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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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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为讶异问:「你看什么?」
  不虞问:「密码是什么?」
  「我不知道,问母亲好了。」不为只觉好笑。
  她已经不再为这种事生气。
  背后传来母亲的声音:「谁想知道保险箱号码?」
  不虞不好意思,〔妈,你怎么起来了?」
  「不必猜度,密码是十二九十一,正是你们三人生日日子,你把箱子打开来看好了。」
  不虞嘻嘻笑「我去休息。」
  「不」伍老太坚持,「现在就打开,免得三更半夜有人睡不着爬起来偷偷看。」
  不虞红着睑,照密码打开箱子,里边空无一物。
  伍老太问:〔放心了?以后再也不必锁上。」
  她转头慢慢走回楼上。
  不为叹气,「这下你可满意了?」
  不虞讪讪地,〔没想到老太太火气十足。」
  不为看着大哥,小时候他一脸精灵,功课也好,没想到越老越蠢。
  她又叹口气,转身离去。
  听到大哥在身后喃喃说:[财物一定是挪到银行去了,必是防着艾历逊一家。」
  不为默默站到门口等车。
  于忠艺开着吉甫车过来。
  不为问:「这么晚还未收工?」
  他笑笑不答。
  不为说:「那么,请载我到山上散心。」
  她叫他在便利店停车,买了半打啤酒。
  车子驶上山,不为喝酒解闷。
  〔你也来一罐。]「我需开车。」
  不为点点头,「你是个好青年。]口气像一个大妈,不为自己先笑起来。
  于忠艺不介意,只是笑笑。
  车子停在山顶,一天星光灿烂,衬着满地霓虹灯,像煞整个宇宙铺满珠宝。
  「小于,说说你自己。」
  他想一想这样开始:「我在上海中学毕业后本想出国读书,可是经济情况欠佳,于是申请出来打工储蓄留学费用。」
  一句话解释了他为什么在伍家做护理人员。
  「你受过训练?」
  「有,我有证书,学过一年病人护理。」
  不为说:「你一定去得成,有志者事竟成。」
  「谢谢你鼓励。」
  「当年我学校有不少人半工读,一个男生早上四时起来往鱼市场帮父亲宰鱼,八时来上课。浑身腥臭,大家忍了他四年。」
  于忠艺点点头。
  〔多得你悉心护理家父,这些事本来应该由子女来做。」
  「子女各有家庭工作,还是由专人负责比较妥当。」
  「家父有无给你麻烦?」
  他欠欠身,「不可以这样说。]不为近年已经很少碰见这样有礼的人,十分欣赏。
  他想一想「不知怎地,老先生不大愿意剪指甲,他说会痛。」
  不为笑出眼泪「我两三岁时候,一剪指甲,便雪雪呼痛,因为指甲也是身体一部分肯定会痛。」
  于忠艺也微笑。
  不为叹气:「其实指甲与头发都是死物,真是越短越好。」
  不为开了第三罐啤酒。
  于忠艺劝说:「别喝太多。」
  「一个人喝不了多少。」
  于忠艺说:「我也喜欢啤酒。j I对于这个都会呢,有什么看法?」
  他笑笑不说。
  [没关系,我离开本市已久,感情也颇疏离。」
  「都会居民,十分幸运,机会多多,时势造英雄,二十多年繁荣,发掘不少人才。」
  「今日呢?」
  「今日竞争比较大,需要脚踏实地,沉住气努力做事。」
  「说得很好。」
  他打开吉甫车天窗。凉风习习,一只草蛾轻轻飞进来,停在椅背上。
  于忠艺说:「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为不想失态,点点头。一进公寓,便倒在床上睡着。
  半夜醒来,觉得口渴开亮灯,发觉那只飞蛾跟了她回来。
  不为轻轻说:「你朝生暮死,为何打来扑去?」
  开了窗让它飞走。
  这一醒睡不着了,淋浴洗头,起来工作。
  看看天亮起来。
  翁戎在窗台上摆了一盆小小茉莉花,零星三五朵小花,可是清香扑鼻,叫人无限欢喜。那些男生的电话仍然不绝,录音机贮存量已满,统统成为遗珠。
  门铃一响,不为知道又是保姨送早饭来。
  她去开门。
  「今日换换口味,吃碗雪菜肉丝面,不为你胃口甚差,人人长肉。独你消瘦。」
  不为看到玄关地下有只死去的飞蛾,已变成焦黄色,它始终没有飞走,不为用纸巾轻轻包起。扔到垃圾桶。
  「我要去买菜,你爱吃什么?」
  「妈,有天觉得人多事烦?」
  「她不知多高兴,心甘情愿照顾全家。」
  「睡得可好?」
  「好极了,一早起来张罗早点。」
  「手臂呢,活动得可好?」
  「年纪大了,即使没有病痛,也不能同后生比。」
  保姨是避重就轻高手。
  「我中午时分过来。」
  保姨出去了。
  不为自有烦恼。
  翁戎十天八天后出差回来,她得找地方搬走。否则,就得回外国去。要不,在外头租地方住,这需要钱。不为手头上没有现款。
  一个人要争气,可得有点钞票才行。
  毕业已经好几年,老是挣不下钱,不是没有收入,可是左手来右手去,又一向贪欢。香槟一箱箱抬回,旅行乘头等舱。连珠子都穿凯斯咪。
  真正等钱用,又不想问母亲要,她会到酒吧客串酒保,她有一件在唐人街买的宝蓝色缎子旗袍,穿上非常夺目,头发梳髻,插两枝筷子,问洋人:「给你来一杯苦艾酒如何」,小账麦克麦克,塞满口袋。
  酒吧里同事全是尚未成名的演员。写作人、画家编剧……
  她叹口气,可是,伍不为没有节蓄。
  大姐都觉得父母有钱,不为却不那么想。开始的确有,但是已经用了那么多年,华人说坐食山崩,就是这个意思。
  父亲退下来已有十年,开始还不肯看医生:「忘记车匙放哪里有什么稀奇,渐渐连车子在何处也不记得了,跟着,人名、地名,全部遗忘,医生立刻知道是阿兹咸默症。
  伍太太决定在家照顾丈夫,支出庞大。
  到了今日,不为不觉得他们还有巨额存款。母亲的首饰像不劳说的那对西瓜玉镯,还有两只五卡拉左右的钻戒,都好久没见,下落不明。
  可能已经变卖。
  既无场面可出,不如套现。
  是以小保险箱内空无一物。
  中午,回到娘家,发觉孩子们上学去了,只剩小仍一人,姐夫艾历迅也不在。不劳说:「他到中文大学去面试。」眼角瞄着大嫂,表示艾历逊不是吃白饭的人。
  大嫂立刻笑道:「捞一两节课教,也够剃头吃午餐的,有个去处好过没有。」
  奇怪,这两个人,谁要是饶了谁,身上像是会少了一块肉似。
  大嫂讲完了,看着不为。
  不为想,咦,轮到我了吗。
  果然,来了:「不为,我见昨晚由阿忠载你回家。」
  「是。」
  「他是司机,你应坐到后座,免人误会。」
  不为一怔,她没那样想过。
  「这个阿忠,虽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四处留神,日夜都在父亲身边,什么都一清二楚,不是省油的灯。」
  「若不是保姨的亲戚,谁会用他。」
  「亲戚又怎样,今晨我读报纸,十岁女童遭绑架撕票,元凶是她的表舅父。」
  「可怕!」
  不为轻轻说:「那么,辞退此人,由我们三个女将来服侍老父饮食便溺可好?」
  大嫂立刻噤声。
  不劳「唷」地一声。
  不为又说:「抑或,送到老人院,长年对牢陌生人,任人宰割。」
  不劳说:「这阿忠月薪要万多元。」
  不为说:「比起注册护士,只是小数点,二十四小时服务,认真难得。」
  她们两人这才不响了。
  「大哥可打算找工作?」
  「也正在托朋友看市道。」
  「那边的房子打算租出还是卖出?」
  「当然是出租。不为,这些你就不懂了,房子怎可以卖,好歹留着收租,十年八载之后,归了本,交给孩子们。」
  大嫂脱口问:「爸妈这幢小洋房,现值多少?」
  不劳骄傲地答:「最多值三千万,此刻尚值一千万。」
  大嫂咋舌,「这么小,这么贵。」
  不劳得意洋洋,「越贵越有人要。」
  大娘打如意算盘:「我们两家人,不虞五百,你四百,不为也分得一百。」
  「为什么你五百?」
  「不虞是长子,多分一份。」
  不为微笑「是,父母都睡到街上去。」
  她站起来,替小仍补习功课。越教越有兴趣,英文及算术之后,教小仍写毛笔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君子不群不党……
  老人走过,也过来写字,提着笔,想一会,忽然写:「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不为呆住。
  「爸,爸,你都想起来了?」
  老人放下笔。不再言语,恢复迟钝。
  于忠艺说:「请恕我多言,有一间特殊学校——」他把资料交给不为。
  不为回过神来,「啊,是,咦,这学校适合小仍。」
  「在家教学虽好,但孩子们也需要同伴。」
  「你说得对,我们带小份去这间惠能学校参观。」
  不为立刻去与大嫂商量。
  大嫂默不作声,小仍是她死穴,一点到立刻气馁。
  「我去试一试。」
  「不为,将来你自己有了孩子,分身不暇就不会对小仍这样好了。」
  「我不会结婚。」不为微微笑。
  「怎么说这种话?]「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
  「这个嘛——」
  「我与小仍出去一次,你把所有证件给我。」
  不为背着信差袋出门去。
  小仍走进课室,很高兴,立刻找一张桌子坐下来。
  老师替她做几个测验,表示可以即刻入学。
  不为知道这是于忠艺一早替她们预约通关,才这样顺利。她再三道谢。上车时,她仍坐前座,小仍坐后座。
  回家向大哥大嫂报告喜讯,却看到艾历逊满面春风回来。
  不劳间:「找到教席了?」
  「有待通知。」
  「啐,看你高兴得那样。」
  可是艾历逊每隔一阵便偷偷笑一下,不为都看在眼内。 
 
  
 

第四章 
 
                 
                 
  「我错了」艾历逊一味陪小心,「我猪油蒙了心这几天屋子里吵闹,人挤,我心神不宁。不劳,我想过了,我想带着孩子回皇后区。」
  不劳不出声。
  「不劳爸妈自然会分配家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长久住这里。缺乏归属感失去家的感觉,我想回自己的家躺沙发上看球赛。」
  他说得也对。
  离开自己的家像鱼离了水。
  不为说:「我也想回多伦多。“
  艾历逊说:「不如一起走吧。」
  不劳问:「开销怎么办?店已经卖出。」
  不为说:「你可以在家做生意,省却铺租。“
  不劳不出声。
  「在电脑上展示设计客人满意了。才落订单买布料试身。」
  不劳说:「我累了做不动。J「那么,先休息一阵子节蓄可以派到用场。」
  文历逊说:「回去我一定找份全职。」
  不劳轻轻说:「这句话我一听十多年。]艾历逊讪讪地低头。
  他们三人坐在门口谈话被保姨看见。
  「进屋来,坐街边干什么?」
  不为说:「保姨你来给点意见。」
  「什么事?」
  「不劳一家想回去。j「咦,孩子们刚找到学校起码住一个学期才走。」
  不为说:r他们想家我也是。」
  保媒也坐到石阶上,「这才是你们的家,反认他乡作故乡,荒谬。」
  不为说:「在自己家,可以赤裸喝香槟大声唱歌。」
  「老母亲想你们近一些。」
  不为说:「子女大了,总会离巢,她健康状况稳定我过些时候再来看她。」
  保使恻然沉默。
  女佣见他们一时没有回屋的意思,捧出热茶。
  伍太太看见走出来「在谈什么?」
  不为连忙说:「妈快回去。」
  「在商量什么?」
  不为勉强微笑,「没什么,不劳想回皇后区。」
  伍太太央求「再多住一会妈妈时日无多。」
  不劳忙说:「妈妈要活到一百岁。」
  「一千岁孤零零,有什么用。]不劳哭,伍太太也落泪。
  大嫂齐家畅在窗口看见他们说话,唯恐漏了一份赶出来加入讨论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地,雪雪呼痛,一边揉,一边说:「你们回去好了,我与不虞留下陪爸妈。」
  足踝顿时肥大青肿,保姨连忙去取伤痛药。
  外人怎么看他们这一家呢。
  不为想,外人会否觉得他们荒谬呢。
  怎么样才算孝顺儿女?
  大嫂痛归痛,一直说:「妈妈,我们一家四口不走。」
  伍太太唤人:「阿忠阿忠,你可有药?」
  于忠艺连忙赶来视察替她敷药。
  保姨说:「大家进屋去吧。」
  不为忽然说:「妈妈,我们都不够孝顺。」
  伍太太这样说:「你们身体健康,高高兴兴生活,就是孝顺父母。」
  大家听见母亲要求那样低,不禁垂头。
  这时伍先生在女佣搀扶下走出来看热闹。
  他见一大堆人站门口,以为有游行,「女皇加冕,可是女皇加冕?]不为过去说:「不,女皇登基已经五十多年了。」
  老人想一想:「女皇叫伊利沙伯。」
  「的确是。」
  「女皇只得二十四岁,有一双大大的蓝眼睛。」
  不为把父亲紧紧搂在怀中。
  老人推开女儿,有点腼腆。
  女佣人把他扶进屋去。
  不为终于回到小公寓。
  翁戎打电话回来:「有无替花草浇水。隔壁可在装修,天气凉了没有?」
  明显地想家。
  不为说:「将来你到多市,也可以住我的家。」
  「不为,我想结婚生子」
  「那得先有对象,可不能轻率,投资卵子及奉献肚皮,是女子一生壮举。」
  「我有能力独立照顾孩子」
  「那不好,孩子应有父亲,单亲必有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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