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令-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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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BEGINNING
“天冀，我来看你了。最近好吗？”
蝉叫声在墓园吵得响像火车汽笛。厉冰心一袭白色吊带裙，在墓上放上一束白玫瑰。夏天的烈日透过她的蕾丝阳伞在她的遮阳帽和偏咖啡色的头发上撒下点点光斑，一蓝一绿的双色眼睛倾吐着欲哭无泪的悲痛。墓碑上刻着“周天冀”这个名字，照片上的大男孩安慰她般笑得阳光灿烂。
什么父母炒房地产发了财，他们是被弄得破了产。父亲受不了打击，自杀了。母亲本来就嫌弃她的鸳鸯眼，她说要带厉冰心出去玩，厉冰心就觉得不对。结果不出她所料，母亲是把她卖给一个到处收养孤儿的富翁，用她去换回美国娘家的路费。那个富翁让她叫他“干爹”。抚养她长大的是干爹，出钱供她读高中上大学的也是干爹，就连她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干爹给她买的。要没有干爹，厉冰心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在什么地方。
干爹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厉冰心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爹是个富翁，只见过干爹的手，就连听他的声音都是通过电话。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大概只有管家阿拓和那只叫伊莲娜的波斯猫。
干爹收养了很多像厉冰心一样没人要的孩子，尽管与孩子们见面的只有管家阿拓——孩子们都叫他拓叔。干爹收养这些孩子可不是出于善心，他没那么好。就像他叫厉冰心学医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杀人，这些孩子就像日本幕府时期将军、大名养的忍者一样。而且干爹还在收集孩子，万一有人死了，他们的后备军可以源源不断。养着这些“忍者”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替天行道”，干爹没那么无聊。交给他们的杂七杂八的任务有很多，有的是有人找到干爹托付任务雇他们，有的是黑道白道有人碍着干爹了要他们去解决，至于干爹怎么会突发奇想建立这个特工般的组织，大概只有干爹自己知道。
周天冀也是干爹众多的养子女之一。厉冰心被抛弃后就遇到干爹，她是比较幸运的，而周天冀是不知经过多少人贩子的手才被卖到干爹手里。在遇见干爹之前他受过多少苦，没人知道，他总把过去的阴霾藏在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下，——或者用拓叔的话来说，经常笑得隔三层楼都能听见，——他的笑声能给人勇气，总在厉冰心情绪最低落时给她力量。他们是童年时最亲密的伙伴，曾是出任务时最好的搭档，也曾是私下最甜蜜的恋人。
周天冀是做谍报工作的。有一次任务失败，对方抓到了周天冀。听拓叔说，周天冀一直到被折磨死都没供出厉冰心，死后连尸体都找不到。要是能早知道遇见干爹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定宁愿早些在街头饿死冻死。有些人活在世上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尽管这样，干爹还是叫厉冰心到上海避避风头。
繁华奢靡的大上海已不再，尽管上海的夜生活灯红酒绿依旧；鱼龙混杂的上海滩已不再，尽管依然有老鼠躲在法律鞭长莫及的地方。如今的上海只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和平、繁荣、忙碌而平静。干爹的意思是大隐隐于市，叫厉冰心找个普通的地方住下，找份平凡的工作，过最不惹眼的生活。于是厉冰心挑了扔在大学堆里就找不到的淮南大学当老师，却没像干爹计划的那样在市中心住下来，而是看中了位于上海郊区的一个别墅区的房子。她看中这里当然不完全是因为房价便宜、房子样式别致，还因为离公墓很近，开车过去不过一个小时的路，她可以经常去看周天冀，尽管坟墓不过是一个衣冠冢。
手机铃声突然打破墓园的静谧，厉冰心连忙接起来：“喂？”
“冰心，你现在在哪里？”手机里传出干爹熟悉的声音。
“公墓。”厉冰心垂下眼睑。
“快点回去，你的新搭档来了，是个叫楚凝雪的女孩。”
“哦，我知道了，马上回去。”厉冰心按下结束通话键。又有新搭档，后备军还真是源源不断。最近几年厉冰心已经换过好几个搭档，不是合不来就是死于种种事故，她是搭档克星。不过厉冰心无所谓，除了周天冀，搭档是谁对她而言都一样。
还没到家，厉冰心就看见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坐在自己家门口的台阶上，旁边立着一个大箱子。
那女孩看见厉冰心走过来，蹦蹦跳跳地迎上去，搭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看。厉冰心正纳闷，女孩突然眉开眼笑：“你就是那个波斯猫姐姐？”
波？斯？猫？
“真的，眼睛是一只蓝的一只绿的，和干爹的伊莲娜一样。”
这小孩真没家教！这是厉冰心对楚凝雪的第一印象。她就很讨厌干爹养的波斯猫，和她的眼睛颜色一样也算了，竟然还和她的祖母同名，更糟的是伊莲娜很喜欢她。
“好漂亮哦。”
好漂亮？从小到大别人看见她的双色眼睛不是报以看怪物的目光就是有意忽略，除了周天冀。
她刚被卖掉时缩在角落里整天地哭。就算是和讨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至少也有家人在身边，不象现在，每次看到别人在一起，孤独感都让厉冰心心如刀割。
一个大她几岁的男孩被她的哭声引过来：“你是新来的吗？”
“对。”他大概是来教她这里的“规矩”，不听话就会吃苦头，厉冰心在电视里看过很多类似的事。
想不到男孩掏出几颗糖给她：“新来的有礼物。”
厉冰心一呆，犹犹豫豫地接过糖：“谢谢。”
男孩在她旁边坐下：“我叫周天冀，你呢？”
“厉冰心。”
“你还这么年轻？我还以为冰心是个老人的名字。以前总听别人‘冰心老人’长，‘冰心老人’短的。”
“那个女作家的‘冰心’是笔名。”
“哦，是吗？我真笨。”男孩分明是故意的，“别伤心了。你看，这里有这么多人，照顾我们的拓叔也很好，而且你总算能离开那个人贩子。要从人贩子手里逃走没那么容易，我试过很多次，总是被抓住，好不容易才到干爹手里。”虽然这么说，男孩阳光灿烂的笑容却一点不见悲惨的过去留下的阴霾。
“她不是人贩子，她是我妈妈。”
“养母？继母？”
“亲生母亲。”
“怎么会？这里的都是没人要的孩子。”
“她是不要我。”
“为什么？”
“你看我的眼睛！”
周天冀凑过去：“你低着头我看不见。”
厉冰心擦掉眼泪抬起头：“你看，一只蓝的一只绿的，这像是人的眼睛吗？”
可她看见的温暖的黑眼睛只有惊喜：“你的眼睛真漂亮。”接着去招呼大家：“各位，来和新来的小妹妹打个招呼。”
有几个比她还小的孩子过来：“是小姐姐吧？”“姐姐，陪我玩。”“姐姐，给我讲故事。”
“看来我犯了个挺大的错误。”周天冀拉她起来，“在这里你是最大的大姐姐，不能再哭喽。”
厉冰心刚发觉周围的孩子中只有周天冀比她大。她觉得自己是到了梦幻岛的温蒂，要和她的彼得潘一起当这群没人要的孩子的小爸爸小妈妈。
回忆中周天冀温柔的眼睛与现实中楚凝雪天真烂漫的眼睛重叠在一起：“波斯猫姐姐，你怎么了？”
“进去把东西放好。”厉冰心掏出钥匙开门，“还有，别再叫我波斯猫了，我叫厉冰心。”
“你也叫厉冰心？和我妈妈一样。”厉冰心回过头，楚凝雪没留意，一头撞到她身上，接着仰起头，给了她一张可爱的笑脸，“长得也像，不过我妈妈的眼睛是黑色的，不是波斯猫眼睛。”
厉冰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就非得一再提醒她，她的眼睛像波斯猫吗？
“那就叫你厉姐吧。”
厉姐？听起来像“丽姐”，真俗，不过总比“波斯猫姐姐”好。
晚上安顿完楚凝雪，厉冰心的手机响起来。
“冰心，有新任务。”
“知道了。”厉冰心挂掉电话，离开楚凝雪的卧室回客厅。
客厅里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装饰，厉冰心轻轻转动茶几上的花瓶，一面墙升起来，露出后面巨大的屏幕和屏幕上和蔼的小老头阿拓。
“拓叔，久等了。”厉冰心在面对屏幕的沙发上坐下。
“大小姐还是那么客气，那么我们开始吧。”阿拓往旁边让开，让出后面的图象，像天气预报员一样开始讲解，“最近有很多少爷小姐在广州失踪，另外在广州当地也有很多年龄在12至30岁的人失踪。”
屏幕上列满失踪者的照片和姓名，其中有不少是厉冰心认识的，有合不来的搭档，也有她和周天冀一起照顾大的孩子。
“其中绝大多数是在一家叫‘蓝月亮’的夜总会失踪。”
“夜总会有蹊跷？”厉冰心注视屏幕上的夜总会，好象没什么特别的，但越是这样越是可疑。
“这就是老爷要查的事，希望能解决幕后主使。大小姐，混进去的诱饵今天刚送到，请尽快行动。”
“那个叫楚凝雪的孩子？好吧，我知道了。”厉冰心关掉屏幕。
小天使还在梦乡，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鱼钩上的蚯蚓。
“未成年人不得入内”的牌子是纯粹的摆设，这在网吧、酒吧、夜总会不是什么稀罕事。虽然楚凝雪一看就是未成年人，进“蓝月亮”夜总会却没遇到任何阻拦。
厉冰心带楚凝雪进酒吧，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侍者端着盘子来来往往，舞台上唯一的舞女不知疲倦地跳着。“姬妍，来段探戈。”“姬妍，伦巴。”“姬妍，恰恰。”……舞女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别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厉冰心真的很不想带楚凝雪到这种地方。
“姬妍？那不成‘姬姐’（周星驰的电影《食神》里有个丑女叫‘鸡姐’）了？不过那个姐姐好漂亮。”楚凝雪盯着舞女。
“我觉得她长得一般。”
“我是说身材。”
舞女的身材确实无可挑剔，不过以她这样的运动量，要有小肚子也难。
“厉姐，我是诱饵对吗？”
厉冰心一惊：“昨晚你没睡？”
“睡了。拓叔在我来以前就对我说过。”楚凝雪的表情没有一丝悲哀，好象做诱饵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放心，厉姐，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
“你不怕会有危险？”
楚凝雪摇头：“厉姐一定会来救我。就算你不来，舞台上的那个姐姐也会来救我。”
“你就那么肯定？”
楚凝雪很认真地点头，厉冰心却是更加可怜她。那种生活在底层社会的人要养活自己都难，谁会分心去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到底是小孩，真是天真得可爱，大概是刚到干爹手里不久吧，毕竟没必要去培训一个诱饵。
“你认识干爹多久了？”
“从懂事开始就认识了。厉姐呢？”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认识的。你见过干爹吗？”
楚凝雪摇头：“爸爸在干爹手下做事，我才会认干爹的。我也只见过爸爸和拓叔，没见过干爹。啊，对了，还见过伊莲娜。”
对了，她也姓楚！难道是？“你父亲该不会是楚叔叔吧？”干爹手下有个叫楚天昭的机械师，他们的“鼹鼠的利爪”都出自楚天昭之手。虽然他也没见过干爹，干爹却很器重他，对外面都是用楚天昭的名字，所以道上叫干爹“楚爷”。
“对啊，就是他。”
干这行的可是活一天算一天，楚天昭就不怕这么可爱的女儿会死？看来狠心的父母不止厉冰心的母亲。
“爸爸说我是命运的宠儿，不会有事的。”
楚凝雪开心的笑容该不会和周天冀一样，是用来掩饰内心的痛苦的吧？想到这些，厉冰心一阵心痛。
服务生端来两杯酒，打断了她们的对话：“那边的先生送的。”他指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子，他正在和舞女调情。
楚凝雪刚要接，厉冰心先她一步拿过来：“太烈的酒你不能喝。”
服务生有些尴尬：“这位小姐还没成年吗？我们不会给未成年人提供烈性饮料。”
厉冰心把酒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般的迷药，以为混在酒味里就闻不出来。确定不会有事，厉冰心把酒递还给楚凝雪：“酒精含量不是很高。不过喝慢点，毕竟是酒。”
“我是第一次喝酒。”楚凝雪又兴奋又好奇，酒杯刚凑到唇边，杯子突然碎了，碎玻璃和酒以及酒杯里的冰全撒在地上。
厉冰心注意到冰大多数是方的，只有一块是圆的，好象被人在嘴里含过，再次望向舞女。她刚才走下舞台，抢过年轻男子正要喝的XO一饮而尽，含着一块冰贴在男子的脸上，刚才的冰就是她扔的。隔得这么远扔过来的冰可以准确无误地避过走来走去的人打中杯子，而且力气大得能用冰打碎玻璃，她还很聪明，暗器飞过来后会混在地上的冰里，要不是刚才有一滴冰水飞到厉冰心脸上，她都不会发现。舞女到底是什么人？
送酒的年轻男子一个响指叫来侍者：“给那位小姐再来一杯。”
拿到酒后，厉冰心向年轻男子举杯致意，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男子赶开舞女来搭讪：“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两位这么美丽的小姐。”
“叔叔，刚才的酒是你送的吗？谢谢你。”
“我有那么老吗，可爱的小妹妹？”男子笑道。
厉冰心看出男子感兴趣的是楚凝雪，起身要离开
“厉姐……”楚凝雪拉住厉冰心。
厉冰心摸摸她的头要她乖乖在这里等她，还是回避。
离开座位后，厉冰心径直去厕所。才到里面，舞女突然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抱住她。厉冰心想挣扎，无奈舞女的力气比她大得多，根本挣不开。
“听着，快点回去带上你妹妹离开这里。酒里有迷药，他们在暗地里绑架年轻人杀了卖器官，再不走你们都会有危险。”
厉冰心拿掉她的手，吐出嘴里的海绵：“你以为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你是警察？”
“不是。不过你是警察局派来的卧底吗？”
“我不过是个打工的，”舞女放开她，“偶然知道‘蓝月亮’的秘密。”
“那你怎么会关心我们的生死？”
“我怎么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