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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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很自信没有发出超过三十分贝的声音，但这个女人却在端木的出现的一瞬间就发现了他。空洞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却依旧没有生气。
“求您，请杀死我。”
她的眼神很纯净，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没有希望，甚至没有对生的任何留恋。哪怕是在说出“求您，请杀死我”时，语气都没有一点波动。她根本就是一个心死之人。
“求您，请杀死我。”她再次请求。
洁白的婚纱上沾染了污迹和血迹，双手紧紧抱着的厚重圣经。就像一件艺术品，是那种让人心碎的美。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让端木无法继续和她对视。
端木左手拔出了伯莱塔，他觉得自己应该送这个让人心碎的女人一程。他心底不愿意看到，这个女人变成丧尸的样子。还是将这种感觉永远的定格在现在吧。
旺喔？？旺？？
是狗叫？这里有狗？狗吠声在超市内回荡，端木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声音。声音很轻，速率很快，间隔大，四脚生物有爪子。端木睁开眼睛，紧盯着远处的拐角。几秒钟后，一头丑陋的大狗出现在那里。丧尸狗，被T病毒感染的犬类。攻击性极强，爱好：肉类。
咧着一张烂嘴，却露出一口好牙。丧尸狗看到了新鲜肉类，就决没有停下的可能。新娘的身体连一个下意识的躲避动作都没有，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端木，眼神中带着希冀。
然而狗儿们并没有扑向看起来更新鲜的肉类，而是径直扑向了端木。多少有点没有准备的端木抬手挡了一下，丧尸狗一口咬住了端木的右臂。端木的肌肉现在连小口径子弹都打不进去，更何况几颗狗牙。右手向下狠狠一贯，就将丧尸狗摔的骨断筋折。
但丧失狗都不是单独行动，另外十几头也从拐角处冒头。新娘的感染开始加剧，铅灰的皮肤开始他身上蔓延，流血的伤口也已经停止流血。她的时间不多了。
冲过来的丧尸狗依旧无视了新娘的存在，全部扑向端木。凭着超绝的反射神经，端木一套日字冲拳，完全的以攻代守的方式，将所有扑上来的狗头都砸了回去。
丧失狗的速度很快，比起正常人要快出几倍。又是群体狩猎，怪不得广播提到要特别注意丧尸化生物。这一群丧尸狗的危险系数甚至大过两头T2。
其实端木已经极小心的控制出手的力道。但这些狗狗的身体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一地碎尸让端木立刻对这一片的食物失去了兴趣。
新娘的丧尸化进度，不知为什么速度非常快。她的双眼已经完全变了，变得灰白，却犹如水晶般剔透。端木很诧异自己怎么会想到“晶莹剔透”这个词。
端木的注意力完全被新娘的眼睛占据。灰白且纯净的瞳孔，这样的眼睛端木见过。当年端木第一次清醒过后，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瞳孔的样子。
皮肤开始失去水分和光泽，指甲的颜色开始变深。就在端木的面前，出现了一头美丽的丧尸。端木放下了枪。不知为什么，这个女孩总让端木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端木从心底不希望，这位新娘死后脑袋上还会多一个洞，让她美丽完整的死去，是端木能够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走到新娘身旁，右手轻轻地握住了新娘的脖颈。只要稍稍一发力，就能扭断她的颈椎。第一次，端木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情绪。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病毒已经剥夺了她这种能力。她努力的让脸部紧张的肌肉放松，用微微下弯的眼角告诉端木“谢谢”。
端木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他需要做一个决定。端木承认他被这位新娘打动了，至于是婚纱、圣经还是眼神暂时他还没空思考。现在必须做出决定，杀了她或者尝试改变他。
苏醒后的这这些日子里，丧尸见了很多。灰白的眼睛也看见了无数，惟独只有两双眼睛是纯净的灰白。在一天之前端木可能将之定性为巧合。但经过这一个晚上，端木明白眼睛是一头丧尸的身份证。灰白代表了T病毒的第一阶段，第二阶段是暗红，也就是T2，而T3端木猜测是血红。
越纯净越强大！对初级的T丧尸来说，拥有纯净的灰白双眼，就拥有者可以进化的可能，并极有可能保留人的智慧。现在的端木，还不知道这种拥有纯净眼睛的初级T丧尸，对丧尸族群的意义。
他现在只知道，如果他的推测正确的话，他将不在是孤单的。而如果错误，那他将亲手毁去一件艺术品，并可能在今后的日子中时常想起，并懊恼。
新娘的身体并没有给端木多少思考的时间。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可即便如此她的表情去没有一点变化，对近在咫尺的血肉没有一点兴趣。
解开紧皱的眉头，端木已经做出了决定。
“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吗？”
端木的手掌陡然用力，捏开了新娘的嘴。指甲狠狠的划过手腕，血丝从伤口飘出，最终汇聚成一团足有拳头大小的血球。鲜红的血液中，漂浮着无数细如发丝的紫色细线，这些紫色的细线似乎正按照一定的规律在游动，彼此间却丝毫不见纠缠。
半人半尸之血。
三十八
在端木的控制下，血球一滴不剩的全部钻进了新娘的嘴里。感受着血液与自己的联系渐渐变淡，新娘也慢慢的合上带着疑惑的双眼。即是昏迷她也没有松开手中的圣经，
是执着吗？
端木不知道，抱起新娘瘦弱的身体，为她找了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床。新娘的眉头渐渐皱起，身体又开始颤动。接下来的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靠她的执着。
一个小时后，卡车的发送机轰鸣声中，一辆轮胎足有一米高的大脚皮卡开进了超市，一路撞翻杂物无数。
幸运的端木在卡车的车座下面，找到了卡车钥匙。却因为这辆开车时用柴油而到处奔走。没有备用油料的亏，端木是吃过的，他不想再推着车赶路。
就这样忙活了一个小时，装了一百公升备用柴油的塑料桶被放入了卡车。端木需要装的东西很多，就索性开到超市内部。这里不同那座还有电的商场，需要低温冷藏的东西全部不能吃了。
端木只能捡一些罐头，常温保存的肉肠，高热量的巧克力。一些还没有烂掉的水果和蔬菜。最后还拿了两套便携式的瓦斯炉和两打瓦斯罐，厨具也带了一套还有调味料。很久没有吃过热乎东西了，猛然间还是有点怀念。
杂七杂八的带了一堆，只要觉得能用上的端木都带了一些。最后连牙膏和护发素都带了，因为他觉得医生应该都很爱干净。
前前后候忙活了三个小时之后，端木回到了新娘的床边。说实话，端木走上来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他怕见到的是一头无意识的丧尸，更怕见到一具死尸。
幸好，两种他都没有见到。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瘦弱的新娘，有呼吸的新娘。
“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吗？”
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端木仿佛看到了两颗宝石。
“我相信。”
那本厚重的圣经，此时看起来更加沉重。即使脚步有些踉跄，她也没有一丝放松。除去一开始的三个字，新娘没有再说一句话，端木也没有。
带着她来到二楼，她便自己去寻找衣服。这时端木才注意到那本巨大的圣经上竟然带着一条锁链，现在正缠在她的腰上。临走时端木留下一支手枪。
到了三楼随便找了两个浴缸拆了下来。把它们拖回了二楼，顺手还带了两条大浴巾。灌满了水放到了试衣间门口。实事求是的讲，端木一点偷看的想法都没有，自己刚刚变成丧尸的时候是什么样，他自己还记得。
偷看？还算了吧。
说起来，对于女人端木一直就不喜欢那种十分骨干的类型，他喜欢丰满的，前凸后翘的。突然间，一个金发的背影出现在端木脑海中，一起出现的还有嘴里淡淡的巧克力味。
当端木举着一车食物回到二楼，新娘已经完全换了一个形象。牛仔裤，登山靴，很多口袋的厚实外套，当然还有寸步不离的带着锁链的圣经。
现在的她有一头黑色的头发，不是那种健康人的黑。头发黑，但肤色白，但却是苍白。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大，似乎对她瘦弱的身体来说有些太大了。端木把装满食物的购物车，放到新娘面前。
指着自己：“端木。”
新娘没有说话，只是非常专注的看着端木。那种眼神，仿佛有着穿透性，让端木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避。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她问。
“我相信。”端木回答的很肯定，“我是，你也是。”
女孩的眼中渐渐有了生气，仿佛阳光冲破乌云照耀大地。
“我叫简”
默默的吃着端木准备的食物，厚重的圣经就放在她的腿上。他们没有交流，却似乎很有默契，端木撕开包装，她接过去吃掉，如此往复。直到吃下了四五个成年人一天的分量才停了下来。
也只有当端木的目光掠过她隆起的腹部时，简才会露出属于女人的一丝丝羞涩。安静的喝着水，两人无言而坐。气氛有点尴尬，实在找不到话题的端木，拽过M82，为它做起了例行保养。
对机械端木没有什么天分，这是他第一次拆这种出厂价就一万多美金的昂贵枪支。端木的确表现的有些笨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简，伸出了手。
端木疑惑的看着那支苍白的小手，“WHAT？”
“枪，M82A1。”
端木半信半疑的将大枪递了过去。十四公斤的重量，在端木手里不算重量，但对于一个女孩子就显得重了一些。端木心里这么想着，放手的时候有些犹豫。
可端木忘记了，对面的这个女孩和他一样，不是人。
简，单手接过沉重的大枪，就仿佛它是塑料模型而不是实物。卸下弹夹，拉动枪栓确认空膛，然后就是表演时间了。拆解这支大枪她只用了二十秒。轻车熟路的取出枪托里的辅助工具，对这支大枪进行保养。
其熟练程度让端木瞠目结舌。一套简单的保养，她只用了五分钟。当一只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的大枪重新回到端木手中时，端木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女孩怎么会对这种武器如此熟悉。
“我是职业轻武器检测师。”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曾经是。”
简的这种以前都没有听说的职业，着实让端木大吃一惊。很难把各种杀人武器和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联系起来。如果不是穿着婚纱，端木一定会认为她是一名修女。
猛然间端木想起了刚刚遇到简的情景，大厅中光线很弱，端木到那时地上已经有两头丧尸被爆头，最近的一头距离简也有将近十米。这可不是室内的打靶练习，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枪法。
把身上另一只手枪连同枪套、弹夹、子弹一股脑的装进一个背包，推到简的面前。
“礼物。”
“谢谢！”
两人又开始沉默，简默默的拆枪、保养、组装。枪套绑在身上，拔枪、收枪，拔枪、收枪，将枪套挪了挪位置，如此反复。看得出，简对使用枪械很精通。比端木这个门外汉，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终于，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简问道：“那么，现在的我是什么，人还是丧尸？”
端木看了看表，从背后拿出一卷手纸，放到简面前：“这个问题我们一会讨论。”
简的疑惑，很快就被腹腔内翻江倒海的感觉瞬间冲散。看着简一路小跑的背影，端木略带苦涩的轻声说道：“都不是！”
三十九
经过了激烈的新陈代谢之后，简竟然变漂亮了，不由得不让端木感叹同人不同命。一头黑发变得有光泽了，皮肤也不再是干巴巴的，虽然还有些病态的苍白。但配上一头黑发很有一些中国的古典美。最惊艳的还是简的一双眼睛。瞳孔的颜色很淡，而且瞳孔不是圆形。如果视力足够好，仔细观察会发现简的瞳孔是正三十六边形。
简的视力好的出奇，无论远视还是近视都十分强大。隔着二十米还能够读出食品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而近视是简直就是一台人形显微镜。
她的眼睛太美了，以至于简不得不找一副墨镜遮住它。作为这座城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简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向导。从工具箱里翻出了卡车用的帆布，牢牢把车后的一应物品固定好。
一踩油门，大脚怒吼着冲出了超市。尺寸巨大的轮胎，让它可以轻而易举的越过无数汽车组成的障碍。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简对端木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端木也是同样，那是一种源自血脉的感觉，就像亲人。端木猜测和自己的血有关，对简他也没有隐瞒，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其实端木还有些担心，执着的信徒会不会恨自己，将她变成现在这种半人半丧尸。
怀抱着圣经，简用一个微笑回答了端木。
慢慢的熟悉之后，简慢慢用很简短语句说出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病毒袭来的那一天，她正穿着婚纱和他的丈夫举行婚礼，他的丈夫是一名军人，一名武器设计师。
这一天本应是他们最幸福的一天，然而其中一个来宾突然发了疯似的攻击身旁的人。场面变得异常混乱。发疯的人越来越多，没过多久所有人都疯了。就在那一天，她失去了所有亲人和朋友，包括她的丈夫。
其实简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每周她都会参加礼拜。这本拥有金属封面及书页还有铁链的圣经是古董。是去年他丈夫送给她的订婚礼物。据考证，是十字军东征中，一个位阶很高的贵族骑士的随身物品。简从得到它开始就爱不释手，即便是结婚时也没有离开身边。
亲手杀死了已经变成丧尸的新郎，简痛不欲生。靠着这本厚重的圣经，她幸运的逃离的教堂，简发觉这个世界变了。变得疯狂了。凭着一首好枪法，她活到了今天。如果不是好多天没有吃饱，两头丧尸根本不会有机会咬伤她。
寥寥几句只言片语简单扼要的交代清楚了一切。端木却从其中听出了无尽的悲伤。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不是有着不能自杀的教义，恐怕简坚持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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