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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老少爷们儿拿起枪-第7部分

小说: 老少爷们儿拿起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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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让朱七很是不爽,大哥你这是说了些什么?什么叫哪朝哪代也折腾不着老百姓?亏你还识字断文呢,你的眼睛是瞎的?打从日本鬼子来了,哪家百姓没被折腾过?鬼子没折腾过你,可也不是你的亲戚吧?胸口一堵,蓦地想起死去的四哥,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上卷 忍无可忍(中) 上卷 忍无可忍18(2)

    朱老大拿着架子,慢条斯理地掸了掸马褂上的一点灰尘,摇头晃脑地说:“小七呀,做人要本分,只要牢记自己乃是一介凡人,不忘祖训,便可以活得洒脱,从容,放松。虽说人不能成佛,也不可入仙,但只要心平身正行端,便可以心在魏阙之下,心游圹垠之原。身虽在枯鱼之肆,意却可以如鲲似鹏,水击三千里,绝云气,负青天啊……”

    “大哥,我不在家多亏你照应咱娘。”朱七巴不得朱老大赶紧打住这套天书,接口道。

    “那还不是应该的?”朱老大悠然吐了个烟圈,转话道,“听说共产党的抗日联军占了整个东三省?”

    “不大清楚,我走的时候,杨靖宇的抗联正忙着……”朱七猛地打住了,“别的咱也不知道。”

上卷 忍无可忍(中) 上卷 忍无可忍19(1)

    吃饭的时候,朱老大没心没肺地数落朱四,说朱四的心里没有老娘,这么多年也不来家看看自己的娘。说着说着,朱七他娘就开始抹眼泪,把两只眼睛抹得像两个烂桃子。朱七的心里不好受,又不敢将朱四已经“躺桥”(死)的实情说出来,只得一次次地往外岔话。朱老大以为朱七是在含沙射影地埋怨他不孝顺,憋了好长时间竟然憋出这么一番话来:“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这话用在老四的身上或许是早了点儿,可是,难道他非要等到这一天吗?老七你听着,我朱老大再怎么说也一直守在老娘的身边……所谓为人师表,传道,授业,解惑也。当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吾等责无旁贷,本应著书立说,大声疾呼,以正世风。可是谁能理解我的心思?”说着说着,眼圈红了,“现而今,我朱年富身为国家栋梁,竟然是自暴自弃,浑浑噩噩,梦死醉生……滚滚红尘,谁知我心?呜呼,哀哉。”“大哥不是读书读‘愚’了,就是喝酒喝多了,”朱七打断他道,“你这都说了些什么呀。”朱老大瞥朱七一眼,怏怏地笑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你鸿鹄,我燕雀。”朱七说。

    “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你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朱老大讪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那咱就不‘谋’了,”朱七说,“你兄弟现在就想‘谋’着过点儿安生日子。”

    “哪儿也安生不得,”朱老大说,“年头不济啊……咱这边还好些,崂山那边堪称民不聊生,遍地饿殍。”

    “崂山那边挺乱,这我知道……”朱七打住话头,“胡子”两个字呼啦一下掠过脑际。

    “那边胡子闹得厉害,”朱老大慢条斯理地说,“听说崂山义勇军司令董传德打家劫舍……”

    “咱不认得,”朱七拦住话头道,“我把兄弟丁老三认识他,几年没见,恐怕也早就不联系了。”

    “不能吧,都干过胡子的……”朱老大貌似无意地笑了笑,“所谓禀性难易啊,呵呵。”

    “大先生,有人找。”外面有个童子在喊,朱老大打个激灵,一屁股偎下了炕。

    腊月二十四日一大早,朱七就起了床,匆匆洗一把脸,拐上夹篓出了大门。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绚丽的晨曦照到村口的牌楼上,似乎要将牌楼融化。从牌楼顶上垂下来的冰坠儿,闪着五彩的光;远处的田野被皑皑白雪覆盖着,偶尔露出的几棵麦苗,在风中簌簌地抖,天空里有几只纸样的鸽子悠悠飞过,明净又高远。朱七抖擞精神走出朱家营的时候,心情爽快,感觉自己跟一个财主没什么两样。

    路上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很像朱四,朱七的心不由得一抽,赶上去倒头一看,哭的心都有了,那不是他的哥哥。

    我一定要给四哥报仇,至少应该杀他八个鬼子,朱七想,我哥哥的命值这个价钱,我要让我哥哥在那世闭上眼睛。

    给老娘和桂芬扯好了袄面,又买了一夹篓年货,天忽然就阴了下来,云层厚实,挂了铅似的往下坠。

    朱七将自己新买的狗皮帽子的帽耳朵放下来,打个活扣在下巴上勒好,抄着手转到了丁记铁匠铺门口。铁匠铺的掌柜丁老三是朱七的把兄弟。朱七进门的时候,丁老三正埋头跟一块通红的铁叶子较着劲,好像要打一张铁锨。朱七看着他,心头一热,我得有将近三年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这几年他过得怎么样。提口气,把夹篓放在脚跟,一声不响地蹲到了门口。

    “兄弟来家了?”丁老三似乎早就看见朱七了,头不抬眼不睁,继续打铁。

    “来家了。”朱七挖了一锅烟,拿出火镰打火,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丁老三用火钳夹着一块烧红了的铁递给朱七,朱七凑过来点着了烟锅:“三哥,过得咋样?”

    丁老三走回去接着打铁:“还那样。”

    朱七嘬嘬嘴,心不在焉地问:“崂山那边还去?”

    “不去了,董传德不照架子来,我不喜欢跟他掺和。”丁老三噗噗地砸那块软得像鼻涕的铁叶子,专心致志。

上卷 忍无可忍(中) 上卷 忍无可忍19(2)

    “那就好啊,听说董传德的那帮人后来当了八路的‘绺子’。”

    “你别跟我说这些胡子话好不好?什么绺子不绺子的?人家现在叫抗日义勇军,名头大着呢。”

    “好好,义勇军义勇军,”朱七的心情好,嘴上也没脾气,“三哥是不是参加共产党了?”

    丁老三砰地丢下锤子,脖子没动,眼珠子悠悠转向了朱七:“你走吧,我不跟胡子随便说话的。”

    朱七的脸突然涨得通红,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怎么说话的这是?难道你以前不是……你说,谁是胡子?”

    丁老三一噎,摇着脖子笑了:“说你呢。去东北之前你不是还跟着卫澄海吃过大户嘛。”

    朱七跟着笑了两声:“这你是知道的,我不干丧良心的事情。”

上卷 忍无可忍(中) 上卷 忍无可忍20(1)

    丁老三将铁叶子戳进一旁的洋铁桶里,洋铁桶噗地冒出一团白雾:“总之,做人要有个底线,过了就不好。”

    “三哥,”朱七在鞋底上磕灭烟,缠着烟荷包凑近了丁老三,“三哥我问你,谁告诉你我做了胡子?”

    “七,”丁老三有点不耐烦,丢下手里的活计,拉朱七坐到了风箱后面,“熊定山到了崂山。”

    “啊?!”朱七一下子愣住了,脸色陡然变得蜡黄,“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就别问了,”丁老三拿过朱七的手,用力攥了两下,“傍年根了,防备着他点儿好。”

    朱七的脑子胀得斗一般大,终于还是出事儿了!当初他就怀疑熊定山不一定是死了,他知道熊定山的底细,熊定山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孙铁子打死的,极有可能他挨了一枪,然后装死,孙铁子一慌之下丢下他就跑出门来……可是他万没料到熊定山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办?这事儿不见到熊定山的面儿根本就没法解释清楚。朱七的腿开始发软,心也像门口的积水一样嘎巴嘎巴地结冰,怎么办?继续跟熊定山纠缠下去?怎么跟他纠缠?那还有个头?我四哥的仇还没来得及报呢。

    风箱没人拉,火苗就不扑腾了,屋里渐渐冷了起来。这时候,风也开始往里嘶溜嘶溜地钻,门框上挂的棉帘子,被风吹得忽悠忽悠乱晃,像是一张婆娘手上翻腾着的煎饼。集市上嘈杂的声音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嗡嗡嘤嘤兜头而来,搅得朱七六神不安心烦意乱……熊定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我现在还不想跟他交手。这次他大难不死,他活着回来了,他回来了就要报仇,说不定孙铁子已经被他杀死在关东了。这个时候我首先应该安顿好老娘和桂芬,然后再去考虑如何对付熊定山。此刻的朱七感觉自己轻得像一片纸,身上没有一丝力气,仿佛一阵清风就可以将他吹到天上,飘得无影无踪。

    “你还是别在我这里黏糊了,回去好好想想吧,外财是发不了家的。”丁老三喘口气,站起来走到风箱旁坐下了。

    “反正我没杀熊定山,”朱七站起来,瓮声道,“抽空你跟他联系联系,问他想咋办,不行我直接去找他。”

    “我没法跟他联系,崂山那边不好走,到处都是日本兵。”

    “你怎么这样?”朱七知道自己的两只眼睛加起来也没人家丁老三的一个大,瞪也没用,索性不瞪了,忿忿地往外走,“不联系拉倒,我朱年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走出门来的时候,丁老三在门里大声说:“这几天少出门!”朱七装作没听见,大步往前走,风从他的耳畔飕飕掠过,他浑然不觉。集市上的鞭炮声在朱七听来,就像东北老林子里凌乱的枪响。

    朱七一出门,丁老三就停下手里的活计,挖一锅烟坐到了墩子上。外面的声音很嘈杂,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山林子。丁老三垂着脑袋抽了一锅烟,起身进了杂物间,三两下从一堆破铁下面掏出一把匣子枪,放在手里掂两下,一掀棉袄插到腰上,紧紧棉袄,站在门帘后面吁了一口气,转身来到外间。用洋铁桶里的半桶水浇灭了炉火,丁老三快步走出门来。

    天很阴,有零散的雪花飘下来。灰蒙蒙的夕阳软呼啦地往镇西头的麦地里落去,把那里装饰了一层薄雾。

    一群人跟在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后面呼啦啦涌过铁匠铺,直奔东面的法场而去。

    小鬼子这是又想杀人呢……丁老三皱着眉头进了对面的一条清冷的胡同。

    刚推开一户人家的大门,身后就传来几声枪响,接着锣声大作,有人驴鸣般地喊:“抓游击队啦——”

    丁老三下意识地躲到门垛后面,侧耳静听外面的动静,难道是有人劫了法场?

    “日你娘的丁老三,藏什么藏?”房门开了,熊定山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口,捏着下巴冷笑,“没见过鬼子杀人是吧?”

    “哈,你这个杂种,”丁老三走出来,冲野鸡般矍铄的熊定山一笑,“是你的人在外面整事儿吧?”

上卷 忍无可忍(中) 上卷 忍无可忍20(2)

    “是又怎么样?”定山整理一下挂在残缺的耳朵边的鼠毛套儿,上前一步,一把将丁老三拽进了院子。

    关上门,熊定山将身子贴到门后,侧着耳朵听了一阵,鼻子漠然一紧:“日他奶奶的,人家都吃饱喝足了你们才开始找?妈的,吃屎都赶不上一泡热的,”直接拉开了街门,“不是老子腿脚不灵便,都‘突突’了你们这些狗日的。”刚想出门,郑沂拉着刚才被绑着的那条汉子,忽地闯了进来:“山哥,人我抢回来了,果然是东北来的‘溜子’。”定山乜了那汉子一眼,扯身便走:“好险啊兄弟。”郑沂不说话,三两下给汉子松了绑,推着他进门,回头望几眼,反手关了门。

    熊定山一屁股坐上炕,冲那汉子抱拳一拱:“乡亲,蘑菇溜哪路?”

    汉子吃了一惊,跷起大拇指按在鼻子上,从右往左一别,施了个坎子礼:“吃天吃地不吃人。”

    熊定山说声“妈了个巴子”,微微仰了仰下巴:“原来是许大把子的人。兄弟怎么个称呼?”

    “贱号史青云,‘绺子’里的兄弟都叫小弟爬山虎,老家吉林濛江。”

    “踩盘子(探风声)来了?”熊定山这话问得很是不屑。

    “打花达了(散了),正紧滑着(流窜),小弟没有咒念了(没办法),么哈么哈(一个人单干)。”

    “马丢了,来找马(来找同伙)?”见史青云点头,熊定山笑道,“怎么,听说这阵子老许的人全跟了赵尚志赵大把子?”

    “不是,是跟了杨靖宇杨司令……老大,何时能见天王山(见到头领)?”

    “这里没有什么天王山,就咱。”熊定山闭了一下眼睛。

上卷 忍无可忍(中) 上卷 忍无可忍21(1)

    一见熊定山闭眼,史青云明白了,慌忙冲熊定山施礼,丁老三拉起他:“没什么,咱们都是中国人。我问你,你怎么从东北来了这里?”史青云冲站在一旁的郑沂伸了伸手:“兄弟有烟吗?”郑沂摸出一包烟递给了他。定山冲郑沂使了个眼色,郑沂抓起炕上的一把匣子枪,转身出门。外面没有异常声音,零星的爆竹声不时传来。“刚才大哥不是问了吗,许三爷的绺子跟了杨司令,”史青云点上烟,仿佛陷入了沉思,“起初我们去投的就是赵大把子,赵大把子的第三军也归抗联指挥,可是赵大把子的脾气很古怪,不要我们。后来杨司令派人……”话刚说到这里,郑沂一步闯了进来:“胡同口来了不少二鬼子!”熊定山嗖地从腰里抽出一把带着长匣子的手枪,拽了门后的丁老三一把:“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朱七的事情你先别着急掺和,这事儿我自己的心里有数,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他的。你赶紧走,别暴露了,以后兄弟还要靠你办事儿呢。一分钟以后咱们在永乐家会面,快走!”丁老三略一迟疑,冲熊定山抱了抱拳,一扒后窗台,纵身跳了出去。郑沂冲进里间,丢给史青云一把王八盒子,沉声道:“兄弟帮个忙,完事儿跟我们一起走。”史青云握紧枪,疾步冲了出来,此时屋里已经没了熊定山。

    一阵枪响横空而起,院子里的硝烟处腾起了挥舞双枪的熊定山:“来呀!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杂种!”

    郑沂看都没看,甩手冲门口扫了一梭子,血光溅处,扑通扑通躺倒了几个穿灰色军装的人,门口一下子清净了。

    熊定山的腿似乎就在刹那之间好利索了,风一般越过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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