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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部分

柏杨全集-第187部分

小说: 柏杨全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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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可以结束啦。
   
   
第十一卷: 高山滚鼓集
   
   提要
   《高山滚鼓集》共三十八篇,是〔西窗随笔〕专栏的结集。本书所谈主题有病、吃、酒、建筑等大项,随意而谈,生活杂事,娓娓道来,笔调轻松。「而大多数中国同胞,包括柏杨先生在内,都是自诊自断,自医自痊也」,描写人们「就医」的态度;又将生病的类型分为四大类:「曰要命型的病焉,曰受罪型的病焉,曰享受型的病焉,曰遮羞生气的病焉。」刻划病榻人物,栩栩如生。其中,「遮羞生气的病」乃是一种「政治病」,其病源来自「生气」与「遮羞」,是「生病」的另一名目。在「吃」的方面,作者引用典故,有吃猪背肉者,有吃猴脑者,有吃驼峰者,令人怵目惊心。经由吃的文化,我们可检视其社会意义:第一,「中国固然是一个吃文化很高的民族,但这种文化似乎只集中到高阶层,成为一个既得利益所特有的文化,小民们不与焉」;第二,「中国人体格的衰弱,和中国人烹饪艺术的精美文化,成一个讽刺的对比」,外国人对此有所误解,故体格羸弱,与吃的文化无关。柏杨又认为中国建筑毫无成就,乃是「堕落的故步自封心理,和进取的功利主义相结合」,因此「产生了圣崽思想和圣崽行动,连皇帝盖间房子都缚手缚脚……。」即使谈的是与生活有关的琐事,柏杨都从文化角度加以探讨并批判。
   
   
   病来如山倒
   据说从前有这么一个故事,张飞先生天生莽汉,天不怕地不怕,死更不怕,除了对老大哥刘备先生外,一生目中无人。有一天跟诸葛亮先生摆龙门阵,吹起来他的英勇,诸葛亮先生曰:「请君口下留情,有一件东西,包管你怕。」张飞先生曰:「你说的啥屁话,俺老张天生异禀,头掉不了过拳大的疤。」诸葛亮先生也不和他抬杠,就在手上写了一个字。叫曰:「迷死脱张,请看。」张飞先生一看,吓得面无人色,盖军师爷写的是一个──「病」字也。
   呜呼,铁打的身子都挡不住病,再大无畏的精神和坚强的意志,在「病」前都得屈膝。古人形容英雄好汉那股狠劲,曰「视死如归」,真是妙极,当初发明这句成语的朋友,他至少跟柏杨先生一样聪明,应该得一座最佳比喻奖。试想回家是一件何等窝心的事?小孩子在外边再玩再闹,再无法无天,一旦凯旋,心里想着倚闾而望的母亲,和足可以保护他的父亲,简直整个童心都温暖起来。到了长大成人,家更成了一个堡垒,有美丽贤慧妻子的人不用说啦,回家等于老鼠跳进牛奶缸。纵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太太的安慰,孩子的依偎,也是人间至乐之境,而这种至乐之境,竟然和死相提并论,谁说中国文字不活泼乎?
   但我们可以发现一点,再大的勇气,似乎只能办到「视死如归」,柏杨先生常想,一个人如果能「视病如归」,那才教人刮目相待。多少英雄好汉,或为了理想事业,或为了勃然震怒,死了算啦,死了等于回家。可是却没有听说过有谁不在乎得砍杀尔的,盖病有时候比死还要麻烦。想当年楚霸王项羽先生,打了败仗,逃到乌江,自己拔剑抹自己的脖子,那时如果有人劝他不要自杀,弄点啥细菌服之,大病一场也可,他准不干。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既有项羽先生这样的人希望去死,当然也有和项羽先生相反的那样的人,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宁可大病特病。
   死和病有很大的不同,凡是死,其现象都是一律的焉,伸腿瞪眼,是非恩怨,一笔勾消。而病则不然,像是一条小溪,细水长流,慢慢光临,或一直光临到完蛋,或一直光临到痊癒,无论是哪一个终结,其中都不断含着希望。人类只能死一次,但却可以病一百次一千次,所以人们都有病的经验,却没有死的经验,病的感受人人皆知,死的感受是啥,尤其是死后的光景是啥,恐怕谁都弄不清。所以我们可以说害病是一种艺术,张飞先生典型的直肠子,一听见病便吓了一跳,可见他和病无缘。据经常害病的朋友说,害病有害病的享受,富病人有富病人的享受,穷病人有穷病人的享受。这是最最标准的现实主义,盖病既赶不走,便不如逆来顺受,自己对自己找点哲学根据。
   对于害病的态度,有两种焉,君没有看过《红楼梦》上的晴雯小姐乎?她害的好像是伤寒之类的重病,如果要细细的医之养之,至少也得三两个月,才能复元;可是她不但定不下心,反而暴跳如雷:大骂医生混蛋,要不是医生混蛋,早健康如初矣。上月柏杨先生暨夫人,去探望女作家张雪茵女士的病,她也是大急特急,认为医学这么发达,特效药这么多,而仍不能早占勿药,岂不是前途茫茫乎。我们家乡有句俗话曰:「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病来时,容易之极,说发烧就发烧,说脑充血就脑充血──绝不会今天充一点,明天再充一点,慢慢儿充死为止,而是要充就充一下子叫你嘴歪眼斜,不可开交。但当病去时,好像在十吨棉纱上捉住一根线头,徐徐拉下,不要说拉一天两天,便是拉十天八天,也看不出有啥名堂。不过凡是在医治中的病痛,大体上说,不见加重,便是减轻,十吨棉纱堆起来虽如小山,但只要抽它,总有一天把它抽得净光也。
   凡属性急的病朋友,准是医院里新开户头,十年二十年不知道医院的门是朝东还是朝西,健康情形一旦遇到了绊马索,绊了个嘴啃地,躺床不起,除了着急一命呜呼外,还着急善后种种,像银行里一连串到期的支票焉,科长大人或局长大人会不会打官腔焉,放在抽屉里的那件退税案二百万元本票怎么才能脱手焉,以及偏偏赶不上道德重整会和朝圣团去美国嫁人焉,种种件件,乱箭钻心,怎不教人像伍子胥先生过昭关一样,急得白了头哉。不过一个人一旦害病害得不慌不忙,炉火纯青,不用多问,他定是一个老枪,对身上零件的损毁,毫不在意,而且因资格太老之故,还颇懂几手,圣人不云乎:「久病气死名医。」盖他这个老枪,对他身体各部门摸得透熟,只要一闻到自己的屁味,立刻就知道啥地方出纰漏,买得乱七八糟的膏散丸水,吞下尊肚,居然药到病除;有时候其不合理和其灵光,能把领有合格执照的医生老爷活活气死。这一类的人似乎多不胜数,即以柏杨先生为例,我自幼身体不佳,大病大到差一点就摆驾升天,小病小到咳嗽流泪,统统当仁不让,都照害过无误。因之对医药颇有点学问,不但自医,而且医人。前些时和一位洋大人闲聊,我正鼓吹「台湾各种进步」,他忽然大打喷嚏,我就问曰:「阁下双目湿润,鼻孔不通,是感冒乎?」他曰:「可能是,我马上就去看一下我的医生。」我曰:「何必看医生?吃三粒APC准好。」他大吃一惊,连忙掏出小本记之。我又曰:「还有一种感冒特效药,有一元一粒的,有六元一粒的,你们洋大人有的是钱,吃六元一粒的,九块钱下肚,包管病癒。」他更是吃惊,又在小本上记之。洋大人最大的缺点是人人都有特约而固定的医生,一点狗屁毛病都要去诊断一番,唯医之命是从。而大多数中国同胞,包括柏杨先生在内,都是自诊自断,自医自痊也。
   
   
   四大类
   人有时候在经济力不太悲观时,弄点小病害害,也颇是一种享受,柏杨先生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某懒媳妇天天去庙里祷告曰:「不要大病,只要头痛发热。酸辣蛋汤,喝上十天半月。」她的婆婆看她老是往庙里跑,心中大疑,正躲在大佛像肚子里偷听,乃代神仙答之曰:「不病则已,要病大病,医药无效,送掉老命。」懒媳妇一听,吓得磕头如捣蒜。我想该懒媳真真是有修养得很,深懂生活情趣。总是健康如牛,日夜不停的奔波苦干,她永不会了解人生的真义。而且说实在的,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害病,人人都说他有福,他自己也蠢蠢然自以为果然有福,我就硬是看不出他有啥福,真正有福的人应该是那些不愁吃不愁穿,不愁钱不愁死,而经常害点小病的家伙。该项小病正是那懒媳妇所盼的,只不过头稍微痛一点,体温稍微高一点。如果不害则已,要害就勇猛的害起来砍杀尔,便全局皆非矣。害了小病之后,可以义正词严的啥地方都不去,高卧隆中。平常日子,堂堂大丈夫,在娇妻面前,都保持英雄本色。我有一位好朋友,有一天太太在厨房发出银幕上电影明星看见殭尸时那种尖叫,原来一个手掌大的蜘蛛在地上乱爬,这种蜘蛛在台湾司空见惯,作丈夫的威风凛凛,上去就一脚,虽然也出了一身冷汗,但固是大丈夫嘴脸也。呜呼,这一类的表演,名目繁多,小焉者踩个蜘蛛,大焉者更不用说啦,张口就大训其话,提笔就叫人大无畏,著书立说就教人杀身报国,俨然人物。如果一直这样充壳子充到底,自没话可说,但如果一旦来一个贱恙染身,架子可以稍事休息,趣味似乎更加无穷。
   越是威风凛凛的朋友,小病时越是娇不可言,平时做丈夫的是妻子发嗲的对象,如今则轮到向妻子发嗲矣,夫妻间越恩爱,他越娇越嗲,别看他年已半百,胡子如草,一旦卧病,娇嗲交加,真是惊天地而泣鬼神。本来只一分头痛,硬形容成十分,然后努力呻吟,把妻子大人呻吟得花容失色,一面想「老家伙死啦怎么办乎?」一面以手猛揉其头,口中还念念温柔之词。就是前边说的那位踩死蜘蛛的朋友,有一次病了三天,太太就为他洗了三次脚,他阁下只不过小小感冒,却一口咬定他父亲是得脑膜炎而翘了辫子的,太太天旋地转,饭都喂到他尊口里,他就毫不客气的每次都吃上四大碗,有的时候看太太服务稍懈,就痛加斥责,而且翻起老账,若哪件事她对不起他,又哪件事她太使他寒心,如今大去在即,死不瞑目,把太太说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发誓等他病好后,一定重新做人,像服侍情夫一样好好服侍他。后来他告柏杨先生曰:「我每年都要害这么一场小病,以温旧情,而励来兹,好日子虽只几天工夫,其受用却是非常之无穷也。」
   病可以分为四大型,曰要命型的病焉,曰受罪型的病焉,曰享受型的病焉,曰遮羞生气型的病焉。
   要命的病虽然很多,但却是随着时代的进步而逐渐减少,这不能不说是生得越晚,其福气也就越大。君看过《琥魄》巨着乎?琥魄小姐最恨比她漂亮的女人,她经常诅咒曰:「巴不得她快些出天花。」盖在牛痘发明之前,天花是一种绝症,跟现在仍没有治疗方法的麻疹一样,任何一个人,上自天皇,下至庶民,迟迟早早,都得出上一次,或翘了辫子,或长了麻子,实在是一种最大的抱歉;凡是没有出过天花的小姐,便是天仙都没人娶;凡是没有出过天花的男人,便是百万富翁都没人嫁;盖不敢预卜其前途是死是麻也。现在医药进步,不知道哪位朋友,发明了种痘之术,真是功德无量。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天花的危险取消,紧跟着又冒出来肺病,似乎比天花还要使人紧张。
   现在的年轻人对肺病的印象,已不太深刻了矣,朋友中有谁害了肺病,好像害了脚气一样,固没有啥可失惊打怪的。可是想当年──本世纪(二十)一○二○年代,一听说谁害了肺病,朋友们马上就组织治丧委员会,他要不死,简直没有天理。这当然不是说百分之百的要完蛋,也有些硬是挺着不完蛋的,乃属于有钱有闲阶级,住在郊外别墅之内,仆从如雨,下女如云,天天吃鸡汤鱼汤以及王八汤,养得满面红光。故肺病亦称之为「富贵病」,言穷小子害不起也。所以从前的廉价小说里,男主角也好,女主角也好,往往都是肺病患者。呜呼,想一下林黛玉小姐的生活可知一斑,她每天斜倚栏杆,双颊微红,吐几口血,吟几首诗,然后紫鹃小姐扶她回房安歇。这种女孩子是柏杨先生少年时一种向往,盖一个女孩子一旦得上肺病,而且残喘不死,不仅显得她娇弱不胜,人见人怜,也显得她有的是黄金美钞,财气冲天。
   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肺病竟然也尾随着天花而没落,对肺叶的溃烂,竟然也有特效之药,真是使人不堪回首。不过一事既了,又出一事,大概人类作恶多端,上帝心里又恨又烦,乃不断发明些新的怪病来对我们惩罚。天花肺病刚栽了筋斗,大家正喜欢得人仰马翻,认为人类从此健健康康,没啥危险啦,却想不到又有新的玩艺,隆重亮相,那就是洋文曰「砍杀尔」,中文曰「癌」的奇症是也。不提起癌,倒还罢了,提起来癌,真是上帝有意打那些医药科学家们的嘴巴,迄今为止,癌已把人们害了个够,一提起该玩艺,能把人吓死,可是癌到底是个啥?是如何形成的乎?是什么细菌乎?是因为不信神被上帝踢了一脚乎?没有人知道,一个人一旦害了癌,等于一次服一百公斤巴拉松,就木法度啦。
   
   
   要命与受罪
   根据过去的经验,再厉害的病,都终有被克制的一天,天花如此,肺病如此,「砍杀尔」将来自也会如此也。一想到这里,当一个中国人真是天纵奇福,对啥危难都不必操心,自有洋大人辛辛苦苦为之解决。我们制造不出来飞机,还不是有空军,有航空公司乎?我们发明不出太空卫星,还不是有很多专家,一听说别人的太空卫星在天上乱飞,就发表言论,谈得头头是道乎?我们虽然其笨如牛,迄今为止,连个引擎都不会做,还不是有东洋之大人焉,西洋之大人焉,为我们弄好,以便我们「自制」「国产」汽车和电冰箱乎?我有一位朋友,去年因腰有点别扭,去医院检查,赫然竟是癌症,一家大小为之痛哭,我也曾去安慰一番,劝他视死如归。可是昨天马路上见到他,他拉着幼孙,在台北衡阳路上,昂然而走,面色也好得多。我以为他一定动了手术,把那一块割掉啦,谁知非也,他曰:「医生说我还有五年的寿命,早哩,早哩。」我曰:「那么五年以后,兄台岂不仍然在劫难逃?」他曰:「你懂得啥,五年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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