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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部分

柏杨全集-第119部分

小说: 柏杨全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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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中国帝王绰号,却不能表现实质,而只能表现马屁。像嬴政大帝,李世民大帝,玄烨大帝,称他「始皇」「太宗」「世祖」,还有得可说。但是像朱全忠,不过一个恶棍,却称他「太祖」「神武文圣孝皇帝」。像高洋,不过一个暴徒,却称他「显祖」「文宣皇帝」,就实在忍不住连隔夜的饭都吐出来。而弑父篡位,把王朝搞亡了的杨广,绰号却是「世祖」「明皇帝」。套句京戏《武家坡》上唱的,「朗朗世界,荡荡乾坤」,简直没有天理啦。不特此也,越到后世,儒家学派的文字,游戏越起劲,一个皇帝的绰号往往几十个字,查也无法查,记也难得记。
   于是,《中国人史纲》,把他们的绰号一律丢到毛坑,只使用他们的本名,张三就是张三,李四就是李四,王二麻子就是王二麻子。刘彻就是刘彻,绝不称他汉武帝,弘历就是弘历,绝不称他清高宗──或称他乾隆皇帝。这是我们实质型的正名主义,是什么就是什么。
   姚立民先生在纽约为文,不赞成这种还君真面目的干法。他说,提起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人人皆知,《中国人史纲》忽然来一个姜小白、姬重耳、芈侣,谁晓得他们是干啥的?因之,他主张曰:「关于帝王绰号,如朱全忠、高洋等王八蛋之流,当然无需加注『太祖』『文宣』。但如果历史上的地位特殊,不论其是否王八蛋,仍以加注绰号为宜。当然,只限于第一次出现之时。例如:刘彻(汉武帝)、刘秀(汉光武帝)、李隆基(唐玄宗)、赵佶(宋徽宗)、朱棣(明成祖)、玄烨(康熙帝)、那拉兰儿(慈禧后)。我可不是拍他们的马屁,唯一的原因是当后人将《中国人史纲》与历史古籍对照阅读时,比较方便。」
   姚立民先生是《左传》、《国策》专家,我这个外行算是倒楣,不断遇到内行。不过,凡事不应该拖泥带水,只要有可能,就应快刀斩乱麻。在人名下夹注绰号,跟在年号后加注耶稣纪元一样,同是多此一举。史书上写石虎时,都是直写石虎,谁称他「太祖」「武皇帝」耶?写多尔衮时,都是直写多尔衮,谁又称他「成宗」「义皇帝」耶?《三国演义》流传最广,人人都知道曹操、刘备、孙权,有几人知道「太祖武皇帝」「昭烈皇帝」「太祖大皇帝」耶?又如扶不起来的刘阿斗先生,天下闻名,又有几人知他阁下的绰号「孝怀皇帝」耶?
   中国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已五千年,看起来太久太久,然而中国如果真的永垂无疆之庥,几万亿年一直屹立,这五千年不过眨眼工夫,要返璞归真,此正其时。世人为啥只知石虎、多尔衮,而不知他们绰号乎哉,因史书上直写石虎、多尔衮的多,写他们绰号的少也。在以后的几万亿年中,我们如果一律直书刘彻、赵佶、朱棣、那拉兰儿,那些绰号就会风消云散,中国人的脑筋也就可以多少腾出一点空位置去搞别的。这是一个是非问题,不应该因循,像宋王朝美女的绣鞋一样,错到底也。
   高平先生指出《中国人史纲》:「对忠臣义士表彰过少,对权奸佞幸描述太多,令人读了颇不舒服。」呜呼,写历史是叙述事实,如果只为了教人舒服,那就得大量歪曲事实。中国文化似乎有了毛病,诚如河南梆子戏唱的:「说忠良,道忠良,自古忠良无下场。」大多数忠臣义士的结局,几乎都是一场冤狱,像郭子仪先生得以终其天年的,真是凤毛麟角。我们表彰岳飞,表彰于谦,以及表彰的英雄多啦,可是我们不能大刀一挥,把他们砍为两截,前半段算,后半段不算也。借用高平先生自己的话:「历史本是一股洪流,洪流中污秽渣滓总是活跃在水面上的,待河清海宴之日,渣滓自然会沉淀下去。」中国自开国迄今五千年,只有三个黄金时代,除了第一个黄金时代外,第二第三个黄金时代,都十分短促,渣滓是一直活跃在水面上的,我们的目的正是要指出这些渣滓;不是为了教人舒服,而用绸缎把它遮起来,这样才能使中国人警觉到中国文化的危机。巴黎博物馆进门处的第一张油画,就是画的普法战争时法国战败的惨状,值得我们三思。
   
   
   一块钱的战争
   ──打死我,我也想不通。
   柏杨先生的学问,博大精深,已成定论,不必细表。可是就在这些日子,却遇到一连串比我阁下学问更博大精深的怪事,人过一百,形形色色,真教我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日子难过也。
   第一件怪事,我躬当其冲。
   话说今年(一九七九)七月某天的上午,柏杨先生在台北县新店镇大坪新村站,搭乘二五二路公共汽车,前往台北火车站。上得车来,掏出五块钱给车掌老奶,车掌老奶曰:「投下,投下。」投下就投下,投到收票箱之后,像流行歌曲所唱的,我呆瓜般的站在那里,「痴痴的等」,可是看那车掌老奶却像没事人一样,不禁问曰:「小姐,找我一块钱呀。」她翻白眼曰:「找啥一块钱?」我曰:「这还用问,车票四元,投进五元,不找一元找多少?」她又翻白眼曰:「上面规定的,投进多少就是多少,不找钱。」我大惊曰:「我如果投进一百块钱,你也不找我呀。你说上面,谁是上面?」她曰:「这是政府规定的。」我冒火曰:「政府规定的是票价四块钱,没有规定投进多少算多少,别拿大帽子压人,你们是做生意的,不是干强盗的,找钱,找钱。」她再翻白眼曰:「没有钱找。」我曰:「没有钱找,你就应该事先告诉我们没有钱找,你们是正正派派车行,不是吃角子老虎,找钱,找钱。」于是她阁下就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任凭我老人家拉嗓门兼跳脚,她就是相应不理。大概我的态度恶劣,旁边一个有座位的乘客老爷吼曰:「小姐,把那五块钱夹出来,还他,教他下车。」我也向该老爷吼曰:「下车?我为啥下车?这是霸王店?随便就把客人赶走呀,我拿四块钱,就要坐车,你赶我试试。」该老爷气得眼如铜铃。接着一旁又有一个也是有座位的乘客老爷,掏出一块钱给我,用一种唯恐怕别人听不出的不屑语气,嚎曰:「一块钱算啥,给你给你,拿去拿去。」我本来还要发脾气的,恐怕只手难抵六拳。到了景美站,就下车开溜。只听三张嘴巴在背后一齐嗤曰:「神经病!」
   嗟夫,从前坐公共气车时,上车后可以买票,一张硬纸板,干净俐落。而现在,屁股从不坐公共气车的几个大小官崽,趁着加价百分之四十(这一加真够狠),竟把原来人人称便的办法,点金成铁,换了现在这种整人为快乐之本的手段。柏杨先生跟车掌老奶打嘴仗,她硬是咬定银牙,不是她不怕银牙碎也,实在是她自己也感到窝囊,即令把那些大小官崽弄去把门,他除了「大刑伺候」外,也不能堵乘客的嘴。现在的办法也真是他妈的怪,必须在车站买票,难道官崽瞎了眼,不知道有些站根本没有售票亭乎?教我们小民怎么去买?而售票亭这玩艺,林立在大道两旁,犹如人身上长着斑斑脓,实在难以入目。从前既可在车上买票,已没有再长脓的必要,早已开始淘汰矣。如今却乘加价良机,借尸还魂。公款都是小民纳税的血汗钱,这么浪费,晚上睡得着觉耶?
   官崽最大的理由是防弊,这真是一个结,中国传统文化中最重要的体系是永远在防弊──防弊重于兴利,结果防来防去,弊没有防住,利却被堵塞。连三岁娃儿都知道公共汽车上的新鲜办法,比从前的老办法更容易捣鬼,偏偏当权的几个官崽不知道,说他们傻乎,他们聪明得像水晶猴子。新鲜办法乃是一种诱惑犯罪的办法,只要一双筷子和一把简单万状的钥匙,就可大功告成。现金用不着说啦,直接就可下腰包──有时候乘客是把银子和车票直接交到车掌老奶手里的,那就更简单明了。而车票又不撕破,正好原封不动向售票亭回笼。那个鸡立鹤群的收票箱,随时都会把乘客的衣服割破;而且丑陋不堪兼粗制滥造,我敢拿我的破袜子打赌,到不了今年年底,就会破的破,烂的烂,倒的倒,断的断。
   我老人家虽跟车掌老奶吵了一架,但我不生她的气,小官崽压到她头上,而小官崽只听更大官崽的话,谁听小女子的话哉。记得一九五五年,吕志超先生接任台北公共汽车管理处长,第一件事就是从○路一直坐到最末一路,亲自体验困难,发掘问题。台北的公车,就是在他阁下手中起死回生。可惜被奸人陷害,下台坐牢,成为官场政治的牺牲品。但小民永远怀念,吕公不知身在何处,谨致无限的祝福。
   我们不敢希望现在的台北市长和公车处长,也用屁股亲自坐公共汽车,盖官大啦,屁股也大啦;我们只希望遇到再在公车上耍啥花样时,除了闭门猛写方案外,最好探头出来,瞧瞧苍生。至少派几个屁股比较贱的朋友,先去尝尝滋味。成天自己喊「便民」,喉咙都喊哑啦,却越来越往「坑民」的道路上走。奇哉。
   ──附带声明,柏杨先生声嘶力竭,并不是为了一块钱。我阁下每年的经济成长率,据说已高达百分之十,除了颇低于物价成涨率外,可算属于财大气粗者流。昨天早上去喝豆浆,对堂倌喝曰:「加个蛋。」顾盼自雄,全豆浆店都为之震惊,盖不料柏老竟也有豪华之日。我说这段话,绝无炫耀之意,只是说明我并不是在乎一块钱。尤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明目张胆的劫走,看起来讨回无望,所以,我现在就大大方方的敬请诸位官崽,慷慨的把那一块钱收下,反正权也是你的,理也是你的,你就买药吃吧。
   然而奇哉的不限于公共气车,那两位有座位坐的乘客老爷,帮腔助阵,他们尊脑里的想法更教我牙齿都痛。第一位似乎是十八世纪之前出生的。所以仍是十八世纪的意识形态,认为官办的公共气车,有选择乘客的权力,乖如孙子的,俺就开恩教你挤上来,受点委屈,破点小财或大财,应该自认命运不济;胆敢据理力争,即行乱棒打出;没有权利义务观念,也没有是非观念,满肚子皇恩浩荡:「还他钱,教他下车!」这种嘴脸,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嘴脸也。看样子,他阁下如果是考选部长,恐怕要大办特办「乘客特考」,凡是被抢被揍,被辱被骂,被干掉了两条腿而仍温柔敦厚,哀而不怨的朋友,就发给「恩准乘车证」,凭证买票,才准上车。如果胆敢发出哎哟之声,那你就只有跑腿的份。
   第二位朋友的官味较少,然而他却身不由主的努力和稀泥,不管谁对谁错,你老头不是为了一块钱哉,嗨,我掏给你。于是乎,她固然有错,你也不对,「各打五十大板学」就派上用场。在这类朋友尊脑里和眼睛里,没有想到曲直,更别说是非啦,而只想到息事宁人。呜呼,息事宁人是一种祥和的气氛,可是,用「各打五十大板学」去息事宁人,不但息不了事,也宁不了人。这是一种家长型的残余意识,在他看来,为了一块钱闹得天翻地覆,愚不可及兼恶不可及,他没有想到那不是一块钱问题,而是原则问题──四元票价,给了五元,应不应找一元的简单原则问题。在家庭里,兄弟姐妹干架,老爹老娘头大如斗,往往一声断喝,压下风波,后患没啥。可是用来对待公众的事和公众的人,如果一味不耐烦别人呼天抢地,而不去追寻呼天抢地的原因,只凭一声断喝,恐怕后患无穷。
   中国文化真的出了毛病,两位帮拳的乘客老爷,露出了热度,那就是,不讲原则,拒绝明辨是非。而且也厌恶别人坚持原则和明辨是非,甚至对别人坚持原则和明辨是非,产生反感。柏杨先生为了这场闷气,到处向朋友诉苦,自以为可以得到一点同情和鼓励,谁知道竟然来个满堂采,一致惋惜曰:「老头,为了一块钱,惹事生非,小题大作,真是!」
   呜呼,真是,真是一个「神经病」,打死我我也想不通。
   
   
   选美
   ──选美就选美吧,找那么多政治的和道德的理由,岂不太辛苦。
   柏杨先生所碰到另一件怪事,是中国小姐选举──不是中国小姐选举的本身,而是有关中国小姐选举的一篇言论。
   历年来的国家建设会,在小民心目中,有点像对日本抗战期间的国民参政会。后来事与愿违,在小民心目中,遂变成了一年一度的庙堂大拜拜。只有今年(一九七九),我们才在报上第一次看到一部份学人专家,冒出来几句逆耳之言,于是奔走相告,气象一新。就在大家严肃的面对他们所提出的那些严肃课题的时候,忽然香气扑鼻,几位酒酣耳热的家伙,建议要恢复中国小姐选举。
   夫应不应该恢复中国小姐选举,柏杨先生的态度是墙头草,两面倒。办也好,不办也好。办也吓不死我,不办也气不死我。不过台北《联合报》上,刊出高希均先生的一篇大文:〈美的分享──谈中国小姐的选举〉,把一件纯商业纯娱乐行为的「选美」,劈头劈脸的砍上几刀,说中国小姐的选举,不但有道德上的意义,更有政治上的意义,甚至国家兴亡,在此一选。我们常伤心中国同胞最善于使用泛道德、泛政治手段,一件屁事都能说得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最近,这种手段似乎日渐被人扬弃,正在窃窃称庆,却想不到最现代化的学人专家,却大叫一声,拍马而上。我老人家就像喝了〈智取生辰纲〉的药酒,不由得天旋地转,摸不清东西南北。
   天旋地转和摸不清东西南北的结果是,「倒也倒也」,小民倒也。呜呼,高希均先生不但精通经济,更精通选美。不但大言炎炎,而且天下的理只有十斗,他就占了一石,实在教人非「倒也」不可。
   高希均先生阐明他的选美精义之前,先大帽一扣,曰:「我是赞成恢复中国小姐选举的,它有利也有弊。如果天下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那么经济学家应当全部失业,中国字汇中不应有『权衡轻重』『利弊参半』等这些名词。以一些些的弊,来阻挡一个政府的推行,正是『三思而后不行』的最好藉口。」
   这段话原则是对的,人人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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