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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生命的学问 作者:牟宗三-第15部分

小说: 生命的学问 作者:牟宗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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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風氣,何以如此?難道說這不是生命的表現?但何以表現成這個樣子?於以見生命本身是極洠О驯模瑹o保障,亦無定準。但它可以作孽,它自作孽,它自受苦,明知受苦而想轉,但又轉不過來。於以見生命本身有其自身的一套,好像一套機器,不由自主地要滾到底。它有它的限度,也有它的無可奈何處,這是可悲的。民族生命如此,個人生命亦如此。人類的生命史是可悲的,亦是可喜的。何以會如此?這不能只看生命本身,這須透到那潤澤生命的德性,那表現德性或不表現德性的心臁@裡便有學問可講。這裡是一切道德宗教的根源。我由世俗的外在涉獵追逐而得解放,是由於熊先生的教訓。這裡開啟了一種慧命。這慧命就是耶穌所說的“我就是生命”之生命,“我就是道路”之道路。而中土拢埽瑒t願叫做“慧命”。 

  抗戰軍興,這當該是個莊嚴的神拢龖馉帯>瓦B日本人也認為民國以來無義戰,只有這次是“大義所在”,所以中國人都聯合起來了。義之所在,無論敵我,都要承認的,只是“各盡其義”而已。可是,如果我們的抗戰真是大義所在,生死鬥爭,則他們的侵略便是不義的了。他們是以利為義,這在開始就輸了一籌。我們真是義之所在。可是黃帝的子孫,中國人哪!究竟對於這“義”這神拢膽馉帲卸嗌儆X悟呢?何以是義?義的根源在那裡呢?何以是神拢可衤}的根源又在那裡呢?朝野上下並洠в卸啻蟮牧私猓瑏K洠в凶銐虻纳疃鹊挠X悟。政府在此並洠в姓暯▏囊饬x,社會上一般人對於建國亦並無清楚的意識。大家對於抗戰有清楚的觀念,因為是打日本。就是這點,還有共黨是例外,因為他們的真理標準別有所在,並不認為這是不可搖動的大義所在。對於抗戰有清楚的觀念,而對於建國卻並洠в星宄囊庾R。建國是嚴肅而神拢墓ぷ鳎敲褡濉氨M其性”的工作。一個民族不能作到政體建國,便是未能盡其民族之性。亦如一個人之未能盡其性,便不可說是一個人格的存在。對於建國無清楚的意識,這表示黃帝的子孫在本源處已經提不住了,全落在物化的機械中了。大家都不痛切覺悟到何以是義,義的根源在那裡,何以是神拢衤}的根源在那裡。所以政府一味泄沓,只是私利的佔有。知識分子認為義、神拢际翘撏拿~,因為在他們的知識學問中,在他們的考據中,在他們的科學法中,都不見有義的地位,有神拢牡匚弧?箲鹬皇敲褡迩楦卸选K麄兏撸皇琼標祝缓靡馑疾蛔叨选H舭凑账麄兊睦碇峭票龋@根本洠в惺颤N道理的。這好像希臘的懷疑論者,當他的老師陷在泥坑裡,他卻在旁邊懷疑著,我究竟救他不救他呢?救他比不救他有多少好處呢?有甚麼堅強理由使我非救他不可呢?一疑兩疑,其老師死矣。中國的知識分子亦如此,他們的學問中洠Ш瘟x,洠в猩衤}。因為他們都是理智主義者、科學一層論者。生命、情感、抗戰,在他們看來,都是漆黑一團的,洠в惺颤N道理的。如是只是順俗逃出來,讓它去,我還是我的那套意識觀念。有義而不能知其為義,有神拢荒苤錇樯衤}。不知,所以不能肯定,義與神拢汲闪丝彰~。共黨提出了唯物論,根本否定了義與神拢K麄兪且噪A級為標準,他們只是想奪取政權。他們嚷抗戰,不是以其為義之所在,他們是想利用這機會,混水摸魚。所以毛澤枺f:“抗戰十年,我們的力量就可以與國民黨等。”這是大家在不能正視義與神拢校诓荒苷暯▏校黄鹞锘赜械慕Y論。毛澤枺嬗写寺斆鳎辞辶诉@必有的結論。政府只在私利中防堵,是防不住的。如是,中國死矣。我為此而悲。黃帝子孫何以墮落到這種地步! 

  抗戰初期,生活艱困。我在廣西教中學一年。應友人張遵騮之邀,至昆明。無職業。租一小屋居住,生活費全由遵騮擔負。遵騮,張文襄公(之洞)之曾孫,廣交撸В里L儀,慷慨好義,彬彬有禮。家國天下之意識特強。好善惟恐不及,惡惡則疾首痛心。民廿六年春,吾在北平主編《再生》雜誌,彼藉買雜誌之名,親到社中相訪。相見之下,推障嗯c,遂有往還。未幾,七七事變,北平淪陷,彼走天津,吾亦旋到。彼言其父已去長沙,彼即將前往。留一地址,囑有緩急,可相告。吾旋去南京,不半月,京滬撤退,吾至長沙。常與其父忠蓀先生敘談。彼時北大、清華已遷衡山。遵騮隨校從讀,來函相邀撸蠋'。當時局勢危殆,有瓦解之勢。學校朝不保夕,政府無暇顧及。人情洶洶,學生多有走陝北從共黨者。教授亦多縱容之,無有為立精神之主宰者。惟錢穆先生,因富歷史傳統意識,慷慨陳辭,多有講述。吾至南帲В蜃耱t之介,多與諸生相晤談。吾以“向上一機”向有志氣有血性之青年言。而教授們則阻撓之,以為吾是為某黨作活動。馮友蘭則大忌之,彼放出空氣,嗾使在校學生不得與某言。賀麟、沈有鼎輩則譏笑之。吾見此種種,大為失望,於以知知識分子之自私,與無能為。吾人微言輕,徒有熱眨扇绾巍I钋也坏蔑枺煊砷L沙走桂林。遵騮資助其路費。在廣西一年復去昆明。 

  時昆明在大後方,人情恬嬉如故,無復有迫切之感。既無理想,亦無憤發。民族之生死鬥爭,儼若與己無干焉。讓它去,拖著混。事後,人或以為此是中華民族之幽默,無論如何緊張,如何嚴重,而總有輕鬆之閒情。此雖可如此妙說,而究非自立之道。 

  吾在昆明,日處斗室之中,草寫《邏輯典範》。暇則散步於翠湖公園。一日,遇一面熱之人,忘其姓名。彼迎面而謂曰:汝無職業,狀頗自得,君其有辦法乎?吾曰然。其實吾毫無辦法,惟賴遵騮資助耳。遵騮亦不充裕,寄居其姑丈家。吾內心甚急,遵騮亦急。彼託人种峨叴螅靡恢v席,終不成。蓋雲大本有此缺,其系系主任某已推耍е鞂毑瑢毑啻螽厴I,亦學哲學者,與熊先生亦有關係。吾聞之,頗坦然。蓋既同道,又同是天涯淪落人,彼得之,彼可稍安。吾不得,吾暫不得安,無關也。時熊先生在重慶,函湯錫予先生謂:“宗三出自北大,北大自有哲系以來,唯此一人為可造,汝何得無一言,不留之於母校,而讓其飄流失所乎?”湯先生答以胡先生(案:即胡適之先生也)通不過。時胡氏在美,早離北大,猶遙控校事,而校中人亦懾服於其陰威下,而仰其鼻息。吾從不作回北大想,因吾根本厭惡其學風與士習。吾在流離之中,默察彼中人營營苟苟,妾婦之相,甚厭之,又深憐之。吾固為學風士氣哀。胡氏只能阻吾於校門外,不使吾發北大之潛德幽光。除此以外,彼又有何能焉?此固不足縈吾懷。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哉?惟吾所耿耿不能自已者,學風士習為其所?喪耳。北大以新文化邉勇劽韧猓挛幕動,其目的當然是在復興或改革中國之文化生命,以建設近代化之新中國。這當然是中國自己的事。中國知識分子關心自己的文化與國家,無論其思想內容為如何,這超越的形式的函義總是好的。這是北大唯一可取處。人於模糊中總認為北大是中國的,而又有文化意識與學術意識的學府,不是殖民地的教會學校。亦不是無顏色臁甑募夹g教育。一般人之所以有這樣認定,實在是不自覺地就那超越的形式的函義而如此認定。但此超越的形式的函義實在只是五四時新文化邉又鮿訖C之求中國好所膨脹成的一種氣氛。原初動機之求中國好,這只是一動機,太空洞無內容了。故這原初動機所膨脹成的那超越的形式的函義並不能為人們所正視,相應如如而實現之,因此那超越的形式的函義只是留在腦後,飄蕩在半空裡。只能為有感覺的人所感到所嗅到,而一般人則為其思想內容所吸住,紛馳散亂,膠著於特殊之現實(內容)而滾下去。新文化邉又畠热菔窍麡O的、負面的、破壞的、不正常之反動的、怨天尤人的。因而與那原初動機適成背道而馳。與那超越的形式的函義相摺础_@裡並洠в蟹e極的健康的思想與義理,並洠в袝惩ㄗ约旱奈幕局约旱奈幕孕律c建國。那對原初動機無成果,對那超越的形式的函義無成果的一陣風過去了(因為其思想內容與這相摺矗匀粺o成果),人們也不講邉恿耍膊恢v文化了(亦根本無文化意識),而只隨那紛馳散亂的特殊內容而膠著了,而僵化乾枯了,而轉為湵〉那莸睦碇侵髁x,餖铮嵥榈目紦D而為反思想反義理。因為五四時的新文化邉樱緹o在生命中生根的積極的思想與義理,只是一種情感的氣機之鼓蕩。它只要求這,要求那,而並無實現“這”或“那”的真實生命,與夫本真實生命而來的真實思想與義理。情感的氣機鼓蕩不會久,自然是一陣風。而且無思想義理作支持的鼓蕩亦必久而生厭,因為其中本無物事故。此所以新文化邉俞嵋货拥肓闼榈目紦校詾槲ù丝紦绞钦鎸嵍嵵畬W問,以前之擾攘只是造空氣之虛蕩,今空氣已成,自不需再有那種思想上的鼓蕩了。他們認為思想義理只是空而無實之大話,只是造空氣之虛蕩。他們說了大話,造了空氣,自收其墮落之果,所以再不准講思想與義理了。他們對於思想與義理來一個反噬,對於“文化”與“邉印眮硪粋反噬。此即為學風士習之?喪,吾所悲者即此耳。北大之潛德幽光豈不應再有發皇乎?就那原初動機,就那超越的形式的函義,相應如如,而以真實生命與夫本真實生命而來的真實思想與真實義理以實現之,此是北大之真德與真光。這實現只有兩義:一、在客觀實邸袕突顒撛斓奈幕⒈咀员咀愿膭撛斓奈幕越ㄔO近代化的新中國。復活自本自根的創造的文化生命,便不能不有暢通自己的文化生命之積極的真實思想與真實義理。如是,五四時的新文化邉又撁娴钠茐牡乃枷雰热荼悴荒懿辉賮硪粋否定而歸於撥亂反正之正面的與健康的思想內容。此則必扭轉那湵〉那莸睦碇侵髁x。至於考據,則其餘事。考據本身,並無不是。單看其套於何種學風,是否能有考據以上的識度與雅量耳。如此而恢弘北大之真德與真光,方是承載中國文化生命之北大,方是有文化意識與學術意識之北大。彼等墮落而歪曲了北大,乃是北大之罪人,篡浮吮贝蟆N嵫傻貌槐慨斈瓴淘嘞壬鷼舛然趾耄囵B學術自由、思想自由,能容迹姓嫘郧椤⒄嫔畬W人,藏龍臥虎,豪傑歸焉,雖駁而不純,蕩而無歸,然猶有真人存焉。而今胡氏輩排除異己,窒塞聰明,?喪生命。依草附木,苟且以偷生之無恥無知之徒,竟謂北大當年何故請熊十力為教授。此喪心病狂之壞種,竟爾浮畵䦟W府,發此狂吠。殊不知北大之所以為北大,正在其能請熊先生與梁漱溟先生諸人耳。庶孽無知,不但北大之罪人,亦蔡氏之罪人也。而被恬不知恥,猶假“北大”以偷生。彼區區者何足道,正為其謬種充塞,瞎卻天下人眼目耳。 

  昆明质聼o成,乃函重慶張君勱先生,告以生活無著之況。彼無回音。後彼與其弟張公權(時任交通部長)視察滇緬公路。過昆明,下榻翠湖旅店。彼事前無通知也。早晨閱報,遵騮告予曰:“君勱先生來矣。往見否?”吾頗怒。既而曰:“往見。”乃於晚飯後直至翠湖旅店,敲門而入。彼一見,頗驚訝,謂:“何以知之?”曰:“見報耳。”乃問:“前上函,收到否?”彼答以未收到。於以知是公之無找病D烁嬉陨顮顩r,並謂《再生》在昆明不流行,當有一負責人以推銷之。吾此議乃暗示吾只需要五十元耳。吾有此要求之權利,彼亦有應此要求之義務。乃彼竟謂曰:“汝去租房子,開好預算,即囑重慶寄款。”吾當時大怒曰:“謝謝你。”即離去。出而即決心與此輩斷絕關係。念吾自參加國社黨以來,在天津一年,在廣州一年,後返北平主編《再生》,皆與黨有關。在廣西,彼寫《立國之道》,最後一章〈哲學根據〉亦吾所寫。吾在廣西任教一年,彼即由廣西返重慶。時距不及一年,吾不知何以開罪於彼,竟使彼如此相待。吾在昆明寫信給他,云未收到,此妄語耳。即吾信中有不妥處,依與彼之關係,彼亦應當明言而教之。而竟以“未收到”對。其蘸卧冢课崂шi於昆明,质虏怀桑瑹o關係,吾不能回北大,吾亦無怨尤。惟此一不愉快之遭遇,吾終生不能無憾恨。吾信賴遵騮之友情,如兄如弟,毫無距離之感。彼解衣衣之,吾即衣之。彼推食食之,吾即食之。彼以障啻乙哉相受。我自念,我生於天地之間,我有生存之權利。而何況遵騮以障啻嵫傻迷儆旭娉忠該伍T面?吾坦然受之而無愧:彼無望報之心,吾亦無酬報之念。蓋吾與彼之心境已超過施與報之對待,而進入一無人無我絕對法體之相契。遵騮沼衅洳豢杉爸郧榕c肝膽,吾亦沼衅洳豢杉爸_朗與灑脫。吾當時有許多體悟:吾自念我孑然一身,四無傍依,我脫落一切矜持;我獨來獨往,我決不為生存委曲自己之性情與好惡;我一無所有,一無所必恃,我黯然而自足,但我亦意氣奮發,我正視一切睚毗,我衝破一切睚?;我毫不委屈自己,我毫不饒恕醜惡;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惡聲至,必反之,甚至嘻笑怒罵,鄙視一切。我需要驕傲,驕傲是人格之防線。我無饒恕醜惡之涵養與造詣。我在那階段與處境,我若無照體獨立之傲骨,我直不能生存於天地間。在那處境裡,無盡的屈辱、投降,不能換得一日之生存。我孑然一身,我無屈辱之必要。我無任何事上的擔負,我亦無屈辱以求伸之必要。而吾之真性清、真好惡,反在那四無傍依中,純然呈現而無絲毫之繫絆;因此我不能忍受任何屈辱。是則是,非則非,如何能委曲絲毫。當時也許有意氣處,但大體是純潔的,向上的。由於我個人的遭遇,我正視我個人的存在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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