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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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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二十张办公桌,每一张桌子上又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各式录像带、书刊、稿纸、文
件,夹杂着被百页窗打散了的光线,我坐在桌前,整个地埋进了这个杂乱无章的氛
围里。

    我一直很喜欢这样的工作环境,特别的职业化,又特别的有行业特点。工作几
年来,桌上的东西从无到有,从有到多,从多到乱,从未精心地收拾过,也从未嫌
弃过这份混乱,直到去年升职后,搬进了大屋子两侧的小玻璃房里,像足了动物园
里的熊猫馆,需买门票,方可一睹芳容。

    办公室不是居室,什么东西都在眼前,虽然很乱,却什么都找得到。每到单位
检查卫生的日子,大家都无从下手,男同事们总会对这个办公室里惟一的女性,抱
以埋怨,似乎这一个屋子的凌乱都是从我这儿开始的,每每那种时刻,我总会愤愤
不平地和他们争执一番,又毫无结果地罢了手,唉,什么妇女解放,连同室操戈的
同事都要分出男女来,又何谈平等所在。无歌

    吵归吵,依旧是我行我素。

    这是一家颇有声望的传播机构, 有着覆盖全国的传播网络。D座2202,我已出
入五个年头了。

    我一手抓起桌上的油条,咬一口,紧嚼慢咽;一手在一堆磁带中拨弄着,A152,
A153,A154,A162,那盘A155呢?昨天走前随手扔在桌上了,怎么转眼就没了,答
应一个朋友,明天帮他制作好的,今天再不配音就来不及了。

    “秦雨烟,电话!”

    “哎,谢谢!”

    该死,不会是那个朋友又来催命了吧,头一次对这堆毫无秩序可言的磁带心生
不满。

    又咬一口油条,左边的一堆带子被推倒,撞到玻璃板上一阵山响。

    “喂,干吗呢?火上房了。”

    今天怎么了,大家都有这么大的脾气。

    带子被越翻越乱……

    “秦雨烟,电话!”

    “来了来了”

    连这个电话都和我

    作对。

    其实每一张办公桌的杂乱程度都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是跋山涉水,才抓
到电话听筒。听筒油腻腻的,不知哪个吃完油条不擦手的抓过了。

    “喂,你好,哪位?”

    “喂,是我。”

    林汉强,没想到是他的电话,不是那个催带子的,心里陡然放松了一下。

    “是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我把剩下的油条根儿塞到了嘴里,加快咀嚼的速度,隐隐感到胃部有些不适。

    “忙什么呢大呼小叫的。”

    “找带子呢,今天用的,是不是你私自窝藏在手。”

    “雨烟,我有多久没有见到你了?”

    “多久?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掌管日月星辰。”

    “今天有没有空?”

    “今天……你有事儿?”

    “没有,好久没有见你了,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强的问句让她舒坦。那根倒霉的油条开始在胃里作怪了。中午?想起令人倒胃
口的盒饭……

    “好吧。”

    “十二点来接你。”

    “好吧。”

    女人永远不会反感男人的约会,至于赴不赴约,另当别论。

    没有约会的女人,才会有危机感,就像柜台上无人问津的滞销货。

    转过身,在百叶窗仅存的玻璃阴影中寻找自己的轮廓。男孩子般短短的头发,
随意地盖住了额头,镇定、自信的笑容,小巧的脸庞和五官,透露着女性的妩媚,
不施粉黛,凭添了几分飒爽的英姿。对自己的外形,我从来没有埋怨过妈妈,虽不
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但能把我从老爸宽大的额头、黝黑的皮肤,甚至有些不规
则的头形的阴影下改造过来,也实在是难为了妈妈。

    女为悦己者容,谁来悦我,我又去悦谁这年头,肯取悦男人的女人不会太多,
肯认真去取悦女人的男人更是少得可怜。

    初春的北方,阳光心无城府地俯揽着众生,树梢的嫩芽不甘寂寞地争相往尘世
上拥挤,把周围的世界点缀成一片娇艳欲滴的绿色,这绿色嫩得让人心颤。记得林
汉强曾经说过,男人都是一个纯粹的唯美主义者,对于美的东西无法不动心,当然
对于美丽的女人也同样如此。

    三妻四妾永远是男人们的梦想,这样,白玫瑰依旧是床前明月光;红玫瑰,也
一直是心头上的一颗朱砂痣,各得其所。

    北方究竟是北方,料峭的春寒让人们隐隐地回味冬的威力。我是最怕冬天的那
种人,既不愿把自己穿得如苏联大嫂般臃肿,又不愿为了穿一次裙子冻得双唇发紫,
眼冒金星,于是,整个冬天便在抱怨和畏惧中度过。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
春暖花开,得以理直气壮地露出小腿,作婷婷玉立的淑女状。

    平生最喜爱的装束就是一件套头毛衣,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双NIKE
旅游鞋,再加上梳洗方便的运动头,难怪男同事们常逗趣:“雨烟,要真的结婚了,
可别骗我们,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给我们留点希望。”

    结婚,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却有时久远得像消了磁的梦境,苍白而不真实,那
时候……一阵心悸袭来,有一些晕眩,我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微微地作了几个深呼
吸,这毛病好久了,我从没拿它当回事情,因为我太知道它从哪里来,该回到哪里
去。

    年少时,羡慕成熟,一脸稚气地沉着面容,轻轻地吐着连自己也解释不清的句
子。数年过去,体会了这份无处诉苦有口难言的成熟之后,后悔得想吐血。想跳皮
筋,想吃一嘴冰淇淋,也想收到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小男生怯生生递来的小纸条。

    一辆黄色的“面的”急速地从身边驶过,惊得我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声,又觉
得失态,讪讪地看了看四周。

    “讨厌!”心里暗骂。

    人总是改不掉得意便猖狂的本性,想当初“面的”被高档出租车,诸如皇冠、
NISSAN,甚至是夏利,挤得无立足之处时,也颇是勤勤恳恳地露着讨好的笑容,一
朝得势,便摇头摆尾地张扬起来,满街地车跑,如蝗虫成灾。更有甚之,最近,公
然将“春无极”之类的广告大模大样地贴上了玻璃,拉上了街,这比沿街招客的明
娼暗妓更少了一份羞耻。说世风日下,有些古板,也有些不合时宜,但说句终究小
家子气还不为过分。

    这条街依旧这样的繁华,我对这类人群拥挤的商业区有一种固执的偏爱,在这
股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有安全感,也能体味出生活的懒散和慵适。

    “归云居”是一家经营家常菜的小餐馆,林汉强第一次带我来这里,就认定了
这是一个好地方。我喜欢这里的幽静和家居感,不必因为太豪华而拘谨,在这里有
足够的自信和镇定来展示自己的潇洒和优雅。

    林汉强喜欢这里是因为“归云居”这个名字,过分强调表象和排场总让我觉得
他身上有一种落寞贵族的遗风。

    推开门,和老板娘点头打了个招呼。

    “来了?”

    “嗯,生意好吗?”

    “还可以。”

    老板娘年过三十,略微有些发胖,一身鲜艳的玫瑰红配上玫瑰色的口红,说不
出的性感、迷人,虽说彼此不同道,倒也有一份欣赏。

    让女人欣赏的女人,不可多得;能有肚量欣赏女人的女人,更是难能可贵。

    和林汉强来过不少次,后来也有不少次独自来此,和老板娘由生到熟,渐渐地
也聊些家常。

    “林先生在等你。”

    “谢谢!”

    林汉强是一个极守时的人,没有特殊的理由,从不迟到,每次和他约会都很有
压力。

    出来做事的女孩子通常习惯视男女平等为千古不

    变的准则,不愿意欠人,也不允许别人欠自己,恋爱也是如此。

    林汉强低头认真地看着一份报纸,不问也知道是《围棋天地》,一直不明白打
保龄球、打网球都如此出色的林汉强竟会对围棋痴迷到这种地步,静、动结合,就
是林汉强。

    “哈!”

    “来了。”林汉强收起报纸。

    “没迟到吧?”戏语道。

    “迟到似乎是女孩子的美德。”林汉强故意一脸严肃。

    “你是想夸奖你的美德?”

    我做了一个夸张的吃惊,他乐了。

    “和反应太快的女孩子打交道,总有压迫感。”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我继续开我的玩笑,眼睛却贼溜溜地扫射着桌子上的几盘冷菜,肚子早就叽叽
咕咕地作响了。

    “既有周瑜,就有黄盖。”

    抬头,林汉强的表情有些怪,心生警觉,该不会是鸿门宴?

    和林汉强交往这几年,虽知他心意,但对他早有暗示,他也很知趣,不再为难
我,只是偶然邀我吃顿饭,聊聊天,倒让我有几分歉意,今天有些不对劲。

    “吃菜吧,我看你是饿了。”

    林汉强打破沉默。

    “太好了,饥饿减少人的智慧。”

    “能够面对没有智慧的你,是一种福分。”

    林汉强的目光又有些怪,我停住了伸出去的筷子。

    “今天你没事吧?肉麻得像中世纪的歌剧,把我爱你都得谱成曲子。”

    饭菜上齐,我食欲极佳。

    林汉强一根接一根地抽他的烟,宁可没饭吃,不可没烟抽,是他的理论。

    低头吃我的饭,暗暗有些后悔,盒饭虽差,但吃得没有负担,最不愿面对此类
压力。

    “近来快乐吗?”

    终于开始了。

    “为什么不直奔主题,问我是不是要离婚”

    我有些反应过敏。

    “决定了?”

    “决定与事实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需要帮助吗?”

    “你能做些什么?当牢骚听筒,还是当行侠剑客,抑或是准备欣赏自己的善良
”

    急火攻心,不理措辞,言语粗暴起来,知道没有风度,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的心事你明白。”

    他这么坦白,我反倒语塞,为什么发火又凭什么对他发火他说什么是他的
权利,我一向讲公平。

    实在没有心境阐释这样的话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我一直装作讳莫如
深,李维平离家另立门户的消息还是不径而飞,似乎谁都明了其结果将是什么,反
倒我们不明不白地得过且过。满世界有人劝我,安慰我,连昔日的敌人都因为同情
而友善起来,处处有人让着我,这才明白要离婚的女人有这么多的好处。可是要应
付这诸多的关切,还真有些招架不支,爱很容易成为负担,而爱一旦成为负担,也
便变成了麻烦,也许是我太自私。

    人类的生存和延续,需要彼此间的关怀和温存,聊以慰藉孤独和苦难的心灵,
可是,这种彼此间孤苦时的温柔,一旦变成生活中永恒的主题,便无疑成了羁绊。
从小就缺少亲情,从小也害怕亲情,抑或是太不优秀,无颜面对父母的愿望,抑或
习惯了独自在家,不愿面对诸多不同的面孔,终于在关切和询问的目光的注视、追
随中,夺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家。

    离家的那一刹那,哭得死去活来。那一刹那,不是没有后悔。

    终究只有十七岁,终究未来渺茫,今后,孤灯寒裘,冷暖自知,不再有人嘘寒
问暖,心里酸酸的,沉沉的。

    那一夜,月如钩。

    “唉!”一声沉沉的叹息从林汉强的身上传过来,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头,抬眼,
撞上了他的目光。

    认识林汉强三年了,这样的目光不是第一次。

    人真是奇怪,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嫁给他,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同样地
用光一生,而且相信林汉强会善待我。

    还是不肯死心,以为世间有爱情,中毒至深,且不思自救。

    “不是为难你,是怕你迷失了方向。”林汉强终于让步。

    心里的歉疚在加深,想张口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自觉太过矫情。

    一时无语,眼前,一生,都似一团乱麻,心烦意乱。

    “我累了。”

    “我送你。”林汉强的目光有些暗淡。

    我已无能为力。

    走出“归云居”,老板娘还是那么殷勤,扯着衣袖,大有家长里短拉开了聊的
架势,心里惊恐万状,急急地吐出了一堆不连贯的词句,企图以我的伶俐堵住老板
娘那张腥红的大嘴。

    “老板娘,改天再聊吧,我们要去看个朋友。”林汉强上来扶了我一把,对他
的善解人意,我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秦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林先生真是好福气,可不能欺负我们小姐妹。”
老板娘还是余兴未尽,继续拉着我的手,把话头转向了林汉强。

    我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这就是代价,孤独时,不分青红皂白,扯着
她闲聊,总得回报她的需求,友情也是天平,不偏不倚才能长久。

    林汉强宽容地看着她,扶在肩上的手略微有些颤动,我回头无力地展了一下笑
容,似乎只是为了给老板娘的赞许助个兴。

    “常来”

    “下一回一起去做美容……”

    好不容易,挣脱了这份热情,招手拦了一辆TAXI。

    一路无语,不愿回头,知道林汉强的目光时在左右。

    回到寓所,打开灯,甩掉高跟鞋,扔下包,把自己平平地放在沙发里,长长地
出了一口气。也只有在这片小天地里,可以不去面对别人,闯荡江湖若干年,到头
来,居然最害怕的是人。

    和所有初为人妻的女人一样,这间小

    小的公寓融进了我无数的心血,和无限的寄托,那时候,我是打算把此生都交
付在这里,交付给李维平。

    公寓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精心打理的,家具的款式、颜色,窗帘、床罩的花
色,客厅的沙发,还有扶手上绣着小动物的装饰巾,都是我不厌其烦、一次一次地
逛商场,精心觅得的。

    我们也像寻常的小夫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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