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骸-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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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可以逆转吗？”
　　花奈突然想起，川井有希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是在她母亲死后，她安慰自己不要太难过。
　　“你遇见阿南，妈妈意外去世，命该如此，巧合罢了。没什么好难过，也不关你的事。至少死神放过你啦，这不好吗？”说这话的时候她笑得淡然，似乎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仰起头长叹一口气，然后微笑着问自己：“花奈，你肚子饿吗？阿南不在，我们出去吃吧。鳗鱼茶好不好？我突然好想吃鳗鱼茶啊。”
　　——太难过的人都是这样吗？
　　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在玄关看到了川井南的鞋子，他跟着泷泽七海去了绫部市两天。
　　“阿南你回来了！”
　　奔去他房间找他，他正在收拾衣服，地上放着两个打开的行李箱。川井有希说，他当初就是拖着这两个行李箱来到这个家的。
　　“回来啦。”看到自己，他微笑道，“来帮我收下行李。”
　　“啊？”
　　“明天从妈妈的追悼会回来记得睡一觉，后天凌晨的飞机。”
　　“去哪里？”
　　“东京。”
　　“带我一起？”
　　“当然。”
　　“去做什么？”
　　“去……”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眼里流转着光彩，“寻一场艳遇。”说罢他垂眼笑了，毫不遮掩他的喜悦和期待。
　　川井有希当时就在门口，什么也没说，拿了刚洗好的外套来给他。
　　花奈的印象里，川井有希是个很淡且模糊的人，梳成蝴蝶结样的长发，齐刘海，笑容恬适，眼底一抹淡灰色，喜怒哀乐都随着川井南。大概没有性格就是她的性格了吧。母亲去世，弟弟兼男友离家，前男友劈腿，她都淡然以对。没见过她眼底浮现过哀伤，只是凝重，沉静，仿佛她不会哭泣一样。
　　次日夜里煮宵夜送他们离家的时候也不见有什么异样。川井南说她明早还有课要她早些休息，川井南穿外套的时候她帮忙提行李，他们互道晚安，亲吻额头。就好像，他还会再回来。
　　“不抽掉她的记忆吗？”出门后她问川井南。
　　“她不会说出去的。”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川井南看了下表，约了车在街上等，大概该到了，“因为我是她第一个男人。”
　　“你姐的感情都骗？”
　　“我没有啊，作为男朋友我是只优秀的潜力股，有希说的。我们，太熟了，不合适。她人好，会遇到更好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混蛋？”
　　“我知道。”
　　后来到东京认识浅溪堇后她才渐渐明白，哲哉一直在找的都是同一种女人。
　　追到手很容易，分手后也不会纠缠的没有性格的女人。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爱他，还是跟他一样只是玩玩，分了就是分了。
　　川井有希那个傻女人，居然还拜托自己照顾这个混蛋！这种女人，天生就是用来甩的嘛！
　　14
　　——阿南是我弟弟。妈妈一直想要个儿子的，跟爸爸离婚以后，就领养了阿南。阿南他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还请麻烦你要多多照顾他。
　　——我？
　　——五年了，他从没忘记过来到这个家之前经历过什么。他恨这个家恨了四年，他不会留在京都的，他有他想做的事。可以的话，请你陪着他。四年前他11岁的时候，受过很严重的刺激，生了场大病，那以后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还请你多担待。阿南他，太可怜了。
　　15
　　翌日周六，上午，三年B班教室。门锁着，神佑从走廊一侧的窗爬进去。窗边的水族箱里多了几条黑色条纹的热带鱼，阳光照进水族箱把游弋的鱼影投在地板上。
　　靠窗倒数第三张课桌，欧阳贤的座位，依旧空置，落了些许浮尘。
　　神佑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枝他从学校院墙折下的白蔷薇，理了理褶皱的花瓣，放在课桌上。
　　迟了近两个月才来拜祭，着实抱歉。
　　“过去的都过去了，安心去吧。我是不会悔过的。”
　　他长长地吐一口气，然后踩着桌子攀上窗户，跳下去时鞋面砸在走廊地板上发出的声响震得整条楼道的尘土都漂浮起来，在过于灿烂的阳光下现了形，细小却耀眼的光点，勾勒出溪流的形状。

　　第七章　涅槃

　　16
　　神佑还记得欧阳的颜色，深蓝若海，从容赴死者。游弋在掌心的幽蓝火焰，十指收力，便四散成褪色的灵子。毕竟相识一场，不忍心让他沦为逐荒的食物，故亲自灭却了他的灵魄。
　　欧阳贤生前，一条朗曾与自己谈论过他，那时他说，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只要死得够彻底。
　　说的没错，一点没错，所以知道欧阳贤握有神佑哲哉最大把柄的一条朗也没能活。
　　欧阳的死因是心肌梗塞，他本身就有家族遗传的先天性心脏病。自然死亡不代表正常死亡，他的确死于他杀。
　　自己跟欧阳之间的过节会牵扯到柯南，着实让神佑自责了好一阵。
　　杀人是罪，很重，刻在皮肤上，渗进骨髓中，无论悔过多少次也赎不清。
　　这样的罪，怎能让柯南来背负？
　　故而察觉到欧阳的气息骤然断了的那个晚上，他借口有事送堇回旭武家后，立刻赶去学校音乐楼后面的小树林。当时欧阳死尸一般倒在地上，已然没了呼吸，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某一处，瞳孔微睁，后脊上被打穿了两个洞，暗红色的温热血液顺着衣褶缓慢渗进松软的泥土。气息虽断，却仍有脉搏，味道也没有散。他还没死，至少，没死透。
　　神佑蹲下身，手覆上欧阳后脊的伤口。果然。
　　用力一扯，一条绣有金色咒文的黑色缎带从欧阳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分别卡在颈后和胸椎骨“纵”“杌”两处魂关上，抽离并缚住灵魄，魂一点一滴地散失，直至完全散尽后伤口就会愈合，是很痛苦且不见血的死法。
　　必然是花奈教他的啊。寻常方法于欧阳无用，他虽是诡妖却小心谨慎，隐藏极深，而花奈深知欧阳的七寸。
　　——是神佑告诉她的，对于猎物，总要了解个完全才是。
　　和欧阳认识七年了，神佑从没见过他身上出现过任何细小的伤口，即使篮球筐将他整个砸倒也不会留下一块淤青。自愈能力极强的诡妖，干掉他唯一的方法就是抽离意识，不给他自愈的机会。
　　缚魂绫取下后，欧阳贤干咳一声，垂在一边的左手猛地按上颈后的伤口。血即刻止住，伤口迅速愈合，他挣扎着爬起来，站直，活动了一下脖子。“谢谢。”声音嘶哑，一口气上不来，他猛咳两下，吐出卡在喉头的血块。
　　“我不是来救你的。”神佑慢慢把缚魂绫缠上右手，“看在我们相识一场，让你死个明白罢了。”
　　“阿南……”
　　“神佑，我警告过你很多次。”狠狠瞪他，一字一顿道：“神·佑。”
　　“你骗了他。”
　　“是，不止是他。除了你，都骗过了。”
　　“有希知道吗？”
　　“亏你们还交往过，这话都问得出。姐姐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把随便就把自己交出去的蠢女人。噢对了，姐姐叮嘱过我，让我不要放过，背叛她的人呢。”神佑冷哼一声，邪笑道：“姐姐交代的事我不会忘。我要把我丢掉的，通通都抢回来，连带姐姐那一份，所以你今天死定了！”
　　欧阳贤摇摇头，笑得凄惨，“他居然什么都信你，一点都不怀疑。”
　　“不然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岂不白长了？”神佑抬眼，眼里满是凶煞气，一步迈上前去揪起欧阳的领子，“他是我的，谁都别想抢！挡我者，死！”
　　“有希若是知道……”
　　“她最懂我，怎么会猜不到？姐姐是那样善解人意，可你呢，都做了什么？柯南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终于能试着忘记那一切，你却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篑！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太残忍了！”说罢右手猛地穿进欧阳的胸膛，抓碎他的心脏。欧阳本能地挣了一下，一声痛呼哽在喉咙里，瞳孔放大，身体痉挛。血沿着手臂一路滑倒他不住颤抖的指尖，滴落。
　　“再多的血也洗不掉你们犯下的罪。”神佑在他耳边低语，沿神经传到大脑只剩一阵断断续续的模糊的嗡鸣。“去死吧，让我的柯南受伤的人，都去死吧，跟浅井一样去死吧！把浅井，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从柯南存在的世界上抹杀掉！要把你脑袋中的浅井抹杀掉，那就打爆你欧阳贤的脑袋！”
　　狠狠抽出右手，随手推倒欧阳，看他开了膛的身体做无谓的挣扎，终于一动不动。
　　神佑满意地微笑，摩挲手中的染满鲜血的缚魂绫，轻声道：“这才是真正死透了呢，小傻瓜，以为杀人那么容易嘛……真是的，没有我你要怎么活啊……”
　　欧阳至死都不认为他做错了，的确他没错，一点都没错。
　　17
　　和欧阳的过节要追溯到七年前他们初次相识。
　　十岁时他被川井幸枝领养，改名为川井南，结识了川井幸枝的女儿川井有希和她学长，住同一社区的欧阳贤。他们三个在同一所小学念书，他和有希念四年级，欧阳念五年级。他们常常在周末一起坐公车去郊外的稻田玩捉迷藏，关系还算融洽。
　　有希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照年纪说他比有希大四个月，但他还是叫她姐姐，在只有他们俩的时候。
　　有希待他就像待亲弟弟一样，受川井幸枝影响吧，她从小身上就有种母性的光辉。那时候他觉得，姐姐长大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今后的姐夫一定会非常幸福。
　　现在也这么觉得。
　　小孩子长大要比夏天茁壮的稻苗还快，自以为的成长更是快得惊人。两年后他和有希考上了欧阳就读的中学，一年级的秋天欧阳和有希开始交往，只有半年不到欧阳就转学了。13岁的小孩子，总是爱玩的，嘴上说得认真，也不过就只是玩玩而已。尽管只是玩闹，他还是半开玩笑地承认嫉妒欧阳，这个他一度以为会成为未来姐夫的人。“我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你可要好好待她呀。”
　　二年级，欧阳因为他爸妈工作的原因搬去了东京念书。暑假欧阳回来了，还是一样的他，半年不见，微笑着问有希是否想念，然后来个抱抱。那个暑假翊因为要帮昭岛搬家也从东京回了绫部，回东京前来舞鹤找他一起吃拉面。翊告诉他，欧阳在东京交了女朋友，玩得挺火热，要他转告有希，务必好好安慰她，女孩子在感情方面格外容易受伤。要不是翊一直摁着他，他早去痛扁欧阳贤那个混蛋了。居然劈腿！有希有哪里不够好？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有希知道后没有哭，只是不住地叹气，说，阿南你真好，都不会丢掉我。看着她浅灰的眼瞳，他没敢说出来，其实阿南也会丢掉她，而且，早就想丢掉她了，不止是丢掉她。
　　14岁的他们选择了一种奇怪的报复方式，默契到无人提出，他们已经在交往，从那个暑假开始。瞒着妈妈，瞒着欧阳，在家里和学校还是兄妹关系，当着欧阳的面也可以笑得很纯真一口一声甜甜的姐姐。不得不说他们天生就适合演戏，或者说两年多来每天活在谎言里早已轻车驾熟。
　　偷情确实很有意思，也难怪欧阳会劈腿。人就是贱啊。
　　15岁的五月，他终于离开京都的束缚来到东京，在帝嘉读三年级。以为不会遇到欧阳的，还是遇到了，他是堇的学长。欧阳很快盯上了他，盯上他身边的人，从川井南到神佑哲哉，他几乎变了一个人。的确，到东京以后放肆了很多，依花奈所说，放荡了，这个词想必是从烬学长那学来的了。毕竟他们初识的时候他寄人篱下，总要小心行事。
　　知道他和柯南交往以后，欧阳和他摊牌，要他离开柯南，他也和欧阳摊牌。倒要看看谁怕谁，谁能弄死谁，这是在东京，不是京都，是诡妖就要守诡妖的规矩，不要想对别人选定的猎物做什么手脚。
　　“你不是川井南。”
　　“我是神佑哲哉。”他笑得肆意。川井南是被锢了羽翼的囚鸟，东京是他神佑哲哉的天空。
　　“阿南还活着吗？”
　　“那个乖宝宝喔，谁管他啊。姐姐喜欢的是我，不是她哥哥川井南。”
　　“你藏了多久？五年？”
　　“差不多吧。怎么，现在才认识我，相见恨晚了？背叛姐姐的人，没有资格说我。你不是也是瞒着她搞女人吗？我们瞒着你们乱搞也不为过啊。姐姐都说我做男朋友比你称职呢！现在女人玩腻了，突然很喜欢那孩子，就不要打扰我了。”
　　“离那孩子远一点。”
　　“凭什么？他可是喜欢我喜欢得紧呢，比有希还好追，说来有希我也没怎么追她。都是贴上来的，不要白不要。”
　　“你把有希甩了，把浅井甩了，早晚也会把四枫甩了。”
　　“玩腻再说喽。我警告你，不要靠近我的柯南，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
　　他毫无顾忌地挑衅欧阳，最不过就是杀了他，他一个只能自保的诡妖，能拿自己若何？何况他的七寸在哪自己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只是没想到欧阳那个卑鄙小人居然给柯南带来困扰。
　　柯南收到了很多匿名信件和包裹。相片、录影带还有日记，都是关于浅井的。定然是有片桐三月帮忙了，浅井留下的东西都在她那。他们是要柯南想想浅井的下场。
　　自以为有资格他的柯南的多管闲事的家伙！他的柯南有他就够了！谁都别想插手他们！
　　柯南感到非常痛苦，浅井的事对他打击很大，一连串的骚扰还他都睡不好觉，梦里都念着浅井。该死！他好不容易才决定把那男人忘了，欧阳居然这么逼他！
　　于是柯南犹豫再三，决定杀了欧阳换回他选择的生活，瞒着自己，他不想自己知道他近来一直脑袋里都是别的男人。他不敢杀人也不会杀人，自然是要去请教阿涉的。不想拆穿他让他难过，只好拜托花奈帮忙。
　　柯南和浅井不同。
　　从决定和他交往开始，神佑就没打算放开他。
　　至于浅井，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他再辩解，他不是故意的，也不会有人信他。
　　只要柯南还一如既往地信任他就好了。这样就够了。
　　18
　　那些企图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人，都让他们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