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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部分

柏杨全集-第163部分

小说: 柏杨全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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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国人勇于表达心中的爱,这位台南女孩说,她从未在自己的家人、父母、同乡中看到这种爱。我们中国人和家人亲友也蛮相爱的,但我们不会表达出来。外国人认为爱就该表达出来,如果不表达出来,是你自己不对,不能怪对方不知道,这种互相尊重,才是真正的爱。就拿夫妻来说,成为夫妻很容易,一结婚就是夫妻了,但只是夫妻还不够,还要成为朋友。夫妻能成为朋友,其中有一个非常大的因素,那就是尊重彼此的感觉。除了夫妻,父母对子女也往往会忽略掉尊重。
   有一次我去看医生,见到有位年轻母亲带着十二、三岁的小儿子看病,因为医生必须检查孩子的臀部,要孩子脱下裤子,可是孩子很尴尬,迟迟不肯脱,这位妈妈就大声叫孩子快脱。我想,孩子心中受到的伤害,可能一辈子忘不了。因为我们没有去了解这个孩子的心理,我们用强迫的,而凡是强迫,就是不尊重。有人说:我很爱他呀!问题是,光爱是不够的,还要有充足适当的尊重。调查报告统计,东方人最喜欢打老婆,尤其是韩国人。但调查结果显示,这些挨打的妻子,往往说没关系,因为丈夫爱我才会打我。这不是爱,而是卑屈的奴性承受。爱里面没有暴力。爱是有尊严的感情,暴力之下,人没有尊严。为什么现在有很多人反对体罚,因为当一个人使用暴力的时候,表情会扭曲,肌肉会僵硬,眼神会露出凶光。不如此,他没法「镇」住对方。使用暴力的时候,往往就是摧毁尊严的时候。
   这位台南女孩动了三次大手术,直到半年后,才有中国朋友知道,陆续去看她。在这半年时间里,护士都会把图书馆的书推到病房,问她想看些什么书。这一点我很感慨,我也住过院,但医院从来没有人问我识不识字,要不要看书。如果想看报纸,还得自己下楼去买。我住医院的时候,每天早上有个人到病房门口大喊一声:「要不要报纸?」你还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他已逃到西班牙去了。为什么不能尊重一下病人?如果我们都能将别人当成自己,自然会多一些尊重。
   住院期间,这位台南女孩根据台湾的经验,问一位英国朋友,开刀要不要送红包?英国朋友几乎昏倒在地,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事,这里是英国,不需要送钱,而且病人也无从得知开刀的医师是谁,因为病人的治疗过程由主治大夫全包,开刀医师也是由主治大夫指定,不需告知病人是谁操刀。病人不能选择医师,即使想送红包也不知送给谁。如果真有这种收受红包的情形发生,惩处是很可怕的,所以根本没有这种事。
   这位台南女孩开刀后几个月,渐渐康复可以出院了。在台湾,出院就出院,开刀之后,绝不会追踪,但是英国不是如此,如果病人准备要出院了,院方会先问你的家里有什么人?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住几楼?走楼梯还是有电梯,楼梯的扶手是在哪一边?左边还是右边?如果右脚开刀,扶手又是在右边的话,出院前两三个月,就要训练你如何用右手扶楼梯上下楼;如果扶手在左侧,就训练左手。充份显示英国人对生命、对人格的严肃尊重,这位台南女孩深深感到她在这个国家所受到的尊重,远超过在自己国家所受的尊重。
   这位台南女孩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
   她有一次去西班牙参观,买了好几把漂亮的「蝴蝶刀」,她一点也不知道这种刀子的严重性。她回台湾时,在伦敦机场办理出关检查,海关人员搜到了这把蝴蝶刀,脸色立变,就将她带去问话,并且告诉她这种刀子,已列入国际公法里的违禁品,她这样的行为已属违法。
   这位台南女孩解释是在西班牙买的,但英国海关人员表示必须进一步了解这件事,就把她关到看守所去。稍后来了一位法官,拿出一叠文件,告诉她她拥有什么权利,她看得头都昏了,虽然航空公司也来交涉,表示飞机要起飞了,但仍然无效。检察官安慰她,并强调她所享有的各式各样的权利。他们表示:相信她是无意的,但蝴蝶刀规定就是不能带,他们是执法人员,必须依规定行事。就像香烟对人体的危害远超过大麻,但携带香烟不违法,携带大麻就是违法,因为大麻被列为管制品。
   当时法官对她很客气,每次问话时,都以很尊重的口气和态度讯问她,每一句话都以May I Know开场。而且英国法律规定,如果这次犯罪后三年,没有任何违法行为,这次的案底便自动取消,不留下纪录,这也是一种对人格的信任与尊重。
   这位台南女孩也向我提到,在和当地的华人交往时,听到一位太太说起她自己的亲身经验。
   这位华人太太的孩子在伦敦上幼稚园,幼稚园的小朋友很可爱,她见到孩子的同学,都会忍不住赞美,孩子也都会向她称谢。可是有一次对一个中班的学生赞美她的衣服很好看,问是谁做的时候,马上就被老师制止。这个老师的观点是,中班以下的学生还小,对赞美还不甚以为意。可是中班以上的孩子较大,分辨能力较强,这种赞美会增强孩子对外表、财富象征的追求、比较,并认为我还要穿得更漂亮、更华丽,以博取更多的赞扬,如此一来,会增加父母亲的压力,必须不断应付孩子的需索,造成家长的困扰。这位老师提醒她说,从小让孩子建立一种对贫富的分辨,不是一种健康的教育。这些话使我感动,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国家,能有这种教育观念,一个人的尊严与人格比起他拥有的财富重要许多。
   我曾经看过一篇报纸上的文章,有一个人写他的小侄儿从德国回到台湾,有一次他带着小侄儿去看电影,电影放映一半,侄儿突然说要出去一下,他问他出去干什么,他这个小侄儿说要出去放屁,这位作者觉得奇怪,放屁就放屁,干嘛还要出去,他的侄儿告诉他,老师教他们不能在公共场所放屁,会妨碍别人,是不对的。这篇报导令人动容,对人尊重的教育需从小建立。
   最后,我再以一个朋友的话来谈谈我们的价值观。有一天这位朋友带着他的小女儿来我家做客,小女孩跑来跑去,非常活泼可爱。这位朋友说,将来如果他要挑女婿,一定要找个心理非常健康的男孩。我就笑他,你是哪一国人?你好像生错了国家,现在大家不都只看有钱就好了吗?
   到现在为止,我们对我们所处的环境不满意,对自己、对社会也都不满意,那为什么不能主动来创造一个理想的社会?如果我们能多加深思,多从教育基础着手,那么我们将可以活得尊严。我到台南,介绍各位乡亲台南姑娘许素朱博士在伦敦的这篇小故事,与各位分享她的感受,也反思我国人民的品质,分享她的惊异。
   ──一九九七?台北佛光出版社出版《全新的一天》
   
   
   同登两峰──漫画和小说
   三年前,有一位专门研究台湾漫画的学者,从美国到台湾来收集资料,特意要我谈谈台湾光复初期──四○、五○年代,漫画创作与发展的情形。我首先就谈到牛哥,那位学者多少带点惊讶的口气说:「我采访的结果,几乎每一个人都跟你一样,都谈到牛哥丰富的创作,以及他对漫画的贡献。」我说:「在台湾漫画史上,四○、五○年代是牛哥独霸的年代,一点都不夸张。那时台湾全岛的日报有八家,晚报只有一家,而牛哥内容不一的连环漫画,竟在四家报纸上同时刊出,当时的第一大报──《中央日报》上的〈牛伯伯打游击〉,成为家喻户晓的故事,他塑造了牛伯伯这个人物,在纸面上建立了牛家班,风靡一时,牛家班专用的术语,不但成为年轻人以及孩子们的口头禅,也是人们日常生活的谈助。他笔下的感染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超过。
   牛哥旺盛的创造力,使他在漫画史上,写下重要的一页之外,想不到他还同时在三家报纸上,连载内容完全不一样的长篇小说,这就教人惊奇得冒了泡。这些小说收集在他的全集──也就是本书之内,我不再加以介绍。在那个年代,他对读者的影响和吸引力,每天都在增强,社会各阶层读者,当三、五成群聚会的时候,总会讨论一个问题:牛哥是什么人?他小说是怎么写的?他的江湖阅历怎么如此深刻?他有没有蓝本?他是不是抄别人的?──当然他是抄别人的,如果不是抄别人的,他一天写三个内容完全不同的连载,怎么记得前情?又如何衔接得天衣无缝。他哪有时间构思?一位作家每天写一个连载,都已经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何况三个内容完全不同的长篇!而且,他还同时连载四家报纸的漫画;而且,他竟然还有时间风流倜傥制造花边新闻。他哪里来的精力?哪里来的时间?如果把他每天的作品排列起来,叫一个健壮的年轻人,不用大脑的重抄一遍的话,一天也不见得抄完。于是大家议论纷纷,议论纷纷的结果,还是议论纷纷。不过有一点却是大家同意的,那就是,牛哥是一个有奇异功能的作家。他一手漫画、一手写小说,而且都做得那么好,无论在质或量上,都有惊人的成绩,所以,他成为台湾第一位职业作家。他因为恋爱事件,离开国家农业复兴委员会以后,四十余年来,从未担任过公职,他用他的两支笔,从事自己的专业,在文坛上建立一个尊严的榜样。
   谈到牛哥的恋爱事件,就不能不谈到在牛哥生命中,占有最重要位置的他的妻子,绰号「牛嫂」的冯娜妮。当牛哥日正中天时,冯娜妮还是一位高中学生,她疯狂的迷上牛哥,每天放学后不回家,总是背着书包,就与牛哥相约在咖啡馆相会,冯娜妮身世非凡,她的祖父冯麟阁先生,是东北地方军的首领之一,跟被称为是大帅的张作霖,是结盟兄弟,他的父亲冯庸先生,与少帅张学良自幼便义结金兰。冯庸跟他女儿一样(事实上应该是他女儿跟他一样),有他独特的见解和性格。他办了一个「冯庸大学」,用私人的财产,供应全体师生的全部学杂费、膳食费、服装费,全部费用,他的学校还拥有两架私人飞机。这样的父亲生下了这样的女儿,冯娜妮美丽、豪迈、爽直、胸无城府,像是一个驰骋大漠的北国女儿典型,而牛哥则是江南才子型的广东人,这两个来自于南、北两极的年轻男女,终于结为夫妻。四十年来,孙儿、孙女辈已经满堂,但他们依然恩爱,一如新婚。大概是去年吧!有一次我警告牛哥说:「你太太是天下最好的太太,如果你惹烦了她,她把你赶出家门,你就完蛋了!」冯娜妮大叫说:「听见柏老的话没有,老牛就是不识货!」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其乐融融。冯娜妮给了牛哥这样健康的环境,牛哥才会有今天。
   同属于一个时代,同样是职业作家,除佩服牛哥的多才多艺之外,我更嫉妒他,我对绘画毫无天份,偶然藉机翻译〈大力水手〉赚一点生活费,买副烧饼油条,居然因得罪了蒋家政权,被指为「匪谍」而入狱九年有余,今天幸亏命大,还有余生可以谈牛哥。牛哥!牛哥!在漫画王国,毕竟你是个创作者而我是个闯祸者!
   当《牛哥全集》出版前夕,写出往日的若干回忆,作为我对他们夫妇的敬意,也作为我的祝福!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于台北
   附记:原为《牛哥全集》而写,写完此文后,即赴马来西亚,而牛哥因食道癌,于此时病逝于台北仁爱医院。我返台北日,牛哥已入棺,嘘唏不已。
   
   
   报导文学与我
   ──在美国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所作报告
   当IWP(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指定我,就「报导文学」这个题目,将我个人的创作经验,提出心得和报告时,我感觉到有点惊愕。因为,在我从事专业写作长长的四十年中,我的写作内容和写作体裁,有过很多及很大的剧烈变化,而我的「报导文学」作品,就量来说,是我所有不同体裁作品中,最单薄的一种。
   我走上写作之路,是从小说开始的,接着大部份时间改写杂文;后来,这些杂文,触怒了我国政府,而自一九六八年起,使我在狱中度过九年又二十六天的监禁生活,在牢狱中,我写诗和写历史。七年前的一九七七年出狱后,我恢复写杂文,一年前的一九八三年,我一面从事中国古典历史翻译成现代语文的工作,一面发表我的历史评论,而「报导文学」实在是我整个创作过程中,偶一为之之作──只出过两个集子。
   不过,继而一想,我很快就觉得非常兴奋,因为,尽管在量上说,「报导文学」比不上我其他着作,但是,当我回顾这两本集子出版后,在我的国家和社会,所引起来的波澜和回响,曾经使我有过意想不到的震惊。我想,IWP的指定,仍是有根据的,尤其,当我收到IWP讨论纲要,看到「报导文学」被列为讨论要目之一,而又在被邀各国作家名单中,看到许多别国的优秀报导文学作家,我觉得有机会和他们交换意见和请益,实在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所以,我极愿意先把我从事「报导文学」工作的一点点经验报告出来,希望能够抛砖引玉。
   我写过的两部报导文学作品,是在不同时间,但却在同一空间下产生,这个同一的空间,就是不断引起争端,令世人瞩目的神秘之乡──金三角。不过,在开始报告之前,我准备先将我的国家和金三角的地缘关系,及历史意义,介绍一下。报导流亡孤军生活的《异域》
   回溯到一九四九年,对中国而言,那是划时代的一年。共产政府统治中国大陆,而原来统治中国大陆的国民政府,向海外撤退。其中向东方撤退的是主力部队,拥有将近五、六十万陆海空军,最后到达的仍是中国国土,那就是远悬在太平洋西岸的台湾岛,以及周围其他澎湖、金门、马祖这几个小岛。另外两支不成比例的孤军,一支向南,退入当时法国统治下的越南;法国把他们解除武装后,囚禁富国岛,最后全部转送台湾。另一支孤军则从中国西南边陲,退入当时刚刚独立的缅甸共和国东部;这支孤军,立刻引起缅甸政府军的攻击,既而更向联合国控告。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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