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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不疯魔,不红楼-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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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鸳鸯和那俩小子整日叽叽咕咕说的不知什么鸟语,真是蹊跷极了。

    “闺女!你和这西洋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日傍晚,鸳鸯和比尔头挨着头,正在嘀咕贾珠和叶莲此时走到了哪里,冷不防金彩从后头一把揪住比尔的领子,直喇喇问道。

    “阿爹!你先放开他。”

    鸳鸯跳着脚去掰金彩的手。

    金彩气了个倒仰,直说:“这才几岁个小人儿啊!这就知道向着外头的小子了……”

    他松了手,仍旧不善地盯着比尔直看。

    “这是老太太请来的西洋传教士,阿爹若把人吓跑了,看你哪里再给老太太寻一个去!”

    鸳鸯吓唬金彩。

    金彩气得哼道:“什么传教士。要我说,他就是个小骗子!你且跟我说,他究竟都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阿爹!我不是和你说过么?满府里,只我跟着那神仙道士学过西洋话,所以小先生要给老太太传福音,只能我做翻译。他还能同我说什么?不过福音教义罢了。阿爹要乐意入教,咱们也收了你,可好?”

    金彩连连摆手,口中说着“我不入,我不入”,便落荒而逃。

    比尔叹息一声,发愁道:“你父亲不喜欢我,这可怎么办?”

    “凉拌。”

    鸳鸯用中文答了一句,也不管比尔懂不懂,就拉着他往外走去。

    斯图尔特痛惜比尔亡于火灾,又惊惧中州宫廷争斗的残酷,于是匆匆离京而去。

    他曾想带本森同去,但本森拒绝了。

    比尔和本森二人想在中京长留,只有一个去处,那便是外城的一间英格兰小教堂。

    鸳鸯求了贾母,贾母又托了薛號,便把比尔二人领到了教堂,给教堂捐了一笔银钱,将二人安置在了那里。

    薛號自然在心中惊讶之极,赶忙将此时报给了王子腾。

    比尔和本森却对这个安排并不太满意。

    比尔此时便挣脱了鸳鸯的手急问她:“我不能留在贾家,和你在一起吗?”

    鸳鸯满头黑线:“都和你解释过了。内宅不能留男士。你虽然才十二岁,但在中州,已经算大人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懂吗?”

    比尔却不愿意离开鸳鸯,拉着她的手要去再次恳求贾母。

    俩人正拉扯着,翔哥儿从陈书新那里“放学”回来了。

    “放开我妹妹!”

    翔哥儿大喝一声,冲上来就把比尔推了一个趔趄。

    比尔欲哭无泪,心想,他的情路怎么就那么坎坷呢?

第86章 (3)稚元春热血发誓愿 苦宫裁冷夜嫁空房() 
中京城西,贡院铺,翰书街。

    一座不大的四合院内,除了门口立着一道影壁墙,另有一道南北向的粉底矮墙竖在院子天井正中,将小院整整齐齐分成了东西两半。

    东院里住着的,是在中京国子监任职的两户教员,西院住着的,则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一家。

    李纨坐在昏暗的西厢房里,攥着手中已经湿透的帕子,垂首落泪不止。

    她的大丫鬟岚雨在一旁站着也直抹眼泪。

    逼仄的厢房内,除了炕旁的主仆俩,就只有一侧的绣凳上,坐着一个身穿水红绫子家常短袄的年轻妇人,正愁眉苦脸劝着李纨。

    “大姐儿,你疑心我原也应当。只是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对你都再无恶意。忤逆了老爷的心意,于我有何好处么?你自想想这个理儿。”

    李纨很想狠狠放声大哭一场。

    她不明白,为什么美梦一般的待嫁生活,瞬间就变成了黄连一般的苦日子?

    贾珠,她的未婚夫,她一生要去依靠的人,怎么就这样没了?

    还有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什么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父亲在京城已经娶了良妾,这妾还生了两个小公子!

    可怜的姆妈!

    可怜的自己!

    李纨心里痛念着,冷眼剜了对面的“二娘”一眼,不由又是一阵气苦涌上心头。

    她攥紧帕子,痛哭失声。

    “大姐儿且别哭了。现今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了!若你拼死去求了老爷,或许这事还能转圜?”

    那女人还在絮絮叨叨劝着。

    李纨恨不能捂住耳朵。

    这女人能有什么好心?

    她不过是怕自己仍旧能嫁进贾府,将来会把母亲接来压她一头罢了。

    “宋姨娘请回吧。父命难违。”

    李纨不等那女人再开口,止住泪,烦躁地开口道。

    “姐儿糊涂啊!那望门寡、空门嫁都是锉磨女人的割肉钝刀!我虽与你没有半点亲近干系,但同是女人,若叫我不出声,干瞧着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往火坑跳,我却也硬不下这铁石心肠!”

    李纨面前的宋姨娘苦口婆心,继续劝道。

    李家这位良妾心中有一半是怜惜李纨,还有一半,则是为自己打算。

    李守中纳她只经过了金陵李家老太太的手,李纨母亲钱氏却是一概不知的。

    虽说她已经为李家诞下麟儿,但是李守中其人是如何道貌岸然,迂腐自私,宋姨娘心中清楚。

    今日她不过动动口唇,李纨若聪明,自能领会,日后果然就此退了贾家的亲事,宋姨娘也自觉是她的一份功德。

    就算退不了,待以后钱氏知道了,她也能在主母跟前先卖份好。

    可是,宋姨娘千算万算,没算到李纨是个执拗糊涂的。

    李纨见宋姨娘口唇耸动,还要继续鼓动她,便“噌”一声站起身,开了房门大声说:“姨娘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姨娘在这里略坐一坐,说不得都要烦岚雨洗刷半日呢!”

    “你!”

    宋姨娘顿时面皮紫胀,手指抖得筛糠一样,一跺脚便甩着帕子走了。

    “不识好人心!待你夜夜睡空房,看有没有感念我今日之言的时候!”

    见宋姨娘恨声走了,岚雨吓得瑟瑟发抖,对李纨道:“小姐何苦得罪了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小姐的嫁妆都还要经老爷和她的手呢!”

    李纨苦笑一下道:“放心。爹那个人,面子是顶要紧的。断不会让贾府或外人拿住嫁妆上的缺漏。”

    “小姐心里什么都明白,为何不去同老爷争一争?宋姨娘再不好,方才的话也不是没道理……”

    “争?怎么争?拿什么争?在爹爹那里,我不嫁就要殉!死和寡,哪个更难呢?要不是因为母亲,我倒宁可一头碰死在这里了!”

    李纨的双眼已经哭得红肿,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在这几日里流尽了。

    “我苦命的小姐啊!老天爷,你怎么不开眼呢……”

    岚雨抱着李纨的肩头,主仆二人哭做一团。

    ……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王夫人扶额哀哭着,歪在一个弹墨绫子抱枕上,脸色苍白凄楚。

    “夫人想想腹中的小公子,还请节哀顺变!”

    大丫鬟春雨低声劝慰着她,端着一盏桂花蜜调的血燕,想让夫人吃上一口。

    王夫人恹恹地,摆了摆手。

    初闻有孕的那丝喜悦和希望消散后,王夫人重又陷入了绝望。

    腹中胎儿还不知是男是女,纵是男儿,养不养得住,长大后有没有贾珠出色,都还未知。

    王夫人抬眼望着外头素白一片的丧事装置,想着此时已在路上,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大儿,心疼得刀绞一样。

    “都扯下!都给我扯下!谁叫你们挂这些丧气物事的!我的珠儿没有死,他没有死!”

    王夫人霍然起身,下了床也不穿鞋,赤着脚就要去抓窗外挂着的素白灯笼。

    不知内情的春雨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拦腰抱住王夫人,只以为她受不得丧子之痛,人疯魔了。

    “快去叫大夫。禀告老爷、老太太!”

    春雨连声吩咐小丫头们。

    “别去!都是她,都是她狠心撵走我珠儿的!”

    王夫人恨声说道。

    春雨听不懂这疯话,又怕王夫人伤了胎,便小心翼翼扶着她坐下劝道:“不去,咱们不去。夫人好歹想一想小公子吧!”

    王夫人闻言拿手护住了小腹,又想,是啊,若这是个儿子,好歹也是个盼头。

    她喃喃道:“对的。珠儿已是不中用了,不中用了。神天菩萨,阿弥陀佛,天若怜我,就请再赐信女一子!我愿余生茹素,以偿此愿!”

    春雨见王夫人安静了下来,便长出一口气道:“夫人放心,您是有大福气的,小公子来得如此巧,焉知不是天可怜见?”

    王夫人听了,不住点头,又让春雨在偏厅设下佛龛,自此吃斋念佛,竟是虔诚之极。

    ……

    昭德三十五年的这个春节,是百十年来中京百姓过的最没年味的一个年。

    就连元宵这晚,灯市街也没彩灯,瓦肆街也没百戏,整条簋街,连户卖豆沫的担子都寻不见。

    中京静悄悄地,宛如鬼城。

    鸳鸯穿着贾母命人新给她改的一条里外发烧的灰鼠褂子,系着一挂大红星星毡氅衣,带着身穿一斗珠小羊皮袄子的鹦哥,俩人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儿。

    “呀,你拿着根白萝卜做甚?这雪做的人儿还会吃萝卜不成!”

    鹦哥小声和鸳鸯嬉笑着。

    自从珠大爷“去世”之后,她们这些小丫头行动都不敢大声儿,更别说嬉笑打闹了。

    但今晚是元宵佳节,最是一年中顶顶热闹的时候,贾母便发了话,说要大家都各自玩乐,只当是给贾珠积阴德了。

    王夫人便捧着肚子在房内生闷气,念着贾珠的名字暗自垂泪。

    小丫头们却难得松快这么一日,纷纷大着胆子回家的回家,偷偷点彩灯的点彩灯,在院子里走百病的走百病。

    只没人傻到跑王夫人跟前露笑脸罢了。

    鸳鸯将白萝卜插进雪人的圆脸中间,瞧着它呵呵直乐。

    鹦哥也拍手赞道:“好神气的雪人儿!”

    她围着雪人儿转了一圈,又道:“老太太叫咱们乐,她老人家自个儿却在屋里哭着珠大爷呢……不如,咱们去园子里折支梅花,叫雪人抱着,再拉老太太来瞧瞧可好?”

    鸳鸯连声道好,俩人就手拉手朝花园子里跑去。

第87章 (4)稚元春热血发誓愿 苦宫裁冷夜嫁空房() 
此时天刚黑透,半尺深的大雪铺满了园子,压着松枝枯叶,叫人踩上一脚便“咯吱”作响地陷了进去。

    鹦哥两人过了年也才八岁,人小腿短,没一会儿就灌了两脚的雪块儿。

    冷雪贴肉即化,冻得俩人的小脚冰坨子一般。

    “鸳鸯,梅园怎还不到啊!”

    鹦哥扯着鸳鸯的手,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在园子里的花树林下穿行着。

    “这就是人家说的欲速则不达!谁叫你要抄近路的?近倒是近,可这处没人归拢积雪,可不就走得反而慢了?”

    鸳鸯抬起右手敲了下鹦哥毛茸茸的帽兜。

    鹦哥松开她的左手,扒拉开自己头上裹着的一个小巧昭君帽,露出红林檎果一般的胖脸蛋儿。

    “咱们快些走吧。这处黑黢黢怪吓人的。我姆妈说的老山猫,惯会在黑影里抓小娃子吃哩!”

    鹦哥哆嗦着提议道。

    “嘿嘿嘿……”

    鸳鸯捧着肚子笑了几声,忽地转身,张牙舞爪冲鹦哥“啊呜”叫了一声。

    鹦哥吓得险些跌倒,气得跺脚要去捉鸳鸯,却连摔了几个大马趴。

    鸳鸯嘿嘿笑着拔腿在雪窝子里艰难地“跑”着,鹦哥便在后头连滚带爬闷头追她,俩人只顾着看路、追跑,一时倒也忘了说话。

    鸳鸯身子灵巧,一鸟当先跑出了花树林,看见园中那条细细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已经清扫了积雪。

    她跳上小道,朝着不远处的水榭小桥蹑手蹑脚跑去。

    “躲在桥底再吓吓鹦哥。”

    鸳鸯心里盘算着,刚跑到桥头,却忽然听到桥底有阵怪异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难道还真有老山猫不成?

    鸳鸯捂嘴偷笑着,以为是哪个丫头方便完在整理衣裳。

    她便靠在桥墩另一侧隐下身子,等着那人出来。

    鸳鸯心想,若是熟悉的小丫头,就先吓她一吓。

    过了几息,果然就有个人影转了出来,鸳鸯够头一看,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哪里是什么小丫头,分明是个男人。

    鸳鸯缩回头,把身子埋在桥墩后,在镂空的石狮雕刻缝隙里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贾政。

    贾政三两下整理了自己的大毛披风和貂鼠皮帽,就施施然沿着小道往上房走去。

    不过他刚走到花树林旁,就迎面撞见了从林子里跳出来的鹦哥。

    两下里都吓得一闪身,鹦哥先弯腰行礼叫了声“二老爷”。

    贾政不自在地“哼”了一声,叱道:“哪处的小丫头,黑灯瞎火乱跑什么!”

    鹦哥吓得都要哭出声了,赶紧回道:“回二老爷,是老太太遣了我来摘梅花。”

    贾政听说是母亲屋里的,便愈发不自在起来,也不吭声,甩袖走了。

    鸳鸯这里早没了捉弄人的心情,一边腹诽着“二老爷一个大男人躲园子里撒尿也不怕撞见丫鬟婆子”,一边就要出声去喊鹦哥。

    鹦哥还在呆呆蹲身恭送着贾政离去。

    谁知这时小桥底下,又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来。

    还有人么?

    鸳鸯不敢动了,重又矮身蹲在了桥墩后。

    只见一个梳着偏分桃心髻,戴着一绺红绒通草花的大丫鬟低头系着裙子从里头转了出来。

    大雪天里,她竟连大毛衣裳都没穿,掐腰的葱绿短袄外只套了件银红短棉坎肩,底下是刚系好的一条豆绿撒红花流云裙。

    那丫头快走了几步,到了小道上才故意放重了脚步,口中叫道:“鹦哥?是你么?你可见着二老爷了?老太太使我来园子里迎他,谁知却左右都等不到。”

    “啊!是可心姐姐么?二老爷将才可不是往老太太院子里去了么?想是姐姐和老爷走岔了。”

    鹦哥说完走到可心跟前,瞧得清楚了才惊道:“姐姐出来怎不穿件大衣裳?”

    “老太太吩咐得急。我原想着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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