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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李碧华作品集-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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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雯吁一口气:「还我自由。」 

这晚,是的,3:02am——竟然是小健! 

「不可能——」她拔掉电话线后想:「他怎可查出新的号码?」 

停用家居电话没问题,可以用手机。 

电光石火问,她手机响了。 

「是我,小健。」 

咏雯吓得把手机关上。一下子,同外界「完全」断绝通讯了。 

空气中一点声音也没有。时间停顿。——连床头的闹钟也停顿了。 

「铃——铃——」 

突然,手机发出令她震惊的响声,一个电源未通的工具,响了?通了?一听,仍是他,小健苦涩而妒忌: 

「你为什么避开我?我那么专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倾诉心事的朋友——女朋友。我怕。阴间是一个寂寞、孤独的地方,好黑!好冷!我想人陪。3:02am,为什么医生一句话:「certified」!就确定我的死亡时间?我还没收线,我的手机还有270分钟,——永远未用完的通话时间。」 

咏雯骇然,把手机扔掉,跌坐地上。 

声音不知来自哪个时空,关山阻隔,很远却很近,就在身边: 

「雯雯,我爱听你的声音,不能自控,你怎可以这样对我?你怎忍心这样?」 

失去免疫力的他心痛: 

「为什么我舍不得失去你?」…… 


八十七神仙壁 「李碧华」 





  北宋年间,洛阳城北邙山一座破旧的古庙前,来了一批官府中人。 
  此庙在前朝,香火曾经鼎盛。经过岁月,墙壁坍颓,神像的全身已告剥落,壁上的画,面目模糊。 

  不过庙外几株苍老的松树可以见证,这冷落萧瑟的寺庙,一度客来客往,为了欣赏壁上那五圣千官八十八神仙的行列。相传是吴道子的真迹。 

  就连杜甫,也题诗称颂"森罗移地轴,妙觉动宫墙。五圣联龙衮,千宫列雁行。冕旖俱秀发,旌旗尽飞扬。" 

  时间是无情的。 

  多麽恒赫的作品,颜色退去,建筑崩塌,难以好好留存。 

  至於是谁的遗迹,也无从稽考了。一般老百姓,不问情由,还是希望出自高人手笔。 

  他们好事地围睹。 

  官差赶人: 

  "站开些!站开些!此庙三日内封闭,因官府决意重修。壁画重绘,此旧墙将拆掉。。。" 

  "哎,好可惜呀!都砸烂。" 

  "难道拎回去保存?谁会买下一道墙壁?" 

  老百姓都在营营耳语。 

  "即便富商巨贾,也只不过选取较完整一角作个记念吧。" 

  "东壁那麽大,西壁也那麽大!" 

  "--有什麽会得比填饱肚子重要呢!" 

  结论总是这样。 

  眼看文物快将不保,变成颓垣,惋惜也无用。 

  忽地人丛中钻出一个素色长袍,面相清奇的老人,年约六十,白发红颜。身伴随同一少年,未及弱冠,似是弟子。 

  老人相当陌生,不是本地人,不知来自何处。他排众而出,道: 

  "各位大人,我愿倾尽所有,以三百千得之,尚祈成全。他日当重绘此画,不收分文。" 

  买卖当然成交。 

  一夜之间,老人和少年,许是请了帮手,或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把那两面残破的墙壁,主要是壁上的画,都搬走了。 

  浅紫色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疏笔点染了山水,明星已坠。 

  "阿元!阿元!" 

  老人唤醒了少年: 

  "我们开始吧!" 

  这是在深山幽谷之中的一座竹篱茅舍,老人隐居於此,久已逍遥不问世事。--也许是等待一个机缘。 

  他把阿元收为弟子也是机缘。 

  阿元是孤ㄦ,只在市集帮闲维生。有时在就鞠的园子外,给踢气球竞技或比赛的富人喝采打气,讨赏。 

  他天性爱绘画,没钱时以烧焦了的枝子在泥土地上画铁线画。存点小钱,买几张纸临摹。某日老人偶遇他在画驴,便拈须一笑: 

  "小伙子有天分,但欠点神,让我添你几笔吧。" 

  老人自篮子中取出色笔,添动几下,果然那驴栩栩如生,似在呼呼喷气。老人忽地飞快以朱砂一点右眼,阿元来不及一看,那头毛驴,竟破纸而出,逃得无影无踪。 

  阿元楞住,抬头见老人,知非凡。只觉於他亲,也不问底细,慌忙恭然下跪: 

  "以後请师父教我!" 

  老人无姓,他只道他忘了。隐士俱无前尘。阿元只晨昏尽弟子礼,潜心习艺。 

  今天他起晚了,主要是昨宵把一块一块的无故出现在门外的破壁砌好,搬抬得浑身酸疼。睡不到两个时辰,师父已经精神奕奕地准备动工了。 

  阿元也兴奋地爬起来,听从师父嘱咐。 

  "我先把壁画摹成纸稿送你,待得寺庙重修,便让之重现。" 

  --这看来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画中共八十八为神仙。 

  乃道教的帝君(东华和南极帝君,头上有圆光)前往朝诘天上最高统治着之队仗行列。他们居中,领着真人,仙伯,金童,玉女及部从,神将。。。,全体人物作节奏前进。虽是前朝故作,但衣纹稠密重叠,旌幡衣带当风飘扬,看上去总有在空中徐徐而行之错觉。群仙头饰裙裾,手中所持仪杖,仪态身姿,丰满华丽。帝君庄严,神将威武。。。 

  阿元见老人非常熟练地打好草稿,技艺之高,他目瞪口呆。在旁边只有侍候的份ㄦ。 

  但阿元天性聪颍,而且苦心孤诣,因此很快便掌握到铁线描的要诀。 

  神仙都工笔细描。潜心绘画,何时方可完成? 

  老人从容而道: 

  "观画,少言。" 

  阿元日夜对者神仙画卷,於画中人同游共息。 

  真美! 

  看上千遍都不厌。咦,有一个最美。。。 

  从老人口中,他又知道更多吴道子的故事。他是画圣,爱画者都尊崇这天人。在前朝日子,他画"地狱变相","送子天王"。。。他在桥旁土屋壁上画了一百匹骏马,破壁日去。他画佛像顶上圆光,以肘为支,挥臂一画,浑然天成。他把三百里嘉陵江山水尽收肚内,一日之间为玄宗宫中大同殿上重现风光。皇上爱才,下令"非有诏不得画"。他夜画"钟馗捉鬼"。他跃入山水大画中,邀游洞府不思归,人皆以为仙去。。。 

  阿元整个人浸淫於此,不知年日。 

  画稿亦已完成。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团,忍不住: 

  "师父,你是谁?" 

  老人不答,只提前事。 

  "一日我曾告你,要画活,可用朱砂点其右眼。记得吗?" 

  阿元一想,便问: 

  "若要进画中一游,又该如何?" "这个。。。"老人沉吟一下,欲言又止。终於他闭目养神,像是听不真切,任从阿元侍立,不得要领。阿元知孟浪。 

  山野开始暗下来,孤星在眨着眼,顽皮而寂寞。是夜无月,老人拍拍阿元得肩头: 

  "阿元,你已学吴生笔,尽得其闲丽之态,我把重绘壁画的重任交托於你,望你花尽心力,使之流传。我明日将作别人间,载壁乘舟,沉之洛河。" 

  次日,老人於破壁,悉数矢却踪影。 

  阿元面对迤逦之神仙画卷,不胜欷嘘。 

  他着实後悔。 

  为什麽忍不住追问师父是谁?让这疑团永置心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是是非非,何须知得太清楚? 

  阿元一定要完成重任,方对得住执手相教传艺的老人。 

  寺庙修好,墙壁一片空白。阿元终日不发一言,把前朝瑰宝重现人前。 

  每完成一个,就认着他们: 

  "威武神王。天丁力士。妙行真人。西灵玉童。太清仙伯。太丹玉女。开明童子。梵气弭罗玉女。斩魔神慧金童。紫华扶神玉女。太极丹华金童。夜灵玄妙玉女。。。。金童。。。。玉女。。。。金童。。。。玉女。" 

  他呕心沥血,花上三年。 

  青葱的日子,便於他们度过。 

  不是他们,是她! 

  她,浓黑的秀发盘了望仙髻,脸庞秀润,天真妩媚。站在东华天帝君的附近,回过头来,顾盼生姿,向人间散着五色鲜花。 

  阿元爱上了其中一个神仙了。 

  他画她时特别仔细,特别庄重。--她不是他创造的,但他令她重生。 

  她的衣带仿佛拂到他身上心上来。 

  阿元沉思了一夜。 

  他五内有种渴求,也有种惶惑。。。 

  当风飘扬的衣带。。。 

  为什麽是这个?为什麽不是那个? 

  八十八个之中,为什麽是这个? 

  浅薄无知的人,只能被机缘牵引,生世都没能力知悉真相。 

  天亮了。 

  阿元不辞而别。 

  官府中人来检视大功告成的壁画。远近的画工和文人雅士也来了,啧啧称奇,太美了!--奇怪,他们数。。。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只得八十七位神仙?再数一遍: 

  八十五。 

  八十六。 

  八十七。 

  是八十七! 

  流传至今,是一点神秘的矢真吧? 



不要让他收到信 「李碧华」 

今年,施展远的生活起了两个重大的变化:——他找到工作。他的第一份工是 
在一家出版社当装帧设计,为书本做包装。 

此外,近日楼价已止跌回升中,在湾仔开设服装公司,专门接校服定单生意的 
爸爸。终于以楼换楼,买下这间比以前大上三百尺的单位。他们刚刚搬了家。 

这些都是好开始。 

爸爸虽说是校服大王,与好些学校长期合作超过二三十年,校长转换了几次, 
校服仍在他公司定做。但近年经济萎缩,校服的颜色及款式没以前讲究,多是灰、 
白、蓝这些,有些家长为了省钱,已改买成衣。有些原买两套替换的,改买一套, 
情愿洗得勤些。 

幸好施展远也自理工毕业了。家中负担减轻。 

这几天他在赶三本《会考天书》,希望可在特价双周推出,所以下班很晚。同 
事都回家了,他还在电脑上苦干。 

大概九时多,他在外面吃过饭,拖着疲累的身躯步上四楼。这是一幢六层高的 
唐楼。爸妈看中它楼底高,环境也不复杂。旺中带静。 

施展远上楼时,后面还有个女孩急着上来。速度比他快一点。但总是跟在后面。 
他稍放慢脚步,她仍在身后。——好象要问他一些什么。 

他以为她是住客。 

“你收到信吗?”但女孩在身后问:“不要碰那封信。不要看。” 

他最初还不知是问自己。 

回头,向女孩道: 

“什么信?” 

“哦——”那个穿校服的女孩才看清楚,迟缓地失望:“我认错人了。你住四 
楼吗?” 

又喃喃:“你背后看来像他!” 

他好奇:“什么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你也住四楼?” 

“我们一家搬来不到一个月。”他说:“是不是上手住客的信?抑或你的信?” 

“是我给他的信。”她一想:“这样吧,如果你见到‘黄志辉’的信,就留着, 
千万不要给他!记住了,你把它还给我!” 

“好!我会留意。放心吧。” 

施展远见太晚了,便叫女孩回家做功课去。看来她一放学便来等,连校服也没 
有换。 

“我住附近的。” 

“咦?”他笑:“住附近也寄信?可以通电话或面谈呀?” 

“——不,有些事情,写出来,容易些。”这个看来十六七岁的女孩低下头来。 

“写了又后悔?” 

她苦笑。缓缓地渴睡地步下楼梯。还挨着墙,没精打采忽地回过头来,在黑暗 
中叮嘱: 

“不要让他收到信!” 

一个星期过去,施展远在信箱中没见着“黄志辉”的信。——这中间其实有点 
“时间”上的荒谬,但一个人忙起来,便没工夫察觉。 

星期三早上,他赶着上班时,忽见那晚穿着校服的女孩,又在街上闲荡——不 
是闲荡,是在邮筒附近徘徊。她见到他,涩然一笑: 

“我等邮差。” 

那个新式的邮筒,是绿和紫色的。上面写上信箱编号,也有中英对照的“收信 
时间表”。星期一至五,收信时间是12:30和18:30。 ——还没到邮差来取信回邮 
局处理分派的时间。 

施展远奇怪地问: 

“等邮差干嘛?” 

“我要取回我的信。我不想寄出。”她坚决:“我等他来开邮筒。” 

“不用上课吗?”他问:“你读哪间学校?” 

“不告诉你!”她卖关子。 

他留意到格子裙校服,圆领白上衣。还有蝴蝶结……。 

“你快上班吧,迟到了。” 

“你要等上三个小时,不闷吗?” 

“我习惯等。”呆滞地:“但不习惯这难看的颜色。以前的红邮筒多漂亮,又 
有型。” 

施展远见小巴来了,匆匆跳上车道别。——这中间也有点“时间”上的荒谬, 
不过他担心迟到,又担心赶不了货,便忘了此事。 

这个星期天,他的旧同学要他做东请吃火锅,因为五个人中他最快找到工作。 
后来他负责送周宝儿和李绮雯回家。他比较喜欢宝儿,打算在她生日时把小礼物和 
贺卡寄给她。——想起,对了,有些事情,写出来,反而容易些。经过邮递,有惊 
喜。 

蓦地见到寂静的角落,明媚的灯光下,女孩划了一根火柴,颤抖地企图抛进邮 
筒中。火柴在“嚓——”一声后闪了一朵红花,照见她一脸泪水。 

她想放火烧邮筒? 

施展远马上跑过去,把火柴夺走踩熄。 

“你不可以这样的!”他斥责:“你会把所有的信全烧掉,这是犯法的!” 

她垂泪,无限凄凉。令人心软。 

“你的信重要。”他把声音放软:“但人家也许有同样重要的信等着寄出。” 

也许是情书,也许是报平安的家书、道歉信、支票、律师信、文件、单据、活 
命钱……。太自私了! 

——如果自己的卡片寄出了,无辜地被人烧掉,不能到达对方手中,而自己却 
一无所知,天天期待回音,是否太冤枉了? 

几乎成为受苦人了。他劝她: 

“你要找信,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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