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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曹禺全集(卷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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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观山政府非常关心您的鼠疫疫苗的工作,希望您的研究随时得到比较便
利的条件。关于设立实验动物室的事情。。凌士湘(开始感觉兴趣)哦?
董观山上次在您家里,我跟您谈过的。(感到凌士湘没听懂)您没有交给我计划。
凌士湘(感慨地)我倒是有个计划,放了十年了,昌荃知道,这个计划在解
放以前,是碰过很多钉子的。
何昌荃凌老师,这是今天。
凌士湘(不经意地)我想谈谈也就可以了。
董观山我已经把您的意见做了书面的报告,给部里送去了。
凌士湘设立实验动物室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这要钱,这要很多很多的钱。
董观山凌大夫,人民现在要盖宫殿,难道一根柱子的钱还舍不得花吗?部
里同意了,要立刻把计划书送去。
凌士湘(一愣)真的!
董观山当然。
凌士湘(高兴地)好!我去拿,我就去拿。(走两步,忽然回转身)董院长,我很
高兴。我现在还有一个请求。您知道,我已经六十岁了,我没有几
年了,我必须赶紧工作,我不能再偷一点懒。所以,董院长,我正
式请求你,不要再叫我听什么报告,开什么会。(忽然一想)尤其是需
要你告诉他,何大夫,请他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成天地给我做宣
传,讲政治。好!我不求你现在答复,我进去,一会就把计划书拿
来。(要下)
董观山凌大夫,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您。
〔凌士湘站住。
董观山您知道贾大夫的病人死了的事情吧?我们很希望知道您的意见。
凌士湘木兰跟我讲过了。我是研究细菌的,软骨病我是不大懂,我实在看
不出什么问题来;不过贾大夫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他是个学者,是
个很好的大夫,也是一个有人道心肠的人。我是这样看法的。好!
我就来。
董观山好,凌大夫。
〔凌士湘由左门下。
董观山(沉吟地)凌大夫也这样想,可是他是个正派人。
何吕荃是的,他跟我舅舅不一样。董院长,刚才孙荣怎么跟你说的?
董观山他什么也没讲,还是以前那套话。
何昌荃这个人哪!他明明是个傀儡,可是他偏那样的顽固!
董观山昌荃,我觉得在这里做工作真是困难极了!我一点也不知道应该从
哪里下手。你知道,我是一直在山沟里的。那时候,日本鬼子对我
们进行扫荡,一针消炎剂、一卷纱布,都是生命的代价换来的。我
们没有器材,没有医药,没有专家;可是我们救了很多人。这儿呢?
有最近代的设备,有最有名的专家,但是人的生命是这样的不值钱!
(愈说愈激动,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走着)我想起这个,我心里确实冒火,坐
都坐不住!(停了一会儿)但是我不应该这样想。这些人是国家的财富、
他们的思想成为这样,是中国一百年来受帝国主义侵略惨痛的结


果。我们对于一个看不见的瞎子都感到同情,对这些人难道不应该
帮助吗?这个病人的问题要解决,但是我感觉帮助这些专家是更重
要的工作。
何昌荃那病人的问题怎么处理呢?
董观山我跟赵铁生谈谈试试吧!反正我们应该把我们的话都告诉他。
〔赵铁生由中门上。
董观山你父亲呢?
赵铁生小凌大夫陪着他呢。让他在外头吧。(半晌,流下眼泪)董院长,我现
在没别的,我就是要报仇。孙大夫害了我母亲,他就得偿命!解放
了,我们再不是畜生,我们是人了。董观山赵铁生同志,你愿意听
听我们的分析吗?
赵铁生好!
董观山来!我们坐下说。铁生同志,害死你母亲的不是孙荣,是那个把你
母亲骗进来的美国医生,他叫贾克逊。他一直躲在后头,让孙大夫
出面;但是这一切都是那个贾克逊安排的!而这个杀人的凶手——
贾克逊,在我们来以前,已经回了美国。
赵铁主董院长,难道我们就算了!
董观山不能算的,我们的人是不能白死的,我们一定要把问题调查清楚。
可是问题在这儿,你知道,现在病历上查不出问题,只有孙大夫知
道这里面的真情。
赵铁生可是他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他说不出真话的,刚才他又下来跟我们
检讨来了,眼泪都流了下来,可是还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董观山铁生同志,我们一定要叫他把真实的经过讲出来,一定要通过他,
叫大家认清楚是谁害了你的母亲。但是这要时间,要做很多思想教
育的工作,不过有一天大家明白了,医院里的这些大夫才会看清楚
贾克逊就是个美国派来的文化特务,我们才真正找着了敌人,才能
向敌人开火。铁生同志,你觉得怎么样?我不知道我的话你听得进
去不?
赵铁生(半天)我听懂了,我没想过你说的这些事情。董院长,今天我们吃
的喝的都顾上了,弟弟、妹妹也上了学了,过去压在我们头上的,
该毙的毙,该抓的抓,连打了我的特务都抓起来了。董院长,我就
知道跟着党走。
董观山赵铁生同志,像孙荣大夫这样的人还是很多的,这些人都’中了美
国的毒。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们到底是中国人,美国特务给他们盖
上了眼睛,我们就要给他们打开。我们要改造他们,让他们看清楚,
自己人是怎么待自己人的。你相信党能把他们改造过来吗?
赵铁生相信。(掏出一张纸)这是我写的状子,原来我想上法院告孙大夫的,
现在我明白了,我应该告的不是他。
董观山(感动地)你真是个好同志。你是不是把你母亲的衣服带回去?
赵铁生好。
〔董观山进屋去取衣服。
〔凌木兰牵着双目失明的赵树德上来,他一只手扶着凌木兰,一只手一步一步向前探摸
着。
赵树德( 一边走进来一边问)这是什么地方啊,


何昌荃这是办公室。
赵树德(怀疑地)铁生,这个地方我们来过吧?

赵铁生嗯!
赵树德(忽然想起)噢,是我们去年送你妈进来的那间屋子吗?
〔大家说不出话来。
赵铁生(半天)是。
(赵树德痛苦地站住。董观山取衣服由内出,这时凌士湘上。
董观山(轻轻走上前)赵师傅!(满心的话,但说不出来)
赵树德(悲痛地)董院长,费您心了,实在麻烦您了。。。唉,真没想到啊!
去年本来是她送我进医院的,可是未了,成了我送她了。。董院长,
你们为什么早不来啊!(对赵铁生)我们走吧!回家吧。
赵铁生您不是要妈的衣服吗?
赵树德对!衣服。
〔董观山向前默默地把包袱交给他。
赵铁生爹,院长给拿来了。
赵树德(探摸着包袱,不觉抽噎起来)院长啊,气倒是出了,可是人。。没有了!
(缓慢地转身)
〔赵铁生扶着赵材德向中门走。大家不动,沉默地望着。
董观山小凌大夫。你看我们还有没有办法治好他的眼睛?
凌木兰没有,——现在没有。他的角膜都破了。
董观山不,我们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出办法来。
——幕徐落


第二幕

第一场

一九五二年七月里的一天,在凌士湘家里。正是三伏一天,下午五点钟光景。

医学院的人们很忙,他们在实验室里、办公室里、化验室里、病房里、讲堂上,以
及其他工作的地方忙碌着。两年以来,经过各种运动:镇压反革命、土地改革、三反、五
反以及最近的教师思想改造,他们思想里、生活里不断地起着波澜。群众的声音起来了,
正确的思想抬头了,他们被震动了。人何开始在想:想过去,想解放以前,想许多年从未
想过的一些自己的问题——这些问题隐藏着,这么深,在自己的心里,有时连对自己的妻
子都未曾谈过。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国家、社会、家庭、朋友、孩子们。尤其是在最
近一年半抗美援朝的期间,像是所有的人都在考虑着一个问题: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谁心里面真有祖国,而谁是没有的。祖国成为最可爱的名字,仿佛过去我们都没有认识过
这个字似的。

于是这个医院在党的领导下开始和别的大学一样一起动起来,围绕着一个中心思想
——反帝爱国。大家展开了昂奋的讨论,深深地挖掘了过去美帝通过办医院、办大学,暗
暗地进行文化侵略,卑怯地毒害中国高级知识分子的思想意识的历史。大家首先想到贾克
逊的罪行,青年一代几乎立刻就认识他的丑恶面貌,而年老的就比较难以认识自己在贾克
逊的统治之下所受的毒害。全院已经树起反帝爱国的标帜,多数的教授们开始深深地思索
着,思索着。

这间屋子说是凌士湘的客厅不如说是他的书房。书架嵌在墙壁里,上上下下放满了
各种书籍。左面有一门,通凌士湘的内室。近台口处有一门,通门外过道。正中右半是一
排落地长窗,通介面的阳台。这时窗外的苇帘垂落下来,遮住外面逼人的阳光,我们看不
见窗外的景物。右墙有一门,通凌木兰的内室。

近窗处是一张古雅的红木桌,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台灯、无线电、凌士湘
的一些杂志和显微镜、切片等等。红木桌的左右,对放着两把硬木圈椅,这是他们父女二
人用功的地方。中间靠右放着一套沙发,靠近通外边的门处有一张沙发和一盏立灯。

〔开幕时,凌木兰在室中不安地徘徊,宋洁方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
宋洁方木兰,你不要这样来来回回地转,转得我头晕。
凌木兰(在书架前站住,抽出一本书)你看,贾克逊的论文集(递给宋洁方)他还收
着呢!
宋洁方(把书放在桌上)来,坐下。咱们先把你爸爸忘掉,说点高兴的。那个
老工人赵树德的眼睛用角膜移植真治得好吗?有把握?
凌木兰这是苏联的先进经验,在动物身上我们已经试验成功了。可是我们
用在人身上还是第一次。
宋洁方现在在我们医院里,除了志愿军以外,大家最关心的就是赵树德一
家的命运了。你们一定要给他治好。谁做这个手术?
凌木兰我。
〔宋洁方惊讶地望着她。
凌木兰我原来希望陈主任做的,可是他。。他要我做。
宋洁方哦。(热诚地)我想你会做好的。(看表)哎呀,五点半了,我真得走
了。我们赴朝志愿手术队明天一早出发,抗美援朝总会还叫我去一
趟,好些事还没办呢!这个老头子,跑哪儿去了!我不等了!


凌木兰不,不,你一定要跟他谈谈,我看现在只有你的话他听。
宋洁方不一定,他的脾气我知道。(又坐下,忽然笑了)木兰,现在你长大了,
我可以告诉你,我本来是可以跟你父亲结婚的。但没有;我们合不
来。我脾气坏、性子急,可是他慢、真慢,叫他认识一点新东西非
常难,又倔,倔得像条牛;但是他如果认识了,那就是真认识了。
凌木兰刚才在会上我真是气极了,大家现在都认识了贾克逊的面貌,就是
他一个人替贾克逊辩护!宋阿姨,你驳他驳得对。
宋洁方我知道说重了,我总是管不住自己。他听完了我的话,站起来就走
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凌木兰让他难过一下好,现在他的思想至少是动了。
宋洁方是啊; 是会痛苦的; 改变自己的思想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我经过过。他
一个人跑哪儿去了呢?也不在实验室。
凌木兰回来了!你听,上楼呢。
宋洁方这次我要管住自己,一定不冒火,好好地道个别。
〔凌士湘上。
凌士湘(惊异,对宋洁方)你来了!
凌木兰爸爸,你上哪儿去了!让我们到处打电话问。
凌士湘我出去走了一趟。热得很,咱们喝点绿豆汤吧。
(木兰关心地望望他,下。
宋洁方我明天就要走了。
凌士湘噢。
宋洁方走以前我要跟你谈谈,要不,我心里怪别扭的。
凌士湘噢,那就谈吧。
宋洁方士湘,我从前也跟你一样,也认为贾克逊是个学者,是不会杀人的;
可是,现在事实明明摆着,我发现我过去的认识错了,那有什么法
子,只好承认吧。可今天你偏偏替他辩护,偏偏说他不可能拿那个
工人的老婆做实验!——今天我对你的发言是批评得尖锐了一点,
尤其当着全院的大夫、教授们,我知道你生气了,。。
(凌木兰拿绿豆汤上。
凌士湘(惊异)生气?我没有啊。
宋洁方没生气?
凌士湘没有。我今天根本没想说话,大家要我谈我才说的,我知道你们不
同意我,我也没希望你们同意。
宋洁方我们同意你?大家谈了这么半天,你都没想一想?
凌士湘(简单地)想什么?我是对的,有什么可想的?
宋洁方(愣住)刚才你到哪儿去了?
凌士湘我到市场去了。
宋洁方干什么?
凌士湘(十分有兴趣地)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宋洁方(没有办法)木兰,他真没生气,我们白担心了。
徐慕美(在楼下喊着)宋大夫在楼上吗?
徐慕美上。
徐慕美宋大夫,抗美援朝总会来电话催你快去。嘿,楼上真热!
宋洁方(对凌士湘)好吧。——我们总是谈不通,从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对你没什么话可说了。我走了。
凌士湘(笑着)洁方,别把我看得这样不可救药,你到朝鲜,我做实验,我
们走的路不一样,可是早晚会碰到一起的。
宋洁方(硬生生地)我们碰不到一起。我将来走到哪儿我知道,可是你会走到
哪儿,就很难说了。再见,你们都不要送了。(拿起手提包就走)
凌木兰宋阿姨!

(宋洁方下。
凌士湘(对凌木兰)啧,你看,我没生气,她倒又生起气来了。
徐慕美凌大夫,回头到楼下来吃西瓜吧。木兰,你也来啊。(下)
凌士湘(低声)木兰,你猜我到市场干什么去了?我买了本书,还买了个小

玩意。(有兴致地)哎呀,现在东西多极了!我看来看去,不知买什么

好。后来,。。
凌木兰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今天这个会对你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凌士湘木兰,现在咱们别再谈这个了,今天这一天的政治对我已经够多了。
凌木兰贾克逊清清楚楚是个美帝的文化特务,你怎么会就不认识?
凌士湘我认识不认识贾克逊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立起)

凌木兰这不是你个人的事情!在今天,任何事情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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