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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鱼龙幻 完结+番外-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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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正在前厅候着,顿时脸都黑了。
  其时程五正站在他旁边;见此情形,凑过去取笑道:“哎哟瞧这脸色;这是锅底罢!三儿快来,刮一块回去写字记账,必然是极好的!”
  贺言春没搭腔,单是瞥了他一眼,目光杀气腾腾。程五不由大乐,冲方犁招手道:“小方儿,快过来!你相好的做甚么只是拿大白眼珠子翻我?敢是要发疯?”
  方犁这两天被他们频繁调侃,脸皮也练厚了,闻言赏了他个白眼,道:“他翻那嘴贱的,关你甚事?”
  余下几人哄笑起来。邱固叹气道:“今天是这几家来,明天是那几家来,这往后何时才能消停!”
  齐二道:“想那么多作甚?过了今晚,咱们就得往回赶了,随他们闹去。邝兄,到时咱们是悄悄出城还是怎样?”
  邝不疑道:“不悄悄出城,你还想闹得合郡都来欢送不成?”说到这里,又瞧了贺言春一眼,摇头道:“可怜见的,巴巴来一趟,都被这些人搅和了。罢了,你两个今儿悄悄躲出去玩,这边我们来应付。如此可好?”
  贺言春顿时如蒙大赦,欢天喜地地朝他深深一揖,道:“多谢邝兄!邝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说罢,也顾不得齐二程五等人在背后挤眉弄眼地嘲笑他,拉着方犁转身跑进房里去了。
  等两人换了身出门的装扮出来,邝不疑等人已经去了前厅。方犁还想叫个人路上伺候,贺言春忙拉着他道:“我伺候你!”不由分说,拉着他去了后边马厩,两人牵了自己的马,一路鬼鬼祟祟出了后院,打马直奔城外去了。
  颖阳气候温暖潮湿,冬天虽冷,城外却也是青绿一片,被薄雾点染得十分好看。两人也没甚要紧地方去,只由着马儿缓缓而行。走不多时,贺言春便让方犁到他马上来,二人同骑一乘,暖和亲香些。方犁起初不肯,架不住贺小郎一味撒娇耍赖,又见路上行人不多,便停下来,上了贺言春的马。贺言春打后头抱着他,头搁在他肩上,听方犁说些幼年趣事,心里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前头白茫茫一片,原来那马儿胡乱走着,竟载着两人到了一座湖边。就见岸边一片苍苍蒹葭,柳树下系着一叶小舟。方犁见了,撩动意趣,回头问道:“坐不坐船?带你钓鱼去,好不好?”
  贺言春自然说好。两人下了马,把两匹坐骑都拴在柳树上,方犁顺着跳板要上船。贺言春见他脚下是根又窄又长的木板,人走在上头直颤悠,心里便很慌,忙道:“快下来!断了掉进水里,不是玩的!”
  方犁回头朝他笑,道:“怕什么!掉进水里,我不会爬起来?你忘了,我水性可好得很!”
  说罢在船上里里外外找了一通,见没有人,便朝贺言春招手,道:“上来!”
  贺言春小心翼翼上了船,坐在雨蓬下,扭头看了看,舟中还算干净,便掏出帕子,把一张席抹了抹,道:“过来坐下,别动来动去,小心船翻了,……哎你又做甚么?你解绳子干嘛?小心船在晃……”
  惊叫声中,方犁已经解了绳子,上了船,把跳板往岸上一扔,那小船便晃晃悠悠离了湖岸。贺言春个子本就高,此时坐在船仓中,两手抱臂,说不出的拘束紧张。等他一进舟中,就问:“你会划船?”
  方犁见他怯水,心里大乐,却装出一脸惊愕来,摇头道:“我不会啊。怎么?难道你也不会么?你连花都会绣!”
  贺言春怔住,看看外头,又看看他,叹气道:“我还不会绣花……,罢了,既上了贼船,今天这条命就交与你了。”
  方犁忍不住大笑,坐在他旁边道:“傻子!我在水边长大,怎会不知道划船?”
  贺言春神情这才轻松下来,晓得他刚才捉弄自己,拉过来要拧脸。谁知刚一动,那小船就晃起来。他忙又规规矩矩坐好,手抚着膝盖,道:“现在说不想钓鱼,还来得及么?”
  方犁笑得停不下来,贺言春见他眉眼弯弯,脸上露出桃花色,不复前几日的苍白憔悴,这才也开心起来。方犁等他放松了,才渐渐把他牵去雨蓬外,塞了根钓鱼竿在他手里,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看这天阴阴的,像要下雨。”方犁望着远处道。
  贺言春看他一眼,道:“下就下。雨大了,咱们躲进里头,当一对儿渔翁渔婆。”
  方犁笑着看他,道:“也好,我打渔拉网,你缝补做饭。”
  贺言春抿嘴一笑,道:“我也可以学打渔。”
  方犁笑道:“你连游水都不会。”
  贺言春垂头丧气了一会儿,道:“我也可以学。等天热了,你教我。”
  方犁道:“好啊,先叫声师父来听听。”
  贺言春笑着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他,轻声道:“叫声好哥哥,行不行?”
  方犁扑哧一声笑了,也小声调笑道:“罢了,看你也有几分好颜色,我吃点亏,这笨徒儿便收了罢……”
  说着自己也心猿意马起来,揽着贺言春的腰,两人坐近了些,贺言春便两手扪着他脸,凑过来亲嘴儿。
  两人亲得都有些气喘,良久才分开了些。想到第二天贺言春就要走,彼此都十分绻缱难舍。方犁把头靠在贺言春肩上,两人望着水云相接处,默默地不说话。好大一会儿,贺言春才道:“等过些年,阿姊在宫中立住了脚,我也不做这官儿了。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方犁轻轻笑了笑,靠着他肩道:“休说这话,叫人听见了,好笑话你没出息。一辈子围着老婆炕头转么?”
  他话出口时也没留心,说完自己都有些脸红。贺言春听到老婆二字,却是心花怒放,点头道:“我本就没甚出息,只盼着家里有两亩地,再喂两头羊,衣食无忧就好。……只要你不嫌弃我。”
  方犁想了想那情景,也觉得十分美好,不由笑道:“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不会耕地,又不会烧火。到时你可别嫌弃我!”
  贺言春听了,心里甜得很,笑眯眯道:“有我呢。这些事不用你做。”
  方犁歪着头看他,道:“那我做什么?”
  贺言春道:“你养得白白净净的,在家记账算账,可好?”
  方犁忍不住笑了,点点头道:“好!”
  两人正说着,贺言春忽觉手中鱼竿一动,低头看时,就见鱼漂已经沉进水里去了。方犁也看见了,知道这是有鱼上钩,忙把鱼竿接过去,扯起来一看,是条一尺来长的草鱼,丢进仓里时活蹦乱跳。
  两人都十分兴奋,贺言春挽了袖子去杀鱼,方犁去后面船仓里找了盐和调料,就在舟中生火烤鱼,边吃边玩,玩了大半天,看见岸上有人遥遥地招手,这才划着船回去。上岸后,方犁给了舟子一吊钱,那舟子喜从天降,非拉着他们,送了一大包干炸的小面鱼儿才作罢。贺言春捧着面鱼儿,方犁牵着马,两人这才晃晃悠悠往城里走。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邝不疑等人就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往京城赶。来的时候,人人都空着两手;回程时,却是个个背着包袱。里头塞满了方犁准备的吃用等物。
  方犁一直送他们出了城,贺言春看天色不好,担心方犁回去淋雨,再三让他别送了。程五也把背上包袱往上抖了抖,道:“小方儿,快回去!哥哥们要快马加鞭往回赶了。咱们京城见!”
  方犁拱手笑道:“那我不往前送了。路上珍重。”
  贺言春点头,恋恋不舍看着他,道:“你在家也保重身体。”
  方犁轻轻嗯了一声,道:“快走吧。”
  贺言春提马走了两步,却又站住,道:“你先回。我看着你回了,我们再走。”
  方犁想了想,点头道:“好!”
  说着掉转马头,往城里走。走出老远,回头看时,果然见贺言春和邝不疑等人还驻马站着,远远望着他。
  方犁不由得眼角有些润,朝他们挥挥手,打马进了城门。
  直到看不见人了,贺言春才转身,对着身后几人道:“走罢。”


第七十六章 惊獾郎
  开春之后;贺言春便忙碌了起来。每逢春季,皇帝要带领大臣们去西郊,举行一年一次、阵势浩大的春狩;届时要在西郊歇宿几晚。建章宫禁卫营负责此次春狩的驻跸宿卫;须得先到西郊踏勘场地、清道戒严。
  自上次蹴鞠赛后,建章宫禁卫营的统领冯不识就看出来了;皇帝对自家那位小舅子很有几分器重,再加上贺言春为人踏实勤谨,冯统领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对他加以提携栽培。这次踏勘场地时;他把贺言春也带在身边,何处该设关卡、如何进行布防,无不详加讲述。贺言春也听得极为认真;年轻人记性又好;吩咐下去的事,无不当天就办好了,让老冯也觉得十分省心省力。
  当晚一行人就在西郊歇宿,贺言春闲不住,晚饭后又骑马带着胡十八等人山前山后巡了一圈,查看各处地形,把冯统领说的各项要点,又默默地在心里想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带人往回走。正走至半山腰;忽见刘副统领带着一队人,押着几辆车,车上载着许多兽笼鸟笼,也往歇宿的地方来了。
  贺言春询问旁边人,得知这些鸟兽均是特意从别处运来的,好在皇帝和大臣们打猎前放到山中,让他们猎得痛快。往年惯例均是如此。他和刘副统领打过招呼,便带人避让到一旁,让他们先过。就见那车从面前经过时,下头一个铁笼子里关着一群小兽,尖尖嘴儿,头上黑白花纹,正是几只獾猪。
  贺言春转念一想,忙命人将车拦下来,自己到刘副统领身边,拱一拱手道:“刘兄,这车上野兽,你可曾清点过?”
  刘山正为了冯统领日益器重贺言春,对自己却有些冷落,心中很有些不服,这时见不属他职务范围内的也来问,便不耐烦,道:“自然是清点过。怎么?贺副统领信不过?”
  贺言春将他拉至一旁,轻声道:“怎么宫里人没给刘兄交代一声么?这里头有多少獾猪?赶紧让人拖到后山放生了罢。”
  刘山听得诧异,顾不得赌气,忙道:“这是为何?”
  贺言春看看左右,小声道:“皇长子小名儿就叫獾郎,皇帝狩猎,怎可狩到獾猪?岂非十分不吉利?”
  刘山大吃一惊,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皇帝大婚几年,这才得了位长子,看得如金娃娃一般要紧,岂能在狩猎时撞上这种霉头?当下心中前嫌尽释,对贺言春深深一揖,道:“多谢贺兄弟提醒!我这就叫人去放生!”
  说着立刻命人又把笼中野兽重新清点了一番,把其中的十几只獾猪都单另装车,拖到后山妥善安置,准备等狩猎过后再行放生,免得它们四处乱窜,到时反撞到箭下丧生。过后又越想越不放心,索性禀明冯不识,在狩猎场地中先行查看了一番,但凡遇到獾猪或类似的小兽,能轰走的就轰走,能捉的就先捉起来,务必保证皇帝和大臣们狩猎时,不会伤到一只獾儿。冯不识得知此事后,心里也暗道侥幸,这么重要的事,自己竟没想起来!愈觉得贺言春心细如发,为人稳妥可靠。
  春狩时,皇帝在西郊广慈宫连住了三日,打猎打得高兴了,几次夸赞冯不识安排得宜。冯不识十分乖觉,晓得自己做的不过是些例行安排,有何可夸之处?皇上不过是想听几句小舅子的好话罢了。于是忙对贺副统领大加赞赏,并表明春狩安排都是出自贺言春之手,自己不过偶尔提点提点。当着好几位老臣的面,皇帝听说自己一手提拨起来的人如此得用,份外觉得有面子。龙颜大悦的结果是,皇帝不仅按例赏了参与驻跸警卫的建章宫禁卫军,还额外赐了老冯一匹西域宝马,一时惹得各宫禁卫营统领们莫不眼红!
  后来贺言春去程五庄子里喝酒时,程五看到他,忍不揶揄道:“你这厮忒命好了罢?建章宫那帮人,是抓了刺客,还是拿了强贼?我太极宫禁卫营难道没外出驻跸过?做一样的事,赏赐却是两样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贺言春也不反驳,只是低头笑。邝不疑道:“哦,陛下多赏了建章宫东西,你就气不顺。你怎不想想,我北营将士天天守卫京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年来皇上都赏过些什么?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这回论到程五和贺言春一起低头笑了。齐二却又拍案道:“我京兆尹府的人,天天忙得要死,还得防着你们这些兵大爷打架闹事,何尝不是勤勤恳恳如履薄冰?却只拿份俸禄,我们说过什么没有?”
  邱固忙给他倒了杯酒,从旁劝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在边上凑热闹了。”
  齐二低头看了看,更生气了,道:“你倒这酒做甚?明晓得我喝不得!把那素酒倒一杯给我也就罢了。”
  邱固忙给他换了酒,程五邝不疑却都看着齐二笑,道:“伤到现在还没好么?你爹还真的动了板子?这也忒狠心了些!”
  齐二愤愤道:“生来命苦,比不得你们!”
  几人都笑了起来。原来从颖阳回来后,各人遭遇大不一样。贺言春和邝大只被家人轻轻说了几句,程五和邱固却被狠狠训斥了一顿。独有齐二最惨,被他爹一顿狠揍,听说在榻上躺了好几天。那几个也不敢登门去看他,直到近日休养好了,这才把人约出来,赔礼的赔礼,抚慰的抚慰。
  贺言春在程五庄子里呆到傍晚,这才骑马进城,中途拐到方宅里看了看,和胡安聊了几句才走。等回家时,天早黑了,家中静悄悄的。他也没惊动旁人,径去洗漱了回房。经过母亲房前时,见灯还亮着,便在外头敲了敲门,道:“阿娘,怎么还没睡?”
  白氏在里头悉悉索索不知忙些什么,片刻后才道:“春儿回来了么?晚饭吃了没有?”
  贺言春便推了门进屋,就见娘亲坐在席上缝一双小鞋子,显然是做给獾郎的。贺言春便挨着母亲坐下,道:“阿娘,说您多少回了,硬是不听。您眼睛又不好,怎么还在灯下做活儿?獾郎还少了鞋穿?哪就急在这一时?”
  白氏勉强笑了笑,贺言春察觉不对,立刻道:“怎么了?”
  白氏眼泪便忍不住往下掉,忙扯起袖子擦了擦,镇定片刻,道:“你在营里,可曾听说过什么?”
  贺言春忙摇头,道:“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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