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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雪中燃灯-第31部分

小说: 雪中燃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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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他鼻下放了醒神的药物,待他悠悠醒转,眼前豁然出现了许久未见的师父的脸。
  他恍惚着以为自己在做梦,可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慕容端还是站在他面前。
  “别揉了,我是真的。”慕容端没好气地捏住他揉眼的手,递给一旁的慕容三思,“快给他看看,也不知到底给人吸了多少寒毒,把脑袋都吸傻了,叫都叫不醒,非要上香。”
  “他是昏迷,又不是睡过去了,哪能那么容易叫得醒?”慕容三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扭头朝柳易笑笑,温言软语地安慰道,“六师兄,我给你把把脉。”
  柳易任他将手指搭在自己脉门上,可他好脾气的小师弟探了许久也没说话,反倒皱起眉头,责备地瞪了瞪他。
  “太胡来了,你身上化功散的药效还没散,怎么敢擅自将别人身上的寒毒引渡到自己身上?六师兄,你真当自己是铁人了?”
  柳易摸了摸鼻子,想起宫季扬不知怎么样了,忙探头去看。慕容端看着他长大,怎么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只迈腿往旁站了一步,便将宫季扬遮了个严严实实:“看什么,给我老实听大夫教训。”
  柳易缩回脑袋,任由慕容三思抽出银针扎自己,没敢出声。
  小医仙年纪虽小,医术可半点不掺假,对得住这响亮过头的名头。他扎了柳易几针,觉得自己先前做了错事,叹息道:“怪我,怎么把这法子告诉了你。”
  沈无青找他要方子时他没多想,只照该说的说了,全然没想到柳易会自己去试这舍己救人的法子。他被慕容端摸黑带着潜入将军府,找到人时看他的凄惨模样已经觉得不对劲,现下给柳易把了脉,肠子都要悔青了。
  慕容三思秀气的眉毛快被他拧成了麻花,柳易心中大呼不妙,通常小师弟生气时,惹他生气的人就要倒大霉了——慕容端会把这惹他心肝生气的人狠狠修理一顿,而现在这个倒霉蛋是他。
  果然,慕容端脸色不善地看他一眼,道:“乖徒儿,跟为师回家走一趟吧?”
  他说要走,柳易是留不下来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师父运气拧断铁链,将它们丢到一边,然后伸手来扶他:“走吧,还要为师背你?”
  “我得给你好好调理一阵,寒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是将养一年半载便好了,你呢,少说也得调理十年。”慕容三思难得生一回气,这回被他气得够呛,“强行催动真气来引渡寒气,六师兄,你是看不懂我写的字么?”
  “这不是等不及了嘛……”柳易摸着鼻子嘟囔道。
  “等不及就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了?”他的美人师弟竖着眉毛瞪他。
  柳易说不过这伶牙俐齿的大夫,只得认命地放弃了狡辩,下地穿鞋收包袱。
  那边慕容端正打量着被自己一掌劈昏的宫季扬,评头论足道:“这小王八蛋长得倒是不错,不枉我家小六死心塌地的……”
  “你盯着他看做什么。”慕容三思好心肠地伸手去给宫季扬把脉,推了他一把,“快去帮师兄收拾东西,我们天亮前得走,不能让这儿的人看到。”
  “那你还摸他手呢。”慕容端幼稚地撇撇嘴,回头去帮柳易。
  柳易其实也没什么好收的,还是那个小包袱,披上外袍就能走。他将包袱背到肩上,想了想,又爬上软榻,伸手从角落里摸出那个木盒,揣进怀里。
  慕容端看在眼里,没说什么,等他再下来,便伸手拉过慕容三思,道:“走了。”
  柳易终于能看了宫季扬一眼,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有了血色,放下心来,跟着慕容端出了门。
  他们在将军府外停了辆马车,柳易被塞进车厢里头和慕容三思一起坐,大气也不敢出。倒是慕容三思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低声安抚道,“我给他放了药,别担心了。”
  “我没担心,”柳易笑了笑,“反而是你,怎么突然跟着师父到北疆来了,不是在京城看小九么?”
  “就是九师兄让我来的。”慕容三思道,“你那么久没有回信,听风阁那边也没有消息,他怕你出事,自己又走不开,就托师父来看看。”
  他生得漂亮,连瞪人都像是含羞带怒的,说话却半点也不留情,处处扎在人痛处上:“还好我跟着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你拿自己的性命胡闹。”
  柳易干笑着给他捏了捏肩,讨好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嘛,别气了。”
  “你再被锁个十天半月的,就不是十年八年能恢复得了的伤了。”慕容三思面色缓和了些,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光拿恢复的那点内力去护着别人了是不是?经脉全被冻伤了,再淤塞一阵,怕是今后都恢复不到从前的水准,傻不傻呀?”
  “情况危急,我没想那么多……这不是有你嘛。”
  “少哄我了,我又不傻。”慕容三思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针来,推着他让他躺下,“我给你封住几个穴位,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慕容端带着他们到城郊他的一个别院里去,路途不算短,马车得走一个多时辰。一路上难免有些颠簸,慕容三思却担心柳易被冻伤经脉,决定先给他封上,到了地方再解开。
  柳易乖乖任他把自己扎成筛子,慕容三思没骗他,确实是疼,可他没有忤逆大夫的胆子,只好咬牙忍着。
  好在小师弟下手极稳,即使在颠簸的马车里也没扎歪,没几下就在他身上几处要穴扎好了针,嘱咐他不要乱动,又去取药。
  “宫季扬怎么回事?看他睡着了还得拉着你的手,不像是对你无意,可又是化功散又是铁链镣铐的……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慕容三思一边往他掌心上抹黏糊糊的药膏,一边忿忿地替他抱不平,可没说两句又把矛头对准了他,“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拿命去救什么人,六师兄,你又是怎么想的?”
  柳易讪讪道:“你才十六岁呢,能有多大……”
  “十六岁还不够?十六年前你才几岁?”慕容三思睨他一眼,“别想着糊弄我,我答应了九师兄要看着你,你现在不说,早晚也得跟我说。”
  他解了柳易的衣领,将最后一团草药拍在他心口,轻飘飘地说:“养病的日子多无聊啊,六师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慕容端的别院就在雁城城郊,盖在一个偏僻的山坳里,只有条不显眼的小路能进去。他驾着马车进了院子,便有人来接他们下车,帮着搬东西。
  “下来吧,先在这休养一阵。”
  柳易顶着一脑门的针从车里探出脑袋,环视一周后惊叹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在雁城置办了处院子?”
  “为师买个别院带小徒弟玩,怎么了?”慕容端把他从车上扶下来,看着他脑袋上遍地开花的银针乐不可支,“挺别致啊柳阁主。”
  跟着下车的慕容三思白了他一眼,扶着柳易进屋去了。
  仆人给他们收拾好了屋子,柳易被安置在靠南的一间,打开窗户还能看到雪松林。慕容三思替他取了针就出去了,他靠在窗边看外头,想起了燕回山上那座小木屋。
  慕容三思端着药汤进门来,见他望着窗外出神,轻轻敲了敲门板:“师兄?”
  柳易回过神来,扭头朝他笑笑。
  慕容三思从盘子里拈了块热乎乎的点心塞进他嘴里,道:“先垫垫肚子,药不急着喝。”
  白糖糕是热的,绵软又清甜,吃起来不太腻。柳易被他连塞三块,又喝了半杯温水,他这才把药汤递过来。
  “我一会开个新方子,让他们一日三餐照着给你做药膳。”
  “一日三餐?”把苦兮兮的药汤喝干净的柳易睁大了眼睛,“你该不会让我天天嚼人参吧?”
  “想得美,顶多给你炖人参鸡汤。”慕容三思收起药碗,把盛着糕点的盘子留在桌上,见他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便道,“躺下吧,我洗个手回来替你施针。”
  他一日照三餐给柳易针灸,辅以汤药和药膳温补,过了好几日才彻底化去和寒毒纠缠在一起的化功散的药力。这期间慕容端只来了一次,在慕容三思的指引下用内力替柳易好好地梳理了经脉,又将他数落了一通,这才走了。
  “他这是忙什么去了?”柳易问慕容三思。
  “找东西呢。”慕容三思也不瞒他,边收拾换下来的药渣边道,“他前些日子得了块玉佩,给了三王爷,自己还到处奔波。护国玉玺一出,朝堂内外都不得安宁。”
  “护国玉玺?”
  “嗯,就是那块传得特玄乎的玉玺。”慕容三思看他一眼,“你别想这些了,先安心养身体。”
  被戳穿心思,柳易装傻道:“我没想啊,就这么顺口一问嘛。”
  做大夫的看人可真准,谁听话谁难缠,一目了然。
  等慕容三思也走了,柳易才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那个被揣得温热的木盒,打开来看了一眼。
  已经过去两天了,不知宫季扬醒了没有,发现他不见了,会怎么发疯?
  宫季扬是醒了,而且已经在雁城翻天覆地地找了他两天了。
  他是被杭杭喊人的声音吵醒的,日上三竿,屋里却只有他和杭杭两人,铐着柳易的铁链断了,人早已不见踪影。
  “先生……不见了。”杭杭怕他生气,先溜出了门,“我去喊大夫,将军您歇着。”
  她刚出门就听见铁链被砸在墙上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脑袋,心想还好自己跑得快。
  可先生就这么不见了,是有人把他救走了,还是他自己恢复过来逃出去了?他还好不好?这么想着,她又担心地扁扁嘴,小跑着喊大夫去了。
  大夫倒是惊讶不已,摸着胡子啧啧赞道:“一夜之间大为好转,再用上次将军给我的方子多加调养,一年半载便能恢复如常,再不必受寒毒侵扰。”
  宫季扬阴沉着脸,听到这儿才开口问:“是怎么好转的,你看得出来么。”
  “这个……”老大夫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想,多半是以外力相引,将寒毒自经脉血液中抽出……”
  话音未落,宫季扬单手将桌子掀翻了,大夫被吓了一跳,齐深面色如常地扶住他,然后俯身等着宫季扬的命令。
  “给我把柳易找回来。”他说。
  理智告诉他,救走柳易的人不可能还带着他逗留在城中,可他还是疯了一样把整个将军府的人都派出去找柳易,不肯放过一点侥幸。他的人翻遍了整个雁城也没能找到柳易的踪影,又将城外有人烟的地方也翻了一遍,可惜慕容端离开别院前将唯一能进出的小路用雪掩了,他们没能发现。
  宫季扬把将军府书房能砸的都砸了一通,想回军营去调兵找人,齐深却难得表现出了反对。
  “将军,柳先生多半已经离开雁城了,你还是先冷静养病,等身体好了再去找吧。”
  “万一他没走呢?”宫季扬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发现柳易不见后他足有两天没睡,大夫都快被他逼疯了,硬要他好歹休息一下,“如果他还在雁城,我掘地三尺也得把他找回来。”
  齐深和他一起长大,对他的脾气再了解不过,倔起来除了柳易谁也劝不动,可柳易现在不在了,只能由他来做这个恶人:“既然柳先生自己离开了,就必然有他的理由,怎么会让你轻易找到他?”
  他硬着头皮说了这番话,生怕宫季扬又要大发雷霆,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齐深,你说他为什么要离开?”
  宫季扬这两天来发了好几次火,除了齐深没别人敢进他的书房,现在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他体内仍有残余的寒毒,脸色发白,闭着眼睛像尊玉石做的雕像,却从皮肤深处泛出一点健康的血色来,显是大大好转了。
  齐深看得明白,宫季扬不可能无缘无故好起来,柳易必定使了什么剑走偏锋的法子,将他体内的寒毒除掉了大半。可他们遍寻名医也没能找到根治寒毒的办法,连慕容三思的药方都只能暂缓寒毒发作,柳易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这办法?这办法实行起来,又需要耗费些什么代价?
  他不敢跟宫季扬提,自己在心里琢磨许久,决定偷偷去一趟听风阁。
  听风阁在雁城的据点是庙街的一个卖泥人的小摊,齐深先前来过一回,托他们寻找名医的消息,这次却不需要了。他在摊前蹲下,装作挑选泥人的样子,低声问:“你们阁主有消息了吗?”
  那捏泥人的老头掀起眼皮看了看他,花白的胡子动了动,道:“这位大爷,什么是阁主?”
  齐深的动作顿了一下,确定这是上次与他接头的人,了然地笑了笑。
  “是我认错人了,要两个泥人,多少钱?”
  他揣着两个新的泥人走在街上,心知柳易多半已经安全了,否则听风阁的人不可能装作不认识他。
  是柳易想和将军府撇清关系,还是将他救走的人想让他这么做?能有这本事越过柳易让听风阁听从其命令的,又有些什么人?齐深对这些问题的答案拿不准,却也不打算告诉宫季扬,决定让他先养好病再说。
  至于柳易……多半是让人救走了,他也不太担心。毕竟柳先生心肠宽厚,待人都是上心的,记恨他的人该少之又少——
  齐深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
  “齐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余墨白从军报里抬起头来看他,满脸不可思议,“你是认为,我跟柳先生逃走有关系?”
  “他自己跑不了,必然有人帮他。”齐深看了他一眼,“我没说这事与你有关,只想问问,那日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他送了点心。”
  余墨白不避不让地与他对视,理直气壮道:“难道送点吃的也有错?柳先生可是被关在春晖园没吃没喝的,杭杭那个小丫头能给他做点什么吃?”
  齐深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只好道:“我问问而已,你何必这么激动。”
  “你可别到将军面前说这话,他生起气来我吃不消。”余墨白又低下头去看他的军报,随口问,“军营那边新阵型练得差不多了,将军打算何时起兵?再过几日,三王爷可要登基了。”
  “……”
  齐深想到宫季扬现在的状态,摆摆手无奈道:“暂缓一阵吧,等将军养好病。”
  “再拖可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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