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经管其他电子书 > 柏杨全集 >

第482部分

柏杨全集-第482部分

小说: 柏杨全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无论如何,女儿被大嫖客弄去乱搞,最初多少总有点羞辱之感,为了掩饰这种羞辱之感,或为了铲除这点羞辱之感,乃有圣人出面,发明一套理论根据,培养一套畸形道德,这就跟「盗亦有道」一样──这比喻似乎不太恰当,最恰当的莫过于跟妓女一样,最初下海时,同样多少都有点羞辱之感,可是一旦她建立起来她的畸形道德观念,她就光明正大兼理直气壮啦。柏杨先生曾跟以裸体陪酒而闻名台北的一位酒女打过交道,(呜呼,柏杨先生能有几文,怎会跟她真的打过交道?不过她阁下现在已是一个富婆,忍不住想拉拉关系,往脸上贴金罢啦,这也属于势利眼主义。君不闻乎,有些瘪三朋友,动不动就吹曰:「张部长是俺表哥!」「李董事长请俺吃饭!」敝动机一也。)有天黄昏,我老人家正蹲在巷口看下棋,只见她身穿猎装,袅袅婷婷,上她的自备汽车,我仰头搭讪曰:「小姐,你去那里呀。」她庄严肃穆曰:「上班。」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脱口问曰:「上班?你上啥班?找到工作啦。」她笑曰:「老头,你上班卖力,我上班卖笑,都是靠真本领吃饭。」没等我再说话,就钻进汽车,嘟嘟而去,看其背影,俨然内阁大学士。
   
   
   没有伦理观念
   我们说圣人是帮凶,实在是故意温柔敦厚,其实他们不但是帮凶,简直还是正凶,至少,跟有权的大家伙同是共犯。如果有一天中国人的老祖宗盘古老爷大发脾气,要彻查是谁把中华民族糟蹋斲丧成今天这个样子,知识份子的屁股恐怕得先打个稀烂。盖权力是一种汽油,知识份子不但不设法防止它燃烧,反而抢着点火,怎不一发难收乎哉?
   欧洲各国,从专制而民主,是逐渐的,这跟产业革命有关,但并不全靠产业革命。在机器发明之前,洋皇帝的权力就一直受到知识份子的拘束。法国皇帝最最自我陶醉,路易十四先生还吹牛曰「朕即国家」,好像跟中国皇帝一模一样,但他的威力仍有极限,凑款凑钱时,仍得找人民商量,法国的三级会议虽断断续续,但也只断断续续而已,无法连根拔掉。而英国的荒唐国王,像查理第一,必要时也只有召集国民会议一途。中国恐怕从来没有这回事,盖圣人已经为当权派发明了畸形哲学,曰:「率海之民,莫非王臣,率海之滨,莫非王土。」人民的财产和老命原来竟都是他妈的大嫖客的,怪不得皇帝想干啥就干啥,也怪不得政府官员都成了裸体陪酒的娼妓也。结果是在强大的权势崇拜狂之下,化淫棍为圣贤,化罪恶为纯洁,化大嫖客为天子英明,化下三滥为盖世英雄。呜呼,知识份子对权势心向往之,到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真是没啥可说。
   中国皇帝除了自己的亲爹之外,没有伦理观念(即令是亲爹,如果该亲爹不是大嫖客,伦理观念也很淡)。而中国人也从不敢以正常伦理,规范他阁下。伯父叔父,见了他固然要磕头,岳父大人(皇后之父)见了他,更不当人子,而这不当人子的岳父大人,只不过一人,其他那些女儿被嫖的老爹(嫔妃之父),还挤不上岳父之列哩。这也难怪,柏杨先生有一天老兴大发,去宝斗里跟妓女小姐混上一混,见了她爹,我能全体肃立乎?翻遍被称为「正史」的二十五史,如果有人能找出皇帝老爷对他岳父大人喊爹的,我就输一块钱。权力好比鸦片,当权派自己已中毒够深,知识份子又光着屁股跪在旁边给他捶背捏脚,他怎能不晕晕忽忽?英国有谚语曰:「巴力门除了变性外,无所不能。」中国没有巴力门,而只有皇帝。于是乎,我们也有谚语曰:「中国皇帝除了变性外,也无所不能。」这种癫痫到了高潮,即令神仙,也都得皇帝阁下封他一封,才能在天上占一个实缺。张天师就是经过这么御封,才呼风唤雨的也。而唐太宗李世民先生东征高丽,坐在船上,恶浪滔天,眼看要沉,大家吓得面无人色,最后还是魏征先生知道节骨眼所在,教李世民先生写了「免朝」二字,往水里一扔,果然立刻风平浪静。
   两个字「免朝」就可使风平浪静,真有资格当「防台委员会」的主任委员,盖龙王爷看见皇帝驾到,慌慌张张前来参拜,如不教他「免朝」,他怎敢擅自回家?(上次美国总统詹森先生到菲律宾开会,太平洋风浪大作,据正史说,就是龙王爷朝拜的结果,看样子当一个龙王爷,也得对人类各色短命头目送往迎来,真够忙啦。)这固然是民间故事,但糟就糟在它是民间故事,盖权势崇拜的癫痫症,已深入人心矣。
   以权势崇拜为基石的五千年传统文化,使人与人之间,只有「起敬起畏」的感情,而很少「爱」的感情。写到这里,准有人嚎曰:「我们有『仁』呀!」提到「仁」,话就得分两方面说,一方面是,有「仁」固然有「仁」,但也只是书上有「仁」,行为上「仁」的成份实在稀薄,所以我们动不动就拉出来亮相的「仁」,只能在书上找,很难在行为上找。另一方面,「仁」似乎并不是「爱」,「爱」也似乎并不是「仁」,「仁」是当权派对小民的一种怜恤和同情,乃施舍的焉,赐予的焉,表示慷慨大度的焉,幼稚园教习对小孩子的焉。事实上是,人与人之间充满了「恭敬」和「恐惧」。有些是由敬生惧,像孩子对父亲。有些是由惧生敬,像娼妓对嫖客,像大臣对皇帝,像小民对官吏,像囚犯对狱吏。君不见朱全忠先生当了皇帝后大宴群臣的节目乎,他哥哥朱昱先生骂曰:「老三,你这样造反,不怕灭族呀?」弄得不欢而散,史书上立刻称赞他哥哥是大大的忠臣,其实他哥哥只是恐惧「灭族」而已。正史上这种节目多得是,任何一件事情,如果剔除了恐惧的成份,剩下的感情就不堪问闻矣。《红楼梦》上,贾宝玉先生对林黛玉女士曰:「我心里除了俺祖母,俺爹,俺娘外,就只有你啦。」我老人家一直疑心这话的真实性,说贾宝玉先生爱他的祖母,爱他的娘,一点不假,如果说他也爱他爹,恐怕问题重重,全书中就是用显微镜恐怕都找不出一星点爱老爹的象迹,而全是恐惧。一听爸爸叫他,就如同五雷轰顶,一个孩子对父亲竟是这种感情,在潜意识里,他恐怕巴不得老头早死。
   起敬起畏的哲学使皇帝和臣民之间,官吏与小民之间的距离,一天一天拉大,皇帝的尊严真的要「升到三十三天堂,为玉皇大帝盖瓦」,臣民的自卑,也真的要「死到一十八层地狱,替阎王老爷挖煤」。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的,也是中国必然要倒楣的一种气质。清王朝准喀尔之役时,一个部落的酋长萨赖尔先生,首先投降,爱新觉罗?弘历先生向他打听敌情,他有一段话,抄在下面。──
   「目今诸台吉(酋长)皆觊觎大位,各不相干。达尔札以方外之人,篡弑得国,谁肯愿为其仆?况往昔噶尔丹在时,优待下属,亲如骨肉,其宰桑有功者,噶亲酌酒割肉食之,每秋末行围,争较禽兽,弯弓驰骋,毫无君臣之别,故人乐为之用。今达尔札妄自尊大,仿效汉习,每召对时,长跪请命,罄欬之下,死生以之,故旧切齿,其危亡可立待也。」
   书上说,爱新觉罗?弘历先生听啦,大悦。
   
   
   乖
   爱新觉罗?弘历先生「大悦」,我想他一定没有仔细想一想,如果仔细想一想,恐怕就很难「大悦」啦。萨赖尔先生唯然顺着他阁下的意思,指出准喀尔汗国必亡,但必亡的原因却是:「仿效汉习」。汉习是啥?「长跪请命」是也,往往一声咳嗽,就决定生死,在这种情形下,其危亡「可立待也」。而爱新觉罗?弘历先生自己就是搞的这种场面。
   对权势的绝对崇拜,一定产生奴才政治和畸形道德,没有是非标准,而只有和是非根本风马牛不相干的功利标准。京戏上《四进士》,宋士杰先生官司是打赢啦,但他却反过来被判充军。他的罪名不是他没有理,而是他的理太大,告垮了四位大官。史书上这种混账作法,多如猴毛,小官弹劾大官,真赃实据,大官虽然砸了锅,小官也得卷铺盖,主要的是恐惧别人对权势也不崇拜,把酱缸敲破了也。这种观念一直遗传到今天,都没有澄清的象迹,──盖「此风不可长」,君不见寒爵先生跟苏雪林女士打笔仗乎?打仗的结果,苏雪林女士到处哭诉,于是,寒爵先生的麻烦就大啦,大家一致责备他不该直打穷追,把他阁下责备得狼狈万状。有一次柏杨先生在一个茶会上,就恰好遇到这个话题,一批「德之贼也」的人物,纷纷说寒爵先生的不是,我老人家忍不住问曰:「各位老哥,你们看了双方面的文章乎?」有的说没有,我曰:「你没看就下断语,这算那门子亲戚欤?」有的说看啦,那么就文论文,就理论理,到底是谁站住?谁站不住?「德之贼也」用手摸了半天嘴巴,呻吟曰:「寒爵虽然说得对,但苏雪林女士这么大的年纪啦,孤苦伶仃一个老太婆,应该敬老呀!」呜呼,原来不是理的问题,而是老的问题,苏雪林女士是老作家,没人否认,即令笔墨官司打输啦,也没人因之减少一分对她的尊敬,反而是她用的种种怪招,如猛写黑信告密寒爵先生思想有问题,就使人不服。然而「德之贼也」却是不讲理而讲老的,只要老啦也就有了理啦,而老是一种权势的象征──不是本义上权势象征,别查古书查字典抬杠,而是传统上和心理上权势象征。中国知识份子不但对权势盲目顺服,反而嗲将起来,发明一些理论,使权势份子觉得那种乱搞是既合理又合法,既顺天又应人的,在这种无边无涯的糟蹋斲丧之下,中国人的灵性,无?类矣。
   导演秦剑先生,去岁(一九六六)由香港来台湾养病时,有一次前去看望,碰上他正对一个年轻小子发脾气,我老人家问他干啥这么旺盛,他曰:「我讨厌透了你们这里暮气沉沉的面孔,任何一个小子,进得门来,就一脸惶恐,双腿并拢,请他坐他不敢坐,请他说话他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好像我是大爷,他是孙子。看俺香港来的学生,哪一个不活活泼泼,侃侃而谈,我们社会地位虽有高低,学识虽有大小,人格却是一样的呀,老家伙大家伙的见解,也不见得高明呀。大大方方并不影响对一个人的尊敬,为啥要那么畏畏缩缩,一点都不开朗?」
   秦剑先生是一个豪爽的朋友,他超越的见解和直言直语,使我激动很久很久。不过问题是,他在台湾只住了三个月,便回香港打他的离婚官司,如果长住下去,我想他的感触恐怕会一天比一天小矣。小到最后,可能索性根本没有感触也说不定。盖日子一久,见惯了蹶屁股鞠躬,偶尔有个不蹶屁股鞠躬的,可能觉得真他妈的刺眼。怎么,你不服我呀!而他目前只是一个客人,「德之贼也」还可能有雅量恕他年轻无知,如果他在中国生了根,而仍然坚持着挺直脊梁,要跟「德之贼也」一般高,恐怕饶不了也,为了事业,恐怕他自己难免也要蹶屁股鞠躬。
   我们对儿童的教育,似乎从小就训练他们对权势崇拜,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种人简直应在他屁眼里塞一根酱萝卜。对孩子最大要求是「肖我」,对不成材的孩子,一开口就骂他「不肖」。肖者,像也。意思说儿子必须像老子,才算理想的国家主人翁,如果不像老子,就是罪大恶极。发明这种想法的人,也真得狠狠打四十大板。呜呼,人类是一种会犯错的动物,不但人类,连活神仙有时候都会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玉皇大帝如果不瞎了眼封孙悟空先生弼马温,孙公何至大闹天宫哉?想不到一个人一旦当了爸爸妈妈,就好像喝了「不错汤」,就没有错啦,这是一种婊子歪理。当然啦,就亲情而言,原意可能是即令父母错啦,也要原谅他,但我们可以强调原谅他,不可以强调老头老太婆没有错也。至于「肖」与「不肖」,更是残忍得把孩子一头按到酱缸里,强盗的儿子如果也必须「肖」强盗才算好孩子,还成个啥世界哉?
   中国社会上,权势的代表人物有两种,一曰「君」,一曰「父」。「君」包括皇帝和比你大一级的官,「父」则包括爹娘长辈和任何一个比你多吃几天饭的老头老太婆。「君教臣死,臣不敢不死;父教子亡,子不敢不亡,」乃成为最高酱缸蛆的境界。于是乎,洋大人勉励孩子「棒」,中国人却勉励孩子「乖」。洋大人曰:「你真棒。」中国人曰:「你真乖。」「棒」是一种赞扬,「乖」则是一种夸奖。「棒」是鼓励孩子蓬蓬勃勃,发展创造。「乖」则只是鼓励孩子听话,鼓励孩子向权势低头,鼓励孩子泯灭是非,歪曲公正,销毁侠义精神;即令「君」「父」错啦,也是对啦,也得照样听话,照样低头。不要说反抗,只要有一点点独立思想,有一点点困惑,就是不乖矣。于是乎,洋大人以「棒」为最高生活内容,中国则以「乖」为最高生活内容。所以别瞧有些尾大不掉人物对人民的嘴脸狰狞可怖,他阁下反过来对「君」对「父」,可乖得很哩。无他,凡对下是「凶官儿」,对上一定是「乖奴才」。
   孙观汉先生在〈关怀与爱心〉(《菜园怀台杂思》)中有一段曰:
   「有一位高级主管人员,时常责骂低级职员,那些低级职员常低头无语,其中有的同样的转首骂工友们,这种现象,在旁听到,心中总觉得不惯。但每次那位主管人员和我谈话的时候,他不但笑容可亲,只要我伸手取烟,他的自来火和我的烟会同时到我口边。那时我真不懂,难道我做事的能力和效率,真比那些员工高到如此可钦佩的地步吗?」
   
   
   浆糊罐
   孙观汉先生最后这两句问话,使人紧张,幸亏他只是在书本上问,我们不必当场出丑,如果他傻里傻气面对面问,恐怕我们就得结结巴巴支吾一大阵也。「德之贼也」一定解释曰:「老哥,你名闻国际,他是由心眼里尊敬,诚於中而形於外,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来啦。」这么一说,孙先生浑身舒服,那位拿打火机的朋友也浑身舒服。不过这种解释只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