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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精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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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瓦夏重复说道,“你放心!我就躺下,好。对!

  你知道吗,我想干完,但现在改变主意了,对……”

  于是阿尔卡季把他拖到床上。

  “你听着,瓦夏,”他坚决说道,“必须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哎呀!”瓦夏说完就挥了一下虚弱的手,把头扭到了另一个方向。

  “算了吧,瓦夏,你算了吧!快下决心!我不希望成为杀害你的凶手。我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我知道,既然你没下决心,你是睡不着的。”

  “随你怎么想吧,随你的便。”瓦夏神秘莫测地重复说道。

  “他让步了!”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这么想道。

  “你听听我的话,瓦夏,”他说道,“你回想一下我对你说过的话,我明天一定救你,我明天要决定你的命运!我说的是什么?是命运!瓦夏,你把我吓糊涂了,吓得我学着你的腔调说话。多悲哀!简直是一派胡言乱语,尽是无稽之谈。你不想失去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对你的好感,对你的偏爱。是的!如果你愿意,你是可以不失去的,这一点你会看到的……我……”

  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还可以谈很久,但瓦夏把他的话打断了。他在床上稍稍抬起自己的身子,默默地用两手搂住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的颈脖子,吻了又吻。

  “够啦!”他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够啦!这事已经说够啦!”

  接着他又把脑袋转过来,对着墙壁。

  “我的天啦!”阿尔卡季想道,“我的天啦!他出什么事啦?他完全糊涂了。他怎么决定这么干呢?他一定会毁了他自己的。”

  阿尔卡季绝望地望着他。

  “如果他是得病,”阿尔卡季想道,“那可能还好些。病一好,耽心也就会随着过去,一切事情都会很好处理。我在胡说什么呀!哎呀,我的主呀!……”

  与此同时,瓦夏似乎开始打盹了。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非常高兴。“好征兆!”他想道。他决定整夜坐在他身边。但是瓦夏自己并不心安。他时不时地抖动,在床上翻来复去,有时又睁开眼看一阵子。最后,疲倦占了上风,他似乎睡下去了,像死人一样。时间已经将近午夜两点。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手肘靠在桌子上,身子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作的梦是非常奇怪而且令人担心的。他老是觉得他没有睡,瓦夏仍然躺在床上。但是这事真怪!他觉得瓦夏正在做假,甚至正在对他进行欺骗,眼看就要悄悄地爬下床来,半睁半闭两眼看着他,然后偷偷地坐到写字台前。一阵剧痛刺激着阿尔卡季的心。看着瓦夏不信任他、躲着他、而且想方设法藏起来,阿尔卡季又是恼火,又是忧伤,又是难过。他想抱住瓦夏,大声喊叫,把他抱到床上去……当时瓦夏在他的手上大喊大叫,而他抱到床上去的只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僵尸。阿尔卡季的额头,冷汗直冒;他的心在可怕地跳动。他睁开两眼,醒过来了。瓦夏正坐在他面前的写字台后面抄写。

  阿尔卡季不相信自己的感觉,朝床上望了一眼:那里没有瓦夏。阿尔卡季还没有摆脱恶梦的影响,吓得跳了起来。瓦夏一动也没动,一直在抄写。阿尔卡季突然可怕地发现,瓦夏正在用一支没有沾水的笔,在纸上写来写去,把根本没有写上字的白纸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他急急忙忙地写着,想尽快把纸写满,好像他在以最好的方式,最顺利地进行工作!

  “不,他这不是发呆!”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想道,全身发抖。“瓦夏,瓦夏!你回答我呀!”他抓住瓦夏的肩膀叫道。但是瓦夏默不作声,仍然用不沾水的笔继续在纸上书写。

  “我到底还是加快了书写的速度,”他说着,没有抬起头来望阿尔卡季。

  阿尔卡季抓住他的一只手,把他的笔抢了过去。

  瓦夏的胸中发出一声呻吟。他垂下一只手,抬起一对眼睛,望着阿尔卡季,然后带着一种疲倦而又痛苦的神情用手摸摸前额,似乎想从自己的身上,卸下压在自己身上的一个什么铅一样的沉重包袱,然后轻轻地把头垂到胸前,好像他坠入了沉思。

  “瓦夏,瓦夏!”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绝望地叫喊,“瓦夏!”

  过了一会儿,瓦夏看了看他。泪水挂在他的一对天兰色的大眼睛上,他那苍白而温和的面庞表露出无穷的痛苦……

  他在悄悄地说着什么。

  “什么,你在说什么呀?”阿尔卡季俯身对着他,嚷叫起来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对我这样?”瓦夏悄声说道,“为什么?我干了什么呢?”

  “瓦夏!你说什么?你怕什么呀,瓦夏?怕什么呀?”阿尔卡季一边绝望地拧着手,一边大叫大嚷。

  “为什么要送我去当兵?”瓦夏直望着自己朋友的眼睛说道,“为什么?我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阿尔卡季头上的毛发倒竖着。他不愿意相信。他呆呆地站在瓦夏身旁,活像一个死人。

  过了一会儿瓦夏醒过来了。“这是一瞬间的事,会过去的!”阿尔卡季自言自语,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不停地抖动,随后就跑去穿衣。他想直接跑去找大夫。瓦夏突然把他喊住。阿尔卡季朝他扑过去,把他抱住,就像亲生的儿子有人来抢的母亲……

  “阿尔卡季,阿尔卡季,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听着,灾难是我的!让我一个人去承担……”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醒醒,瓦夏,你醒醒吧!”

  瓦夏叹了一口气,于是,泪水便静静地沿着他的双颊开始流淌。

  “为什么要害她呢?她有什么罪,她到底有什么错呢!……”他喃喃地说着,声音充满了痛苦,撕心裂肺。“我的罪过,是我的罪过呀!……”

  他沉默了一会儿。

  “永别啦,我亲爱的人啊!永别啦,我亲爱的人啊!”他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摇晃着自己可怜的脑袋。阿尔卡季浑身一抖,清醒过来了,想跑去请医生。“我们走吧,到时候啦!”瓦夏受到阿尔卡季刚才动作的吸引,喊叫起来。“我们走,老兄,我们走,我已准备好了!你送我走吧!”他不再说话,用呆滞的怀疑目光,望了望阿尔卡季。

  “瓦夏,看在上帝的面上,你别催我走!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马上就回到你这儿来,”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说道。他自己也慌了,抓起帽子就跑去请医生。瓦夏马上坐了下来,他是平静而听话的。只是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决心。阿尔卡季回来了,他从桌上抓起一把弄弯了的削铅笔用的小刀,最后一次望了望可怜的瓦夏,跑出了住所。

  时间已是七点多了。阳光早已驱散了房里的昏暗。

  他什么人也没找到。他已经跑了整整一小时,向门房打听医生的住处,打听的结果是所有的医生都不在家,有的因公,有的因私都出去了。只有一个医生接待病人。仆人禀告说涅菲杰维奇来了,这位医生对仆人盘问了好久,问得非常仔细:什么人,谁派来的,有什么要求,甚至问到这位早晨的来访者有什么相貌特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行,工作太多,离不开,这类病人需要送医院。

  当时,受到震动的阿尔卡季,垂头丧气,怎么也没有料到是如此结局,便抛开一切,抛开所有的医生,急忙动身回家。他已经为瓦夏担心到了极点。他跑进住宅时,玛夫娜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似地,正在擦地板、劈碎引火柴,准备生炉火。他走进房内,瓦夏的踪影全无,他已从院子里走出去了。

  “哪去了呢?他在哪里?这个不幸的人会跑到哪里去呢?”阿尔卡季这么一想,吓得周身冰凉。他开始盘问玛夫娜。她竟然一问三不知,没看见也没听到他是怎么走出去的,上帝宽恕她吧!涅菲杰维奇立即朝科洛姆纳地区奔去。

  上帝知道,为什么他想到瓦夏在哪里。

  他到达那里,已经九点多了。那里的人没想到他会去,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他站在他们面前神情沮丧,吓得很厉害,一再问他们瓦夏在那里?老太太双腿一软,跌到了沙发上。丽扎卡吓得浑身哆嗦,开始询问发生的情况。说什么呢?阿尔卡季赶紧把话叉开,编造了一大通谎话,当然他们并不相信。于是他跑走了,让所有的人留在惊慌之中受罪。他跑到了自己的工作机关,一则起码做到没有迟到,其次是让他们知道情况,尽快采取措施。一路上他突然想起,瓦夏一定在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那里。这是最可能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里,其次才是住在科洛姆纳区的那一家。他乘车经过大人的住处时,他本想停下来,但马上吩咐车夫继续往前走。他决定先打听一下,大人是否去了机关,如果不在那里,然后再去见大人,至少可以把瓦夏发生的情况,向他禀报。总得要向上司禀报嘛!

  还在接待室里,他就受到青年同事们的包围。这些人在官阶上大多与他平级,他们异口同声地问他瓦夏出了什么事?他们又同时都说瓦夏已经发疯,并且胡说有人要将他送去当兵,因为他没有好好地完成工作任务。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回答了所有各个方面提出的问题,或者确切地说,没有正面回答任何人的问题,他在竭力保持内心的平静。他在路上打听到瓦夏在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的办公室里,于是大家都涌到了那里,埃斯别尔·伊凡诺维奇也到那里去了。他本应停下来。有个职务比他高的人问他到哪里去,有什么事要办?他没看清此人的面孔,说了几句关于瓦夏的话,就迳直走进办公室。从那里面传出的是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的声音。在门口边,不知是谁在问他:“您到哪里去?”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几乎被叫慌了神。他本想转身往回走,但从稍稍打开的门缝里,看到了他可怜的瓦夏。他打开门,好歹挤进了房里。那里面乱作一团,笼罩着一片疑惑不解的气氛。看样子,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非常难过。职务重要一点的人,都站在他身旁,议论纷纷,但什么决定也没有作出。瓦夏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阿尔卡季望了一眼,胸口顿时发堵。瓦夏站在那里,脸色苍白,昂着头,身子挺得笔直,两手紧贴着裤侧缝。他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的眼睛。阿尔卡季·涅菲杰维奇马上被人发现了,有个知道他和瓦夏同住在一起的人,向大人作了禀报。于是阿尔卡季被带了过去。他想回答提出的问题,望了望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发现大人的脸上,表露着真诚的怜惜之情,他心地为了一震,不由得像孩子一样,痛哭嚎啕起来。他甚至更进了一步:跑过去抓住大人的手,送到自己的眼睛边,让泪水滴到了手上,使得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不得不赶紧抽出来,在空中一挥,说道:“唔,算了吧老弟,算了,看得出来,你有一颗善良的心。”阿尔卡季一边放声大哭,一边频频向所有的人投过去哀求的目光。他觉得,所有的人都是他可怜的瓦夏的兄弟,他们也都为瓦夏难过、哭泣。“怎么会,他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说道,“他到底是为什么发疯呢?”

  “为了报……报恩!”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好不容易才说出来。

  他们听了他的回答,疑惑不解。他们觉得他的回答是奇怪的,难以令人难以置信:为什么一个人因为报恩就可能发疯呢?阿尔卡季竭尽所能,加以解释。

  “天哪,多可惜!”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终于开口说话了。“其实,交给他的那件工作并不重要,而且根本不急。一个人就这么给毁了!没法子,快把他带走吧!……”这时,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又转身对着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又开始详详细细地问他。“他要求,”他指着瓦夏说道,“不要将此事告诉一位什么姑娘,她是他的未婚妻吗?”

  阿尔卡季开始加以解释。就在这个时候,瓦夏似乎在想一件什么事,好像怀着极其紧张的心情,想起了一件正是现在用得着的重要东西。他有时痛苦地转动一双眼睛,好像希望别人提醒他忘记了的事情。他两眼直望着阿尔卡季。最后,似乎希望之光突然在他的眼睛里闪了一下,他左脚向前跨出三步,尽量走得灵活一些,然后就像士兵一样,甚至用右靴子嗑的一声靠了上去,走到叫唤他的军官面前。大家都在等着看他还要干什么。

  “我生理上有缺陷,大人,气力弱,个子小,我不适合当兵。”他断断续续说道。

  这时,所有在房里的人,不管他是谁,都觉得好像有人在揪他们的心,甚至像性格非常坚强的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也止不住流出了眼泪。“快把他带走,”他把手一挥,然后说道。

  “是!”瓦夏轻轻地说道,然后身子由左向后转,走出房去。凡是关心他的命运的人,也跟在他的后面跑了出去。阿尔卡季跟在其他人的后面挤。大家让瓦夏坐在接待室,等候吩咐,等马车来送他上医院。他默默地坐着,似乎心中非常不安。认出一个人来,就向那人频频点头,好像要同那人告别似的。他隔一会儿就朝门口望一望,等着别人说“该走啦!”他四周紧紧地围了一圈人,他们全都摇头叹息。他的经历已经尽人皆知,使不少人感到震惊。有些人议论,另一些则对瓦夏表示惋息和赞叹,说他是一位谦虚、文静的青年,前程无可限量;也有些人说他学习刻苦努力,待人彬彬有礼,是一个努力上进的人。“他是靠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的!”有人这么说道。大家以赞美的口吻谈到大人对他的偏爱。有些人开始解释他发疯的原因,为什么瓦夏想到他没完成工作任务,就会被送去当兵呢?有些人说这个可怜人不久前才从纳税人变为小职员,而且这全靠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善于发现他有才华,听话,而且少有的温顺。总而言之,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在受到震惊的人中,有一个人特别引人注目,他个子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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