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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都梁家国五部曲-第60部分

小说: 都梁家国五部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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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使用无非是两种方式:第一,用小型的直瞄火炮进行有选择的射击,就像我们上次对西区的攻击一样,这种方式固然可以直接命中对方的火力点,但炮手也直接暴露在对方的火力覆盖下,在直射火力下,双方被命中的概率是对等的,况且城市的建筑物太多,地形复杂,有些火力点构筑在你的火力死角上,这种战术弊端太多,推进速度慢,伤亡也大;第二种方式就简单得多,用重炮向一个区域集火射击,落弹面积以平方米计算,火力覆盖后的区域内,有生目标将全部被摧毁……”

    张重正在喝水,手一哆嗦,水都洒到胸前了,他打断杜长海的话反驳道:“这里面有个前提,要看这场巷战发生在哪里,如果是在敌方的国土上,你可以不必考虑炮火的破坏力,反正打烂的是敌方的城市,你的目的是歼灭敌国的有生力量,摧毁敌人的抵抗,使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比如‘二战’时的柏林战役,城市几乎被打毁了一半。如果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你必须要考虑到炮火对城市的破坏和平民的伤亡。我国城市的特点是人口密度太大,低矮建筑密集,每一颗炮弹都能造成大量无辜平民的伤亡。我军在解放上海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严禁各部队使用炮火,只用轻武器也照样占领了城市。”

    杜长海嘲笑道:“亏你还当过军官。战争就是使用暴力这种极端手段,战争是什么?是流血的政治,战争能不流血吗?战争中平民伤亡从来就是军人的数倍,这是规律,是避免不了的。惧怕伤亡就没有胜利。你刚才提到1949年的上海战役,我也记得,我军在攻击苏州河上的外白渡桥时伤亡惨重,原因是对面的百老汇大厦是个巨大的火力支撑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仅靠轻武器就想冲过苏州河,根本不可能。其实,要是个爱惜战士生命的指挥员,不管什么禁令不禁令,用一个*炮团就轰垮了它,能减少多少伤亡?一座楼嘛,打毁了可以重建,打仗不能太小家子气,要有点气魄。军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胜利,至于手段,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用。”

    张重倏然变色道:“我明白了,你说了半天,无非是一个意思,对西区的进攻,非使用重炮不可?”

    杜长海毫不理会张重的脸色说:“当然,我已经决定了,咱们的本钱有限,拼伤亡咱们拼不起,打仗不能硬拼,要打巧仗,火力可以弥补兵源的不足,不过咱们现有的152加榴炮还不够,我现在对130火箭炮团很有兴趣。”

    张重用商量的口吻说:“老杜,我看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第一,听说野战军已进入一级战备,宣布如有抢夺军火的,一律开枪自卫,咱们现在去抢火箭炮,肯定会和军队发生冲突,一旦开火事情可就大了。第二,就算搞到了火箭炮,咱们能真向西区射击吗?你知道,那玩意儿太厉害,一门炮十九颗炮弹,能覆盖多大的面积?要是数十门炮……老天,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真下得去手?一次齐射能毁掉半个城市,老杜,你该不是脑子出了毛病……”杜长海沉下脸训斥道:“我看你才脑子出了毛病。毛主席说:对反革命分子绝不能施仁政。老张啊,反革命分子已经武装到牙齿了,他们在杀害我们的战士,不把他们消灭行吗?我看你的是非观念非常模糊,立场也有问题。我要问问你,你对‘文化大革命’究竟是什么态度?你对《解放日报》的那篇社论《‘文攻武卫’是无产阶级的革命口号》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张重不是个善于辞令的人,在杜长海的一连串逼问下显得理屈词穷。他嘟囔着:“咱是个小老百姓,关心那么多大事干啥?其实……都是老百姓,都无仇无冤的,观点不同吵两句骂两句也就算了,干吗这么你死我活的?动枪不算还要动炮……”

    杜长海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糊涂呀,麻木呀,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想,那谁来革命?谁去解放全人类?谁去保卫我们的红色江山?当年鲁迅先生对中国人的这种麻木痛心疾首。想不到,直到今天还有你这样麻木的人。老张啊,你真该好好学习学习呀。”

    张重不以为然地说:“好好。关于我的学习问题以后再说,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办?”

    杜长海果断地说:“今晚就行动,多派些人去,我就不信驻军敢向革命左派开枪,那个姓李的军长没这个胆子,全国还没这个先例呢,再说野战军的马政委也是支持咱们的。”

    张重叹了口气说:“我没啥好说的啦,咱们各尽各的职责,干吧。”

    杜长海笑了:“这就对啦,有意见可以保留,命令还是要坚决执行的。”

    田雨近来有些手忙脚乱,家里凭空添了四个孩子,操心的事太多了。自从前两年保姆张妈去世后,家里就再也没请保姆,只有个厨师是按李云龙的职务配的。这个八口之家的家务可不是厨师的职责。李云龙从不在家庭生活上操心,他认为多了四个孩子不过就是吃饭时多摆四副碗筷的事,他喜欢家里热闹,巴不得再多来几个孩子。但是田雨却不能不操心,“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全中国所有的学校都停了课,孩子们如脱缰的野马,可是没人管了。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成天无所事事,最容易出问题,更何况外面炮火连天的战事正猛。赵家兄妹四人由于从小的家庭环境,性格都比较安静。李健已经是中学生了,早过了调皮捣蛋的年龄,唯独李康正是讨人嫌的年龄,三天两头在外面惹是生非。这事赖不着别人,好像和李云龙的遗传基因有点关系,至少田雨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李康和别的孩子不知为什么动手打了架,对方比他大两岁,显然已不属于一个级别了,交手没几下李康就放弃了抵抗。当他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回家时,正碰上李云龙出门,李云龙一见便拉下了脸,他不问打架的缘由,只问过程,当得知李康挨了打就放弃了抵抗时,李云龙便勃然大怒:“娘的,什么叫打不过?打不过就不打啦?怎么跟他娘的汪精卫一个论调?真给老子丢脸,我咋养出这么个熊儿子来?”他一怒之下,命令李康在客厅的壁炉前罚站两个小时。临走还留下三个问题供儿子参考:一、为什么屡战屡败?(因为打架吃亏已不止一次了。)二、为什么一见对方比自己大就放弃了抵抗?这是否有欺软怕硬的思想在作怪?三、如何吸取教训?

    李云龙走后,李康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去罚站。站一会儿倒没什么,可那三个问题使他很伤脑筋,如何回答才是正确答案?他心里实在没底。正想着,他的两个大哥——李健和赵山回家了,他们见老弟在罚站便问了缘由。在哥哥们的指点下,李康很快写出了一份书面检讨:一、因为敌强我弱,所以总打败仗。二、因缺乏我军一往无前的战斗精神,致使还未交手便已怯三分,未能以气势夺人。三、今后要知彼知己,不打无把握之仗,应充分创造条件造成局部优势,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不依不饶,打得对方讨饶为止。写罢检讨,两个哥哥找出了三根体操棒,对李康说:“走,找那小子报仇去。”当天晚上,那孩子的家长就找上门来告状了,因为他家孩子的脑袋挨了李康一体操棒,肿了个核桃大小的包。当时李健和赵山在一边看着,只是起了威慑的作用,李康自然变得骁勇异常。李云龙义愤填膺地向那家长声称,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三个小兔崽子,太不像话了。

    田雨在一边冷眼看着没说话,她都知道一旦人家走后李云龙会说些什么。果然,等李云龙把人家客客气气送出大门,一转身便喜形于色道:“喂,这几个小兔崽子,总算长了点儿出息。”

    田雨对丈夫这种“护犊子”的行为很不满,她说:“老李,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不问谁对谁错,打赢了就表扬?你这是在培养孩子身上的暴力倾向。这个世界已经充满暴力了,你还要把这些东西带到家里来?”

    “哪儿这么严重?孩子打架嘛,打打也好,从小就要培养男孩子顽强的战斗精神,不能因为打不过就不打了,这是汪精卫的汉奸论调,打架和打仗一样,气势上不能垮,就算战死也比当亡国奴强。”

    “老李,你怎么胡搅蛮缠呢?这和亡国奴有什么关系?这是两回事嘛。”

    “就是一回事。”

    “你不要偷换概念好不好?”

    “我没偷什么概念,是我李云龙的儿子就不能当熊包软蛋,打架和打仗一样。”

    “真不讲理,和你简直没法谈……”

    “那就别谈了……”

    没过几天,又是李康惹了祸。他与赵水和赵长捉住了一只野猫。来自北京的赵水、赵长发现一个问题,和北方的猫相比,南方的猫长得很不招人待见,小脑袋、长身子、短毛,很有点儿贼眉鼠眼,不像个正派猫。李康建议要惩罚一下这个小脑袋、长身子的东西,三个孩子便兴致勃勃地设计了一场恶作剧。他们把一块浸了汽油的棉花绑在猫尾巴上点燃,受了惊的猫从院子里蹿进了客厅,在家具间上蹿下跳,把窗帘都点燃了,幸亏田雨当时在家,她用水浇灭了火,不然非酿成火灾不可。

    田雨近来心情极为压抑,“文化大革命”运动以来,她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她毕竟是个有思想并善于思索的女人。她目睹了运动初期愈演愈烈的抄家,残酷的批斗,对人精神和肉体令人发指的摧残,受难者血淋淋的尸体,同一种族间的自相残杀,以革命的名义制造的流血和死亡。此时的田雨已非彼时的田雨,多年来,她不停地在历史与现实中徘徊,在书本中探寻历史的残梦和悠远苍茫的文化感悟,在感悟人生方面她已渐渐超越了时代。历史真是面镜子,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她看清楚了,1957年那场使大批知识分子沦为贱民的“反右”运动,不过是这次“文化大革命”的预演罢了,此时,这个民族真是大祸临头了,这个丧失理性的社会,似乎已抛弃了以往美好的传统。道德、爱心、良知和尊严都已不复存在,人类最为卑劣邪恶的品质则体现无遗,道德大面积地滑坡,这个可爱而又麻木健忘的民族,正坐在一列灯火辉煌、歌舞升平的列车上,毫无察觉地被已出轨的车轮急速地带向深渊。她自己也坐在这列火车上,是这样痛苦和无奈,她的父母曾为阻止列车的毁灭而努力过,他们已被车轮碾得粉身碎骨,此时的田雨能做什么呢?

    孩子们的恶作剧把田雨气得几乎发了疯,使她愤怒的倒不是因为险些酿成火灾,而是孩子们虐待小动物的那种残忍的心理。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这些纯洁的孩子变得这样毫无爱心?是谁教他们的?这种以虐待小动物为乐事的性格一旦形成,将来的社会无疑是可怕的。田雨被气得浑身哆嗦,她抄起鸡毛掸子在三个孩子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几下。李康是李云龙一手*出来的,对挨揍已习惯了,他揉揉屁股便逃出了客厅。赵长上次玩儿枪已经挨过李云龙的皮带了,他同时也记住了李家的家规:从来就没什么“说服教育”,犯了错误就得挨揍。他咧了咧嘴,总算忍住了没哭。

    而赵水是个女孩子,从没挨过打,连李云龙上次都对她网开一面,只作罚站处理。她没想到平时和蔼可亲、温文尔雅的田雨妈妈今天竟成了这副凶样子,打人打得这么狠。赵水的心里委屈极了,很自然地就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即使她有了过失,母亲也是和颜悦色地给她讲道理,使她主动认错。母亲的脸上永远带着微笑,她经常搂着女儿亲吻着,给她轻轻地唱一支歌催她入睡,那种温馨的母爱如春风拂面使她难以忘怀,至今想起,仍依稀有如天国中传来的歌声。赵水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她无声地哭了。

    田雨余怒未消地问道:“赵水,你犯了错还有理了?哭什么?”

    赵水哭成了泪人,她抽泣着说:“我想我妈妈……”田雨像是被闪电突然击到似的身子僵直地怔住了,她的思维一下子中断了,停止了……冯楠的面容在她眼前倏然闪过,她的心脏就像猛地挨了一刀,汩汩地流淌出鲜血,她在刹那间就垮了下来,泪如泉涌地抱住赵水泣不成声道:“赵水、赵水,原谅妈妈、原谅妈妈……妈妈不该打你,妈妈一时昏了头,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保证不再打你了……我的女儿,你能原谅妈妈吗……”

    仿佛有人突然打开了一道感情的闸门,压抑许久的情感如洪水般地奔涌而出,她的痛苦、她的委屈、她的悲凉、她的愧疚……刹那间都从心灵的渊底迸发出来,与现实的惨痛骤然相撞。她痛哭着向冥冥之中的冯楠忏悔着:“原谅我,冯楠,我不是故意的,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实在是一时糊涂啊!冯楠啊,我后悔啊,我后悔死了……我当初为什么要让你和赵刚见面啊,是我害死了你啊,我将来还有什么脸再去见你们……冯楠啊,咱们这个国家已经没有天理了……连你们这么优秀的一对儿……都活不下去了……你告诉我啊,冯楠,这是为什么……”田雨紧紧地抱着赵水,一刻也不敢松开。这是冯楠的骨肉,是她生命的延续,冯楠和赵刚的鲜血还在这个女孩的血管里流动,只要他们的女儿在,他们的灵魂就不会远去,他们一定在云端默默地注视着田雨呢。田雨感到一阵欣慰,像拥抱着好朋友的灵魂,她说什么也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赵刚和冯楠的灵魂就会突然逝去。

    杜长海喜欢驾驶汽车,在炮兵团时,他经常亲自开着火炮牵引车,练出一手熟练的驾驶技术。转业以后,就没了开车的条件,一个小小的处长是不会配备汽车的。他每天上下班只得蹬着一辆破自行车,心里憋屈得要命。“文化大革命”的兴起,打碎了一切旧的等级观念,杜长海透过混乱的社会现象,发现一丝曚曚昽昽的曙光,自从坐上了“红革联”第一把交椅,他终于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专车、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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