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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夜芙蓉-第21部分

小说: 夜芙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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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复走后,程行云还想让叶芙蓉跟着回上海,叶芙蓉第一次不愿听从他的安排,硬是留在北平陪他。 

  因为,有种恐惧日日夜夜撕噬着她的心,她害怕,一分手,就真成了永诀。 

  这相处的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 

  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日伪军进攻绥远。驻守绥远的是傅作义部,他奋起抵抗,绥远抗战爆发。 

  街头一个挑着黄底黑边大大的茶字的所在被围得水泄不通,连门口都站满了人,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听从绥远来的商人述说,他身穿青布棉衣,戴一顶瓜皮帽,满口白沫,正说得手舞足蹈。 

  那汉奸总司令王英带着队伍向红格尔图发起进攻,傅作义可不是好惹的,他一次次打败敌人,干掉了一千多人,敌人马上派兵增援,傅作义真是厉害,他决定先发制人,发起了百灵庙战役,那战况真是惨烈,傅作义部队的弟兄都拼了命了,反反复复和敌人搏杀,最后冲到庙里,和敌人展开巷战,终于收复了百灵庙。接着他马上集中主力,追击残余的敌人……” 

  “好样的!”没等他说完,众人欢呼起来,“和咱们二十九路军真有得拼!” 

  “我们打起鬼子来绝对不会输他们!”两个额头上有一圈帽子痕迹的青年涨红了眼睛,“当年打喜口,我们的大刀可把敌人吓傻了!” 

  “没错!”旁边一个学生模样的斯文青年也站起来,把拳头握紧了砸在桌子上,“这些侵略者,坏事做尽还想升天,就是要砍了他们的头,看他们怎么嚣张!” 

  “对!把他们赶出中国!”大家愤然叫喊着。 

  深夜,程行云拖着疲累的脚步回来,叶芙蓉正在缝着什么东西,听到声响,她连忙把东西往身后一塞,跑到他身边来接过他的外衣挂好,程行云一头栽到沙发里,她连忙端了一杯热茶来放进他手心,又端了盆热水,绞了毛巾给他擦脸,为他脱了鞋子,又端了热水来把他的脚放进去泡着,蹲下来细细为他洗脚。

  程行云闭着双眼,嬉笑道:“还是有女人在身边好,一回来就有人伺候着,真比皇帝还享福呢!” 

  叶芙蓉啐了他一口,轻笑道:“你这些天累坏了吧,演习进行得顺利么,我今天上街听说傅作义在绥远已经打起来了,而且打了很多胜仗,北平人现在都欢喜得很,都想着快些动手把鬼子赶出去呢。” 

  程行云恨恨地说:“这些龟孙子,竟然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进行演习,明摆着是挑衅,我们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看扁,要不咱们二十九军的脸要往哪搁,会被所有人戳脊梁骨!傅作义真行,他这一打让敌人的如意算盘全盘皆输,还把全国人民的热情调动起来了,有了他在前面做榜样,我们一定不能让鬼子在北平得了便宜!” 

  这时,他从身边摸到一件东西,拿出来一看,皱眉道:“你没事缝这玩意做什么,这么小的衣服谁穿得上呀……”他突然醒悟过来,把她从地上扯起来,她惊叫一声,被他拉到怀里,他迟疑地摸上她的腹部,“你……有了?” 

  叶芙蓉微笑着点点头,他大叫一声,把她抛上天空,叶芙蓉连忙抓住他,轻斥道:“你倒是小心着点!” 

  他一缩脖子,赧然道:“哎呀,我怎么忘记了,快,不准忙来忙去了,现在换我伺候我太太!”说着,他把水去泼了,又倒了半盆热水来,就要去拉她的脚,叶芙蓉连忙把脚缩了回去,扑进他怀里捶打着,“你都累了几天了,快去休息,我马上就来!” 

  不,我今天太高兴了,”他恋恋不舍地亲了她一口,把她放下来,蹲下为她脱去布鞋,然后把她的脚按进盆里,等他用毛巾擦干,抬头一看,她脸上已是满面泪容,他慌了手脚,把她揽入怀中,“怎么啦,我刚才弄疼你了吗?” 

  叶芙蓉微笑着把头埋进他怀中,娇声道:“你刚才就是弄疼我了,弄得我的心疼死了!” 

  程行云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睛,一点点为她吻去残留的泪珠,突然轻声道:“孩子……我不想要了,我明天去抓点中药给你下胎,你听我的话,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啪地一声, 叶芙蓉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孩子也是我的,我们这么久才等到他,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程行云把她的手拉住,轻轻攥在手心,叹道:“芙蓉,你听我说,我也很想要孩子,可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等我们把日本人赶出去,我们一定会有许多许多孩子……” 

  “不!”叶芙蓉几乎嘶叫起来,“我不要听你的,你如果不要这个孩子,那我带着他走,走得远远的,我一个人来养活他,你自己慢慢去打鬼子!” 

  程行云看着她坚决的眼睛,不知道还要如何劝说,他长叹一声,把她牢牢箍进自己胸膛。 

  “什么!”刘副官几乎吼起来,“你竟然想让嫂子把孩子打掉,你是不是疯了!” 

  程行云垂头丧气地回答,“我没疯,现在局势这么紧,我们说不定哪天就要打仗了,你嫂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照顾,而且要是我不在了,她拖个孩子要怎么生活!” 

  刘副官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啊兄弟,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这个性格真得改改了!要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总有办法的,我看你是活该,竟然出了个打胎的馊主意,嫂子没把你打死算是给你面子了!” 

  他突然哈哈大笑,“嫂子这招也真绝,竟跟你冷战,你现在知道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了吧,还不快去给嫂子道个歉,她这个气一两天就消了,毕竟你是她孩子的爹,她不疼你疼谁呀!” 

  程行云赧然道:“话虽是这么说,可她不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道歉,要不你跟我去说说,今天晚上到我家去吃酒,你去逗你嫂子说话。” 

  刘副官笑得直不起腰来,“那好,我正好蹭一顿,不过孩子生出来要叫我干爹!” 

  “叫啥都行,”程行云摸摸脑袋,也笑起来,“真没想到我要做爹了,你说的没错,船到桥头自然直,当年我还以为没活路了,结果不还是撑过来了。”他又皱起眉头,“可你嫂子是个弱女子,要是我死了,她带着孩子要怎么生活……” 

  刘副官迎头给他一拳,“你怎么又扯到那上面去了,你死了还有我,我死了还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这么多的孤儿寡妇,难道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兄弟,别再想了,还是想想晚上怎么去哄嫂子吧!” 

 英雄 



  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 

  蒋介石一门心思“围剿”中共和红军,在东北、华北对日本人步步退让,与之签定《塘沽协定》、《秦土协定》、《何梅协定》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中国在华北的主权已丧失殆尽。 

  侵略者怎会这么容易满足,华北日军在不断增兵的同时,又把手伸向了华北各战略要点,民国二十四年七月和九月,日军挑起两次丰台事件,达到了独占丰台的目的。 

  中国南京政府终于尝到了养虎为患的结果,民国二十五年,北平的北、东、南三面已经被日军控制。北面,是部署于热河和察东的关东军一部;西北面,有关东军控制的伪蒙军8个师约4万人;东面,是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及其所统辖的约17000人的伪保安队;南面,日军已强占丰台,逼迫中国军队撤走。 

  卢沟桥,成为北平对外的唯一通道。 

  为了占领这一战略要地,截断北平与南方各地的来往,进而控制冀察当局,使华北完全脱离中国中央政府,日军不断在卢沟桥附近进行挑衅性军事演习。四月底,演习从最初的白天发展到黑夜,直至后来的彻夜不断。演习环境也由一般的室内发展到室外,直至直接以宛平城等为攻击目标进行演练,枪弹也由最初的虚弹发展到实弹。? 

  丰台、宛平一带,一时枪声不绝、杀声不断。平、津其他地带,日军非法演习等军事活动也是日甚一日,平津、华北,像是被置于一只硕大的火药桶上,随时都有天崩地裂般爆炸的可能。? 

  华北上空的乌云密蔽,隆隆的雷声夹杂着战火硝烟而来。 

  六月,日军在北平近郊的演习越来越多,二十九军官兵恨得牙痒痒的,程行云想出一个主意,无论日军在哪里,官兵就在他们两侧演习,美其名曰“夹肉包式”的演习,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局势已是一触即发,绥靖公署办公楼开始涂迷彩,做防空洞,北平人民也纷纷屯粮备战,都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上面有了命令,随军家属要限期迁回了原籍。 

  叶芙蓉已经是大腹便便,连走路都有些吃力,本想在北平找个四合院住下待产,程行云极力阻止,便把她托付给许复,许复此时也忙着上海备战,哪里有时间来北平,他把事情跟罗方生一说,罗方生二话不说,坐上飞机就到了北平,在他们住的小楼接走了叶芙蓉。 

  程行云拜托刘副官来送他们一行,自己在演习阵地负责指挥,没来送别。 

  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 

  这,成了叶芙蓉一生的痛悔。 

  民国二十五年七月七日,华北平原的夜晚已经许久没有静寂过,从六月底,日军连日开展夜间军事演习,目标便是北平的咽喉之地卢沟桥。远近村庄偶尔传出几声犬吠,掠过重重夜幕遮掩着的墨黑苍穹,把渐渐沉睡的人们拉回这个群魔乱舞的世界。 

  同一天晚上,上海罗家公馆,叶芙蓉倚在沙发上,腿肿得一步都迈不动了,成城给她捶着肩膀,听她讲在北平的所见所闻。罗方生端着杯茶,斜斜地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们微笑。 

  腹部传来一阵阵痛,叶芙蓉皱了皱眉,罗方生紧张起来,把茶杯放下,轻声道:“你脸色怎么一下子变这么难看?” 

  又一阵阵痛让她揪紧了裙边,她额头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她挤出一丝笑容,“小罗,医院!” 

  成城被两个大人的紧张弄懵了,没等他反应过来,罗方生把她抱起,慌得手足无措,“你支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 

  成城飞奔而出,为他们把门开了,又跟着他们到了教会医院,他只感觉自己手心一直在冒汗,不敢从他们身上挪开视线。 

  当她被推进产房,一大一小两人面面相觑,成城扑到他怀里,轻轻拍着他胸膛,“罗叔叔,不怕不怕!你记得吗,上次蓝姨生夜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叶姨很快就会出来了!” 

  北平,晚上二十二时四十分,日军声称演习地带传来枪声,并有一士兵 “失踪”,立即强行要求进入中国守军驻地宛平城搜查,遭到中国守军严词拒绝。日军一面部署战斗,一面借口“枪声”和士兵“失踪”,假意与中国方面交涉。二十四时左右日军要求立即入城搜查,守军予以拒绝。 

  上海教会医院里,从产房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一个多小时后,这种叫喊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最后,这种呻吟声已经几不可闻。成城的眼中全是恐惧,几乎把整个身体埋在他怀中,他紧紧搂住他,不住地喃喃道:“你叶姨没事的,她没事的……” 

  护士小姐突然伸出头来,“罗先生,你太太可能不行了,你是要保大人还是孩子?” 

  罗方生浑身一震,腾地站起来,把她一拉,吼叫起来,“你们怎么做事的,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不行了……”说着,他把她往外一拽,抱着成城就冲了进去。 

  她一脸惨白,正静静躺在产床上,原来神采飞扬的眼睛已然黯淡,她茫然地对上他发赤的眼睛,嘴张了张,发出一个简单的音,她似乎想告诉他什么,却没办法从身体凝聚一丝力气,最后,她颓然地放弃了这个举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泪流成河。 

  医生声音中透着焦急,“罗太太,你千万不要休息,再用点力,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他转向罗方生,“罗先生,你和孩子给你太太鼓鼓劲,她现在放弃的话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啊!”

  罗方生紧紧抓住她的手,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他轻轻擦去她的泪珠,附到她耳边大声吼着,“芙蓉,你给我醒醒,孩子快出来了,你再用点力!” 

  成城满脸泪容,抱着她的手大叫,“叶姨,你不要死,叶姨……妈妈……”他突然改口,在她耳边连声呼喊。 

  “孩子……行云……”她嘴里吐出这样几个字,她的眼中好似寒夜的火苗,在风的吹袭中越烧越旺,她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从遥远的某个地方传来的呼唤,这呼唤让她渐渐温暖,渐渐不再茫然,她死死咬住下唇,凝集了所有力量,拼力把孩子往外挤,一声啼哭划破了空寂的夜晚,她握住两只温暖的手,脑中渐渐不复清明。 

  北平,八日凌晨五时左右,日军在宛平城之东面、东南面及东北面展开包围态势,突然发动炮击,同时向宛平县政府发出通牒,企图通过武力威胁胁迫中国军队放弃宛平,以便垂手而得宛平。 

  这时,上海教会医院,许复急匆匆地找到病房,他看了一眼沉睡的叶芙蓉和成城,把罗方生拉出去,沉声道:“卢沟桥打起来了!”罗方生几乎惊叫出来,没等他说话,许复又道:“程行云在守桥!” 

  罗方生咒骂着,握紧拳头,砸向雪白的墙壁,在墙上留下一点点血痕,许复抓住他的手,“你现在气也没用,上海应该很快会遭到他们进攻,我们正在安排工业迁移,拆卸机器从苏州河运到后方去,你调派些人手给我,这些宝贝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罗方生用力点头,“好,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安排!你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瞧我这记性!”许复突然一拍脑袋,轻手轻脚把门推开,进去在摇篮边瞧了瞧,笑嘻嘻地出来了,“原来是个女娃娃,我得赶紧跟程行云报喜去!”罗方生长叹一声,“还好母子平安,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你不知道她们昨晚真是命悬一线,原来女人生孩子这么危险!” 

  “少不了给你邀功,”许复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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