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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当代-2005年第2期-第32部分

小说: 当代-2005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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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显然是多写了中间的那笔竖。有了第一个字,第二字缺得再多也不会妨碍雪
柠的判断。雪柠没有将两个字连起来说,她说:“这是动字。”“这是暴字。”
两句话的间歇里,她抬头看了看,有一朵翻滚着的灰色的云,仿佛就要落在常天
亮头上。常天亮拿着柴刀,正在家门口砍削一块粗大的竹片。雪柠继续往前走。
    段三国在身后小声说:“小心点,那些人正在常家开会。”
    小溪里的水经过常家时流淌得最激烈。
    雪柠将自己的手放进常天亮的手心里:“要暴动了?”
    常天亮松开她的手:“不要问瞎子!瞎子可怜!”
    一阵风吹过来,常天亮身后的门开了一道缝,传出傅朗西的说话声:“请大
家牢记我的话,温情脉脉代替不了革命!暴动免不了要杀人,免不了要人头落地!
失败的教训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再也不能重犯过去的错误。虽然不能大开杀戒,
但也不能只是小开杀戒!依我看中开杀戒是很合适的!”
    雪柠不想听,正要走开,从昏暗里的屋子里探出董重里的半个身子。董重里
的脸色比那红纸还要红,他将一把红艳艳的碎纸屑扔进小溪,见到雪柠,没有张
嘴也像是笑:“不要怕,暴动只是为了推翻反动的国民政府,与你们雪家不相干!”
    夜里,天门口人都知道第二天这个时候就要暴动了。在下街的穷人中暗地里
流传着一种说法,只要杭家人扛着铁沙炮,对准县城一轰,城头上的士兵就成了
纸人纸马。随着城门一开,所有金号钱庄里的财宝,就会顺着西河倒流到天门口。
不参加暴动的人也跟着参加暴动的人一起兴奋。董重里在小教堂里说书时,鼓点
子敲得特别响,嗓子也比平时亮,听说书的人隔一会儿就要莫名其妙地吼几声好。
    董重里叫得最响:“从明日起,所有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常守义站起来,举着拳头带头喊:“我们就是要过好日子!”
    在董重里往日的说书里,好日子是嫖客对壤子说的:哪对男女在妓院里相互
动了真情,嫖客没有钱替婊子赎身,两人合计好如何私奔后,一定要说这样的话。
那些私订终身的书生和小姐,分手时也要说这样的话。所以,一说好日子大家都
觉得亲切,同时也想到在好日子到来之前,少不了会有许多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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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二七
    舜帝过后出大禹,夏候禹王号文明,受舜天下管万民,国号有夏治乾坤。他
的父亲名叫鲧,以土掩水事不成,天上盗息壤,上帝发雷霆,斩于羽山尸不烂,
后生大禹一个人。禹王治水多辛勤,疏九河来铸九鼎,从此九州才有名。三过家
门而不入,决汝汊,徘淮泗,凿开黄河龙门口,引得万水归海中,十三年来得成
功,天下无水不朝东。禹王诰命涂山上,涂山氏女化石像。行至茂州遇大江,黄
龙负舟来朝王,大禹仰面告上天,黄龙叩首即回还,渡过黄河到涂山,天下诸侯
都朝见,黎民都乐太平年。禹王为君真贤能,左规矩,右准绳,不失尺寸于百姓。
禹王在位= 十七,南巡诸侯至会稽,一旦陨落归天去,至今江山留胜迹。从此帝
启撑乾坤,帝启生太康,太康生仲康,仲康生帝相,帝相生少康,少康生帝抒,
帝杼生帝槐,帝槐生帝忙,帝忙生帝泄,帝泄生不降,不降生帝局,帝局生帝廑,
帝廑生孔甲,孔甲生帝皋,帝皋生帝发,帝发生履发。父传子,子传孙,夏朝共
传十七君,禹王丁巳把位登,桀王甲午败乾坤,共有四面八十春,成汤出来动刀
兵。
    黄昏到来之前,杭家屋里传出一阵罕见的吼声:“你们不听我的话,那就莫
动我的铁沙炮!杭家只在绿林行走,不可以与政府作对!”
    杭大爹吼出来的每一个字,天门口人都能听清楚。
    杭九枫往小教堂跑了三次,第一次是请杭天甲,第二次是请傅朗西,第三次
是请董重里。三个人都去了杭家,杭大爹的声音终于平息下来。
    随着杭家的大门在一阵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杭家老三和老四,还有一
位大个子铁匠,一位大个子榨油匠,终于抬着铁沙炮大张旗鼓地走出来。这是杭
家多少年来第一次允许自家以外的人参与对铁沙炮的操纵。
    几百号人借着铁沙炮的威风齐声高喊:“暴动了!”
    参加暴动的人汇合在小教堂门前,虽然穿得五花八门,却一律头戴着绣有红
星的有檐军帽,手臂上还有一只更显眼的红袖箍。肩上斜披红布带的傅朗西,领
着相同打扮的董重里、常守义、杭天甲,还有杭九枫,站在一溜摆开的三只八仙
桌上。傅朗西一点也不咳嗽了,放开嗓门大声宣布,自己是暴动总指挥长兼独立
大队的指挥长和政委,董重里则是独立大队副政委和天门口苏维埃政府主席,杭
天甲当上了独立大队的参谋长,常守义的职务全在苏维埃里,一个职务是苏维埃
副主席,另一个职务是农会主席。傅朗西每宣布一句,杭九枫就在旁边带头呼喊:
“拥护!”傅朗西宣布他的职务时,他也喊着“拥护”。参加暴动的人突然快乐
地笑起来。杭九枫的职务虽然只是独立大队下属的敢死队队长,得到的欢呼却最
多最响亮。最让大家高兴的是傅朗西脸上泛起的红瓶桃般的颜色。这种新起的鲜
艳比那飘扬在火光中的红旗还要动人,傅朗西自己也激动无比,频频挥动的手汇
聚了从未有过的力量,他坐在一架黑布抬椅上,将手臂指向县城方向,用尽全身
力气喊了一句:“出发!”好像觉得有所欠缺,傅朗西回头示意杭九枫,杭九枫
就猛地跳起来:“打下县城,再过一次年!好不好?”杭九枫的声音还不如傅朗
西的响亮,四周却回应了一声雷鸣般的——“好!”许多人都在不停地重复着董
重里的说书,大家一唱一和。
    “就看哪个胆子大,一鸣冲天地也惊!”
    经过一夜狂奔,独立大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于第二天清晨赶到县城。无论是
抬着铁沙炮的人,还是抬着傅朗西的人,都没有掉队。让人抬着身体不好的傅朗
西是常守义的主意。董重里开始不同意,他以为常守义要让傅朗西坐轿子。傅朗
西自己也没答应,他觉得暴动刚开始,自己就处处与众不同,会使普通人产生不
值得为革命胜利而浴血奋战的想法。其实常守义最初设想的是让人用运东西的抬
杆抬着傅朗西,后来又想起请人做了一架黑布抬椅。董重里这才同意了。常守义
不无自豪地谈到先前在金寨那边接受训练的经历,他的体会是先搞革命、先闹暴
动的人当然要比后来的人高级。跑在最前面的杭九枫藏在县城城门外的大树后面,
操纵铁沙炮,对着城门轰了一炮。铁沙炮一响,城墙上的自卫队士兵便胡乱放起
枪来。敢死队的人并不冲锋,他们躲在隐蔽处,大声喊着要自卫队士兵投降。二
百多号攻城的人中只有像杭天甲这样的负责人才明白,傅朗西是在等着内应的信
号。没过多久,城内响起一阵机枪声。相伴的还有吆喝与嚎啕。又过了一会儿,
城墙上突然飘起一面红艳的旗帜。头上缠着绷带的萧队长亲自打开城门,带着近
三十名起义的自卫队士兵,列队站在两旁。
    马鹞子也在那些士兵当中。见到杭九枫,马鹞子主动上前,学着傅朗西与萧
队长,想要热烈地握他的手。杭九枫记着先前的仇,嘴唇一嘟,冲着伸过来的手
吐了一泡痰。董重里马上过来当众数落杭九枫,要他有一些气度,马鹞子既然起
义了,就是自己人,就算是“箍皮油”那样的仇恨也不要再往心里放了。董重里
的话让杭九枫想起自己已是敢死队队长了。尽管马鹞子戴着红袖箍的样子让人看
着难受,杭九枫还是没有再刁难他,甚至还同意董重里的意见,让马鹞子当了一
名小队长。
    独立大队这时已扩大到近四百人。按杭天甲和杭九枫的想法,那所新修的学
校正好可以让大家集中住在一起。董重里不同意,有县国民政府的房子,加上空
出来的牢房,足够四百人住了。董重里说,不管谁来执掌政府大印,都不应该以
任何理由亵渎学校。傅朗西同意董重里的话,杭九枫再次住进牢房。他在那间被
“箍皮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屋子里,细细回忆着当时的情节。
    马鹞子也在牢房里住着,两人每次见面,马鹞子总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因
为暴动成功的喜悦,杭九枫没有留意马鹞子的目光里不同寻常的东西。不过两人
单独碰面的机会只有一次,马鹞子问杭九枫还记不记得圆婊子。马鹞子说,后来
他用杭九枫教的办法试过一次,果然立竿见影,圆婊子的腰再也不能挺得像那挑
炭人的弯扁担。杭九枫笑得很开心,样子像一个胜利者。受到纪律制约,除了少
数识字有文化的人可以出门,就是杭九枫也不能到街上乱逛。住在牢房里,听着
别人喊杭队长,杭九枫在心里掂量,要不要去妓院里看看圆婊子。
    就在这时,傅朗西突然发出从县城撤退的命令。
    独立大队只在县城里呆了三天。派往西南方向的侦察员回来报信:逃走的黄
县长请到保安团冯团长的援兵,已经到了一个叫二分垸的地方。从二分垸到县城
的距离同天门口到县城的距离差不多。傅朗西说,攻打县城,扩大影响的目的已
经达到,独立大队应火速返回天门口,在易守难玫的地方建立根据地。
    命令既出,反对声几乎响破了天。独立大队磨磨蹭蹭地半天站不成队伍。杭
九枫说,不想走的人,就在这儿等黄县长带着政府军回来,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县城又没长脚,摆在这儿就在这儿,要不多久,我们就会再来的。杭九枫的话很
管用。
    回到天门口,常守义将段三国拉进新成立的农会里,加上杭九枫,几个人一
起去富人家里借了几头肥猪,让那些在县城里一点好处也没得到的人放开肚皮吃
了几天。天门口同雪家差不多的富人有七八户,为着先从哪家开始,常守义请示
傅朗西,要不要来个中间开花。傅朗西当然明白雪家住在小街正中,所以他说:
“东西东西,先东后西。”农会的人按着从东到西的顺序,一家家排过来,眼看
就要轮到雪家了,冯团长的援兵像冬天里的雷一样冷不防地出现了。
    其时,暴动总指挥部来了命令,让傅朗西火速翻过天堂,去金寨面见共产党
中央委员会派来的高级巡视员。傅朗西上路后,不甘心只在县城住上三天的独立
大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准备,由杭天甲和萧队长领着在河滩上进行演练。
    冯团长的军队一向会打仗,他们不走大路,出了县城就往相反的方向走。独
立大队的侦察员小看了政府军的保安团,以为他们是要回到背靠长江紧逼西河的
白莲河一带。骗过独立大队的政府军,往西南方向走了十几里,便回头杀气腾腾
直奔天门口而来。
    雪家的猪还是没能活到下半年。雪家的猪肉格外香,能够吃上它的一百零几
人是从四百多人里剩下来的。其中既没有带领县自卫队起义的萧队长,也没有浑
水摸鱼的马鹞子。政府军偷袭独立大队的行动得到了马鹞子的内应。
    那一天,独立大队正在河滩上演练,河岸上突然有人开了一枪。萧队长正要
发问,带队放哨的马鹞子从河岸上站起来大声说,是哨兵不小心走火了。杭天甲
不像萧队长那样放心,他发现正在天上飘荡的那团乌云里隐藏着一股杀气。他没
有放过心中的疑惑,让老三老四扛上铁沙炮,外加自己临时指挥的几十个人,借
口演练冲锋,一口气涉过齐腰深的流水,爬上西河右岸。多年之后,雪柠说的那
句白云也通人性的话,最为赞成的就是杭九枫。如果不是杭天甲从云彩里看出人
世的秘密,成立于天门口的独立大队早就全军覆灭了。那河岸上的第一声枪响,
是马鹞子开的。马鹞子不允许哨兵向萧队长报告迫在眉睫的敌情。第二声枪响也
是马鹞子开的。政府军秘密运动到西河左岸时,已经回到萧队长身边的马鹞子,
冲着他的后背毫不留情地扣动了扳机。射人他身体里的那颗子弹,曾经在马鹞子
的鞋底上反复磨擦过,成了一颗听着就让人害怕的开花弹。钻进去的地方只有筷
子头一般的小眼,冒出来的前胸上却是碗口般大小的血肉翻花。枪声再起,河滩
上的独立大队立刻炸了窝。那些往水里跳的人基本上没有死,就近往河岸上跑的
人,不管手里有没有武器,全被政府军的机枪和排子枪放倒在地。架在西河右岸
的铁沙炮及时响起来,没被打倒的人全往水里跑。在这场偷袭中,独立大队损失
了… 三百人。留在河滩上的尸体只有三十几具,其他受伤和没有受伤的人,大都
一哄而散,像惊飞的麻雀一样不再回头。但政府军对西河右岸的攻击遭到铁沙炮
的顽强阻击。老三往炮筒里大把大把地灌足铁沙,杭天甲还嫌少,逼着他又塞了
两把。巨响之后,密密麻麻的铁沙风一样刮过去,有人打人,没人之处击起来的
水花如同雾幛。挨了十几炮的政府军,放弃了过河的设想,随着血洗天门口的命
令,扭头杀向近在咫尺的镇子。
    根据马鹞子的情报,独立大队的人马都在河滩上。骄横的政府军以为闹暴动
的天门口人已经吓破了胆,瘫在家里,任由他们砍头剁颈。没有想到,敢死队队
长的杭九枫居然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将天门口布置成一座陷阱。对政府军的杀戮
是杭九枫最先动手的。西河里枪声初起,杭大爹将束手无策的董重里甩开,将蚂
蚁爬进热锅一样的杭九枫臭骂了一顿。见惯了血风腥雨的杭大爹,适时地教导杭
九枫:“对付仇人的最好办法就是与他们对杀!他们不是用柯刀杀了你二父吗?
为什么不取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哩!”这些话是一杯闻着就能让人热血沸腾的烈
酒,给了杭九枫巨大的胆量。他将常守义等骨干叫到一起,说出要与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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