回去,确有很大危险。我考虑的结果,你们还是先跟军区一块转移,看什么时候有机会,再想办法。”
  杨晓冬听完话,立刻提出不同意见:“我们要跟着军区打一趟游击,把合法条件就丢完了。再说我们回去,多少能起点作用,没什么考虑的,开完会,我们就出发!”
  二处处长插言说:“跟着军区转游,确不是办法;出山也实在危险,十成有八成跟敌人碰上。”
  杨晓冬坚持意见说:“就是碰上敌人也可钻空子嘛!机枪扫射的火网里还有空子哩!”
  “既是这样,那你们先去五虎岭找找袁政委,如有可能,你们就钻出去!”肖部长说完又吩咐女秘书:“你去给他们准备东西,我来参加会议,好!接着进行吧!”
  杨晓冬说:“那我就继续发言,除了刚才讲的那些,我认为韩燕来这个同志对人对事,态度急躁生硬,缺乏涵养,看问题还有点片面。比方说,他跟同院一位姓苗的职员,从来很少说话,甚至根本不进人家的门。其实姓苗的是个好赖人,团结好了对我们工作有帮助。为什么拒绝对工作有帮助的事呢?但他就不这样干。又如他对周伯伯不断顶撞,话不投机就红脖子胀筋的吵,没有一点让情。这些反映到工作上就很容易冲动冒险。这种例子在刚才说他刺杀龟山的时候已经谈过了。……”
  女秘书拿着东西进来,又打断杨晓冬的话。她把东西向杨晓冬作了交代,立刻争取时间发言:“我看过韩同志写的那份自传,他去东北那段历史,交代的不清楚,也没人证明,我个人意见,需要调查调查!”
  肖部长听了,当场问韩燕来去了多久?住在什么地方?多大岁数去的?
  韩燕来生涩地机械地作了回答。
  肖部长说:“去东北是因为他父亲牺牲了避难而去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这段历史无须重新调查,由我负责任。”
  支部书记看了大家的表情之后,他说:“大家如没有新的意见,叫申请入党人表示意见吧!”
  韩燕来精神过于紧张,没听出是让他说话。他的眼睛死盯着煤油灯,仿佛人们批评和讨论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但他没有丝毫的胡思乱想,他正集中了全部精神和智慧,用人类道德中最高的标准——共产主义者的尺子来衡量他二十年的过往生活;用兴奋又惶恐的心情度过他生命中最严肃的时刻。
  当支部书记再次要他表示态度时,他吃惊地扫了大家一眼,拿袖子抹掉他头上冒出的豆粒般的汗珠,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我……我没啥说的。我同……同意大家同志给我提的……只要吸收了我……”他本想当着大伙表示他的决心,可是,咽喉里有一块东西梗着,脑子嗡嗡直响,耳朵眼里吱吱乱叫,上下嘴唇象有人给抹了鳔胶了。他真想抡起拳头来捶自己一顿,正在对自己痛恨不已的时候,瞥见支部书记嘴唇动了动。周围的人突然都举起手来。他凝望着大家的手,凝望着大家对他流盼过来的热情的祝贺脸色。他懂得全体举手是通过了什么,一时耳不蝉鸣,头不嗡响,喉咙里那块东西也立刻消化了。只是胸中非常激动,激动的如同波涛汹涌、万马奔腾,大家投来的笑容,他试想回答一笑,不知怎的一阵心酸,鼻孔发辣,他的热泪夺眶而出了。
  会散了,支委们背上东西追赶已经出发的部队。肖部长留下来,他舍不得离开杨晓冬。总想同他再多呆一会,能谈点工作也好,谈点生活也好,即使什么都谈不出来,在一块多坐一会也觉着痛快。他的警卫员鉴于情况紧张,跟他怀着相反的心情,牵了他那匹马在宿舍外面故意走来走去,马蹄咚咚响,响声击着肖部长的心,使他越来越加心烦,终于立起身攥住杨晓冬的手,没有什么伦次地说:
  “本想多留你们几天,这样不凑巧……工作就是那样啦,吭!要带的东西都带好,出根据地再换衣服。你已经受过吃不上饭的威胁了,可别丢掉那两个黄戒指。时间这个东西真怪,有时候白白浪费掉,有时候它既不等人也不饶人。嗐!不早啦,你们快上路吧,路上多加小心,回到省城加紧工作,配合边区的反‘扫荡’,搞出点名堂来,我等候听你们的喜讯!”
  杨晓冬坚持要肖部长先走,肖部长推辞不过,只好上马先行。晓冬和燕来望着肖部长人马绕过山坡,背影消逝在苍茫暮色里。起初还能听到马蹄声,后来什么都听不清楚了。这所曾经嚣闹过的村庄,一时显的格外沉寂,河滩清冷空旷,唯有远处的流水声音逐渐加大,似乎越流越有力量。……
  杨晓冬同韩燕来沿着河滩,踏着潮湿的沙地往回走,两人都沉默不语,各人有各人的心事。
  杨晓冬别离根据地离开老战友,一则有依依惜别的心情,更重要的是感到随着形势发展,党对敌伪军工作、对大城市和交通要道的工作更加注意了,党交给他的任务和要求完成任务的时间也更加急迫了。为了报答党的委托和信任,内线工作需要作出显著的成绩来。可是自己的成绩在哪里,八字还不见一撇呀!回去,必须冲过敌人封锁立刻赶回去!一种争取时间迎接战斗的情绪在他心里冲击着,促使他加快了脚步。
  韩燕来梦幻般的在根据地住了几天。几天的生活,在他的思想领域里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到自己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具有新的政治生命的人。有了这个新的生命,才觉得无愧于作革命父亲的儿子,无愧于当杨晓冬同志的学生,这是莫大的荣誉,也是严肃的责任。想到责任,感到当个共产党员不是容易事,想起刚才会上杨叔叔对他严肃的批评,同志们对他的要求和期待,首长们对他的信任和关怀,这一切的一切都使他有无限的留恋。满想在这春风化雨的环境里,多受一些教益,哪知道刚入党后的一点钟内,就要离开这块令人陶醉的土地,离开这些绕世界也找不到的好人。他心里一上一下,若得若失,看着杨叔叔那样快的步伐,知道他急于要离开此地,他用不能自持的口吻说:
  “杨叔叔,你慢点走!”
  “怎么啦?”杨晓冬回过头来。
  “我心里很乱,想在这儿静坐一会儿。”说着他不管不顾地坐在近水边的一块大青石上。
  “你不舒服?”
  “不!……”
  “到底怎么啦?”
  “我说不出来,总觉着离开这里,心里热呼呼的。……”
  “同志呵!你的感情太重了。”杨晓冬的语气挺温和,批评少同情多。“你还年轻,今后,在斗争的烽火里,在枪林弹雨里,多锻炼锻炼,多钻几趟,跟敌人拚两次刺刀,你的情感就踏实了。现在情况这样紧张,能允许我们徘徊流连吗?战争本身是无情的,我们要赢得时间,赢得今夜的胜利。”

  从连亭寨到五虎岭是半天的路程,杨晓冬他们只用了两小时就赶到了。
  五虎岭同他们来的时候变成两个世界,村庄里冷冷清清,居民们大部分躲到北山上,只剩下少数民兵,因为坚壁公家的东西偶尔闪亮一点灯火,居民听说是找部队的,就把他们领到驻在村庄东口的连部。连长姓董,高个子,黑脸膛,湖北口音,是个老军伍,曾在冯玉祥部队里当过班长。为人很精细,他检查了他们的证件,详加盘问了一番,他说:“袁政委因为情况紧急,带领分区机关部队转移了。临走时留下一位石科长,大概是单为等你接头的。”他派人请来石科长。石科长是军分区政治部敌工科长,是个每逢打仗总要往前方跑的人。见到杨晓冬,他首先表示遗憾地说:“梁队长昨天带了几十个人出山了,他们是深入敌区给敌人找点麻烦的。你们要早来一天作伴回去够多好,现在要走的话,困难些,请董连长谈谈情况吧。”
  董连长说:“敌情变化太快,下午四点,敌人进入眺山,立时安了临时据点。我连负责阻击敌人,保护后方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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