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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当代-2005年第2期-第33部分

小说: 当代-2005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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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取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哩!”这些话是一杯闻着就能让人热血沸腾的烈
酒,给了杭九枫巨大的胆量。他将常守义等骨干叫到一起,说出要与政府军对杀
的话时,他的两眼射出绿色的光。暗暗称奇的杭大爹忍不住说,他不知道自己的
眼睛是不是能放绿光,自家的四个儿子已经够狠了,他们的眼睛还不能放绿光。
杭大爹点着名说杭九枫:“你的眼睛绿了!”杭九枫说:“这是恨的,杭家的死
对头来了!”眼睛里冒着绿光的杭九枫带上二十几个骨干,拿着柯刀藏到临街的
窗户后面。眼看着政府军的尖兵们平端着枪,顺着小街缓缓走近了,杭九枫一声
不吭地从窗户里伸出柯刀用力往前一推,脆响之下,一颗戴着军帽的人头在小街
上打了几个滚,扑通一声掉进小溪里。十来个尖兵中,只有一半的人逃了回去,
剩下的或是胸口中了从猫狗进出的门洞里捅出来的柯刀,或是被从阁楼小窗里降
下来的柯刀勾住了某处要害。遭受暗算的政府军主力随后发动了两次进攻都被打
退,因为他们无法对付不知会从哪个方向出现的柯刀。进攻被打退后,政府军想
要放火烧房子,但富人们纷纷从自家的阁楼里探出头来大叫,不让政府军采取这
种玉石俱焚的办法。政府军只好强攻。马鹞子掇着一挺机枪,对着小街右边有可
能冒出利器的地方一路扫射,小街左边交给了另一个机枪手。两挺机枪在前面开
路,柯刀威力全无。小心翼翼的政府军到了小教堂门前,刚刚喊着要全镇的人都
出来时,杭大爹从钟楼上扔下来几罐炮药。
    巨响之下,七零八落的政府军仓皇逃到小街外面。被炮药炸得头昏眼花的马
鹞子,藏在最靠近街口的那棵木梓树后,大声骂着杭大爹。马鹞子说,杭大爹就
算是暗地里当土匪也不该同政府作对。杭大爹也不客气地大骂马鹞子。通过马鹞
子两面三刀,白天做人,夜里做鬼的行为,杭大爹更加认定自家老二是死于马鹞
子之手。杭大爹只佩服那种当面锣,对面鼓的人,假如老二死得明明白白,哪怕
是枉杀,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也会认了,毕竟马鹞子与杭家往日无冤无仇。可惜
马鹞子用黑手走错一步棋,硬要与杭家做对头。马鹞子只说了一句,这是天大的
枉冤,就被常守义的话打断了。常守义有一只喇叭筒,他用力喊出来的话被喇叭
筒放大后,藏在里面的心虚就被掩饰了。常守义极力喊着为死去的革命兄弟报仇,
政府军的子弹击中了喇叭筒也不能让他闭嘴。
    这番舌战尚未停歇,杭天甲领着独立大队的残部回到西河左岸,与政府军背
水一战。配合着独立大队的冲锋,扛在杭家老三老四肩上的铁沙炮一连放了十几
炮。武器精良的政府军不想再死人,丢下十几具尸体,一路退回县城。
    独立大队一共死了四十五个人,轻伤重伤加在一起有二十几个。政府军的死
伤人数大致差不多。天门口公祭独立大队阵亡者大会举行之前,匆匆赶回来的傅
朗西一踏上傍着西河的大路,就看见路边的大树上挂着一排戴着政府军军帽的人
头。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人头上爬满过冬的苍蝇。被太阳晒醒的苍蝇格外黑,
像是穿着一身孝衣。董重里捂着鼻子冲傅朗西发脾气说,常守义和杭天甲根本不
听他的话,他们认为傅朗西一定会支持他们这样做,这都是傅朗西的怂恿造成的
恶果。河谷里的风迎面吹来,地上随处可见一摊摊严峻的血,傅朗西喉咙里痒得
厉害,随时随地会咳嗽起来。傅朗西要董重里对这些纯朴感情的人多些理解,活
生生的战友死了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暴动被打得冷火青烟,他们对敌人的仇恨自
然会沉重许多。见傅朗西又要咳嗽了,董重里不再多说,只是强调,老想着报仇
和报复的人,成不了革命者。傅朗西从随行的警卫班里叫出两个士兵,加上正在
附近转悠的段三国,三个人将人头取下来就地掩埋,还给每个人头立了座坟头。
    公祭大会开得冷冷清清。董重里朗读公祭词时,连同独立大队的人,到场的
人总共不到二百。从上街到下街,私下里人们说,马鹞子在天门口安下了密探,
不管哪一天,谁放的屁只响不臭,谁放的屁只臭不响,谁放的屁又响又臭,马鹞
子都会一清二楚。面对一系列由失败导致的后果,傅朗西决定,哪怕冒险也要再
次攻打县城。杭天甲首先为这个决定叫好,他用山上的野猪打比方,没受伤的野
猪还好对付,一旦它被打得半死不活,打野猪的人心劲松下来,被绝境中的野猪
杀了回马枪,可就惨了。杭天甲说他身上的力气越来越足,杭九枫也说他身上有
用不完的力气。傅朗西的决定一传达下去,独立大队的人也都兴奋地说他们正愁
有力气没地方使。
    为了防范政府军的密探,独立大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的旗号说是
去金寨一带与那里的暴动队伍会合。顺着西河往上走到鬼鱼潭附近,分散上了三
只簰,头上顶着油布,顺水直奔县城而去。簰在西河里走了两天两夜,有人问起,
簰公佬们一律说是运茯苓。越往下游走,河面越宽,水也越深,有空歇下来,觯
公佬们便让董重里隔着油布小声说书。如果喝了酒,簰公佬们就会念叨,他们是
担心独立大队寡不敌众,连累董重里也要吃政府军的亏,才答应帮助独立大队的。
第三天黄昏,结伴而行的三只簰终于停在离县城不到两里远的两河口。靠着簰公
佬的指引,独立大队悄悄靠近通往城内的一条阴沟。簰公佬们不乐意接受傅朗西
的感谢,他们不喜欢暴动。因为痛惜董重里,他们愿意出两个人帮助独立大队。
董重里当然不会答应留在觯上,他对簰公佬们说,自己心里也有一种和他们对说
书的痴迷一样的理想。
    董重里没有留在簰上,留在簰上的是傅朗西。四月份下半夜的阴沟水对一个
正在咳嗽的男人,哪怕他意志坚强,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与傅朗西做伴的
还有铁沙炮。因为没有可以包住它的大张蜡纸,独立大队无法通过阴沟把它带进
城里。鸡叫两遍后,杭九枫和杭天甲带头脱光衣服,捏着鼻子从水底钻过城墙,
潜入城里。除了妓院里还有男男女女的欢笑声,大街小巷处处静若无人。董重里
带着几个人悄悄摸到城门边,顺利地缴了几个正在打瞌睡的哨兵的枪。主力则由
杭天甲和杭九枫带着直奔政府军的营房。枪响之后,董重里便打开城门,还故意
放了把火,模仿政府军慌慌张张地大声叫喊,谎称工农红军第三十三师主力来了,
再不逃命就来不及了。独立大队连枪带铳只有四十几件,与政府军硬打,肯定要
吃大亏。杭天甲带人只攻东面、北面和南面,惊惶失措的政府军果真顺着西边的
缺口逃出城去。
    天亮之前,傅朗西也进到城内。他亲笔写了一张告示,贴在茂记绸布店的墙
壁上。告示重申前次攻占县城时的声明:独立大队只打与苏维埃为敌的人,宁可
饿肚皮也不抢夺他人财物一白纸黑字的告示在独立大队内部引起的震荡,远远大
于对城内民众的影响。告示上保证的是不扰民,在独立大队内部,傅朗西的命令
是不许扰民。无论是富得流油的商号店铺,还是坏得透顶的贪官污吏,没有他的
命令,谁也不能动他们一指头。杭九枫为此与董重里吵了一架,但他没有与傅朗
西争吵。他用一种正告的口吻说,傅朗西也好,董重里也好,都不如他了解天门
口的民众,真如布告保证的那样去做,暴动胜利之日,就是革命失败之时。第二
天早上,傅朗西还在睡觉,指挥独立大队出操的杭天甲闯进来向他报告,队里只
剩下五十多人了。独立大队在县城呆了两天,逃走的政府军还没开始反攻,傅朗
西就下令撤兵。这期间只有十来个新人报名参加独立大队。开拔之际,杭天甲代
表傅朗西宣布,不想继续干下去的人可以自愿离开。新加入的那些人不约而同地
站了出来,与他们站到一起的还有几个老兵。傅朗西神情悲哀地看着他们放下武
器,隐身于布满各式店铺的街道。董重里没有悲哀,脸上甚至还显出高兴的迹象。
他将目光转向余下的四十几个人,连续三次追问是否还有人想走,不管什么原因,
只要不想在独立大队呆下去,尽管拍屁股走人。这是两厢情愿的事,走了的人,
可以过他想过的好日子。董重里还指名道姓地说,包括杭九枫、杭天甲和常守义,
只要想走,绝没有人刁难他们。那些怀着与远大理想格格不入目的的人都走了,
反而是天大的好事,剩下的人可以确保独立大队不再像野猪队的变种,不再是乌
合之众。董重里没有得到他要的回答。杭九枫当众说,他是有理想的人,要将理
想进行到底。杭九枫说的理想,就是杭家人的一副牛脾气。宁折不弯,宁死不屈,
哪天独立大队被政府军打得只剩下一个人,这个人一定是他。
    独立大队出城时,两天前钻阴沟时粘在身上的黑水和臭泥,还在队伍中闪烁
着。杭九枫不在队伍里。与杭九枫一道消失的还有另外几个人。出城不到半里,
坐在黑布抬椅上的傅朗西就让士气低落的队伍停下来。杭天甲不理解傅朗西的指
挥,在这种进不能攻退不能守的地方,一旦遭到政府军的偷袭,真是插翅难逃。
催了几次傅朗西还是不着急,直到杭九枫带着几个人匆匆追上来,队伍才继续赶
路。一路上马不停蹄,董重里在左,杭天甲在右,听着傅朗西说:既然攻克县城
也不能让独立大队的士气振作起来,就得想别的办法。杭九枫晚一个小时出城,
是他的指示。城里的那些有钱人,总是阳奉阴违,明明白白地筹措经费,他们一
个比一个会叫穷。上次打下县城只筹到几百块银元,这次更惨,舌头说起泡了,
筹的钱也没到一百。傅朗西将杭九枫重重夸奖一通:才两个时辰,就弄回五千块
银元。傅朗西只说了这些,有关茂记绸布店王老板的胳膊被扭断等情况,都是杭
九枫自己说出来的。
    爬上军师岭,傅朗西给独立大队的每个人发了十块银元。四十多个人手拿银
元,举在空中,翻山越岭而来的风吹在上面,宛若一派欢歌。杭天甲说,如果能
发一百块银元,就等于打下省城了。杭九枫不稀罕手里的十块银元,他看重的是
重新回到队伍中的那股不可阻挡的欢乐。
    趁着休整,傅朗西召集董重里等人开了一整夜会。
    杭九枫硬征强筹五千块银元的效果,最大限度地印证了常守义的主张:“要
尽快让民众尝到暴动的好处与甜头,落实动员民众暴动时的诺言,真打土豪,真
分田地。”
    常守义一个时期以来的表现,让董重里再也不能说他是投机分子。董重里只
能用欧洲列强做例子,解释暴力革命并不是要在所有方面一律使用暴力,暴动成
功,建立政权了,就应当将暴力放置一旁,以怀柔之策团结大众。董重里说:
“雪家几代人经营绸布店,精通各种丝绸麻布的生意经,什么样的年成卖什么样
的布,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布最实惠,其中经验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学到手的,
如果将雪家当做土豪打掉了,天门口人就有可能买不到合适的布料,穿不着价廉
物美的衣服,从长远来看,反而要吃亏蚀财。”董重里的本意是先人为主,将话
说在前面,真要打土豪,也不至于在雪家头上动土。
    春风得意的常守义屁股跷得比天还高,他向傅朗西建议:“要打土豪就得先
打雪家,以雪家的地位,哪怕只动雪老爹的一个指头,也比把开饭店的麦香绑在
柱子上点天烛更能获得人心。”
    傅朗西立刻指着常守义的鼻子斥责他信口开河:“麦香只是做个小本生意,
怎么可以用她来与雪家做比较!”
    山上的风越来越大,独立大队又出发了。傅朗西却站在路边发呆。
    董重里说:“走吧,再不走,你又要咳嗽了!”
    傅朗西说:“革命一词是谁发明的,竟然如此深刻!”
    董重里敏锐地问:“你心里有犯难的想法了?”
    傅朗西闪烁其词:“我在想梅老先生,就是雪大爹的亲家,被人杀害的深奥
之处!”
    董重里说:“敲山震虎,杀鸡吓猴。还可以用杭九枫的哲学:让女人最伤心
的办法,是男人打自己的卵子!”
    董重里心里还有一个想说的词没有对傅朗西说,苦心经营多年才搞成这场暴
动,竞让自己如此失望。董重里将失望二字紧咬在臼牙上。傅朗西脸色潮红,有
寒风冻深了的因素,也有肺上毛病加重的因素,最主要的还是他心里有了新的决
定。这项决定的重要性让傅朗西无法控制内心的激情。
    董重里越来越了解傅朗西,他默默对自己说了一句:
    “雪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董重里一直在想,说书中的惊堂鼓并不难学,但它却
是说书人代代相传的绝技。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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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二八
    独立大队逆势而动再次胜利攻占县城,迅速引起一种不安的气氛,弥漫在天
门口上空。
    下街的穷人们经常凑在一起挖古,有事没事就将话题扯到几户富人身上。平
时,穷人对富人议论再多也是正常的。这一阵的不正常集中表现在一张张焦急的
笑脸上,好像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他们。感觉越来越不踏实的雪大爹让雪茄去小教
堂探听虚实,和颜悦色的傅朗西三次表示,没有任何针对雪家的计划与安排。暴
动的目的是以暴制暴,像雪茄这样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应该高枕无忧。傅朗西说
话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笑里藏刀。董重里和雪茄的关系不如傅朗西亲切,他说话
的表情也不如说书时丰富。面对雪茄的试探,董重里只是反复回忆,往日来天门
口,如果不是雪大爹带头捧场,自己能否在此地立足都很难说。从小教堂里得来
的轻松非常短暂,几家自觉会有厄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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