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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川岛芳子 作者:李碧华-第10部分

小说: 川岛芳子 作者:李碧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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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开勃然大怒。
        乌亮的短发粗硬倒竖起来,头皮一阵发麻,一、一是她!
        他咬牙切齿,鼻孔翁动,脸红脖子粗的,如一呼待喷发的火山,气冲冲往回走——
        他又挺立在川岛芳子的踉前了。
        垂着的两手,紧握拳头,恨不得…
        芳子只好整以暇:
        “你回来啦?”
        她一笑:
        “云开,今儿晚上我是你唯一的观众,你得好好地表演,叫我开心!”
        她就是要他好看,孙悟空怎么逃出她如来佛祖的掌心呢?
        云开双目烧红,倔强万分:
        “我们唱戏的也有尊严,怎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今儿晚上没心情演,你最好还我吃饭家伙,抖出去,金司令是个贼,忒也难听!”
        芳子一听,马上变了脸:
        “哼!在我势力范围以内。我让你演,你才有得演,拆了你的台,惟有在我府上搭一个——”
        他更拧了:
        “把班里东西还我肝’
        芳子冷笑一声,示意手底下的人:
        “全都给拎出来!”
        未见,乐器、把式、切末、戏衣…都抬将出来,还提了好些人:琴师、鼓手、班子里头扮戏的待儿们。
        她懒洋洋地:
        “演完就走吧。”
        “不!”云开盛怒,看也不看她一限,傲立不惧:
        “我不会受你威胁!”
        芳子娇笑,瞅着他,像游戏玩笑:
        “这样子呀,那我打啦——”
        云开以为她要命人对付他,大不了开打比划,人各吃得半升米.哪个怕哪个?连忙扎下马步,摆好架势,准备厮杀一场也罢,他是绝不屈服的!
        不过后进忽传来一声声的惨叱呻吟。
        云开一听,脸色变了。
        原来一个班中的老琴师被他们拉下去,用枪托毒打。
        云开仍屹立着,不为所动。但他心中万分不忍,”每一下落在皮肉上的闷击,都叫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又一下…
        芳子再使眼色,又一人被拉下去。
        毒打更烈。
        他们没有求饶,是因为一点骨气。
        但云开——
        “住手!”
        他暴喝一声。
        面对的,是芳子狡猾而满意的笑靥。
        她赢了!
        你是什么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不识抬举。任你骨头多硬,到头来还不是乖乖地给我来一场“闹天宫”?
        带伤的老琴师在调弦索。没有人做声。
        这是场屈辱的表演。
        云开抡起他一直相依为命的金箍律——
        他用尽全身力气紧握着它。
        ——真要表演给这女魔头一人欣赏?
        一个班里的兄弟,过来拍拍他肩膊,表示体谅,顺势一推,他上场了。
        锣鼓依旧喧嚣,但有在人屋檐下的怨恨。美猴王在戏里头所向无敌,现实中,他为了各人枪杆子下的安危,筋斗翻不出五指山。
        芳子半倚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恣意极目,目光在他翻腾的身子上的溜转,看似欣赏,其实是一种侮辱。
        至精彩处,她鼓掌大叫:“
        “好!”
        云开充满恨意,但没有欺场。凉伞虽破,骨架尚在,他总算对得起他的“艺”。
        演罢短短的一折,她满意了。把一大叠钞票扔在戏箱上:
        “出堂会,我给你们双倍!”
        云开一身的汗,取过一把毛巾擦着,没放这在眼内,自牙缝中进出:
        “我们不收!”
        “哎——”芳子笑了,“收!一定得收下!待会别数算金司令仗势拖欠你们唱戏的。哈哈哈!”
        她与他,负气地对峙着。
        说真个的,芳子自己何尝高兴过?她不过仗势,比他们高压得一时半刻——但,到底得不到他向着她的心。
        付出了大量的力气和心血,结果只是逼迫他一场,顶多不过如此。
        但她不可能输在他手上。
        这成何体统?
        也许在她内心深处,她要的不是这样的。可惜大家走到这一步了。
        芳子当下转身进去,丢下一个下不了台的戏。
        她分明听到一下——
        是云开,一拳捶打在镜子上,把他所有的郁闷发泄,镜子马上碎裂。摊子更加难以收拾了。
        云开一手是淋漓的鲜血和玻璃碎片。
        人声杂沓细碎,尽是劝慰:
        “算了算了!”
        “云老板,快止血,何必作贱自己?”
        “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唉!”
        “大伙明白你是为了我们——”
        “谁叫国家不争气,让日本走狗骑在头上欺负?”……人声渐冉。芳子一人,已昂然走远。
        云开咬牙:
        “好!我跟你拚上了!”
        芳子昂然走远,到了热河。
        热河省位于奉天省与河北省之间,它是一片盛产鸦片的地土,财富的来源。
        满洲国成立以后,东北三省已在日人手上。热河,顺理成章,是他们觊觎之物。
        一九三二那年七月,关东军官吏石本在北票、锦州一带旅行时突然失踪,日军用看一贯的藉口,扬言是遭中国抗日义勇军绑架,为了营救,挥军进入热河省…。
        战役进行侵占,自营口、山海关,至热河、承德。不久,日方单方面发表了“热河省乃满洲国领土”的声明。声明随着空投炸弹,于南岭爆发。
        无数头颅被砍杀,热河失陷了!
        芳子作为关东军“中国童话”的女主角,金壁辉司令,遂率领着她手底下五千安国军,和一批超过十万日元的军费,插手热河局势。
        大局没有定:持续好一段日子。
        日本人都明白:没有一个中国人,打心里希望与那侵略国士的外敌“亲善”。什么“日满亲善”只是个哄骗双方的口号。
        即使一省一省的并吞,抗日情绪更高涨,都是壮硕的中国男儿——
        所以他们采取一个最毒辣的方式:壮丁被强行注射吗啡针,打过这种针,痛深了,人也就“作废”。堂堂男子汉,一个个论为呵欠连连的乞丐,凭什么去抗日报国?
        川岛芳子正陶醉于她的权力欲望中,知悉中国男儿非死即废吗?
        说到她手下的安国军,其实也很复杂,它不是正规军队,只募集而来,质素参差,什么人都有。作为总司令,只是一个“优美的姿态”吧。
        热河被侵占而未顺眼。
        芳子顶着这个军衔,往热河跑了几圈。
        她主要的任务,不外是向叛军劝降,于士兵跟前演说,满足表演欲。
        她最爱子军营中,讲台麦克风前,发表冠冕堂皇的演说了。只有在此一刻,全场鸦雀无声地聆听。她慷慨激昂:
        “热河其实是满洲国领土,应该归满洲国统治。我们军人到前线,不是为了征服,不是想发生战争,只为流离失所的中国人,得不到同情的满洲黎民做事,令他们有归属感,共同建设乐土,便是本司令莫大的欣慰!”
        士兵鼓起掌来,芳子踌躇满志:
        “今天,在这里的都是我亲爱的部属,对我有好感,又尊敬总司令的人,我对你们作战能力有期望
        “砰!”
        一记冷枪——
        士兵之中,有人发难:
        “卖国贼!”
        芳子中弹部位是左边的胸部、肩膊,伤势不轻。
        她疼极,但勃然大怒——自己部属所放的冷枪!
        简直是双重的打击。
        她勉强支撑着:
        “抓——住他!”
        手下往人丛中搜寻刺客。
        是谁?
        整个范围内的士兵都受到株连,全给押下去。
        ——这些杂牌军,什么人都有!流氓、特务、土匪、投机分子、革命党……芳子恨恨,终于不支倒地。鲜血染红她的军衣,没见其利,先见其害!
        什么“乐土”?
        连区区五千人也管不了。
        芳子卧床。感觉特别痛——旧创新伤。痛苦已延长三十小时,药力一过,更加难受。左边的身体火烧火燎的,叫她浑身冒汗,如遭一捆带刺的粗绳子拴着,越拴越紧,陷入骨肉。
        是以她特别倦。
        医生见她实在受不了,便给她打吗啡。
        当她睁开一双倦眼,橡眺地,见到一个人。
        是宇野骏吉的副官。
        哦,是他,总算有心呢。
        芳子挣扎起来,但力不从心,一动,关节格格直响——也许只是心理上的回声。
        副官在她床前行个军礼:
        “金司令!”
        她只觉雄风尚在,非常安慰。
        “宇野先生派我来问候你的伤势。”
        芳子微笑,强撑精神:
        “小意思。”
        副官出示一个天鹅绒匣子。
        打开,是一副项圈。
        由上千颗大小不等的钻石镶嵌成一凤凰,是振翅欲飞的凤凰。名贵华丽。
        “这份礼物请金司令笑纳!”
        芳子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她摩拿着它。
        不枉付出过一番心血。
        但副官接着说了一番话——
        他若无其事地传达着上级的意思:
        “字野先生说,请金司令多点休息,好好养伤。工作会交给其他人帮忙,尽量不要添你麻烦。请不必挂心,即使你不在,一切也会上轨道……”
        他说得很有礼貌,完全为她着想。彼此客客气气的。
        芳子一边听,脸色渐变。
        她掩饰得好,微笑不曾消失过,但脸色却苍白起来了。
        心中有数——是“削权”的前奏!
        宇野骏吉觉得她的存在,成为累赘了!
        当她给满洲国完成了建立工程,也完成了相应的宣传、安抚、收买、劝降、收集情报……等任务后,在军方眼中,容不下她一次的失手?
        干脆中枪死去,那还罢了。
        但不!
        她没有死。
        她是大清王室的格格,贵族血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一旦满洲国逐渐成形,新的国家崛兴,她的美梦就被逼惊醒了么?
        她不相信现实是这样的冷酷——即使现实是这样的冷酷,她肯定应付裕如,因为,她会按自己信念干到底!
        没有人能够把她利用个够之后,又吐出来,用脚踩扁!
        不可能!
        芳子维持她感激的笑容:
        “替我谢谢干爹!”
        副官告辞了。
        她面对着那冰冷的凤凰,不过石头所造。钻石的价值,在乎人对它的评估。她川岛芳子的价值,仍未见底!
        夜色渐侵。
        在这通室雪白的医院病房中,一点孤独,一点空虚,一点凄楚,一点辛酸……,渐渐的侵犯,令她无端地,十分暴戾。
        她恨!
        是那一记冷枪!
        现实当然残酷,她要征服它,就要比自己“过分”,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一得收拾局面。
        伤势未愈,天天犹注射止痛,她已急不及待进行大报复!
        她怒目切齿地在地下牢房,审问当天抓到的嫌疑犯。
        大量受株连的,曾是她安国军麾下的士兵都被抓进来了。
        牢房中呻吟惨叫声,一阵阵地传来,如同鬼域。
        被抓的,各有“罪名”或“嫌疑”。宪兵看不顺眼的、不肯为皇军效力的、局子里宁死不屈的……,最多是抗日革命分子。
        亏他们想出这么多花样的酷刑来。
        他们用锥子和外,把囚徒刺成血人,遇上怒视大骂的,便把眼睛也刺上两锥子,任从鲜血冒得一脸都是,还在哈哈大笑。
        烧红的烙铁,先放在水中,发出“滋滋”的声音,冒起的白烟,唬得被逼供的人发呆。那铁烙在他心胸上,马上焦烂发臭。
        墙上吊了几个强硬分子,只绑起两手的拇指,支持全身重量,悬在半空,奄奄一息。
        浓烈呛喉的辣椒水,强灌进口鼻,辣得人面孔涨红,渗出血丝。
        灌水的把人的肚皮一下一下泵得鼓胀,到了极限,一个宪兵直踏上去,水马上自七孔进漏出来,人当场死去。
        即使是壮硕的年青男子,全身及双足被紧紧捆在板凳上,问一句,不招,便在脚跟处加一块砖头,一块一块地加上去,双腿关节朝反方向拗曲,潮购作响,疼入心脾。
        还有皮鞭抽打、倒吊、老虎凳、抽血、打空气针。竹签直挑十个指甲、强光灯照射双目、凌迟……,一片一片模糊的血肉,中国人的血肉,任由剐割——只为他们不肯做“顺民”!
        这些酷刑已在关东军的指示下,进行好些时日。
        芳子来,急于抓住那刺客泄愤。
        刺客是个计多岁的男子,浓眉大眼,唇很厚,显得笨钝。
        看真点,那厚唇是酷刑的后果。
        他已一身血污,但因口硬不答,宪兵二人捉将,强撑开他嘴巴,另一人持着个锉子,在磨他的牙齿。每一下,神经受刺激,痛楚直冲脑门,尖锐而难受,浑身都震栗。
        芳子一见他,分外眼红。
        她一手揪着这人,太用劲了,伤口极痛,冷汗直流,她凶狠地问:
        “谁主使你暗杀?”
        他不答,奋力别过脸去。
        她不放过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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