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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醉玲珑(全集)-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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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天凌回身看着她:“惟云对你佩服的紧,你便同他聊聊也好,否则他总是难以释怀。”
    卿尘点头道:“我知道,这也在所难免,不能怪他。”
    世事总难全,卿尘心中倒对斯惟云极为赏识,他虽多有顾虑却深明大局,日夜监工修筑大堤无有丝毫懈怠。夜天凌识人用人非但各尽其才,亦能使他们忠心不二令出必从。
    秋阳自高远长空铺洒而下,卿尘微微转身看着夜天凌清拔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淡淡金光洒落在他墨色长衫之上,那逆着光阴的深邃轮廓如若刀削,沉峻锋锐,坚毅如山。
    眼前这个使天下贤能者俯首称臣的人是自己的夫君,卿尘眸底淡淡转出一笑,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心志,一个同样让自己臣服的男人,或者,这便是她情愿一生随他的因由吧。
    独坐轩中,埋首层图长卷,斯惟云抚额皱眉,忍不住心生烦躁,推案而起。
    封州,那是故乡所在。
    少时嘻戏江畔犹在眼前,不想如今此处竟要亲手毁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壅江水坝之下,事出情非得以,却亦情何以堪!
    踯躅良久,喟然抬头,猛的看到卿尘白衣轻裘,面带微笑站在身前,看着那一案凌乱的图纸。斯惟云吃了一惊:“王妃,惟云失礼了。”
    卿尘习惯了陆迁的少年潇洒,杜君述的疯癫不羁,总觉得斯惟云工整严谨,倒还有些不习惯。“在想壅水蓄洪之事?”她对斯惟云一笑,步到案前俯首看去。
    字如其人,斯惟云的字瘦长有力一丝不苟,正如他的人,削瘦似有文人之风,却处处透着风骨严整。若不是这样的人,如何能将如此浩大的水利工程一手策划,心智奇巧,当世之中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斯惟云无意一瞥,眼前秋阳穿窗,淡映在卿尘秀稳的白衣之上,明光澄透风华从容,那周身透着的潜静气度如清湖深澈,竟叫他一时掉不开眼,滞闷胸口的那股郁闷在她明净一笑中烟散云淡,心底便无由的安静下来。
    见他久不做声,卿尘奇怪抬眸,斯惟云忙将目光一垂,不敢与她对视,说道:“王妃,我知道此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仍不甘心。”
    卿尘微微点头,细长的手指在斯惟云精巧的水利图上划过,思虑片刻,问道:“我记得日前信中曾与你商讨过,开山凿渠,支分壅水,穿定峤岭饶两州而过的构想,你有没有想过?”
    这数月来书信频繁,斯惟云自那日天机府中与卿尘笑谈算数到如今共商水利构建,早已深深为之折服,几乎凡事必与她商讨。俯身抽出另外一张图纸,指给她看:“此法确可使壅水分流避开青、封两州,原本为平衡水量趋避洪峰,亦会在此设筑分水坝相连南北二渠调节江水,使之枯季不竭,涨季不溢。但北渠虽早已动工却进程缓慢,只因定峤岭岩石坚硬,整个水道才开凿了小半,即便日继夜赶也来不及。”
    卿尘注目看察,而后笑了笑:“四殿下其实也希望你能设法筑成此渠,方才在堤上看到定峤岭那边一直没停工,不是也一言未发吗?”
    斯惟云抚过手下图纸点头道:“我追随殿下这么多年,人人都说殿下冷酷,却不知跟殿下办事其实最为轻松。无论何事,殿下尽予我们临机专断之权,如此信任,我又岂能辜负?壅江水坝绝不会耽搁行军大计,只惜乎事到如今难以两全其美罢了。”
    卿尘转身问道:“你对蜀中甚为熟悉呢。”
    斯惟云神情悠远,似带着些怀念,却隐着深深痛惜:“我自己便是封州鄄城人氏,此处民风淳朴风景怡人,是极美的地方,加之物产富饶,年有丰余,若眼下这筑堰引渠的构想完成,则蜀地水旱从人,便更不枉天府之国的美称。”
    “所以殿下才必取蜀中。”卿尘抬眼远望,别馆临江不远,耳边依稀传来江水浪声:“蜀中乃天下粮仓,至关重要,绝不容失。”
    “我知道。”斯惟云凝重答道,“我可以只想一个封州,殿下却要兼顾四域,所以我并无怨言。”
    卿尘自他清瘦的脸上看到一丝清远的笃定,壮士断腕豪情在,她心下佩服赞许:“水利乃农耕之本,农耕乃民之所倚,民生即是天下。你手中实是系着我朝根本,待蜀中安澜,尚有大正江流域水患待整,殿下对你甚为倚重。至于青、封两州也已有安排,调百万之资重建两郡,或可略为补救吧。”
    斯惟云疑惑看来,百万之资,即便是国库征调也要大费周折,卿尘却只是淡笑,不再多言。离京之前她已将莲妃所赠的紫晶串珠交于莫不平,着冥衣楼暗备军资粮草以防战中不测,更要以此善后蜀中。
    “何不相信殿下?”她扬眉举步:“走,陪我去江边看看,这功在千古的水利构筑只听你在信中频频提起,既然来了,我倒真想仔细见识一番。”
    斯惟云自愣愕中回过神来,即刻命馆内侍从备马。
    一路指点说谈,卿尘同斯惟云到了江岸之前。
    定峤岭山高险峻,如削锐屏峰直插云际,截挡大江。山风江水料峭而来,扑面冰寒,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卿尘扶着风帽策马缓行,岭前北渠并不甚广,只约有一人之深,十余步宽,较迂曲小冲积平原而过的南渠而言,只能容三分江水。然就是这三分江水,尽可将良田化做泽国,房屋毁为废墟。
    临山涉水,有不少征夫正在凿山穿渠,抬挑艰辛。
    自古以来,民所知政情不过了了,生死变迁无不是掌于当政者手中。这江畔近百万民众,有几人知道家园将毁,甚至性命堪危,他们不过是靠劳力养家糊口,期求丰年盛世,能安度生活。
    高高在位者玩弄权术覆雨翻云,纵幸处于施政一方,心底又岂能不生悲哀?若无坚硬如山的心志,所谓天下,不过只是苦累折磨罢了,不苦自己则毁苍生。
    斯惟云随卿尘并羁而行,见她仍往深处走去,出言阻止道:“王妃,前面开山凿岭甚为危险,莫要再行了。”
    卿尘微勒马缰,举目遥看,耳边已能听到“叮当”不绝的斧凿之声,她看了会儿,突然问道:“这开山凿渠用的是什么法子?”
    斯惟云道:“此乃蜀中古法,在山岩之上架柴灼烧使之炙热,而后取冷水或醋猛浇其上,则岩石淬裂,再以铁凿开剥。如此逐层烧凿,周而复始,则贯通山岭。”
    “那岂不是很慢?”卿尘诧异抬头。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斯惟云道:“这已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了。”
    “为何不以炸药开山?”卿尘再问。
    斯惟云一愣:“什么?”
    卿尘恍然,火药在此时应该并没大为应用。心中电念飞转,催马道:“走,回去!”扬鞭转回行馆。
    斯惟云路上相询,都被卿尘抬手阻止,只对他道:“你去给我找些炼丹的书来,还有,把冥执叫来。”
    不过一会儿,冥执同斯惟云来到别馆,见卿尘正在案前翻书查找。
    “王妃!”
    卿尘抬头,对他们一笑问道:“冥执,江湖上可有火雷弹之类的东西?”
    冥执说道:“有,王妃何故此问?”
    “你可会制?”
    “虽不精通,略知一二。”
    卿尘在纸上抄了些什么,她记得火药乃是古时道士炼丹求仙的无意发现,果然在这种书上查到了蛛丝马迹,拿给斯惟云:“书中自有千般计,惟云,看我设法保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封州。”
第16章 惊雷动地移山海
         别馆清幽,后院忽然轰然一声巨响,远近可闻,震的栖鸟惊飞,屋室簌簌作响。
    一座小假山被炸飞一角,卿尘不想这东西如此猛烈,虽自觉站的够远,却仍被飞石击的睁不开眼睛。匆忙回身举袖遮挡,面前突然人影一暗,却是斯惟云快步挡在了自己身前。
    冥执满身狼狈的自不远处飞掠过来,抖落飞灰尘土:“王妃,不用木炭果然也行。”
    卿尘躲过沙石,对斯惟云投去感激的一笑。斯惟云微微怔忡,却低头抚拍衣衫,避过了她的眼睛,只是道:“此处太过危险,王妃还是避一避吧。”
    卿尘却只思量道:“去掉木炭,这次加的是清油、松蜡和干漆,我们不防再加桐油试试。不过这引信不行,常人没你这般身法,谁躲得过去?”边说边指着冥执灰扑扑一身笑道:“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话刚落音,卫长征带了几个近卫匆忙过来,夜天凌身形出现在拱门处,看到院中情形,目光往卿尘身上一带,剑眉拢蹙,深瞳微敛处生出丝惊怒。
    卿尘吐吐舌头心叫不妙,刚对他露出笑容已听他沉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夜天凌上下打量卿尘无恙,眸中怒色褪了几分,然看向四周乱石狼藉仍旧神色未霁。
    伸手抹了抹发间灰尘,卿尘笑道:“没什么,做个试验而已。”
    白裘之上覆满灰土,再怎么整理也是够了狼狈。夜天凌语气峻冷:“整个别馆都快让你们拆了,岂能如此胡闹?”
    先前多次失败,并未料到这次真能引发爆炸,卿尘自知理亏,早知如此,便该去外面寻个开阔的地方才对。对斯惟云和冥执使个眼色让他们先走,免得一并遭训斥,笑着撒娇道:“妾身知错,殿下大**量,还请息怒。”
    身边众人退尽,夜天凌怒瞪她一眼:“没一日安份,哪有点儿王妃的样子!”
    卿尘撇撇嘴:“我若不安份能保全青封两州呢?”
    面上恢复清淡不波,夜天凌眸中却闪过诧异:“此话当真?”
    卿尘被灰尘呛的皱眉咳嗽了几声:“虽未成亦不远矣!”
    揽她走到廊下避开浮灰,夜天凌审视她那花猫一样的脸庞,突然失笑:“你若真能保全两州,自然重重有赏!”
    卿尘耸耸鼻子:“谁稀罕!”
    夜天凌倒不以为忤,伸手为她抹了抹脸颊:“还不洗把脸去,看黑一道白一道的,不知道还以为登台唱戏呢。”
    卿尘抿嘴笑着,突然想起和十一在竹屋生炉火的情形,历历在目,如是眼前。
    那时萍水相逢,夜天凌有伤在身,形容清冷言语淡漠,却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她像是坠入百世千生宿命轮回,无端的沦陷在那双眼睛中,一切便在不经意间注定。
    当胸一箭,竟成了千年姻缘,此时想起却仍有依稀心疼。她回身抬眸,看向他的目光溶溶浸浸,不仅多了几分柔软。
    夜天凌触到她的眼神,心头微微一荡,静阳深秋风中回暖,在他清冷眸底洒下温柔淡定,浮浮沉沉,“发什么呆?”他笑问道。
    卿尘抬手抚上他的胸口,柔声说道:“四哥,不管身边事情多忙,还是身子最重要。”
    夜天凌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早就不碍事了,我自有分寸。”
    秋阳澄明,他洞察明锐的眸光耀目,卿尘扭身含笑一避,手却被他握着挣脱不得,也不由挂念起十一来,问道:“十一今日有信来吗?幽州可好?”
    “只要虞呈不妄动,十一镇守幽州有山有水,比在伊歌逍遥多了。”夜天凌道。
    十一这番“逃婚”幽州可真不枉此行,卿尘扬头向着湛湛秋阳呼了口气:“哈!多日未见,还真有点儿想他了呢?”
    “哦?”夜天凌眼波动了动,隐带微笑:“竟当着自己夫君想别人?”
    纤眉高挑,卿尘转眼妩媚,挑衅道:“就是想,怎样?”
    夜天凌露出不动声色的笑意:“恃宠而骄,看来不立点儿家法不行了!”
    卿尘眼中狡黠,魅惑的盯着夜天凌笑意盎然,趁他不注意猛然抽手,竟让他一把抓了个空,“遵王爷令洗脸梳妆去,换衣服啊,你不准进来!”
    夜天凌倒也不追,只负手闲闲走去,戏谑道:“还怕我看?”趁卿尘闻言脸红,身形一动便将她逮到怀中,反手掩了房门。
    屋中笑声轻扬,秋叶随风,金灿灿的沐着阳光翩跹而下,舞尽缠绵。
    一夜秋风紧,壅江水冷,长浪微退,露出峥嵘岸石。
    自那日后,夜天凌下了严令,不准卿尘再靠近那火药分毫。令出如山,从斯惟云到冥执人人严守,自到山边去改进试验。
    卿尘几次想偷跑去看,夜天凌却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无论何事都将她带在身边,害得她也只能跟着他,听他和唐初、卫长征等商量如何布兵,如何行军之事。
    夜天凌此次只带了一万精骑铁卫,神鬼不知的分批入蜀,加上本城守军,不过三万有余。他却要以这三万兵马,破西岷侯十五万东蜀军,奇谋险兵运筹帷幄,叫卿尘看得咋舌。
    蜀地秋冬并不甚寒,夜天凌理事的室内却因卿尘怕冷亦生起了暖火。卿尘倚在窗前坐了会儿,不耐的将手中书卷丢下,去拨弄铜炉中烧的通红的银炭,一边叫道:“四哥!”
    “嗯?”夜天凌看着案前文卷淡淡应道。
    “我去看看他们弄的怎样了吧。”卿尘将目光从铜炉上空朦胧流动的热气中投向夜天凌。
    “不行。”
    “那你和我一起去总行了吧。”卿尘仍不死心。
    “不是去过了吗?”
    “又过了几天了。”卿尘可怜巴巴的托着腮,看着他。
    夜天凌神色不动抬眸一瞥,眼中掠过丝笑意,“心浮气躁的,自从到了蜀中怎么竟不像在伊歌那么安静了。”
    “你指望我待在别馆深闺画眉窗前描绣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啊?”卿尘说道。
    “你?”夜天凌失笑:“你昨天刚和唐初热火朝天的将我此次行军方略大肆研究了一番,各说各有理,哪有时间画眉描绣?”
    “最后还不是都被你给否了,害我白操心,再不管了!”卿尘哂道:“做的久了会冷,得出去活动一下才好啊。”
    “冷吗?”夜天凌身上只着了件云青长袍,看了看那铜炉。
    卿尘丢下盖子,绕到他身后环着他脖颈,不由分说便将手塞进去:“你试试看!”
    指尖冰凉,夜天凌却只微微躲了一下,便任她暖着:“怎么这么凉?”
    倒是卿尘反而抽手出来:“凉你干嘛不躲?”
    夜天凌一笑,伸手握着她,答非所问:“此处离东蜀军驻地太近,不可张扬。何况今日外面风大,你在这里陪我不好?”
    卿尘被他语中那若有若无的温柔圈住,只能贴着他耳边笑说:“好好好,我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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