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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非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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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的时候,有人还会送给我一份 
  贺卡一类的礼物。有一次,大约是 
  情人节那天,梅若夷给了我一张音乐会的门票。当时,那场音乐会被认为是这个城市里的一场文化盛宴,门票的价格高到超出许多人的想象,即便如此,在演出之前,门票也早已销售一空;而市场上兜售的门票价格,比原来的票价还要高出数倍。显然,对于我来说,梅若夷的这份礼物过于昂贵了。 
  我说,我给你钱吧。 
  梅若夷说,谁说要钱了,你怎么这么俗。 
  我说,可是也不能让你花钱啊。 
  梅若夷说,傻瓜,谁说我花钱了?你不是喜欢吗,喜欢你就去看。 
  梅若夷忽然问我说,式牧你告诉我,这音乐会好在哪里,弄得这么热闹。 
  我就告诉她,音乐好在什么地方,在一定意义上,它是粮食,是酒,它和灵魂,和我们的内心生活密切相关。 
  梅若夷发出夸张的大笑。她说,你怎么看起来像个骗子。 
  她又说,好吧,我相信你一次,我也去看看,还有一张票,你也拿着吧――晚上你在剧院门口等我好了。 
  晚上我在剧院门口等待梅若夷。之前,我到一家发屋做了一下头发。我看见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夜晚的风吹过我的头发。几个没有票的人和我殷勤的寒暄,很希望我能够把另外一张门票卖给他们。我当然不会卖给他们,即使梅若夷不来,我也不会。我站在剧院门口,等了梅若夷很久。后来,我听见剧院里报幕的女人甜美的声音响起,剧院门口显得空旷,只剩下暗夜冰冷的风,我站在门口,像一节木质的雕塑。我知道,梅若夷不会来了。也许,梅若夷并不介意和我听音乐会,她没有来的原因,仅仅是由于她有比音乐会更感兴趣的事情。就像她在情人节这天,送给我一份好礼物,和节日并没有关系一样。 
  梅若夷好像就是这样的吧。 
  对我来说,梅若夷是一个奇怪而且神秘的女人。几年之前我们就认识了,我们一开始就像是好朋友,但是,几年过去,我对于她的了解还是如此的少。比如,我感觉梅若夷一直在上学,就仿佛她此生的目的就是没完没了的上学;再比如,我无法知道梅若夷的年龄,20岁或者更小,30岁或者更多,因为她是一个非常会打扮的女人,以至于我根本看不出她打扮的痕迹;差不多可以说,梅若夷在夜晚卸妆之后的肌肤就是我们看到的。还比如,我不知道梅若夷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她有时候看起来像一个政府的公务员,有时候又感觉是一个出没于歌舞厅的小姐;另外我很难知道梅若夷的内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有时候显得善良,富于同情心,有一次,她给了一个乞丐一大把钱――而在我看来,那个身体健壮的乞丐是一个伪装的骗子;但是在有些时候她又显得色情和无耻。有一次她问我说,你的生活里没有女人,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解决生理需要的? 
  这个问题令我满面通红,而梅若夷的表情却随随便便,就跟问你吃了吗那样简单。 
  我说,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啊? 
  梅若夷说,你是不是经常手淫? 
  她又说,你手淫的时候会想起谁? 
  她的神色是如此毫无遮掩,所说的话题又是如此富于暗示,简直就像是在故意引诱。我看着她说话的样子,暖烘烘的气息从身体的深处升腾起来,差不多就无法忍耐。我坐在那里,被自己的念头弄得局促不宁。我在想该如何回答她的这种荒唐露骨的问题呢。 
  梅若夷哈哈大笑,她说,式牧,我告诉你,你不要对我产生幻想,也千万不要说你爱我――傻瓜,那是不可能的。 
  顺便提一下,梅若夷在没有别人的时候,从来都是直呼我的名字,就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她和我聊天或者喝酒的时候,还喜欢叫我傻瓜。我是个随意的人,我当然不会介意她的这些言辞,而且由于这种称呼的私密性质,我的内心还会有温暖的气流弥漫开来。我感觉这样挺好。 
  有一个时期,我在夜晚的梦境里,或者在我手淫的时候,我总要想到梅若夷。她做出放纵的姿势,身体上的气味酒一样发散在空气中。我看见她丰腴白皙的肌肤。但是,她为什么要告诉我不要对她产生幻想?她摆出如此放浪的姿势,言语里又是如此毫无遮拦,我怎么可能没有幻想呢。我经常会不无敌意地猜测,在她的生活里,一定有数不清的男人,那些男人就像饥肠辘辘的肉食动物,垂涎三尺,穷追不舍;而她则像水里的一条健壮的鱼,随心所欲,游曳于那些美味的言辞里,纵情声色,放声大笑。像我这样的男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她所需要的那种类型;而且出于自尊,即使我喜欢她的肉体,也不会故意去追逐。我会感觉到难为情,会觉得自己隐秘的欲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中。有一天夜里,百无聊赖的时刻,忽然想到几句诗歌: 
  多少人贪图你美艳的肉体 
  多少人渴望着和你有一夕欢愉 
  他们虚情假意 巧言令色 
  唯有我 
  爱着你纯洁的眼睛 
  爱着这世间最美的爱情 
  梅若夷纯洁吗?我不知道。也许这只是我的一种愿望。我这样想就仿佛可以得到一种安慰。 
  梅若夷其实算不上特别漂亮的那种女人。但是,梅若夷有一张丰满的嘴唇,她的嘴唇令人想入非非。当梅若夷在我面前走动的时候,可以看得见她上翘的、紧绷浑圆的臀。她的臀是我见过的女人里最完美的。它在她的身体上跳动,从不安分,仿佛一个有暴力欲望的活物随时要冲出衣服的束缚,然后在明亮的白昼里尽情跳跃。 
  那天我参加桑克的婚礼,意外的遇见了余楠。那时我内心激动慌乱,说话语无伦次,就如同内心里隐藏了很久的秘密突然被暴露出来那样。我根本没有料到我们还会见面。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她的消息,我几乎认为我们再也不会相遇了。 
  从前,我们在同一所大学上学,但并不在同一个系,我们之间的往来很少,甚至可以说,我们还是陌生的。我们通过某种奇怪的方式和场合认识,相互间所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几十句。但是在我们之间,却真的发生了那些事情,这些事情差不多看上去令人惊奇。数年过去,它留给我的记忆,不仅没有淡化,反而越加清晰。我一直认为,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是重要的。 
  让我简单介绍一下。 
  大学时候,余楠在贸易系,比我要高两个年级;我知道余楠是通过痖白。痖白那时候是中文系的风流才子,他的一些诗歌被学校的女生们反复传诵;他本人还是当时学校一份文学刊物的主编,他经常举办一些诗歌朗诵会一类的文学活动,不光大学的男女学生对此如醉如痴,一些年轻的教艺术或者文学课程的老师也加入其中。艺术系的阿三就是其中一位。阿三曾经在学校搞过一次行为艺术,正是那次活动使得阿三成为大学甚至这座城市里的著名人物。在那场名为“美学距离”的活动中,完全赤裸的阿三在中午时刻,坐在学生区入口的位置,他手中的饭盒里盛满了食堂的米饭:他的行为的主要内容,就是在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流面前,把一盒米饭吃完。阿三坐在那里,身体上的肋骨清晰可见,散乱的长发盖住了他苍白的面颊,仿佛一个饱受折磨的妓女。他毛发丛生的下体也完全裸露在外面,看上去肮脏难看。据说在那天中午,由于过度的拥挤,有两个人住进了医院;当阿三的米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警察来了,带走了阿三。阿三由此声名大噪。 
  痖白是阿三的朋友。余楠则是阿三的情人。在阿三参加诗歌朗诵的时候,可以看见余楠安静的坐在阿三的身边。余楠曾经做过阿三的人体模特。余楠和阿三在一起是令人奇怪的,因为,她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安静,简直就像一只柔弱的羔羊;她的浓密的黑发从头顶上滑落下来,就像一片安静的、临近夜晚的树林。而且,我还从她的神情里发现了某种忧郁。这忧郁令我感觉到不安。她看上去很美。 
  我在大学时代是写作诗歌的。也被认为是一个诗人。痖白曾经明确的表示,他很喜欢我的诗歌。我的一些诗歌在刊物上发表。我收到过一些女生的来信。但是,我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我也没有通过诗歌来获取什么或者改变什么的愿望,若不是痖白的一再张扬,我也许都不愿意发表。因此,我平时很少参加与文学有关的那些活动,除了有时候和痖白在一起。如果我参加痖白组织的活动,我也无意于认识谁,或者和他们讨论文学问题。但是,在我见到余楠之后,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写作欲望。那组名为《黑发之歌》的诗歌,就是在那时候写的;也就是说,我在大学时期写得最好的诗歌,是与余楠有关系的――虽然至今为止,我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这一点。 
  我相信,余楠也是喜欢诗歌的。因为有一天,余楠提出,要读一读我的诗歌。那时候,女生是不允许进入男生宿舍的,我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看见余楠站在楼门口的空地上;风从她的头发上掠过,她脸上的神情寂寞,空虚和悲伤。也许,这只是我的感觉。我们站在那里。我不知道她找我有什么事。然后,余楠提出了她的要求,她微笑的样子仍然浸洇在忧郁的底色里,让我无法拒绝。于是,我转身上楼,找到发表我诗歌的那些刊物,然后下楼,交给她。我清晰的感觉到,我其实是很愿意把我的诗歌交给余楠的。 
  过了几天,余楠来还书。当时我不在,宿舍的一位取回我的那些杂志。晚上回到宿舍,发现余楠把那些杂志装在一个很大的牛皮纸袋里。而且,她把纸袋结实的封了起来。这令我感到惊奇,难道纸袋里还有什么秘密吗?我猜测,也许余楠写了一封信给我,其中谈到她对于我的那些诗歌的理解;或者,她谈到自己是在如何隐秘的写作诗歌,然后把自己的几首诗歌附在信的末尾。于是,我等到宿舍里趋于安静的时刻,悄悄的打开了那只牛皮纸袋。很快,一个小信封从一本杂志的中间落下来。令我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信封里没有什么诗歌,而是两张崭新的、 50元面额的钱币。另外,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如下几句话:   
  余楠(2)   
  式牧: 
  请原谅我的唐突,但是,请你一定不要拒绝。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只是因为我在那天看见你的鞋子有些旧了,请你用它买一双鞋子,或者几本书吧。这些钱是我挣的,都很干净。请接受一个陌生人的祝福。 
  余楠 
  在我上大学的时代,100元意味着至少三个月的伙食费。当余楠做出如此出乎意料的举动的时候,我自己正在被贫困的生活所折磨,其时,我的家庭遭受了一场残酷的灾难,我的上学费用几近于零。当然,我沉默而且自尊,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这些事。但是很显然,余楠从一些地方觉察到蛛丝马迹。 
  我反复考虑,是不是把这些钱交还给余楠;无论何种理由,这件事情都是太过于突然了;在此之前,我们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只不过注意到彼此的眼神;我和余楠差不多就是陌生人。我在床铺上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有入睡。到天亮的时候,我决定接受余楠的这份礼物。我想用其他的方式归还她的这笔钱。至于用什么样的方式,我一直没有想好。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我相信,我和余楠会在某一天奇怪的相遇。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她的忧郁令我怦然心动,令我熟悉,令我触摸到某些隐秘的幸福和痛。 
  此后,我很多次参加了痖白组织的文学活动,我期望可以看得见余楠。但是,我常常见不到她。阿三还在,有时候还带了另外的女人。有一次,我见到余楠。她看见我的时候,露出一丝轻微的、一闪即逝的笑容。她坐在阿三的身边。阿三在谈论艺术和女人。余楠也许说了一句什么话,也许什么也没有说,阿三忽然变得很生气。他看着余楠,用冷酷和生硬的声音说,滚。 
  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和听见了这些。我不忍心去看余楠此时的表情。在阿三面前,余楠显得多么的下贱、无耻和缺乏自尊啊。那一刻,我内心里对阿三充满了仇恨。我几乎就要跳起来揍他一顿。我听见余楠难堪的站起来,从人群里仓皇逃走。 
  我想,我应该去找一找她。我走在校园里寂静的马路上,留意那些在夜晚独自行走的女生。我感觉余楠就在校园里的一个地方停留,我可以闻得见她身体上的一种忧郁的气味。后来,我在一棵苍老的大树下面,看见余楠安静的站在那里。我走近她。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好像比她更感觉到羞耻。 
  我说,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余楠说,不用,真的不用。 
  我说,那么,有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余楠说,没有,没有――请你不要提起这件事,好吗。 
  你哭了。 
  没有,余楠说,没有。 
  忽然,余楠靠近了我,她身体上安静、灼热的气息包围了我。她抱住我的身体,她的脸庞贴到我一侧的肩膀上。她的泪水透过衣服,弄湿了我的肌肤。我们就这样站了有一刻钟,或者更多。我们彼此没有说一句话。我听见夜晚的风,树叶的婆娑,以及她的温热的气息,我的肩膀上流过的泪水。 
  那是我在大学时代最后一次见到余楠。关于余楠后来的情况,我曾经很委婉的问过痖白。痖白说,还是那样。 
  我说,哪样? 
  痖白说,老样子吧――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说,我只是觉得阿三有点古怪。 
  是的,痖白说,岂止古怪,这家伙其实变态。有时候我也觉得他真他妈不是东西,那个余楠也很奇怪,你说她和他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喜欢这样? 
  痖白又说,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阿三其实是个阳痿。 
  他们,余楠和阿三,究竟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秘密;我宁可只保留我知道的那些部分,也不愿意知道的更多;我知道的越是少,也许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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