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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知更鸟 作者:[英]亚历克斯·齐冈 译者:张晶 新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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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午夜报时声。这看起来似乎很适合周围的气氛。
    街上挤满了小车,灯都大开着,还设了两道障碍,其中一个把发案住宅的前门
围了起来,另一个在稍远处挡住无关的过路人,但并不阻拦附近的住户。凯茨停下
来,取出自己的证件,一边亮在手里一边走过一个脸色苍白的实习巡警。他看起来
还是个大孩子,大约有19岁,警灯蓝白相间的灯光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凯茨不认
识他,但是冲他笑了笑,以示鼓励。她觉得他可能难以通过实习期。
    在院子外的台阶上,站着另一名实习警官,也是个孩子。她冲他问了一声“麦
金尼斯”,他就打开了大门让她进去——进到了地狱里。
    屋里有个长长的走廊。充满了血腥味,肠子的味道和其他什么东西的气味,—
—培根肉?肯定不是。它混在前两种气味中,说不出的怪异,凯茨忍不住伸手要找
张纸巾,这时麦金尼斯出现了。脸色灰暗得如同这所房子,明显是受了刺激,还没
有恢复过来,十分虚弱的样子。
    “你终于来了,凯茨。”
    “我尽了最大努力,先生。莫伊拉……”
    “我知道。”麦金尼斯向身后望了望,说:“太糟了。”
    “比利在哪儿,先生?”
    “花园。”
    凯茨顿了顿。她应该怎么做?那扇门的另一面是恐怖世界——但是它同时又意
味着工作,经验与提升。她冲那个方向侧了侧身子。麦金尼斯似乎很悲伤,他的眼
睛冲着里屋看了看,微微摇了摇头。“现在别去,姑娘。你有的是时间。去跟比利
说句话。他肯定想知道莫伊拉和孩子怎么样了。”
    “他在哪儿?”凯茨问。
    “穿过厨房就到了。”麦金尼斯说。他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失望。
    他们头顶上有脚步声,有人摔倒了,骂了几句。探长抬起头,冲上面喊了几句。
楼上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鲍勃,他道了歉。麦金尼斯不再追究。
    凯茨转身向后走去。厨房里犯罪现场正在拍照,煤气炉被盖了起来,使人看不
到下面有些什么。凯茨有些好奇,但她没有问,径自出了门到了亮如白昼的后花园
里。许多穿白衣的人。正在那里进行搜查,电子仪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比利呆
在远处,躲在灯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脸上也一半是光亮,一半是阴影。他无力地坐
在一张长椅上,就像一滩烂泥。他手里端着一杯冷茶,根本就没有喝,已经晃得只
剩下了一半。凯茨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与杯子。比利抬起来,眼睛茫然无神。“她
没了。”凯茨说。
    比利没作声。
    “比利,莫伊拉没事,母子平安,你当爸爸了。”
    “他多重?”
    “是个丫头。”
    “不,是个小子,凯茨。莫伊拉做过B超,他们告诉我们说是个男孩。我们给他
起名蒂米。他有多大?”
    飞磅还多一点儿。但是她是个女孩,比利,她个头不小,很瘦,跟你一个模子
造出来的。
    “我们拍过B超,他有小鸡鸡,其他该有的都不缺……”
    “很遗憾,比利,不骗你……”
    比利有了点神采,眼睛里有光亮闪动,好像他正在启动自己的心智,但是那只
是灵光一闪,转瞬又消失了。
    “那些王八蛋说是个男孩,凯茨。”
    “嗨!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下次生个小子不就结了?”
    “可我们根本就没想好该给一个女孩起什么名字。”
    “莫伊拉已经起好了。”
    “一直是个男孩,我们给他起名叫蒂米……”
    “你想回家还是去医院?莫伊拉可能已经睡着了。”
    比利扫了房子一眼:“我想冲个澡。”
    “屋里的情况很糟,对不对?”凯茨问。比利低下了头。
    “非常糟!
    比利听了这话,突然醒过来似的,他说:“太可怕了,凯茨。没有人能,能……”
    “好了。”凯茨说,“我送你回家怎么样?你应该脱了警服,好好洗个澡,睡
一觉,就会好点的。”比利抬起头,精神依然有些恍榴。他深深盯着凯茨的脸,眼
光变得凌厉、冷酷。在这极短的一瞬间,他看起来像个强奸犯。凯茨轻轻地摇了摇
头。
    比利声音含糊地说:“好好,回家。不错,探长说……”
    凯茨打断了他的话:“那就行了,回家!”她又看了看他的眼睛,他也注意到
她在看,就笑了。当比利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脸被灯光照亮了,那短暂的邪恶之态
从他脸上飞快地消失了,他又是比利·廷格尔——莫伊拉的男朋友了。虽然稍微有
点没本事,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凯茨此时想的是,她能不能找到其他什么人送比
利回家,省得亲自跑一遍。




 

 


                                   6

    在开车送比利去莫伊拉母亲家的路上,凯茨告诉他:“他们的女儿名字叫泰坦
尼亚。莫伊拉已经起好了。”
    “泰坦尼亚·廷格尔·迪本。”比利说,“听起来不好。”
    凯茨有点恶心,她能从比利制服上某处闻到呕吐物的气味儿。她们开了车窗,
略微向外侧着身子。
    “要不叫她泰坦尼亚·迪本·廷格尔?”比利接着说,眼睛盯着面前的控制板。
    凯茨答道:“还是让莫伊拉决定吧!”
    “实在是太可怕了!”比利突然说,“我从来没见过……”
    “洗个澡,”凯茨打断了他,“睡一觉,就好了。”凯茨冲他笑了笑,“早上
你就能去看莫伊拉和小孩了。她真可爱,我看她将来肯定能当模特。”
    “太可怕了。”比利像没听见一样,嘴里依然在重复着这句话。




 

 


                                   7

    送完比利回来的路上,凯茨开得很慢,她心里并不急着去看她肯定得看的东西。
她让车窗敞着,夜风吹了进来,将比利身上留下的气味都冲散了。她将车停在国王
广场,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凝望着沉睡中的大海,鼻孔中吹进咸腥的海的气息。她
感到有些头疼。脑子里很乱。
    海像睡着了一般,波浪也似乎寂然无声。墨绿色的海水只有在靠近岸边的地方
才在远处灯光的映照下现出些斑驳的黄色。
    凯茨想起了莫伊拉生产时的情景。整个过程很快,但是也很激烈。莫伊拉很恼
怒,她还咬了凯茨。她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骂他是“王八蛋”,但那个名字是
“梅森”,不是“比利”
    而且莫伊拉美丽的圆脸庞只有实在忍不住时才扭曲起来,一共只有两次。一次
是在孩子的头就要出来时,另一次是在助产士用针线给她缝合的时候。孩子出来的
时候,又长又紫,中间夹杂着一块块的斑,以致于凯茨被吓了一跳。但是这个女婴,
泰坦厄亚很健康,一点毛病也没有。即使在她蜷缩成紫紫的一团的时候,也能看出
能生得这么长,肯定是比利的没错儿。
    随后凯茨亲了一下她的朋友,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掀开毯子看那个紧闭
双眼蜷成一团的小家伙,那个给莫伊拉带来了莫大的欢乐的小东西。随后凯茨向莫
伊拉告辞去了发案现场。此刻站在海边,凯茨努力想使自己忘记坦蒂的爸爸就是那
个发现了凶案的可怜的警察,在麦金尼斯到达之前,他不得不独自和碎尸呆在一起,
那么长时间。




 

 


                                   8

    凯茨再次回到荷比街时已经快夜里一点了。夜正深,但街上亮如白昼,17号大
门外的水银灯明晃晃地照着。周围住户的灯也都亮着,他们在这一番惊扰之后都难
以入睡,为门外的警察送来了咖啡和茶。凯茨的车开近的时候,她看见一扇窗户后
窗帘在神经质地被拽来拽去。她定神观看,见到的只是一张木呆呆的辨不清性别的
脸。
    门外的实习警官看起来有些怕冷的样子。看见凯茨走过来,他的脸上浮起笑容。
凯茨和他聊了几句天气什么的,他笑得很开心。凯茨有点可怜他:没有比这更糟的
了。没有任何激动人心的情节,也插不上手,只能在深夜的凉风中站着,除了胡思
乱想和挨冻之外,无事可做。
    她走进了院子。接着就听见了总探长深厚的嗓音。布莱克赛正在讲话,他讲得
很轻,很柔和,但是在这死一般寂静的院子里他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随后她听见
探长回答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她的名字。
    他们在厨房里。凯茨敲了敲门,布莱克赛的声音说:“进来!”
    她走了进去,冲着麦金尼斯,点点头,然后对穿着全套晚礼服、闪亮的皮鞋的
总探长说:“先生,我刚送廷格尔警官回家。我想,他有点受惊,但是现在他跟他
的丈母娘呆在一起了。我看着他喝了茶,应该没什么事了。
    “你今晚可忙得够呛吧,弗拉德。
    “什么,先生?”
    “莫伊拉警官的事儿。
    “噢,是的,先生。她很好,先生。
    布莱克赛瞟了一眼煤气炉上盖着的白纸,皱了皱眉头。
    “汤姆,弗拉德了解案情了吗?”
    “还没有。我觉得还是先把延格尔送走的好。看这种东西,能晚一会就晚一会
吧!”
    布莱克赛转过身冲着凯茨说:“严格地讲,弗拉德,你并不需要亲眼去看。犯
罪现场组一直在那儿呆着,早上我们会有大量照片的。”
    “真有那么可怕吗,先生?”
    “很可怕。”
    “那,我还是看看,先生。目睹了罪行,就了解了罪犯。”
    “这一次可以例外,弗拉德。”
    “我宁愿去看看,先生。”她歉意地点了点头,但是语调里很坚持,“如果您
准许的话,先生……”
    “你自己决定吧,弗拉德。”
    “谢谢你先生。”
    “那好,你和探长在这儿,我出去了。”
    麦金尼斯倒了倒站久了的双脚,布莱克赛又望了眼罩住煤气炉的白纸。“那好,
再见,汤姆,弗拉德。”
    凯茨退到大厅里给总探长让路。当他走出门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看凯茨的脸,
欲言又止,走了过去,但接着他又改变了主意。
    “弗拉德?”
    “先生?”
    “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有没有男朋友?”
    “我订婚了,先生。”
    “你爱他吗?”
    “什么?”
    布莱克赛顿了一下,好像对下面要说的话不是很有把握。
    “弗拉德,我是说,没有人会因此看低你。没有人。你确实没必要看这样的东
西,回了家都忘不掉。的确没必要……”
    “我明白,先生。”
    布莱克赛几乎有点站不稳:“不,你不明白,弗拉德。”
    麦金尼斯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身后就是那个罩起来的炉子,再后面是亮如白昼
的后花园。他的一只手抬起来,好像要拍弗拉德的肩膀,但是却最终落到了门把手
上。他很紧张,浓重的口音又回来了。他瞥了弗拉德一眼,对布莱克赛说:“进去
之前我会和她谈明白,先生。”
    布莱克赛叹了口气,看看他俩,摇了摇头,转身去了。
    麦金尼斯冲着他的背影喊:“我早上7点到,先生。”
    总探长抬起一只手,径直走进了夜色。




 

 


                                   9

    探长指了指院子的大门,凯茨在前面走了出去。
    外面寒气逼人,但同时空气也很清新。凯茨深深地吸了口气。两个人在街上走
着。另一面窗帘拉了起来,凯茨盯着窗子里的人看,那张脸迅速地消失了。
    麦金尼斯显得比平时要老,更悲愁,也更虚弱。他的双手插在衣袋里,两肩前
耸,抵御着寒气。
    “死者是一个白种男子,约50岁,裸体。他受到了折磨,严重肢解,甚至可以
说开膛破肚,他没有指头,没有耳朵,也没有嘴唇。他还被阉割了,睾丸与阴茎都
割下来了。在最终检验结果出来前,我们还不十分确定,但医生认为受害人还活着
的时候烹饪就开始了。”
    “烹饪?”
    “你没闻见吗?”
    “我不很确定……”
    “医生认为锅里的是那个可怜虫的阴茎。他猜杀手做熟之后逼受害人吃自己的
阴茎。受害人的嘴里有些东西,但我们现在还不敢确认。”
    “天哪!”
    “布莱克赛说得对,凯茨,你没必要去看。”
    “我认为有,汤姆。10年后我可能会跟你眼下的职位一样高。如果到时再发生
这样的事,我是不是要派别人来替我?”
    “这次情况特殊,小姐。它是我所见过的案子里最可怕的!”
    “您是不是在命令我不要去看,先生?”
    “我只是说没有必要。”




 

 


                                   10

    凯茨钻进了戴米勒车。麦金尼斯打开副座的车门,无声无息地滑进了车子。在
街对面殡仪馆的前面有辆车,它的前灯一闪一闪。刚才凯茨在大门口碰见的那名年
轻警察正站在一辆警车前与车里的人讲话,另一名警官走了出来,碰了碰他的肩,
和他换班。附近住户的灯光一个接一个地都熄了。
    “你还好吧?”汤姆问。
    凯茨发动了车子,“我还好。”她说,“我明天早上什么时候上班?”
    “是今天吧?”
    “对,今天。”
    “早上8点在作战室有一个案情报告会。你最好在那之前能去。我会安排让你在
下午休息一下。你肯定你没事?”
    “我很好。”
    他们的车开得很慢,首先到了汤姆住的公寓。夜很静,风轻轻地吹着,街灯默
默地照着,还听不见人声。他们停下时,还不等麦金尼斯说话,凯茨抡先又说了一
遍她很好,不用担心她。
    头顶的楼上亮着一盏灯。
    “你的灯亮着。”凯茨对汤姆说。
    “那是我太太。”汤姆答道。他碰了碰凯茨的手臂,打开车门迅速地钻了出去。
一股冷风渗了进来。
    凯茨坐着没动,看着汤姆进了院门,消失了。之后她查看了一下后视镜,坐得
更加笔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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