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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金瓶梅-第15部分

小说: 金瓶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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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篱察壁。那个春梅,又不是十分耐烦的。一日,金莲为些零碎事情不凑巧,骂了春
  梅几句。春梅没处出气,走往后边厨房下去,槌台拍凳闹狠狠的模样。那孙雪娥看
  不过,假意戏他道:“怪行货子!想汉子便别处去想,怎的在这里硬气?”春梅正
  在闷时,听了这句,不一时暴跳起来:“那个歪斯缠我哄汉子?”雪娥见他性不顺
  ,只做不听得。春梅便使性做几步走到前边来,一五一十,又添些话头,道:“他
  还说娘教爹收了我,俏一帮儿哄汉子。”挑拨与金莲知道。金莲满肚子不快活。因
  送吴月娘出去送殡,起身早些,有些身子倦,睡了一觉,走到亭子上。只见孟玉楼
  摇飐的走来,笑嘻嘻道:“姐姐如何闷闷的不言语?”金莲道:“不要说起
  ,今早倦的了不得。三姐你在那里去来?”玉楼道:“才到后面厨房里走了走来。
  ”金莲道:“他与你说些甚么来?”玉楼道:“姐姐没言语。”金莲心虽怀恨,口
  里却不说出。两个做了一回针指。只见春梅拿茶来,吃毕,两个闷倦,就放桌儿下
  棋耍子。忽见看园门小厮琴童走来,报道:“爹来了。”慌的两个妇人收棋子不迭
  。西门庆恰进门槛,看见二人家常都带着银丝[髟狄]髻,露着四鬓,耳边青宝石
  坠子,白纱衫儿,银红比甲,挑线裙子,双弯尖[走乔],红鸳瘦小,一个个粉妆
  玉琢,不觉满面堆笑,戏道:“好似一对儿粉头,也值百十两银子!”潘金莲说道
  :“俺们倒不是粉头,你家正有粉头在后边哩!”那玉楼抽身就往后走,被西门庆
  一手拉住,说道:“你往那里去?我来了,你倒要脱身去了。实说,我不在家,你
  两个在这里做甚么?”金莲道:“俺俩个闷的慌,在这里下了两盘棋,时没做贼,
  谁知道你就来了。”一面替他接了衣服,说道:“你今日送殡来家早。”西门庆道
  :“今日斋堂里都是内相同官,天气又热,我不耐烦,先来家。”玉楼问道:“他
  大娘怎的还不来?”西门庆道:“他的轿子也待进城,我先回,使两个小厮接去了
  。”一面坐下。因问:“你两个下棋赌些甚么?”金莲道:“俺两个自下一盘耍子
  ,平白赌什么?”西门庆道:“等我和你们下一盘,那个输了,拿出一两银子做东
  道。”金莲道:“俺们没银子。”西门庆道:“你没银子,拿簪子问我当,也是一
  般。”于是摆下棋子,三人下了一盘。潘金莲输了。西门庆才数子儿,被妇人把棋
  子扑撒乱了。一直走到瑞香花下,倚着湖山,推掐花儿。西门庆寻到那里,说道:
  “好小油嘴儿!你输了棋子,却躲在这里。”那妇人见西门庆来,昵笑不止,说道
  :“怪行货子!孟三儿输了,你不敢禁他,却来缠我!”将手中花撮成瓣儿,洒西
  门庆一身。被西门庆走向前,双关抱住,按在湖山畔,就口吐丁香,舌融甜唾,戏
  谑做一处。不防玉楼走到根前,叫道:“六姐,他大娘来家了。咱后边去来。”这
  妇人撇了西门庆,说道:“哥儿,我回来和你答话。”遂同玉楼到后边,与月娘道
  了万福。月娘问:“你们笑甚么?”玉楼道:“六姐今日和他爹下棋,输了一两银
  子,到明日整治东道,请姐姐耍子。”月娘笑了。金莲只在月娘面前打了个照面儿
  ,就走来前边陪伴西门庆。吩咐春梅房中薰香,预备澡盆浴汤,准备晚间效鱼水之
  欢。看官听说:家中虽是吴月娘居大,常有疾病,不管家事。只是人情来往,出入
  银钱,都在李娇儿手里。孙雪儿单管率领家人媳妇,在厨中上灶,打发各房饮食。
  譬如西门庆在那房里宿歇,或吃酒,或吃饭,造甚汤水,俱经雪娥手中整理,那房
  里丫头自往厨下去拿。此不必说。当晚西门庆在金莲房中,吃了回酒,洗毕澡,两
  人歇了。
  次日,也是合当有事。西门庆许下金莲,要往庙上替他买珠子穿箍儿戴。早起
  来,等着要吃荷花饼、银丝鲊汤,使春梅往厨下说去。那春梅只顾不动身。
  金莲道:“你休使他。有人说我纵容他,教你收了,俏成一帮儿哄汉子。百般指猪
  骂狗,欺负俺娘儿们。你又使他后边做甚么去?”西门庆便问:“是谁说的?你对
  我说。”妇人道:“说怎的!盆罐都有耳朵,你只不叫他后边去,另使秋菊去便了
  。”这西门庆遂叫过秋菊,吩咐他往厨下对雪娥说去。约有两顿饭时,妇人已是把
  桌儿放了,白不见拿来。急的西门庆只是暴跳。妇人见秋菊不来,使春梅:“你去
  后边瞧瞧那奴才,只顾生根长苗的不见来。”
  春梅有几分不顺,使性子走到厨下。只见秋菊正在那里等着哩,便骂道:“贼
  奴才,娘要卸你那腿哩!说你怎的就不去了。爹等着吃了饼,要往庙上去。急的爹
  在前边暴跳,叫我采了你去哩!”这孙雪娥不听便罢,听了心中大怒,骂道:“怪
  小淫妇儿!马回子拜节──来到的就是?锅儿是铁打的,也等慢慢儿的来,预备下
  熬的粥儿又不吃,忽剌八新兴出来要烙饼做汤。那个是肚里蛔虫!”春梅不忿他骂
  ,说道:“没的扯[毛必]淡!主子不使了来,那个好来问你要。有与没,俺们到
  前边只说的一声儿,有那些声气的?”一只手拧着秋菊的耳朵,一直往前边来。雪
  娥道:“主子奴才,常远似这等硬气,有时道着!”春梅道:“有时道没时道,没
  的把俺娘儿两个别变了罢!”于是气狠狠走来。妇人见他脸气得黄黄的,拉着秋菊
  进门,便问:“怎的来了?”春梅道:“你问他。我去时还在厨房里雌着,等他慢
  条厮礼儿才和面儿。我自不是,说了一句‘爹在前边等着,娘说你怎的就不去了?
  ’倒被那小院儿里的,千奴才、万奴才骂了我恁一顿。说爹马回子拜节──走到的
  就是!只象那个调唆了爹一般,预备下粥儿不吃,平白新生发起要甚饼和汤。只顾
  在厨房里骂人,不肯做哩。”妇人在旁便道:“我说别要使他去,人自恁和他合气
  。说俺娘儿两个霸拦你在这屋里,只当吃人骂将来。”这西门庆听了大怒,走到后
  边厨房里,不由分说,向雪娥踢了几脚,骂道:“贼歪剌骨!我使他来要饼,你如
  何骂他?你骂他奴才,你如何不溺泡尿把你自家照照!”雪娥被西门庆踢骂了一顿
  ,敢怒而不敢言。西门庆刚走出厨房外,孙雪娥对着来昭妻一丈青说道:“你看,
  我今日晦气!早是你在旁听,我又没曾说什么。他走将来凶神似一般,大吆小喝,
  把丫头采的去了,反对主子面前轻事重报,惹的走来平白地把恁一场儿。我洗着眼
  儿,看着主子奴才长远恁硬气着,只休要错了脚儿!”不想被西门庆听见了,复回
  来又打了几拳,骂道:“贼奴才淫妇!你还说不欺负他,亲耳朵听见你还骂他。”
  打的雪娥疼痛难忍,西门庆便往前边去了。那雪娥气的在厨房里两泪悲流,放声大
  哭。吴月娘正在上房,才起来梳头,因问小玉:“厨房里乱些甚么?”小玉回道:
  “爹要饼吃了往庙上去,说姑娘骂五娘房里春梅来,被爹听见了,踢了姑娘几脚,
  哭起来。”月娘道:“也没见他,要饼吃连忙做了与他去就罢了,平白又骂他房里
  丫头怎的!”于是使小玉走到厨房,撺掇雪娥和家人媳妇忙造汤水,打发西门庆吃
  了,往庙上去,不题。
  这雪娥气愤不过,正走到月娘房里告诉此事。不妨金莲蓦然走来,立于窗下潜
  听。见雪娥在房里对月娘、李娇儿说他怎的霸拦汉子,背地无所不为:“娘,你还
  不知淫妇,说起来比养汉老婆还浪,一夜没汉子也不成的。背地干的那茧儿,人干
  不出,他干出来。当初在家,把亲汉子用毒药摆死了,跟了来。如今把俺们也吃他
  活埋了。弄的汉子乌眼鸡一般,见了俺们便不待见。”月娘道:“也没见你,他前
  边使了丫头要饼,你好好打发与他去便了。平白又骂他怎的?”孙雪娥道:“我骂
  他秃也瞎也来?那顷,这丫头在娘房里着紧不听手。俺没曾在灶上把刀背打他,娘
  尚且不言语。可可今日轮到他手里,便骄贵的这等了。”正说着,只见小玉走到,
  说:“五娘在外边。”少倾,金莲进房,望着雪娥说道:“比如我当初摆死亲夫,
  你就不消叫汉子娶我来家,省得我霸拦着他,撑了你的窝儿。论起春梅,又不是我
  的丫头,你气不愤,还教他伏侍大娘就是了。省得你和他合气,把我扯在里头。那
  个好意死了汉子嫁人?如今也不难的勾当,等他来家,与我一纸休书,我去就是了
  。”月娘道:“我也不晓的你们底事。你们大家省言一句儿便了。”孙雪娥道:“
  娘,你看他嘴似淮洪也一般,随问谁也辩他不过。明在汉子根前戳舌儿,转过眼就
  不认了。依你说起来,除了娘,把俺们都撵,只留着你罢!”那吴月娘坐着,由着
  他那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只不言语。后来见骂起来,雪娥道:“你骂我奴才!你便
  是真奴才!”险些儿不曾打起来。月娘看不上,使小玉把雪娥拉往后边去。这潘金
  莲一直归到前边,卸了浓妆,洗了脂粉,乌云散乱,花容不整,哭得两眼如桃,躺
  在床上。
  到日西时分,西门庆庙上来,袖着四两珠子,进入房中,一见便问:“怎的来
  ?”妇人放声号哭起来,问西门庆要休书。如此这般告诉一遍:“我当初又不曾图
  你钱财,自恁跟了你来。如何今日教人这等欺负?千也说我摆杀汉子,万也说我摆
  杀汉子!没丫头便罢了,如何要人房里丫头伏侍?吃人指骂!”这西门庆不听便罢
  ,听了时,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一阵风走到后边,采过雪娥头发来,尽力拿
  短棍打了几下。多亏吴月娘向前拉住了,说道:“没得大家省些事儿罢了!好交你
  主子惹气!”西门庆便道:“好贼歪剌骨,我亲自听见你在厨房里骂,你还搅缠别
  人。我不把你下截打下来也不算。”看官听说:不争今日打了孙雪娥,管教潘金莲
  从前作过事,没兴一齐来。正是:
  自古感恩并积恨,万年千载不生尘。
  当下西门庆打了雪娥,走到前边,窝盘住了金莲,袖中取出庙上买的四两珠子,递
  与他。妇人见汉子与他做主,出了气,如何不喜。由是要一奉十,宠爱愈深。
  话休饶舌,一日正轮该花子虚家摆酒会茶,这花家就在西门庆紧隔壁。内官家
  摆酒,甚是丰盛。众兄弟都到了。因西门庆有事,约午后才来,都等他,不肯先坐
  。少顷,西门庆来到,然后叙礼让坐,东家安西门庆居首席。两个妓女,琵琶筝[
  竹秦]在席前弹唱。端的说不尽梨园娇艳,色艺双全。但见:
  罗衣叠雪,宝髻堆云。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兰心蕙性。歌喉
  宛转,声如枝上流莺;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腔依古调,音出天然。
  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高低紧慢按宫商,轻重疾徐依格调,
  筝排雁柱声声慢,板拍红牙字字新。
  少顷,酒过三巡,歌吟两套,两个唱的放下乐器,向前花枝摇飐般来磕头。
  西门庆呼玳安书袋内取两封赏赐,每人二钱,拜谢了下去。因问东家花子虚道:“
  这位姐儿上姓?端的会唱。”东家未及答应,应伯爵插口道:“大官人多忘事,就
  不认的了?这弹筝的是花二哥令翠──勾栏后巷吴银儿。这弹琵琶的,就是我前日
  说的李三妈的女儿、李桂卿的妹子,小名叫做桂姐。你家中见放着他的亲姑娘。如
  何推不认的?”西门庆笑道:“元来就是他,我六年不见,不想就出落得恁般成人
  了!”落后酒阑,上席来递酒。这桂姐殷勤劝酒,情话盘桓。西门庆因问:“你三
  妈与姐姐桂卿,在家做甚么?怎的不来我家看看你姑娘?”桂姐道:“俺妈从去岁
  不好了一场,至今腿脚半边通动不的,只扶着人走。俺姐姐桂卿被淮上一个客人包
  了半年,常接到店里住,两三日不放来家。家中好不无人,只靠着我逐日出来供唱
  ,好不辛苦!时常也想着要往宅里看看姑娘,白不得个闲。爹许久怎的也不在里边
  走走?几时放姑娘家去看看俺妈也好。”西门庆见他一团和气,说话儿乖觉伶变,
  就有几分留恋之意,说道:“我今日约两位好朋友送你家去。你意下如何?”桂姐
  道:“爹休哄我。你肯贵人脚儿踏俺贱地?”西门庆道:“我不哄你。”便向袖中
  取出汗巾连挑牙与香茶盒儿,递与桂姐收了。桂姐道:“多咱去?如今使保儿先家
  去先说一声,作个预备。”西门庆道:“直待人散,一同起身。”少顷,递毕酒,
  约掌灯人散时分,西门庆约下应伯爵、谢希大,也不到家,骡马同送桂姐,迳进勾
  栏往李家去。正是:
  陷人坑,土窖般暗开掘;迷魂洞,囚牢般巧砌叠;检尸场,屠铺般明
  排列。整一味死温存活打劫。招牌儿大字书者:买俏金,哥哥休扯;缠头
  锦,婆婆自接;卖花钱,姐姐不赊。
  西门庆等送桂姐轿子到门首,李桂卿迎门接入堂中。见毕礼数,请老妈出来拜
  见。不一时,虔婆扶拐而出,半边胳膊都动弹不得,见了西门庆,道了万福。说道
  :“天么,天么!姐夫贵人,那阵风儿刮得你到这里?”西门庆笑道:“一向穷冗
  ,没曾来得,老妈休怪。”虔婆又向应、谢二人说道:“二位怎的也不来走走?”
  伯爵道:“便是白不得闲,今日在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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