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哭别噎着-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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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一点都不喜欢你啊……不喜欢你啊……
郑文轩猛地从梦中惊醒。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忽然又莫名想起那双眼睛,那仿佛死了一样的眼神。他坐了起来,长久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呆。
错了吗?
……还是说,其实这么多年,都只是他自己执迷不悟的一厢情愿?
他将要离开,因此在郑文轩回家之前,恐怕没人能再给它添水了;他只是尽自己所能,最后做点能为它做的事。
“自己努力活着吧,”他对绿萝说,“以后,你再也见不着我了。”
*
第二天,林沛然离开了B市。
再跟白玉见面的时候,林沛然是真把白玉给吓了一跳。
命运,总是在人不经意的时候,跟你开玩笑。
列车带着他前行,他离C市越来越近,心却越来越沉。
……
『林沛然,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林沛然,你别老看他们,他们有我好看吗,你看看我,你多看看我……』
是姚乐阳发来的。
上面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沛沛没了。』
*
飞速前进的列车驶入连绵不绝的隧道,高铁的玻璃在漆黑的背景中映出郑文轩失魂落魄的面孔。
洗手台太高,站着吐腿肚子都在抖,好不容易把胃倒空,就瘫坐在地板上等眼前的黑暗褪去。
忽然就有了一种等死的错觉。
等不知道多久难受过去,再去看我的锅,哎,全他妈泡nong了。
以前白玉总劝我,说人活着不能太为难自己,受了伤就自己愈合,心情不好就不要听悲伤的歌,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买,喜欢谁就大胆去追,若留不住,便不要强求。
他说世间本残酷,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林沛然说不出话来。
他的呼吸短促而破碎,手癌了好几次才给白玉发过去消息:『年底……我去C市投奔你,可以收留我吗?』
白玉还没回,林沛然的下一句就紧跟了上来:『会打扫家务,会做饭,吃得少,占个床位,不花钱。』
白玉在“收留”那两个字上看了很久。
『客气了。来就来,不用打招呼。』
他双手捧着白玉的脸,双目温和地“望”着他,神情认真又郑重、平静又温暖,“没有谁能永远强大。王八太小只了,载不动你全部的悲伤,我想替你带走一点……你愿意分给我吗?”
温热的液体刹那间流淌过他的指尖。
白玉说:“我不愿意。”
林沛然微微一叹。
他没有强求,他明白,这是白玉让他在人世多停留一会儿的方式。
乍一瞬的光明,乍一瞬的黑暗,光暗的交错之间,他的眼神也跟着一起明明灭灭。
他手上是银色的戒指,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无论多么温热的体温,都不能将它暖透。
他幻想着,这是一个愚人的玩笑,虽然愚人节已经过去了很久。
又或许,他执念太深,以至于在梦里,都在为失去林沛然而担惊受怕。
可是这梦真实得有些过分,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醒过来,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散打运动员的拳头,就算荒废了数年的训练,也不是那么好尝的滋味。
这一拳已经足够令他清醒。
郑文轩眼前的东西毫无预兆地、骤然开始模糊,他全身颤抖,深深地呼吸,一种天崩地裂般的情绪疯狂涌上来,他的心疼得厉害。
他使劲闭了闭眼睛,然后仰头让那些太过脆弱的湿润从眼中强硬褪去。
他问:“都是真的?”
也就只有这时候,林沛然才能肆无忌惮扑进他怀里,露出自己所有的委屈和孩子气,把鼻涕和眼泪全抹在他衣服上,跟他说他好怕疼,好累,好不想死,跟他说一个疗程做完他就再也不要进那个屋子了。
梦里的郑文轩不会怪他弄脏自己的衣服,他会揉林沛然的头发,跟他一起骂辣鸡肿瘤滚远远的,还会用力地给他拥抱,给他安慰,夸他真勇敢。
然后林沛然不安的心才能短暂安分下来,变得温顺,变得可以被虚幻的阳光照进心头,将胸腔里跳动的冰块捂热。
他几乎想住进梦里,再也不醒过来。
……
他手里握着褪黑素的那个瓶子,觉得古怪。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装的绝对不是褪黑素,那个撕了标签的小白瓶里又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莫名想起林沛然来D市之前的那通电话,那时候他困得睡眼朦胧,隐隐约约听到听筒里模糊的什么“眼睛还看得见”、“脑袋记得住”……郑文轩感到不安,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秘密。
一夜无眠。
整个晚上的折腾,天快亮的时候,林沛然才睡着。郑文轩见他终于好转了,也才跟着睡过去。
两个人一起眯缝到日上三竿,第二天的行程都被迫废了一半。
他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想过很多事,天马行空,断断续续,写下的东西也跳跃得很:
『世上的事大凡也就是这样,在你很辛苦的时候,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看到,也没有人能安慰你,更不要奢求什么感同身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忙碌,有他们的人生和他们要做的事,大家努力地笑脸迎人、负重前行,于是世界有了光鲜的表象。在这光鲜之下,不论苦或是难,都终要独自舔舐,独自愈合。
……
我刚刚忽然想,如果我没有遇到过郑文轩,我的人生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郑文轩有段时间没有收到他主动的联系了,林沛然忽然找他,他欣喜若狂。
他兴奋地跟林沛然说,自己得到了调令,4月底就可以回B市去了,这一次,再也不会走了。
他没有讲,贝佳因为情绪失控被单位辞退,去了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部门。虽然她还没有停止过分的跟踪和偷窥行为,但她的威胁值正在逐步降低,她已经渐渐控制不了郑文轩了。
郑文轩满心都是即将拥抱阳光和幸福的喜悦。
林沛然也为他高兴,可他找郑文轩,却并不是要与他同乐。
林沛然看着来电显示,心里“咦”了一声。
他整个人成个“大”字瘫在柔软的床垫上,发自内心感慨:“空调,真美好。”
“噗,刚刚谁在说凉快来着?”郑文轩毫不留情吐槽。
“没办法,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林沛然跟他闲扯着,“你怎么换号了?刚刚我差点拒接。”
“哦这个……”郑文轩尴尬了一瞬,很快就回答说:“那个手机没带,放在公寓了。这个号没几个人知道,你存着吧。”他工作用的手机常年暴露在贝佳眼皮子底下,总被疑神疑鬼,郑文轩跟林沛然联系的时候,都是用的一个另外的秘密手机。
“……”白玉顿时有些没脾气,佯装要拍他,“你自恋也有个度!”
林沛然缩了缩脖子,埋头扒饭。
他偷偷去瞄白玉,却只看到白玉脑袋扭向一边,手指焦躁地在桌面上叩,一下一下。敲着敲着,他目光就渐渐找不到落点,好像沉入了深沉的记忆中。
然后他身上就染上了林沛然所熟悉的那种寂静的气息,死水之下暗潮流动的那种寂静。
林沛然鬼使神差脱口道:“对不起。”
林沛然脸色更红,忙不迭点头。
去陵园的一路倒是很顺利,白玉早就联系好了人,对方带着林沛然参观了整个陵园,白玉则一个人带着两束花去了他熟悉的位置。
林沛然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也就专心和负责人交流。
他谎称是帮家里老人看看墓地,那人问了老人的岁数之后,觉得很稀罕,还当林沛然的父母辈都指望不上,弄得林沛然尴尬不已。
至于他推荐的那些什么“家族墓”、什么“慈父墓”,林沛然更是哭笑不得,最后挑了个瞧上去中规中矩的,一口定下,再不敢多扯了。
第三十五章
姚乐阳说:“真的。”
“这不是梦?”
“不是。”
“…………”
郑文轩慢慢蹲了下来,脸深深埋进双手之中,像要吞掉一头鲸那样,嘴巴张开到极限。
这是最后一次。
从此以后,再怎么喜欢你,都不会说了。
*
『2018年10月某日。
只有活的愚昧,或活得无耻的人才能完全沉溺在幸福之中,而做不到至少其中一者的完人,活在地狱里连选择死亡也不被允许,没有一条出路,无力的绝望。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问:“郑文轩知道吗?”
林沛然摇头。
白玉又问:“叔……”话刚起了个头,他就改了口:“其他人呢?”
林沛然家在C市,他有家却不回,反而来自己这里,林家人必然是不知情的了。
林沛然也摇头。
他越想越觉得不踏实,干脆一通电话打过去。
姚乐阳是真被他吓着了,连挂了他三个电话,最后在企鹅里跪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就是……有点儿不好说你造吧……!已经没啥屁事儿了,真的!!!』
林沛然有点生气:“姚乐阳,你爱讲不讲!”
“……”姚女侠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手撕公交变态,脚踩抢劫流氓,可就怕林沛然和狗。
怕狗这是天性没得救,但林沛然一板起脸,那真是比她爸还有威慑力。姚乐阳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小时候林沛然是她跟班小弟,都是她铁拳罩的,怎么长大了之后,她反而怂林沛然呢?
林沛然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东西,明知白玉是怎样的人,还仗着跟他关系好来给他添麻烦。
可是白玉始终没有生气,反而看穿了他的心思,云淡风轻跟他说:“我跟别人不一样,你病了死了,你爸妈会难过,郑……你朋友会难过。我天性凉薄,生死见惯,顶多就哦一声,过两天就把你忘了。”
林沛然却还是担心望着他。
白玉于是端来了一个透明的小鱼缸,给林沛然看。
林沛然茫然往里瞅了瞅,看到一只绿油油的王八。
只有在偶尔的某些傍晚或夜里,郑文轩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才能在林沛然脸上找到一点生动的颜色。
但每一次,林沛然都会故意把天聊死,故意听不懂郑文轩的各种暗示,故意把所有的话题都转移到音乐和工作上,聊不了几句,就默默把合成器或者吉他抱过来,插上电,乱七八糟地跟郑文轩讨论起和弦来。
林沛然已经两个月没有接新单了,他根本不需要再写什么新歌、再交什么曲子。他早已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无业游民”。
可就算郑文轩刻意想跟他沟通感情、跟他抱怨不如意,林沛然也会在沉默几秒之后,敷衍似的安慰他两句,然后立刻又自顾自地回到创作上来。
如果郑文轩对此不满,他甚至还会闹脾气,从嘲讽到冷战,弄得郑文轩莫名其妙,好几次心情很不美好地挂掉电话。
他对着输入框发了半天的呆,然后壮着胆子打了:『想要你……』
但发出去前的那一刻,又嗒嗒嗒删掉了,改成:『没什么想要的。』
那头的郑文轩发了个抓耳挠腮的表情包,然后说:『那你明天记得早点起床,不然可能会被快递小哥的电话催醒!』
“……?”林沛然微微一愣,『你买了啥东西?』
郑文轩卖了个关子:『保密!』
良久之后,他点了点头。
林沛然挥拳锤了他胸口一下,“快十一点了,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不安全,你去送送她吧。”
“我……”
郑文轩想说什么,林沛然却认真“教育”他:“保护女性是男人的责任。今天也不早了,我一会儿自己打个车回宾馆就行。”
郑文轩默了默,好半晌,才闷闷“嗯”了一声。
但他还是没有主动开口,只是靠在门口,双臂环胸,全程一动不动盯着林沛然,整个人冷得像远山上的冰雪。
林沛然东西不多,他把最后的衣服放进柜子里,慢慢呼吸了一次。
然后他才转过头,笑着跟白玉说:“行了。你想问什么可以问了。”
白玉却转过了身,“先吃饭吧,你在车上应该没空吃东西。”
林沛然眨了眨眼,顿了几秒,呆呆跟上去。
“真好,你大学的手机还没换。”那女声说不出的嘲讽。
“林沛然,你到底想干嘛?文轩都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干涉他的选择?你想让他一辈子都躲躲藏藏遮着自己的性向抬不起头吗?”
林沛然被她骂得发懵。
“我知道你们的事,也知道文轩喜欢过你,可两个男人是不正常的!你们不能结婚不能生子,只靠感情维系的‘家庭’走不了一辈子!我从五年前忍到现在,明知你们两个天天撩骚,还是对他笑脸相迎,生怕触了他逆鳞,现在好不容易熬松了他,劝服他和我结婚,你为什么还要横插进来搞破坏?!”
“……”林沛然脑袋里一阵阵嗡鸣,他全身发冷,流着冷汗问:“忍了五年,是什么意思?”
林沛然垂着脑袋摇头,“不去了,我想回去。”现在回宾馆,他还能坚持住,但如果再这么站下去,他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太丢人了,他也不想这么狼狈的,可时至如今,至少要保住一点点体面。
大概有半晌,他听到郑文轩叹了口气,然后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
林沛然还在发懵,身体就骤然一轻。他视野中多出宽厚的肩膀,脚下灰色的石地砖开始慢吞吞移动起来。
楼下撒欢儿的狗子就跟没见过下雪的南方人一样,兴奋地在雪地里乱蹦,看到平坦的雪面就往里跳,“卟”地一下,顿时整条狗都看不见了,只留雪地里一个圆滚滚的洞。
过了两秒,那洞里钻出一颗懵逼的狗头,狗脸茫然。
林沛然在高处望着,实在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