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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部分

柏杨全集-第285部分

小说: 柏杨全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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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坑满谷的出版物,造成书籍泛滥。联合国曾经统计,如果人类继续这么蛮干,不出百年,全世界将被书籍淹没。所以人们想在这样汪洋书海中,寻觅一本自己喜欢看、和对自己有益的作品,简直比在柏杨先生身上找到一块钱都难。读者老爷无可奈何,只好乞灵于广告,而广告跟情人的甜言蜜语一样,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之一。台北《爱书人杂志》上,就有野渡先生的一篇大作,题曰:〈别再设广告陷阱〉,向全国最大的书店之一商务印书馆开炮,形容「商务印书馆的经营手法像是卖馄饨的」,原来他阁下预约了一部该印书馆「第三次修订版」的《国语辞典》,结果连个屁也没修订。野渡先生如果跟柏杨先生一样的也是青年才俊,他就不会找上大门;可是他竟找上了大门,结果不卜可知,除了碰个鼻肿脸青外,还憋了一肚子气。以商务印书馆之尊,都打马虎眼,其他的出版社骗上读者一骗,也没啥了不起。有些比商务印书馆更壮烈的书商,还两头吃哩!一头吃读者,一头吃作者。柏杨先生的学生陈丽真女士,在某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忘记自己的人》。上个月,她忽然发现该书又再了版,而且把书名改为《闭上你的眼睛》。她试着闭上眼睛向该出版社交涉,那就跟向外太空交涉一样。柏杨先生乃好事之徒,当时就找到该社老板,表演一场舌战。当我说明来意后,老板曰:「我是向她买断的,再版用不着通知她。」我曰:「卖断的?老哥!拿出合约眶眶。而且卖断的也不能随便乱改书名,应该得到作者的同意,闲言少叙,给钱。」老板曰:「我找不到她。」我曰:「不是找不到,而是根本没有找。她如果欠你一块钱,看你找得凶。你不过欺负一个弱女子罢啦。空言狡辩,不足采信,给钱。」老板曰:「这本书再版,只印了一两千本,根本卖不出。」我曰:「这是屁话!如果没有销路,你也不是白痴,再版干啥。你就是印了一百万册,又有谁知道。而即令一本也卖不出,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就是赔得跳河兼卧轨,我也不在乎。现在没得扯的,给钱。」老板大怒曰:「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出版家,都得饿死啦!」我也大怒曰:「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大作家,也都得饿死啦!给钱。」老板曰:「不给。」我曰:「好吧,你不给,咱们关二爷马上观《春秋》──走着瞧。」第二天他就托人警告我曰:「老头,你刚吃了三天饱饭,就又犯了老毛病。」陈丽真女士也哀告我别瞎拚命,拚不过的,算啦。我这个老毛驴就是不信这个邪,扬言要到衙门告他,他才算悻悻然像打发讨饭的似的,付了一点钱,还教陈丽真女士在一张啥子纸上签名兼盖章,大概是补办卖断手续吧。
   陷阱多的是,劣书的本身就是一个陷阱。《爱书人杂志》已经两次辟出「检肃劣书」专栏,检举过两本劣书:第一本劣书是一立先生检举《贸易通信四国语大事典》,该大事典把「本公司报价时是不寄赠样品的」,译成「我们不能给你与敝公司样品相同的产品报价单」,这是啥话!不能跟样品相同报价单,那样品有屁用?岂不明目张胆的向洋大人喊:「俺这里是个骗局,样品是钢制的;可是将来寄出去的货物可能是纸糊的。」有此一书在手,要想不关门,恐怕得求观世音保佑。第二本是野渡先生检举文化图书公司出版的《辞汇》,已行销三十三版啦!而仍一错到底,把「面庞」注音为「面隆」(怪不得仓颉先生造此字时,鬼神哭个没完),把「忤作」解释为「检查刑伤的官兵」。野渡先生问曰:「刑伤」是啥?柏杨先生曰:刑伤是用刑时所造成的伤也,如果你阁下一时想不开,喝了十斤巴拉松,忤作先生可不管验你的尸。
   大概二十五年前的事啦,一位假洋鬼子爱德乐佛先生,出版了一本《世界永没有战争》,报上猛登广告,好评风起云涌,抱腿牌大文豪也纷纷介绍。吾友寒爵先生沉不住气,写了一篇〈世界永没有廉耻〉,搞得那些大亨一个接一个登报启事,声明未看原稿,只是瞎捧。不久之后,不知道那位先生,又出版了一本《中国文学史》,盛况如前,又是寒爵先生,被薰得冒了火,又写了一篇〈中国文学尿〉──「屎」「尿」相对,佳诗天成。寒爵先生最近封笔大吉,前天,柏杨先生看到他,劝他继续努力,他向我怒目而视,只好作罢。
   现在一立先生和野渡先生挺身而出,我曾向《爱书人杂志》建议,每年出版一册当年的「十大劣书」。或更精密的分「十大劣小说」「十大劣诗集」,数目可随劣书的多少而增减,如「七大劣书」「十五大劣书」等等……(最好也出版「十大劣书店」「十大劣出版社」)。在文坛上做一点清扫陷阱工作,为读者老爷指出哪些东西沾不得。盖陷阱如果太大,读者老爷花钱事小,拜读之后,气出了肺炎,就伤了社会元气矣。不过这工作不能教柏杨先生这种聪明过度的人去做,柏老之为人也,距大家伙越近,笑脸越甜,属于不可靠之型。必须由有点头脑不清的朋友担当。──可是千万别把柏杨先生的大作也列进去,你总不能正直到那种程度吧。
   除了「十大劣书」,顺便再建议,也可检肃一下每年的「十大劣电视剧」,它虽然是电视剧,但跟仓颉先生和毕升先生有关,鬼神也曾哭过,所以并没有超出范围。有些电视剧,实在惨不忍看,我们可用十六字真言来给它作一个总结,曰:「装腔做势,啼啼哭哭,拖泥带水,漏洞百出。」装腔做势者,每一个动作,都要努力夸张,唯恐怕观众以为他不是在演剧的。最好的笑话,讲笑话的人是不笑的,现在情形相反,电视上已笑得前仰后合,观众还在瞪眼。悲剧是靠情节和气氛,不是靠唏唏唏唏。观众身上的鸡皮疙瘩,随着每一声唏唏唏唏,都要爆发一次,实在不够卫生。尤其是所谓文艺爱情剧,三分钟一小哭,五分钟一大哭。我敢打赌,只要十分钟没有哭,我就用头往南墙上撞,撞出血来为止。拖泥带水简直能使观众急出尿来,一句说完的话,要说十句,十句说完的话,要说一百句。无聊的动作,多如驴毛。无论作者和读者以及观众,好像永远是幼稚园小班。至于漏洞百出,这还是谦逊的,实际上是漏洞千出。我可不能给你举例子,一举例子,就是站第一线,要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有时候看着看着,五内俱裂,恨不得捡块石头,把电视机砸个稀烂。
   无论如何,选择「十大劣书」「十大劣电视剧」,都可以消极的扫除陷阱,积极的刺激作者的创造力,和读者观众的欣赏水准。不过,你阁下检举尽管检举,可别宣传这主意是柏杨先生出的。我以驯服如虎,闻名于世,岂会出这种馊主意乎哉也。
   
   
   围棋和人生
   上个星期,吾友汪祖怡先生驾临敝汽车间──即柏府所在,要跟柏杨先生较量围棋,于是就在墙角摆下擂台,多年不见,弄不清他的道行又增多少。但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已上了段,我就坚持他让我两子,一则柏杨先生一向有谦虚的美德,二则柏杨先生老谋深算,盖万一赢啦,我就可以到处宣传光辉的战绩,这年头有些人的脑筋是一盆浆糊,只会直觉反应,不会深入观察,于是乎在意料中的回答是这样的焉:「哎呀!柏老,你真是多才多艺,连围棋都打遍天下无敌手。」然后我就飘飘然兼然然飘。绝不会有人问曰:「他让你子了没有?」假使真的有人这么探本溯源,我已准备好迎头痛击,作委屈状,搥胸曰:「你说啥?让我几子?是我让他两子的!你门缝看人,把人看扁啦。」这是赢了棋的表态。如果我万一输了棋──其实这根本不必考虑,因为我连吴涤先生的账都不买,岂能会输。
   那一天战斗的结果,听说并不十分理想,读者老爷要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知恩图报的,他阁下既然让我两个子,我就不得不让他三盘,此之谓投桃报李,古有明训。最后汪祖怡先生喜洋洋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板凳上生闷气。
   夫柏杨先生少有神童之称,三岁就会下棋,当时如果有吴清源先生或林海峰先生的环境,早就闻名国际矣,岂肯在垂老之年,仍不得不猛在稿纸上写字哉。不过因异禀天生之故,虽没有怎么努力,棋力仍然大进,倒是很少输过(就拿跟汪祖怡先生这三盘来说,我也没输,不过让他罢啦),在绿岛的最后一年,几乎天天跟王道洪先生对弈,他阁下倒是常有妙着。但有一次我大发威风,捉住了他堪称世界上最大的一条龙,胜利在望,心跳如捣,他左算右算,前算后算,算得我发毛。最后,他随便下了一子,我赶忙应之──应得非常迅速,唯恐怕他悔棋,他的子还没落地哩,我的子已摆上啦,谁知道他竟看了七步之多,砰,喊曰:「叫吃。」我心里正要冷笑,谁晓得他阁下竟然突围而出,我就「让」了他一百零一子,大概打破世界纪录,人生中有一项能打破世界纪录,还有啥可求的,所以我也不怪他。
   现在是很少下棋啦,主要的是没有时间,更主要的是臭棋密布。不是我嫌人家臭棋,就是人家嫌我臭棋。呜呼,想当年柏杨先生研究弈棋,曾写了一本书,曰《吞车集》,颁布种种清律戒规,为棋界之士奉为圭臬,一体遵行。我有如此大的学问,岂是等闲之辈?胆敢瞧不起我棋艺的,自行悔过,还来得及。
   人生非常的像下棋,当下得正晕头胀脑之际,全神贯注,六亲不认,在一旁看歪脖棋的,偶尔插一句嘴,立刻翻出白眼。而对手就好像社会上挡了他前途的同行冤家,把他恨入骨髓,非彻底击溃,誓不甘休。我跟一位常败将军下棋,他阁下千方百计摆一个陷阱,发现我竟不往里跳,他的气就大啦。唠唠叨叨,一面下一面骂:「老头,怪不得都说你面似忠厚,心怀奸诈,可真一点也不错呀。」可是一旦形势对他不利,他左走我左挡,他右走我右挡,撒下天罗地网,他就满脸青筋,喊曰:「做人要温柔敦厚呀,从没有见过这么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他越说我就围得越紧,结果他惨叫曰:「恶劣!恶劣!他妈的!你这个老小子。你总有一天要吃大亏的,天理不容。」把棋盘一推,吼曰:「再下!」
   不久以前,我们北京大学堂的同学,在台北市大三元聚餐,凡是还活着的,差不多都扶杖驾莅,清一色的老家伙,而且几乎是全都退了休。老家伙们见面,跟女学生们见面一样,咭咭呱呱,说个没完。──唯一不一样的是,老家伙们见面,谈的都是如幻如梦的当年,而女学生谈的却是如幻如梦的未来。柏杨先生坐在一隅,冷眼旁观,感慨系之,不禁吟诗一首,诗曰:「昔日挤得头发昏,而今都是退休人。弈罢棋子归原位,再叙同根老乡亲。」吟诗已毕,和众老头一一握手。叹曰:「某人也,你当初为了争科长之位,把某人挤得流泪。某人也,你当初为了哥伦比亚大学那笔奖学金,不惜告某人帏薄不修。某人也,你为了表示自己清白,连八拜之交的老朋友都踢出门外。如今时过境迁,前程已尽,又回到一起,套老交情啦。」经过我这么指指点点,大家轰轰烈烈,不欢而散。
   但在另外意义上,人生比下棋悲哀。一棋既毕,再行交战,用的还是原来的棋子;而人生就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再一场上演时,却是新的棋子,旧棋子都扔到垃圾桶里,恭候牛头马面前来打扫清洁时,倾到阴山背后;再出来折腾的机会很少。所以柏杨先生敢对那些老家伙猛致训词,而不愁后患。要是从前,打死我我也不说,盖那时候大家都在演「码头争霸战」,我敢碰乎哉?现在码头已经没啦,触触他们霉头,也略消心头之气。
   正因为如此,所以每次一局棋结束,我就有一阵凄凉之感,一局棋已经过去,一代人也就下台鞠躬,而且永远鞠躬。下局棋虽是原般棋子,而下一代舞台却都换了新人。
   有些崇拜围棋的朋友,把围棋的功能,说得天花乱坠,诸如说它简直就是战争的雏形──一部用棋子显示的「活孙子兵法」,如何设伏焉、如何追击焉、如何撤退焉、如何进攻焉、如何放长线钓大鱼焉。不过事情彷佛并不如此简单,我看,围棋就是围棋,只是千千万万休闲艺术的一种。如果微言大义,胡扯八拉,恐怕桥牌的价值更高。围棋是大独裁者的干法,桥牌则讲的是团结合作。两人同心,其利断金。两个人如果两条心,都想坐庄,哼,你算老几?俺为啥听你的?俺一手好牌,叫「速驴」还是过度忍耐哩,而你这个做朋友的,坐在那里像被谁勒住脖子,好吧,俺硬是打啦:「福尔马克。」福尔马克的结果,负分累累,三年不能翻身。
   国手下棋,只求先赢,再求赢的目数多。在全盘考虑之下,他可能放弃辛苦经营的二十个子,一点也不心痛。至于那些被牺牲的棋子,一把抓过,扔到盒子里,连哎哟都不哎哟。可是真正的军事行动,却是一场血淋淋的场面。最近台北上演《夺桥遗恨》,美军全部牺牲,血肉横飞,留下多少孤儿寡妇,它激起的反应是影响了美军士气。围棋永远不会如此,谁听说过「一条龙」被吃掉后,其他的棋子垂头丧气,一哄而散乎哉。
   
   
   恐怖的电视广告
   电视现在已是一种最普遍的家庭设备,想当年家里有架电视机,走起路来连脖子都发硬的光荣时代,已成为历史陈迹。连荒村僻壤,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几乎都矗立着天线。柏杨先生有一位妙手空空,专做无本生意的朋友,金口御言,亲自告诉我,在他那可敬的行业中的一些高手,只俘现金和珠宝,对电视机之类,请他偷他都不偷。盖家家户户都有这玩艺,偷了之后,卖给谁乎哉(正因为如此,该朋友到了柏府,如入无人之境,我既不防他,他也找不到对象)。
   电视的产生,对电影是一个致命打击,电影老板怨天尤人之余,眼看要择个黄道吉日,一同跳河。可是电视代替不了电影,犹如摄影代替不了绘画。一个走阳关道,一个走独木桥,八仙过海,各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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