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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耸耸瘦削的肩微笑。她总是素面朝天,看上去像个一心只想着研究的
女子,可刚才这表情不知为什么却很性感,我不禁一怔——为什么自
己从没注意到她的魅力?
行李会从医院直接送到家,所以我空着手出院就行。在门口,我
回头看了看。白色病床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子里空空如也,想起在这
儿的生活,恍然如梦。
¨伤感啦?”橘小姐在一旁说,听起来有点像开玩笑。
“哪儿呀。一我说,。可不想再来了。〃
她听了先是垂下眼帘,继而又盯着我的脸说:…是呀,可不能再
来了。”这时,我也觉得她很美。
我被她领到堂元博士的办公室。博士正坐在沙发上和客人谈话。
客人有三位,一对中年男女和一个小女孩。女孩和她母亲好像在哪儿
见过,父亲模样的男人则素昧平生,他四十岁左右,气质优雅,面容
精干,身体健壮,穿着合身的灰色瓯服。女孩的父母看我的眼神中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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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亲热。
“要走了呀。〃堂元博士取下金边眼镜,抬头看看我。
“是的,多谢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什
我鞠躬致谢,博士点头回应。“对了,要给你介绍几个人,就是
这几位,他们姓嵯峨,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当然。_我看看小女孩和她母亲,“那天他们在房产公司,对
吧?…
“当时真是太感谢了。”母亲深深鞠躬,“典子也过来谢恩,是你
的救命恩人呀。”说着轻轻摁女儿的头。小女孩用不习惯的语调说:
“多谢了。〃
“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哦,忘了说了,我是典子的父亲,
这是我的名片。〃灰西服绅士郑重地鞠躬,递过名片。
名片上印着“嵯峨道彦〃,是个律师,好像经营着事务所。
“您女儿没受伤吗?一
“是的,托您的福。她还是个孩子,不太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但
我们会好好教育孩子,让她知道是成濑先生您救了她。”
我比嵯峨先生小十来岁,但他的言辞像是在跟长辈说话。他也许
是想表达诚意,听着倒让我有些难为情。
这时堂元博士说:。我跟你说好的吧,出院前回答你剩下的疑
问。〃
我看着博士的脸,歪了歪脑袋,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住院费……是嵯峨先生付的?”
“没错。〃博士回答。 ‘
我看了看嵯峨·他面带微笑地摇摇头。“理所应当的·要是被击
中的是典子,大概就没法救了,花多少钱也无法挽回。一
“我弄成这样的原因不在您女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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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能这么说让我们稍稍心安,但您挺身而出救了我们女儿,这
事实不容置疑。协助您的治疗是我们的义务。”他的语调沉稳中带着
些律师的威严。
我什么也应答不了,只是问博士:“为什么要瞒到现在呢?…
“这是嵯峨先生的希望,他不想让你额外操心,能持续接受治疗
直到完全康复。一
我再次看看嵯峨先生,他的表情像是破涕为笑。“不足挂齿,还
没报答完您恩情的十分之一,有什么我们能做的请您尽管说。”
。谢谢,已经足够了。_
嵯峨闻言拉起我的右手:“真的,有什么困难请来找我们。…
“我们会竭尽所能。〃夫人也说。
我交替看看嵯峨先生的大手和他们夫妇俩诚挚的眼神,他们目光
炯炯。“谢谢。〃我再一次说。
走出博士的房间,我和橘小姐一起走到医院大门口。几家电视台
和报社来采访,我回答了提问。他们守约不拍正面照片。我没提嵯峨
一家的事,这不该由我来说。
记者们在我和橘小姐身后拍个不停。我对她笑笑说:“简直像演
艺界人士。〃
。你是从宇宙归来的幸存者哟。〃
“你可真会说话。∞
我出大门前,橘小姐说:“每周或隔十天,一定要来一次哦。”她
说的是定期检查。我的头脑似乎还无法独立。
“我会把它当成约会,在挂历上做记号。…说着,我抬头看看医院。
白色建筑像个巨大的生物,我觉得自己像那儿产出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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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兴自己还没忘记去公寓的路,街上的风景也和记忆中的一
样,看到挤公交车的中学生成群结队穿过人行道也觉得亲切。
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回家了。
拐过大路,眼前一排小小的新住宅,这一片这几年开发得很快。
笔直往前走就是我住的公寓。房子有两层,是用铁皮架子和合成树脂
板拼成的简易建筑。平时停车场上总有两三个主妇站着聊天,今天却
没有。我爬上楼梯,来到房间前,听见里面传来吸尘器的声音。打开
门,看见阿惠穿着围裙的背影。
她关掉吸尘器,回过头看我:“欢迎回家。”
“你请假了?”
“老板让我早点回来。让你睡在灰尘满地的屋子里也太可怜了
嘛。”
“谢啦。”我脱鞋进屋,从敞开的窗子往外看风景。
¨松了一口气吧?〃
“嗯,但总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
“这儿的风景早看惯了,却像是第一次看,不,像是第一次看到的
人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似的……这种情形好像叫什么……既视效果。”
“哦……升阿惠像是想理解我的感受,来到我旁边一同看风景。
“大概是在密室里待太久了,什么看着都新鲜。”我这么自圆其
说,环视我的屋子,首先注意到的是墙边的画架,上面摆着阿惠坐在
椅子上看书的肖像画,只画了一半。
“得把它画完哦。一阿惠把手放在我肩上。
我端详着自己几个月前画的画,遗憾的是并不觉得好,没表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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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不行。一我说,。这样的根本不行,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一点
也不生动。”
“是吗?我觉得这画挺好的呀。…
“这只是在模仿,还不如不画。∞我把画架转到背面。看着它似乎
令我不快。
“跟那个一样。…阿惠说,“我说的是素描本。你看,越到后面笔
法越不一样,一定是你的感觉有了些变化。”
。哦,”我点点头,“可能n巴。丹
“现在的你一定能画出更好的画。蜕皮了嘛。”
“真那样就好了。一我笑了.吻了吻她的脸颊。
等我的唇离开,阿惠一副要看穿我眼眸的表情。
“怎么啦?_我问。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她又盯着我的脸,“你的头里面,还
装着一点别人的脑,对吧?〃
“对啊。〃
“可阿纯……还是阿纯,对吧?一
_说什么呢。我就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
…可是,要是把脑全换了呢?那样也还是你吗?”
“这个嘛……”我想了想,答道,“大概就不是了吧,当然是恼原
来的主人。〃
“哦……一阿惠的眼神不安地游移着。我能明白她在想什么。这
是她现在的问题,我则想起了另一件事,但现在不想触及这些问
题。大概她也有同感,微笑着转换了话题:“对了,得庆祝一下。”
…就我们两个哟。〃我再一次抱紧她,去阻止脑海里再浮现出什么
不祥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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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敲响了,出去一看,隔壁的臼井正笑眯眯地站着。
“回来啦?看起来很好呀。〃他脸色发青,眼睛充血红肿,看上去
更像个病人。“刚听说事故时我甚至想。怕是凶多吉少了呢。”
…听说是你给阿惠传的话。一
“因为想不起来还能通知谁。〃
“你还玩这个?一我做了个敲键盘的动作。臼井唯一的爱好是电
脑游戏,经常能听见声音。
“嗯,总是吵你,真对不住。”他挠挠头,发觉了什么似的变得一
本正经,“你真的变精神了,觉得比以前更像个男人。_
我和阿惠对视了片刻,轻描淡写地笑着否定:。没那回事,不过
是错觉。〃
“哦?”臼井歪歪脑袋。
那天晚上,我久违地抱着阿惠的身体。不能让楼下听见动静,我
们始终都很老实。我在阿惠上面,看着她的脸,到了高潮。
那一瞬间,脑子里浮现出一件事。
我必须忘掉它,那是不该想的·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情绪和
以往的有点不同,才会去想奇怪的事。一定是这样。
但这个念头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第二天早晨,揉着惺忪的睡
眼看阿惠的脸时,我又这么想了——
这姑娘要是没长雀斑就好了。
【叶村惠日记 1】
六月十九日,星期二(阴)
早上从阿纯家回来。昨天是翘首盼望的出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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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纯回家了,抱了我。这是我做梦都想的事。但有什么东西堵着
我的胸口。
神啊,谢谢你救了阿纯,他确实康复了。 .
可是,神啊,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请保护我好不容易找回的幸
福,别让它毁坏。请不要把我那幼稚而不祥的妄想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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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两天后,我决定去上班。本想再歇几天,可在家也无所事事。.
还有,媒体的电话总是不期而至,上电视、座谈,甚至还有人问我要
不要出书。真想怒吼一声“我不是摆设”·得控制住情绪去一一回绝,
弄得我筋疲力尽。
所以我想提前去上班,可今天早上醒得很痛苦,又做了那个脑袋
被打穿的梦。现在记忆已经不会模糊了,可刚起床时还是头重脚轻了
好一阵子。出事以来一直没变的是,早晨照镜子时我总会紧张,觉得
镜子里出现的是陌生人。
我在洗脸台前洗脸,对着镜子点点头,暗道:…这是自己的脸。”
但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这真令人不安。
我想起了昨晚的事。在一瞬间——即使一瞬间也不行——我觉得
阿惠的雀斑很丑。不该那么想的。
她不经意间说的话也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要是把脑全换
了呢?那样也还是你吗?” ‘
不对.那样就不是我了。复杂的道理我也不懂,但我想,现在认
为我是我自己的心,是由脑支配的。如果脑换成了别的东西,我的心
也就跟着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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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像这次手术一样,一部分起了变化的情况会如何呢?现在
我脑袋里装的脑,和遭枪击前的脑无疑不能等同,这样的脑所支配的
心,能说和我原来的心一样吗7 .
我弄不明白了,头也有点疼。
我用水洗洗脸,又一次看看镜子。这个问题就别想了吧,它只该
被放人奇怪的潘多拉盒子。一定有办法说清楚的。我比任何人都清
楚,我还是原来的我,抱着阿惠的感觉也和原来一样。
忘了雀斑的事吧。
上班后,我先去了班长那儿打招呼,然后和他一起去了车间主任
和制造部长那儿。看到我,上司们的反应大同小异——先是满脸吃
惊,接着怀念似的眯起眼,然后开始说话,语气听起来简直像是每时
每刻都在为我担心,但他们在我住院期间没有捎过一句问候。
一通招呼过后,我和班长来到车间。拉开一道隔音门,各种噪音
直飞过来:旋盘、球盘的马达声,升降机上下的声音,还有臭味:溶
接机发出的气体、金属和机油的臭味。
这个车间里的工人根据客户的要求对各种产业机械进行组装和调
试。车间里干活的多达数百人,我所在的制造服务班连班长在内共有
十二人。
到了我们车间,班长把大伙儿叫来。他们像是马上注意到了我,
小跑着聚了过来。
班长说话的时候,我挨个看大家的脸。只不过三个多月没见,看
样子像是发生了很大变化二每张脸都毫无生气,缺乏活力。那几个经
常挖苦我的老员工,我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哪儿病了。
我向火家道歉休了这么久的假,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请
大家不用担心。我想大概大家都知道脑移植的事,就没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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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我的任务是给葛西打下手,修理调试新型溶接机,目的是回
忆工作要点。刚开始我有些困惑,但马上就想起了顺序。
午休时我和葛西去了职工食堂。坐下后,葛西问:“你觉得车l可
气氛怎样?”
“还不坏,不过有些失望。”
“失望?什么意思?”
“工人们的劳动欲比想象的还差。可能因为离得远才看得清吧,
大多数人懒懒散散。这样拿工资的人,没资格对上头的不良行为发
奴一
J断o
“真不留情面。”葛西看起来不太高兴,“这话在班里其他人面前
可别说啊。_
“我没想说,别人听到了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嘛。”
葛西拿着叉子的手停在半空,一副看到了讨厌东西似的表情。
第一天工作结束后,回家路上我顺便去了趟书店。阿惠系着围裙
在屋子里等我。满屋肉酱的味道。听说我上班了,她有些吃惊。
H你不在家我很担心。你不是说明天去上班的吗?’’
¨还是早点去上班好。”我没有细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买了什么书?我能看看?”阿惠看着书桌上的袋子问,还没
等我回答就打开了,“什么呀这是?不是绘画书嘛。《机械构造学》
和……《最新设计思想》?买这种书真是难得。”
“好歹我也是技术员嘛,得经常补充专业知识。〃我嘴上这么说,
可去书店本来是为了买绘画书,晃来晃去却在工学相关书籍前站住
了。专业书籍资料汗牛充栋,看着它们,我心里一沉。信息如此之多,
自己却从没想过拿来用一用。等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正拿着两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