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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白光-第4部分

小说: 白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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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和,淡然,又目标坚定,敢于行为,足以打动人的力量。至少,这力量令如今面面相对的两个人矛盾挣扎,充满选择的挫折感。 
 
 
 
 
 
  19岁的生日洪虹红无意与黎一昆一同度过,望着窗外梧桐摇晃得太阳光像璀璨的琉璃瓦片装饰着雨后初晴的地面,斑驳间一明一暗的对比分外的强烈,令洪虹红油然兴起,她决定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玩儿一整天。穿上最喜欢的一身火红,洪虹红满溢着青春的光彩穿梭于大街小巷,寻着又香又辣的气息,洪虹红手里拽着老长一串沾满孜然与辣椒面的油炸藕片,嘴里正消灭着一串土豆,太阳已然恢复了夏日的活力,连大地也甩开了曾经满面羞怯的泪水,以崭新的面目起劲地反射着火热的光,和洪虹红嘴里的火辣辣一同激得她跳脚,正是欢畅忘形之时,一道身影从洪虹红身边闪过,霎那远去,洪虹红根本来不及辨这个事实与她之间的复利害关系,身影已应声倒地,一个面目秀气、和善的男孩从倒地的身体边捡起一个红色的小包,不紧不慢地走到洪虹红的面前,递给她,说,“你的包”。12岁的童出于下意识地反应用手中的苹果砸中一个小偷的后脑勺,对童而言,他当时只知道他帮人抢回一个包,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见义勇为并非无偿的,相反的是,这个代价相当的大,两颗失落的心,两道变形的人生轨迹,而其中的一道,到今天,已然消去无痕了。 
 
 
 
 
 
  在当时,无论是黎一昆或是洪虹红,都没有丝毫能力可以预鉴到一个小了他们7岁的男孩儿可以引爆一颗足以轰断他们之间感情链条的炸弹,虽然相对于黎一昆的纯爱的理论,洪虹红更着意于自由意志,但他们两个未尝不在爱与自同意志之间找到了一个契合点,彼此理解,相互支持,但是平衡就在一个酷烈的午后被平静地打破了,从此,黎一昆只有了在实质的肉体碰撞中触摸爱的能力,而洪虹红则陷入了一场傀儡的游戏,随着童的感情的线她决定是哭,是笑,是沉默,是爆发,而绝大多数的时间是静静的感受。系住洪虹红的线并未随着不断成长的童而变得张弛有度,身体成熟的童在感情上一直像一个左右倾斜的光滑平面,不能长久承载任何东西,即使是洪虹红绷得快要断弦的爱,洪虹红只能靠自己给这段线加上一个疙瘩,再接上一个疙瘩,连童有时也劝洪虹红别再执着于他,都被洪虹红坚强地一笑而过,“守着你就是我的幸福。”但是,到了这个夏天,洪虹红不再肯定,特别是当她远远地看见童与黎一辉相处于孩童一般的笑靥,洪虹红不再肯定,她心中涌上难言的苦涩与嫉妒之情,她从未想过也许童喜欢的会是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刚性的依靠。 
 
 
 
 
 
  一年四季,黎一辉最喜欢秋季,因为夏天太热了,空调滴水的嘶吼比蝉鸣更让人烦躁;冬天太冷了,南方的城市不时兴暖气,必须蓄积充足的情绪才有勇气钻进僵硬的棉被里;春天气温刚好,还可以用“春雨贵如油”来美化断魂的梅雨,不过流行病是个大伤疤,黎一辉有在春季开学就被迫打预防针,吃大锅药的痛苦回忆。所以,黎一辉过滤了一下,最喜欢秋季,有一种金灿灿的印象,被饰以了收获与成果的可喜象征,不过,所谓喜欢,只是流于一种在无聊时光里窜动的思绪,并未具备任何实际能力以使死气沉沉的黎一辉焕发活力。金秋的周末午后,阳光一直照到覆盖在黎一辉身上的毛巾被上,而黎一辉只是瘫在床上看电视,目前四川地方台最爱播放的是请中国最具号召力的大导演张艺谋用他最擅长的唯美形式为成都打造的风情宣传片。从头天晚上八点一直到次日中午才缓缓醒来,懒于起床,也懒得吃饭,头重肚子轻地用为懒人发明的遥控器按开电视,黎一辉就一直懒懒地看着他生活了近30年的这个城市的陌生画面,这是现在的成都吗?一点儿也不认识;这是现在的黎一辉吗?一点儿也不认识。 
 
 
 
 
 
  离中秋节还有一个月,电视里月饼广告已经热为朝天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黎一辉脑中闪过这一句,咯,嗓子骤然干痛,让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悦耳的男中音被一个娇柔的女声取代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这点也不奇怪,除非李柯自动现身,黎一辉用一只手也数得出,在他主动找李柯的纪录里,没有成功的。 
 
 
 
 
 
  9月3日,已经是9月3日了,去年的9月3日,童已经离开成都有19天了;去年在9月3日过了3个月又19天,黎一昆离开了人世;几乎与此同时,李柯在广元的车站对他挥手,跳上北上的火车,头也没有回。他在广元火车站魂游了大半时刻,压根忘记了欲往何方,直到候车室的一夜冷风把他的脸吹向南,他才省起家的方向。而家在黎一昆的身体化为死灰时露出了破绽,敲开破绽的洪虹红对来不及正视这个破绽的他说她要离开童以成全。然后这个夏天,没有一丝雨,一缕风有一丁点儿童的消息,而今天,又是9月3日了,离开童已1年又19天了。 
 
 
 
 
 
  也许黎一辉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天,他如死水般沉潜了将近24小时,只剩10分钟,而所有的不幸的种子催生的灾难的果实就在这10分钟里破壳而出,无从挽回。 
 
 
 
  宇多田光为《魔女的条件》配唱的《First 
 
  Love》的音乐因为空间的静谧而格我刺耳。《魔女的条件》是一部相当成功的日本偶像连续剧,其实黎一辉并未认真看过,他只是有一次在商场的电视里看见,男女主人翁洁白的沉睡在脚踝上维系的乌黑锁链中,女歌手略带嘶哑的表白着心迹,“Oh 
 
  Oh Oh……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now and 
 
  forever……”还有,黎一辉忘不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未知”,……后来,去年夏天,潮湿的空气中飘浮着断续的旋律,童说他很喜欢,似乎叫“初恋”,然后,黎一辉就把优美喑淡的《First 
 
  Love》作为了童的来电提示曲, “You will always be inside my heart,”又一次回响在耳边,“I hope that I 
 
  have a place in your heart 
 
  too……”黎一辉的第一个反应是没有反应,或者说不敢有反应,音乐戛然而止,黎一辉大惊失色赶紧捧起了手机,而在那一瞬间,它在黎一辉手中震颤地吟唱,first 
 
  love。 
 
 
 
  “一辉吗?你好,我是童。”是啊,是童,窗外突然一道白光,天空被剧响震破。 
 
 
 
  成都的冬天的个性愈加不可捉摸,黎一辉稍不留神就感冒了,有人说平时不爱生病的人一旦起病即如山倒。黎一辉光荣地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乘风躺了3个小时,灌了5瓶盐水,才抱着二百多块的感冒药滚回了家里,他在自己的被窝里裹了不过一个小时,晚上八点的时候,昏沉沉的黎一辉,这个虚芜的一室两厅,迎回了面目全非的黎一民,茫然无措的大嫂,精疲力竭的二老以及令黎一辉震惊到虚弱的病体无力承受以至昏厥的巨大打击。 
 
 
 
 
 
  恍然置身于梦里,黎一辉和童面对面地坐在咖啡馆里,桌面上的美国咖啡没有一点泡沫,浓黑的液体表面可以清晰的映出黎一辉的面容,不用品尝,只需用眼睛看一看,就可以知道,那是纯苦的。 
 
 
 
 
 
  童深深地望向窗外,“下雨了,”是的,那个下雨的夜晚,泊来的平安夜,黎一辉爱上了一个叫童的男孩儿的影子,“我养父母从阴沟里把我捞起来的时候也是下着雨。很冷呢,特别是雨水浸进伤口里,就像是浸在盐水里那样刺痛呢。可笑吧,我只是回想起来是觉得那样痛,当时,当时其实并不真的记得痛不痛的。还有就是蛆吧,它们有的已经爬进了我的嘴巴,我想,如果我当时有力气的话,一定把它们嚼烂了吃下去,我实在是饿得很呢。”童笑了,很甜的那种,然后喝了一口咖啡,“药水很苦。我每天吃药,有一年的时间那么长,养母守着我,给我讲故事,喂我吃药。我不明白为什么故事里总是美丽的公主和英俊的王子,毫无理由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倒是《海的女儿》可能是真实的,美丽舞蹈中蕴含的难言的残忍,最后一切都是泡影,所以我比较喜欢这个故事。爱情的虚幻在于,说‘爱’的时候,心里真的知道爱的是什么吗?洪虹红说她爱我,如果她看见的是那个浑身恶臭不堪,满口呓语的阴沟孩子,她会爱吗?你也爱,当你凝视着我的侧面时你发现得到我的另一个侧面是涂抹着淤泥的假象,曾被蛆虫钻营过的丑陋吗?爱吗?当那一群人从我嘴里夺走每天仅有的一顿馒头渣时,他们说是为了爱,当他们在我身上戳出粉红的血肉的时候,他们说是为了爱。爱吗?它中文发音是‘ài’吧,英文是love,拉丁语是amare 
 
  ,法语读作amour ,意大利语念amano ,西班牙语可以说quiero 
 
  ,德国人把它叫作liebe,俄语люблю,它被用那些相同不同的音调发出来,它代表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我实在是很糊涂。” 
 
 
 
  “我的养父母,他们在我伤痕累累的时候送我进医院,在我噩梦连连的时候带我远走他方,他们克己内敛,从不轻易表达感情,但同时他们也曾是那样活力充沛,乐观向上……然而这两年,明显的老了。身体上的衰老使他们在超强度的工作运转下捉襟见肘,而工作的频频失利又反过来加速了他俩精神上的老化。黎一民,你的哥哥,就是一个催化剂。他曾在我养父母的公司里稍试身手,随即被他现在的公司,也是我养父母最大的竞争对手挖走,毫无疑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童抬起头,第一次眼视线深深刻入黎一辉的眼底,“我必须有所行动!”黎一辉打了一个冷颤。“一切都很顺利,即使全然不知底细,即使我对你若即若离,神神秘秘,你还是推荐了我,我终于可以进入你哥的公司。”童忽然停下,使劲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我一直在犹豫,从你在飞机上对我表现出沉溺,我心中隐约出一个计划。”童的声音放低了,迷惘着,“我一直在犹豫,从那天夜里的那个吻,一直在犹豫,到那天凌晨的那个电话。我知道,我在伤害无辜的你。可是——”童低压的嗓音里掺入了一股凶狠,“我必须伤害你了,否则再没有机会了,你哥已经发起最后一击——”童又将眼睛转向雾丝雨花,缈娜迷离,轻柔的,象是呢喃,“我偷到了计划书,成就了对你哥的致命一击。”童唤着黎一辉的名字,用黎一辉最心驰神迷的音质呼唤着,仿佛来自冥冥天国,“一辉!”然后童向黎一辉诉说无私的情感,“为了他们,我可以舍弃生命。有时我想,我为什么被生下来,为什么生下就毫无理由地被遗弃,为什么会经历屈辱与磨炼,就是为了能够知道感恩,知道报答。”黎一辉苦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我哥,还会有其他人。”童低下头,半晌没有出声,然后他倏地抬头,眼里跳动着战斗的火花,用一种异常坚决的声调,童的嘴唇只一说话便显出别样坚毅的感觉,“是的,你说得对。……我已做好一切准备,我将不惜任何代价,我愿承受一切,如果真有所谓因果报应,我愿所有诅咒都降临到我的身上。弱肉强食,亘古以来,不就如此,所以,这还会做一切事情,不管那是怎样的事。”童的双颊染上了血色,黎一辉震惊着,晃动的眼神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对象,“这些真的就是你想做的吗?为了报答?接受同性的吻?做商业间谍?童,这是真正的你吗?还有,你是否想过你养父母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可能会更希望你拥有完整而健全的自我?”“自我!”童愣住,继而嗤笑出声,眼中的火被苍茫所取代,“自我?没有他们,我不过是一只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就如同生命的裂缝中溢出的死亡乐音。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没有比这更美的了,呈现在黎一辉面前的别样洞天,道路是曲折而延绵的,用厚厚的五彩落叶铺成了长长的缤纷的绒毯,踩上去,软绵绵,轻飘飘,如同云端,但会发出喳叽的声音,提醒着它是独特的存在:道路两旁是挺拔亦婀娜的树木,黝黑而满溢原始神秘的生机,它们密密匝匝的,交头接耳,勾肩搭背,搭造成这道路上方绵密的顶蓬,看不见天,只看见风吹过,它们轻轻的摇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黎一辉发出一声叹息,缓缓地行进于这集天地之精华而成的自然蛹洞,一股静谧的归属感,他几乎不着痕迹地走向叶毯的边缘,与这自然神工相伴相随的又是何样的风光呢?他的身体倾斜了一下,他想站稳些于是加重了脚的力度,不过,落叶编织的锦绣不仅赋与道路华丽的外表,它还同时掩盖了道路的残缺,而黎一辉一步之下正好填补了这个残缺,他毫不犹豫地探向这个残缺陷所导引的未知世界,就在这刹那的下坠途中,他恍惚听到有人在大声呼唤,“一辉——”他感觉到了一个向上的力量,向上的力量?不,不,这是他现在最不需要的,他更乐于享受这股下沉的快感,沉落,沉落,一直往下,往下…… 
 
 
 
 
 
  这是哪里?黑暗,无边的黑暗,黎一辉鼓不起睁开眼睛的勇气,这是哪里?如些黑暗,却又,……如此温暖?……有一双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他的面庞,无比的温柔,不用仔细感受,只需在轻触的那一刹那,就能清楚的知道,那叫爱,呵,那满溢的爱意。爱,又是爱,爱是什么,为什么会爱,黎一辉也无比的糊涂了,什么样的行为才能称作爱?眼泪不知不觉地就从眼睑里自作主张地跑出来,黎一辉在刺痛中知道,那温暖,并非死亡所给予的解脱,他仍然活着,为了人们众口一辞的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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