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 >

第123部分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123部分

小说: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在签订了购买沙发和书柜的合同之后的第三天,舒晓雯供职的学校下来一个通知,
说是为了照顾教师,教育部门同邮电部门联系,可以为教师优惠安装电话,个人只须拿
出一半资金,别人交四千,教师两千,而且是分期付款,先交一千就行了。
    舒晓雯得到这个通知,又喜又愁,喜的原因是不用说了,愁的原因还是一个钱字。
回家跟韩子歆商量,韩子歆说:“这是好事,给教师的照顾,咱们不能拒绝。再说,咱
们单位里,没有电话的也就是我们家了,处长说过我好几次了,家里没个电话的确不方
便。安吧。”
    舒晓雯忧心忡忡地说:“可是要一千啊,这笔钱从哪里出?”
    韩子歆想了想说:“不是还有十几天吗,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有几篇稿子在外面,
也许能见点效益。一千块不是个大事。”
    于是就安了。
    第五天韩家就有了电话。韩子歆看着自己家里有了电话,一高兴,就试了几个出去,
美滋滋地把电话号码通知了亲朋好友。岂料这下又是自找麻烦,电话打到老家一个同学
家里,同学说,你这个电话打得真及时,我正满世界找你呢。你老父亲上午跑到县城来
找我,说你二弟找了对象,到女方家去要见面礼,少说也是两千,你好歹在京城高就,
人家女方也很看重这一点,怎么着也得支援点。钱是一方面,你亲自寄钱还有政治上的
意义。
    放下电话,韩子歆怔了半晌,左想右想,估计前几天寄出的五百元家里还没有收到,
就算收到了,也是杯水车薪。只好同妻子商量。妻子叹了一口气,说:“韩得翰他二叔
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找个对象不容易。谁让你是他哥哥呢,谁让咱在北京工作呢?责
无旁贷,这个钱不能不出。再电汇一千五,凑够两千。”
    韩子歆为妻子的通情达理十分感动,说:“真是好老婆。可是,这样一来,买沙发
和书柜的钱又少了一大截,恐怕不是我那几个零打碎敲的小稿费能够抵挡的。”
    舒晓雯说:“电话一千,加上这个一千五,正好把买沙发的钱冲了,沙发先放放,
以后有钱再买,先把书柜买回来。”
    韩子歆知道妻子一直对那几个老气横秋的沙发反感,换沙发是她近年的主要追求,
如今,眼看就要煮熟的鸭子又要飞走了,他于心大为不忍。便说:“先买沙发,我翻翻
我的外快,有几百了,加上基本资金,够买沙发了。沙发是一个家庭的重要门面,先坐
为快。”
    舒晓雯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算知识分子,不就是因为没有书柜吗?书柜是一
个知识分子的重要标志,先买书柜。”
    困难的时候,两个人都表现了高风亮节,一个坚持先买沙发,一个坚持先买书柜,
最后还是没有定下来,说是等两天看看,说不定哪里又有奖金寄来,岂不皆大欢喜——
这自然是异想天开的奢望了,一天见到两个太阳的事情韩子歆还没有遇到过,权且这么
自我安慰吧。
    岂料,福无双至,麻烦却跟踪而来。
    电话刚安上两天,老家的一个堂弟就打电话来,说是父母官县委书记一行七人到北
京来了,住在某某宾馆,要韩子歆务必拜见,最好能请一顿,规格一定要上去。堂弟在
县政府办公室当副主任,急于更上一层楼,县委书记自然是个举足轻重而且是决定性的
关键。
    这个电话让韩子歆很不痛快,花钱是一方面,但是“规格一定要上去”就让他不舒
服了。他韩子歆爱交朋友是众所周知的,但那都是穷朋友,是有困难才来找他的,就在
家里吃喝拉撒睡,实在不行了,把谢春生叫回来,炖大锅菜就可以对付,人是累一点,
钱却花不多。而县委书记是个什么人物?到北京来,也是吃香喝辣的,不是一般的规格
能看得起的。但是堂弟布置任务的口气不容置疑,因为堂弟为了韩子歆的穷家也是出了
力的,没有那个当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堂弟帮忙,他老父亲病了连医院都住不上。
    想来想去,这个客还得请,能请来就是天大的面子了。
    这就苦了韩子歆,既要把规格搞上去,又想最大程度地“为革命节约每一个铜板”,
实在很难两全其美。只好骑上他的破自行车,满大街寻找物美价廉的慈善餐馆。经过一
番实地之后,终于在某某宾馆附近找了一家中等档次的酒店,所有的费用都推敲了,连
酒水层次都确定下来了,估计一桌饭下来,要在一千元以上,一千五百元以下,心里这
才算有了一点底,才敢去拜见父母官,“热情邀请”父母官给个面子,薄酒一杯,略表
寸心。父母官是个四十岁还不到的年轻人,很精明也很随和的一个地方官,出乎意料地
爽快,说:“早就听说韩老弟是我们某某县出来的大笔杆子,有候补鲁迅的美誉。你的
酒我一定要喝,这也是给我面子。”
    生米就这样做成熟饭了。请客那天,韩子歆夫妇尽可能地换了一身相对体面的衣服,
又托朋友借了一辆桑塔纳和一辆伏尔加,不远十几公里把父母官一行接到预定的酒店,
对准要喝个荡气回肠——花就花个潇洒,钱是人挣的。
    哪知道峰回路转,父母官坚持不进包厢,点菜的时候,父母官亲自把关,一概点中
档以下的,酒是二锅头。韩子歆初算一下,这样下来,这顿饭怎么也不会超过四百元,
心里又感激又惭愧,坚持要点几个高档菜,父母官阻拦说:“你韩老弟是著名的好朋友,
恕我直言,也是著名的穷光蛋。你的富裕是精神上的,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来吃你这顿
饭,实际上就是想当一回君子,跟你建立个君子之交。搞虚假繁荣,在你是打肿脸充胖
子,在我是摊派困难户。何必呢?”
    县委书记的一番话讲得在情在理,又让人温暖备至,韩子歆觉得这个人果然是个好
官,没喝酒已经先有了三分醉意,一激动,就把桌子拍了起来,掏出了肺腑之言,说:
“实话说,我原来也是硬着头皮,把你当个土豪劣绅对待,那热情都是假的。我花钱再
多也没有朋友的感觉。父母官你这几句话一说,我们就是朋友了,我韩子歆穷光蛋穷得
再著名,也不至于请家乡的父母官喝二锅头,我真是让你喝二锅头,全县八十万人民都
看不起我。”说到这里,陡提一股豪气,高声叫道:“小姐,上三瓶五粮液!”
    县委书记赶紧对服务小姐摆手,说:“别听他的,就上二锅头。”又对韩子歆说:
“韩老弟,你要是上了五粮液,那我就要让黄局长结账了,你也跟着我们腐败一下,公
款吃喝怎么样?”
    韩子歆面红耳赤地说:“那可不行,明明是我请客嘛,让黄局长结账算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给我难堪吗?”
    县委书记笑笑说:“那你就听我的,喝二锅头。用你的话说,朋友来了有好酒,什
么是好酒,到北京来,二锅头就是好酒。”
    如此,韩子歆就无话可说了,但还是坚持从服务小姐手里要回了菜单,又点了一个
清蒸桂鱼和一斤基围虾,双方才达成统一。
    这顿酒韩子歆喝得痛快,三两的量,发挥到半斤以上,依然朝气蓬勃。县委书记一
行是久经沙场了,个个都是高手,加上县委书记兴致极高,敬酒碰杯踊跃空前,八个喝
酒的男人共喝了五瓶二锅头。直到结账的时候韩子歆才后怕起来,倘若父母官未能体察
民情,不阻拦他头脑一热的冲动,当真喝了五粮液,恐怕六瓶酒也打不住。这个酒店中
度五粮液标价是三百六,三六一八,六六三六,光酒钱就两千往上了,加上菜钱和其他
费用,三千就出去了,而他口袋里只预备了两千二百元。这已经是他掌握的全部活钱了。
    感激父母官啊,这顿饭才吃了六百三十元。

                                     八

    请完县委书记的第二天,韩子歆同舒晓雯商量,手里只剩下一千五百多元了。看来
不光是沙发,连书柜也买不成了,便忍痛给家具店打电话退货。对方态度倒是很客气,
但有一条,两百元押金就泥牛入海了,这是当初定合同的时候就明确了的。舒晓雯心疼
得脸都白了,神色黯然地对韩子歆说:“算了,什么都不要买了,留着吧,不知道还有
什么地方花钱呢。”
    一天晚上,谢春生回来了,说他打工的单位效益不好,招聘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把他给辞退了,只好又回来住。韩子歆说,辞退就辞退吧,也好多在功课上下功夫,家
里有住的地方,也不缺你吃的那一口,晚上还是回来吃饭吧。
    这期间,表叔的刀口也快痊愈了,韩子歆寻思要把他接回家中养伤,也可以省点住
院费,便去医院同医生商量,商量的结果是再过两天出院。
    晚上回来,韩子歆交代谢春生把男生宿舍再准备一下,就到女生宿舍安歇了。
    第二天上班之前,韩子歆想买点水果和营养品回来预备着,谁知找钱却找不到了。
那天请完县委书记的客,韩子歆多少有点醉意,恍惚记得回到男生宿舍之后,随手一塞,
不知道把钱塞到哪里去了。开始还信心百倍地翻箱倒柜,把个房间翻得昏天黑地也没有
找到。
    谢春生也帮着找,神情很不自然,家里就他一个外人,一千五百多块钱找不到了,
他无论如何不能无动于衷。倒是韩子歆安慰他、也同时安慰妻子,说:“一定是塞到哪
个死角去了,忘了,不过肯定不会丢。丢了就怪了,家里又没有个会七十二变的神仙,
难道飞天遁土了不成?”
    舒晓雯说:“有时候就是邪门,急找反而找不到。别找了,以后慢慢找吧。我相信
它不会丢,过了这个急坎,就是挖地三尺我也会把它找出来。”
    韩子歆的话里似乎没有怀疑谢春生的意思,舒晓雯的话里也似乎没有怀疑谢春生的
意思。两个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当着谢春生的面,这么兴师动众地找钱,不是怀疑人
家,也会给他造成压力,所以就做出泰然的样子。吃过早饭,便一前一后地上班走了。
谢春生因为这天要去联系新的打工单位,人家上午八点半才上班,便留在家里拾掇找钱
的残局。
    韩子歆实际上没有上班,他在楼下的公共电话亭里向单位请了个假,顺便到菜市买
了一点水果,准备给老表叔受用。估计谢春生离开家门了,就又返回家中,开始“扫荡
式”的寻找。眼下正是用钱之际,一千五百元不翼而飞,他不可能心安理得。
    正忙活得起劲,忽然听见门锁有响动,韩子歆吃了一惊,怕是谢春生回来了,大家
脸上都不好看。正冒冷汗,却见是妻子,原来舒晓雯也找借口请了假,小两口一个门里,
一个门外,相视苦苦一笑,心照不宣,便全神贯注地接着寻找。
    舒晓雯说:“那孩子老老实实的,该不会吧?”
    韩子歆说:“应该不会。”
    舒晓雯说:“但是我听你早晨留下的话,什么七十二变,有暗示的味道。”
    韩子歆说:“你那个挖地三尺之说,简直就是敲山震虎。你是不是怀疑他拿了,不
明说,敲他一下,让他警觉,再悄悄地放回来?”
    舒晓雯说:“你就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怀疑?你为什么等他走了又回来找?”
    韩子歆说:“唉,钱这个东西害人吧?好好的人,被它弄得神经兮兮的,好好的关
系,被他弄得疑鬼疑神的。我们不想怀疑他,可是如果真的找不到,不怀疑也得怀疑了。
丢这几个钱不是大事,可这样不就把他毁了吗?”
    舒晓雯说:“我真是希望他悄悄地放回来,大家的尊严都保住了,他也可以引为教
训。”
    韩子歆说:“现在还不能说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吧。老婆,把
床挪开,把铺盖一层一层地卷起来,没准就在床上发生奇迹。我们的儿子都是在这个床
上下种的,就不能再下出个一千五百元?”
    舒晓雯一边落实丈夫的指示,一边笑说:“你要有本事下钱,我宁可当你的车床,
让你每天二十四小时在上面工作。”
    韩子歆说:“贪得无厌。我就是有那个功能,我每天也只工作十几分钟。你要生那
么多钱干什么?昨天的晚报看了没有?翻身农民牛得田有三千万,一个心肌梗死就把他
送到西天了,三千万没能延长他一个小时的寿命,一百大亿也救不了一条小命。还有那
个什么大型国营企业的书记,到日本开会,头天晚上乘飞机回国跟情妇睡觉,当天夜里
又乘飞机回到日本会场,那算有钱啊!可是,顶个什么用,现在下了大牢,连坐马车都
有一定的困难了。”
    舒晓雯说:“又来你的贫富辩证了。既然这么想得开,你还这么穷凶极恶地找钱干
什么?”
    韩子歆说:“这是两回事,这钱是劳动所得,是该得之得,是不该丢之丢,我当然
得把它找回来。还不仅仅是个钱的问题,它还涉及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问题。”
    说起来尽管轻松,但是一个上午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为了安慰舒晓雯的情绪,
韩子歆提议说:“何必为钱所累呢?现在老的小的都不在家,就你我一对青壮劳动力,
结合一下,也算是对一个上午无效劳动的彼此慰劳。”
    舒晓雯说:“你这个人,总是在没法快活的时候找快活。”
    韩子歆说:“这就对了,这才是正确的人生观。快活的时候已经快活了,还用找吗?
就应该在最不快活的时候找快活。让一千五百元见鬼去吧,我们要穷快活了。”
    这样一说,舒晓雯就被发动起来了,含笑不语,算是默许。
    完事之后,韩子歆愉快地说:“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想看,我们结婚以来,
什么时候在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做这样的事啊?不为钱财所累,简直如入无人之境,真
是妙不可言。”

                                     九

    表叔出院后的第二天,谢春生跟韩叔和舒姨说,又找到一份临时工,可以半工半读
了,要搬出去住。韩子歆和舒晓雯见谢春生这两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