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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夜旅人-第32部分

小说: 夜旅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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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瑛抿了抿唇,讲:“这个手术国内技术也很成熟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就立刻安排。”

    “我晓得国内技术很成熟。”小舅舅慢条斯理的,“但她术后需要人照顾,如果在上海做,只能靠你一个人,你又有工作要忙,这样会耽误。何况外婆的病历和保险也都在这边,总归方便一些。医生前阵子也给我们排了时间,就在这个月。”

    “这个月?”

    “对的。不晓得外婆同你讲了没有,我月中会来接她回去的。”

    “月中?”

    “是14号晚上的航班,很早前就订好了。”

    9月14号,没几天了。

    宗瑛余光看一眼外婆,总觉得太突然。

    她抬手捋头发来消化这个安排,小舅舅问她:“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宗瑛说。

    “那么你把手机给外婆。”

    宗瑛依言转交,外婆又和小舅舅讲了一阵,直到护士过来送药片才挂掉电话。

    宗瑛站在晨光里走神,外婆吃完药催促她快去吃早饭:“你吃完饭回公寓睡一觉,不要整日都耗在我这里。”

    小舅舅刚刚提起的这个日期一直在她心头萦绕不去,她回:“不太想睡。”

    外婆讲:“不睡也要回去洗澡换个衣服,你看看你多邋遢。”

    诚然如此,她两个晚上没洗澡换衣服了,不知盛清让会不会比自己更狼狈?

    宗瑛迅速敛回神,如外婆所愿,离开医院返回699号公寓。

    打开门,家里空无一人。

    走进浴室,地面、洗脸池都非常干燥,没有短时间内洗漱过的痕迹。

    通往阳台的门敞开着,帘子被微风撩动,严曼专用的那节书柜,柜门半阖。

    宗瑛快步走过去关柜门,就在关闭的瞬间,她留意到册子的顺序被动过了——

    这不是盛清让的做事风格,如果是他,肯定会依照原样摆回去,那么只可能是外婆动的。

    宗瑛抽出那本印着年份的日程本,翻到有记录的最后一页,再往回翻,在9月14日那页停留,手指轻轻抚上去,“宗瑛生日”四个字就被遮住了。

    这一天来得很快。

    上海的温度又跌了一些,一大早乌云漫天,天气预报说会有阵雨。

    宗瑛替外婆办好出院,带她回公寓收拾行李reads;太古神灵。

    原本宗瑛说要替她收拾,她非不肯,讲什么:“我的行李当然要我自己来收拾,你一翻动,我也就失了秩序了。”因此只能拖到出发当日,才开始整理。

    箱子里的行李从南京回来后就没动过,外婆一件件收叠,突然抖出来一件洗过的衬衫。

    她讲:“哎呀这是那个小伙子的衬衫吧?”

    蹲在地上列清单的宗瑛抬头看一眼,认出是盛清让那时遗落在酒店楼梯间的衬衫。

    她将它送洗后几乎忘了这件事。

    外婆递给她,叮嘱道:“你要记得还给他呀。”

    宗瑛收了衬衫闷头道:“知道了。”

    衬衫洗得很干净,甚至洗去了属于那个时代纷飞的战火气,替而代之的是现代洗涤剂留下的干净味道。

    一点痕迹也没有,宗瑛想。

    “他最近怎么不露面了呀?”

    “忙。”

    “这个话一听就是用来敷衍老人家的。”外婆深谙此道,“我可没有糊涂,但是我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只要你过得开心自在,怎样都可以。”

    宗瑛心头突然莫名微酸。

    这时门口电铃突然响起来,外婆讲:“应该是你小舅舅,他昨天晚上到的。”

    宗瑛立即起身去开门,小舅舅站在门外:“我是不是来早了?”

    外婆讲:“不早了,马上收拾停当了。”

    小舅舅抬手看一眼时间:“收拾好了一起去吃午饭?”

    外婆说:“我们早上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买了菜的,一起动动手,很快就能吃了呀。”

    宗瑛也讲:“我已经淘好米了。”

    小舅舅进屋捋袖洗手:“很久不做饭了,手生,一会儿你们不要嫌弃。”

    客厅的老座钟不慌不忙地走着针,厨房里升腾起油烟气,窗户半开着,潮湿凉爽的风吹进来,公寓里有人讲话,有人走动,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宗瑛差点以为回到多年以前。

    然而碗筷摆上餐桌,其中一角摆着的一副空碗筷,还是将宗瑛击回了现实。

    外婆看着那副碗筷久久无法回神,好半天才说:“今天是小曼祭日,等会吃过饭,去给她扫个墓吧。”

    宗瑛亦敛回视线,应道:“好。”

    从公寓驱车往殡仪馆墓园,这路线对宗瑛来说再熟悉不过。

    她的工作需要她隔三差五跑殡仪馆,干完活出来,就能看到葱葱郁郁的墓园。

    她知道严曼就在里面躺着,但骨灰仅仅是一堆无机物了,再怎样凭吊想念,它也不会再知晓。

    因此她总远远地看,没有一次走近。

    距离上一次扫墓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天阴沉沉的,墓碑也暗沉沉,只有墓碑相片上的严曼,还是那样的年轻明丽reads;卿本妖娆之枭妃无敌。

    拂去墓碑上的灰尘,外婆俯身将怀里捧着的盆栽放到碑前,问:“你还好不好?我很想你啊。”

    老人家的嗓音里是节制的伤感,宗瑛眼眶发酸,略略仰起头。

    远处浓云翻滚,雷声闷沉,风雨欲来。

    宗瑛弯腰扶外婆起来,又想起严曼柜子里的日程本,终于开口询问:“外婆,你看过我妈妈最后一年的记事本吗?”

    外婆轻轻叹一口气。

    宗瑛接着道:“在914之后她还安排了其他的事情,又怎么会是自杀?”

    外婆并不吃惊,偏头看她,日渐浑浊的眼睛里是累积了很久的无可奈何:“那死因又是什么?谋杀吗?你有证据吗?”

    宗瑛克制住情绪,依次答道:“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我没有证据。”

    外婆复叹一口气,却又马上握住她的手。

    就在宗瑛以为外婆不愿再开口的瞬间,外婆说:“如果这件事让你困惑,那么就去找证据查明白。”

    天色更黯,豪雨将至,工作人员在一旁委婉催促“再耽误就要落雨啦”,宗瑛反握住了外婆的手。

    从墓园出来,宗瑛送外婆和小舅舅去机场,一路风雨和拥堵,抵达时已是傍晚,天际乌黑一片。

    宗瑛停好车送他们进去,大厅里潮潮冷冷,头顶无数白光灯亮着,因为不良天气,大屏上显示数架飞机延误,能做的就只有等。

    外婆让她先回去,宗瑛就推脱说:“雨大,上路不安全,我等阵雨停了再走。”

    她理由正当,外婆无计可施,就任由她陪着。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有人起,有人坐,一个半钟头后,一对情侣坐在宗瑛身边。

    女生低头刷财经新闻,宗瑛一眼就掠见标题上的“新希制药”字样。

    那女生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的屏幕,马上调整了一下看手机的角度。

    宗瑛别过脸,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客户端,翻出同样一条新闻。

    标题是“吕谦明再度举牌新希制药,持股数或超第一大股东宗庆霖”。

    底下评论寥寥,虽并不像社会新闻那样热闹,然而其中一条却盖起了高楼。

    主评论是——

    吕最近从二级市场密集买入,个人持股已经到5。03%,他两个公司持新希10。23%股权,实际15。26%;

    宗现在林林总总加起来15。3%,如果吕继续增持,宗的确是危机四伏啊。

    紧接着回复是:“但是不要忘了,宗的老婆是出车祸死掉的邢学义的妹妹,邢学义那个光棍手里有2。6%左右的股份,这部分遗产只能到邢妹手里,邢妹和宗又是一致行动人,他们家无论如何还是占优势。”

    接来下一阵对吵。

    最后一条回复是十分钟之前,那个人回道——

    邢妹是不是和宗庆霖一家人一条心,鬼晓得。

    语气略带嘲讽,一副深知内情模样,最后三个字看得尤为藃eads;重生之逆天'修真'。

    宗瑛旁边的女生大概也看完了,嘀咕了一声“这也能八卦,有毛病”。

    这时机场广播提示登机的通知响起来,外婆眯起眼核对了一下手里的登机牌,凑到宗瑛脸侧问她:“是我们坐的这个飞机吧?”

    “对。”宗瑛立刻起身,小舅舅也站了起来。

    宗瑛扶了外婆一把,小舅舅走过来拿登机行李。

    宗瑛送他们到安检口,伸出双手抱了抱外婆,讲:“手术顺利,我会想你的,方女士。”

    外婆却反过来安慰她:“医生讲就是植一个支架,微创手术,你不要当回事情。哎呀你把我给勒得,喘不过气了。”

    宗瑛松开手放她走。

    外婆略蹒跚往前走着,临了忽然转过头来看看她。

    宗瑛朝她用力挥了挥手,外婆也伸出手跟她挥挥。

    很快,那一头银发就看不到了。

    宗瑛心里生出片刻抽离感,转过身往回走,前路仿佛空空荡荡的。

    外面阵雨停了,雷电也歇,她随意一瞥,看到盛清让消失的那个洗手间,只是瞬间,心里便又拉扯出一丝细细牵绊感。

    九月中旬的雨夜,凉意正正好,清美夜色里,车载电台唱着歌,宗瑛一个词也没有听进去。

    回到699公寓,她停好车,时间已经过了晚十点。

    宗瑛后退几步,抬头看公寓的窗户,黑洞洞一扇,一点生气也没有。

    她低头踩踩地上积水,手揣进口袋,走向620号那家便利店。

    店里出人意料地播着悲情曲,冷气还是一贯地拼命吹。

    宗瑛随手拿了两只饭团,突然又放下,走到速食面柜台前,拿了一桶最贵的泡面。

    结完账撕开包装纸,接了开水,她端着面碗临窗坐下来等。

    数日疲惫过后,整个人几乎要跌到谷底,连食物的浓烈香气也无法唤醒迟钝的神经,只有额头拼命冒虚汗,算是给了一点回应。

    她吞掉药片,掀开碗盖纸,拿起筷子,一口面还没有递到嘴边,手机猛地震动了一下。

    宗瑛迅速摸出手机,点开消息——

    发件人薛选青,内容只有一张模糊照片。

    还没来得及点开大图,薛选青紧接着发了第二条信息过来:“看到了吗?监控截图,那个人找到了。”

    宗瑛低头愣神,突然有人敲响她面前的玻璃窗。

    他俯身轻叩,宗瑛抬头。

    隔着落地玻璃,他伤未痊愈的脸上浮起一点克制的笑容,同时递来一只手表盒子。

    盒子上印着印着omega上世纪二十到四十年代的广告标语——

    forlife。

    “生日快乐,宗小姐。”

 38|699号公寓(1)

    路灯吝啬,只照顾脚下一片天地,盛清让站在亮光照覆之外,一张脸半明半昧。

    速食面的热气静静升腾,辛香味在鼻腔里弥散,便利店的背景乐自动切到下一首,旋律突然活泼起来。

    夜班兼职生在报废过期的食品,脚步声响响停停,宗瑛坐在长条桌板前发愣。

    914这天从某一年开始,变得不再值得庆贺。

    因此她十多年没过生日,也很久没有人同她讲“生日快乐”。

    隔着玻璃窗这声听不太真切的祝福,对宗瑛来说是一种年代久远的陌生。

    兼职生干完活忽然抬头,朝外一看,便见到个熟悉身影,她心想,怎么又来了啊?

    因为值夜班,她时常能在晚十点后遇到这个奇怪男人,他举止衣着虽然老派但绝不寒酸,可每次来店里,却总是什么都不买,只问她还有没有报废的食品。

    兼职生探头看了看,只见他弯着腰,视线落在桌板后那个吃泡面的女人身上。

    他总不会连别人的泡面都要眼馋吧?!

    兼职生看着都觉得尴尬,瘪瘪嘴刚移开视线,欢迎铃声却乍响,她闻声扭头,只见那位先生竟然开门进来了reads;极品农业大亨。

    他没有走到柜台来讨要报废食物,而是径直走向临窗桌板位,在那位女士身旁停住步子。

    他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稍稍俯身,谨慎地低声道:“宗小姐,很抱歉,我刚刚可能唐突了。”

    宗瑛从听他讲生日快乐的那刻起就在走神,直到他在玻璃窗外消失,直到他推门进来,直到他开口致歉,她才盖起泡面碗盖,侧身抬头,出乎意料地道了一声:“谢谢你。”

    看她神色如常,盛清让方松一口气,随即递去手表盒子:“数月以来非常感谢你的帮忙,请务必收下。”

    宗瑛目光落在盒子上,两秒后她伸手接过礼物。

    看包装盒上的logo基本就能猜到是什么,打开它,里面的确装了一只表,属于三十年代的一只表。

    和世代传下来的古董表不同的是,这只表簇新锃亮,未经岁月洗礼,指腹抚摸表盘,直接触到的即是那个时代的温度与气味。

    宗瑛隐约嗅到一些战火气息。

    手表上的,盒子上的,还有盛清让衣服上的气味。

    它们清晰强烈得,甚至盖过速食面的辛香味。

    宗瑛垂眸看盛清让的鞋子,鞋面是还没来得及擦去的尘土,裤脚也不干净,衬衫是努力维持的整洁,总体还是狼狈,视线上移,最后对上他的眼,她十分想问一句“你这些天去了哪里”,但末了也只是以一贯冷静的语气问他:“吃过饭没有?”

    盛清让垂眸看她寡淡的脸,如实回道:“没有。”

    “正好。”宗瑛重新掀开碗盖,起身走到收银台,问目瞪口呆的兼职生又要了一双筷子,折回长条桌坐下来:“我也没有吃,坐。”

    她说完重新落座,一手持塑料碗盖,一手握筷,从碗里捞出一半卷曲的面条,悉数堆上碗盖。

    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盛清让愣神之际,她已将另一双筷子和余下的半碗面推到他面前:“吃吧。”

    生日吃面再寻常不过,然而两个人分食一碗速食面庆生,却是盛清让从未经历过的体验。

    他来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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