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情人_星河转-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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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裕宁把兑好的温水递给他,随口道:“那是我爸。”
陆离呛了一口,猛烈咳嗽起来,“你……咳……咳……你爸怎么可能那么年轻?”
“那是我后爸,他本来就很年轻,比我大几岁而已。”方裕宁给自己也倒了水,漫不经心地说。
“你妈能接受比自己小这么多的?”陆离瞠目结舌,“那小卫是……”
“我后爸的孩子啊,他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有了第一段婚姻,现在有个像小卫这么大的孩子不是很正常吗?”方裕宁不理解似的看着陆离,“小卫是他跟前妻生的,又不是跟我妈生的。”。
陆离突然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方裕宁什么都没承诺给他,他却觉得自己失而复得了一回。
“我还以为……”他几乎没办法正常说话,“我以为那是你……”
方裕宁皱了下眉头,“如果我们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那小卫怎么会跟我住在一起?”
“对,”陆离不断地笑,“是这个理,我没想到……”
“你大清早的风风火火跑过来有什么事?”方裕宁不想跟陆离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听你声音,你好像不太舒服……”
“有点感冒,过几天就好了。”
“那你……”
“吃过药了,也一直在喝热水。”方裕宁打断他的话,自己回答。
陆离尴尬一阵,“那你要不要回床上躺着……”
“不用吧,小感冒而已。”
“是昨天淋了雨的缘故?”陆离低声问。昨天方裕宁把雨伞给他了,他记得方裕宁回到车里还打了喷嚏,他当时就应该提醒他吃药的。
“可能是,”方裕宁瞥了陆离一眼,“你还坚持要我吃冰淇淋。”
“……”陆离一阵默然,半晌,不好意思道,“抱歉。”
“没关系,”方裕宁望着他,“你刚刚挂电话怎么那么急,本来想让你过来的话就帮我带早餐的,结果你也不听我说完……”
陆离几乎有些受宠若惊,“我现在下去买……”
“等等。”方裕宁拉住他。
可能是感冒的缘故,方裕宁手上温度很高,陆离只是被他拉住胳膊,却突然觉得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
“怎么了……?”陆离喉咙动了动。
“在家吃吧,我饿了。”
“喔,好……你想吃什么,我做菜很好吃的,家里只要有食材就可以……”
“没有。”方裕宁很坦然地看他,“只有吐司,我准备就吃这个,你吃吗?”
“那我去烤。”陆离有些紧张。
陆离像在自己家似的,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摆满了饮料和乳制品,唯独没做饭吃的食物。
这些饮料是小卫喝的还是方裕宁喝的?方裕宁现在还喜欢喝可乐吗?
陆离想着这些问题,烤了几片吐司,热好了牛奶,端给方裕宁。
方裕宁与他面对面坐在餐桌上,陆离坐在他对面很久没动,只是看着他吃早餐。
昨天看到方裕宁举着气球站在防疫站门口的感觉又回来了,好像他们从没分开过,一直在一起,已经这样过了十几年。
“你不饿吗?还是吃过了?”方裕宁抬头问他。
陆离反应过来,不知怎么回答,低头喝牛奶。
“对了,”陆离忽然想起什么,“你……你亲生父亲呢,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方裕宁愣了一下,突然顿住了,然而这停顿的时间非常短暂,陆离都还未看清他方才那一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脸上就已经恢复了平静神色。
方裕宁恢复了咀嚼,把食物咽下去,淡淡道:“死了。”
☆、 故梦
陆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像身上最薄弱的皮肤被人用小刀划开,然后浇上烈酒。
方裕宁没岔开话题; 继续说着,“是车祸; 在外地出的事; 交警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还在医院抢救; 但没抢救回来,我去了只能看遗体; 再把遗体领回来。”
方裕宁边吃早餐边道,平静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超市卖的苹果比昨天贵了六毛。
“什么时候的事?”陆离喉咙一直哽得疼; 几乎快要不能说话。
“我读高三的时候; 都过去好久了; 十来年了吧。”方裕宁说。
陆离突然没忍住巨大的悲恸; 他俯下身; 发出沉闷的哽咽。
方裕宁读高三; 那正是他离开那年; 后面方裕宁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却全然不知。
方裕宁没联系他; 没告诉他,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缺席了方裕宁最需要他的时候,这份空缺永远无法弥补了。
方裕宁那时候怎么挺过来的?有没有人陪他?他过多久释怀的?他现在还难过吗?
他们分开的这么些年,他到底过的怎么样?又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你怎么了?”方裕宁把餐桌上的抽纸盒推给他。
陆离抓了纸巾胡乱地往脸上擦,不让方裕宁看到他的狼狈。
“怎么了你……你认识我爸?”
陆离直起身,用手掌覆住发红的眼眶; “然后呢,后面的事情能告诉我吗?”
“什么然后?”
“……你父亲去世以后。”
“然后我就去领遗体啊,我妈都没去,是我自己过去的,还碰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宁岩,你知道我爸是同性恋嘛,宁岩就是我爸这么多年的爱人。我见到他才知道我名字是怎么来的,我原本以为这名字的寓意是我爸希望我这辈子过得宽裕安宁,没想到这名字根本就不是祝福我的,是他俩名字的合体,‘方’遇‘宁’,方博文遇到宁岩,想不到我爸原来还是个这么浪漫的人。”
陆离不说话,伸出胳膊抓住了方裕宁的手。
“你干嘛……别这个表情看我。”
“对不起……”陆离紧紧攥着他,方裕宁能明显感觉到他的颤抖,陆离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你别这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陆离突然站起身,绕过餐桌一把抱住了他,“方裕宁,对不起……”
陆离把他紧紧箍在怀里,一遍遍地重复。
方裕宁推他,“陆离,你怎么回事?”
“是我不好,我那时候走了……”陆离又开始颤抖,“我没有陪你……”
方裕宁没有再推拒他,好像冷静下来了,“陆离,这都过去了,我家里的事情跟你一点干系都没有,你别乱自责行吗?”
“有关系,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你至少可以……”
“我不能怎么样,”方裕宁打断他,“你在不在我身边,这一系列事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我爸爸就是个天生的同性恋,然而他却跟我妈妈结了婚,他们之间不相爱,也都无法来爱我。我妈妈跟我爸结婚的十几年时光都喂了狗,我爸也一刻都没有开心过,他没有尽到作为恋人、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任何一份责任,死的时候都带着愧疚,那是会死不瞑目的。陆离,你信命吗?我觉得天灾人祸就是命,人不能跟命争的。我不能改变,你也不能。”
陆离搂着他,突然间泣不成声。
“陆离,这真的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因为愧疚对我如此。”
陆离摇头,“不是愧疚,方裕宁,我是因为我……我……”陆离忽然说不出口,他现在还配对方裕宁说那句话吗。
他能说的只有对不起而已。
方裕宁叹了一口气,“你们怎么都来对我说对不起,我听这三个字听得够多了。我爸之前总对我说这句话,说他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对不起很多人,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宁岩看到我也跟我说对不起,说他们两个的错误连累了我,我是无辜的。现在你也……”
方裕宁顿了一下,似乎在平复着什么。
“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方裕宁声音比起刚刚有些低哑,“我以前特别怨恨我爸,也怨恨我妈,我觉得他们两个都是罪人,因为他们让我来到这个世上,却没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这就是他们的原罪。但后来……也不是说原谅理解他们了,就是觉得他们其实也挺可悲的,我爸那个年代,同性恋是多大逆不道的事,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可以合理存在另一种性向,他没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被迫跟我妈结婚,我妈……也挺可怜,丈夫是个同性恋,这比自己是个同性恋要痛苦多了。我觉得这个家庭里,可能每个人都没想过要伤害谁,但就是大家都做错了……”
“至于你,陆离,你那时候走了,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原因,我们不合适,也是没缘分。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我了,很多问题我都想得通了,你没必要耿耿于怀。”
“那你父亲出事后的那段时间,有朋友陪着你吗?”
“陆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你没必要……”
“有没有朋友陪你?”陆离执拗地又问了一遍。
“谁?”
陆离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发现他年少时嫉妒的那些和方裕宁整天粘在一起的朋友,他早已经想不起名字了。
“就是你高中时的常在一起的玩的那些朋友。”
“你说祝远他们?”方裕宁似乎也在想,“祝远高二寒假就移民了,这个你是知道的,卡门因为喜欢的人病逝休学了,后来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还有王大志,他高二暑假就去参军了,去了新疆,就在你……你走之后,他也走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陆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崩溃,“还有后来你爸出事,你可以告诉我啊。”
如果他知道方裕宁的情况,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到Y市,回到他身边,让以前的矛盾误会两人之间的鸿沟都见鬼。
方裕宁垂下视线,声音低低的,“我怎么告诉你呢,我没有你的电话,没有你的住址,没有你的邮箱……陆离,你什么也没留给我,你走了,你彻底消失了。”
陆离心如刀绞,他趴在方裕宁肩头,咬着牙泪如雨下。
他恨透了少年时的自己,当初他认为的那些没法再和方裕宁走下去的理由,现在想来都像个笑话,每一个字都是打在他自己脸上的巴掌。
如果早知道方裕宁后来的事情,他当初打死也不会一走了之,如果早知道后来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完全放下过方裕宁,他当初再觉得艰难也不会放手。
陆离想起他念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几个从本科开始就同校的朋友看他这好几年都没谈个恋爱,就说要带他去庙里算一卦。
其实他那天并不知道有这个事,只是几个朋友拉他去爬山,等到了半山腰上,他们几个才一拍脑袋说来都来了,不如就去庙里看看吧,这座山上有座庙,听说里面一个老头儿算姻缘特别神,我们也去算一卦,看看各自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辈子的正桃花啊。
陆离原本只是陪他们,可过去了也由不得他自己,硬是被几个人推上去让老头儿给帮忙算算。
那老头问了陆离的生辰八字,又看了看他的手相,还让他抽了个签,不知道凭借的什么玄理,最后说,他的姻缘在前面,不在后面。
“什么意思?”大伙儿一起问。
“就是说,已经遇到过了。”老头儿的眼神说不出什么感觉,落在人身上,像是慈爱,又像是悲悯。
“什么时候?”
“应当是,八年前。”老头儿回答。
八年前,他十六岁,正是遇到方裕宁那一年。
那一年的九月,Y市的香樟树长得遮天蔽日,学校后墙的夏蝉叫个没完没了,聒噪的声音从教室窗外传进来,方裕宁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用少年稚嫩的声音不断叫他的名字。不停的问他,陆离,你回答我的问题啊。陆离,你听见我说话了吗?陆离,我这么喜欢你,你什么时候能喜欢一下我啊……
陆离想起这一场日久经年的往事,眼眶有些发热。
周围的朋友还在开着玩笑,说看不出来啊你,八年前,那也太小了吧,想不到好学生还会早恋啊。
“快说,那时候遇到的是个什么人啊,长什么样,现在还能让我们看看照片不?”
“喂,大师,那既然这个正桃花是他八年前遇到的,那他们还有戏不?以后有没有机会再续前缘啊。”
老头儿摇头。
“没戏了?”
“不知。”
“真没劲,好不容易骗这家伙来算一卦,还是什么名堂都没问出来嘛。”
“喂,陆离,你说句话啊,八年前是个什么情况啊,不打算跟我们兄弟几个交代一下?”
下山的路上,大伙儿问个不停。
陆离始终没说一句话,他想起了世远年陈的旧梦,思绪留在了那里。
☆、 往事
方裕宁已经很久很久没去想以前的事; 想起苦楚,这么久过去还是觉得苦; 想起快乐,滋味更苦。
他曾以为自己人生最大的分水岭应当是初中毕业知道父亲是同性恋的那天; 后来才知道; 在那之后; 原来还有更大的磨难在等着他。
好像生活里的每一道坎都只是为了让他明白,他的承受力其实还能更强一些。
别人的成长是一步步完成的; 他的长大却好像是在一夜间发生的。似乎只是跨过了一道门,再回头看时; 以前的事就都变成了上辈子。
方博文的葬礼凄凉得很; 没多少人来。但方裕宁还是见到了一些以前没见过的人; 比如方博文的父母; 他从未蒙面的爷爷奶奶。那是一对看起来颇为讲究的老人; 年老了依旧着装打扮得体; 没有邋遢的地方; 长相很严肃; 老知识分子的模样; 他们看着方博文的遗像,深深地锁着眉头,仿佛已经认不出这个人了。
叶姗那天掉了眼泪,方裕宁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叶姗流泪,记忆中她连眼眶都不曾红过; 好像是一个永远不会为谁伤心的人。
方裕宁不知道叶姗那天流的眼泪中具体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应当是从未爱过方博文的,难道是舍不得他吗,还是别的什么?这个问题方裕宁至今也不明白,却也从来没问过。叶姗现在过得很好,这个问题永远也不必问。
方博文出事前一天去学校给他开了家长会,那时陆离离开他,他整日整日的不去学校上课,在家里一天能睡十五六个小时,醒了就闭眼再睡。
班主任拿他没辙,要喊他家长来一趟,说这孩子再这样就劝其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