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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落琴赋-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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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无双微微一滞,偏当什么都不曾听见,打开门户,脚步越疾,转眼消失在风雪之中。
冷临风抬头不语,见落琴神色由喜转忧,本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也如有骨在喉,咽不下吐不得,心头烦乱,竟也跟着告辞,走得干净。
“大哥”落琴欲追冷临风而去,却被青成喝止“坐下”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大哥和师傅……”落琴跌撞的入座,见桌席间酒尽菜冷,这原本该是热闹的偏厅之宴,竟是这般的不欢而散。
“这竹鸡过老,鱼圆子过腻,这手艺越来越回去了。”青成答非所问,说的全不靠谱,确毫无调笑之心。
“师叔”落琴不知他所言何意,竟有几分忐忑。
“人寻着了,好端端的活着,我应了我该为的,你也该应你昔日答应我的事儿,是非之地,留着你必会后悔。”
“师傅如此,大哥如此,你也如此,究竟什么,是你们知道,而我不知的?”落琴并不蠢笨,三人神色各异,必是端着大事,自冷临风下山来雅舍,亲近越少,疏远却多,不仅是他,还有自己那个如亲人一般看待的师傅聂无双。
“你都不知,我如何知道,荒唐,与你同食,每每食不下咽,这不吃也罢。”青成词穷,与她相处,时有挣扎,欢喜与无奈并举,可眼下他如何将心中之事一一说来,避不得却躲得,仓皇离席,也没有无双一般循礼,凡是他打定心思要走,便是无人拦得住的。
人多,偏厅不寒,人散了,门扉闭的不严,落琴经冷风一吹身子一颤,默默走过去将门扉扣严。
窗外,白雪覆路,深深浅浅的脚印,重叠延展,波澜不惊的美景看在她眼里竟有说不出的荒凉离乱。
喜极徒生悲,面上的祥和宁静,谁说背后不会有风雨,足以翻天覆地。
那日饭后,无双鲜少露面,每以军事推托,到了后来索性连推托之辞都不再说了,三五几日来一次,坐不到半个时辰就走。
青成翘首以盼,似在等人,只不过每日相侯,都不曾有人来。
冷临风得了风寒,暖帐不出,落琴知他三人的性情,问了等于白问,只是这般耗着,竟比往日与青成二人奔赴秋水找人的光景还要落寞几分。
午后,无双从军营来,灰袍未解,见落琴一人闲坐敲打棋谱,便是一愣,正要转身,却听落琴忍不住的开了口“师傅莫走,这样避着我,还要避到几时。”
“军营有事,我先行一步。”无双掀袍要走,却听落琴快步上前,转眼间,人已立在门槛处,将他拦了下来“王帐离这虽然不远,步行也要走上些时候,军营若真有事,师傅不会来。”
无双沉吟不语,眼神却落在她的腹部,心头一疼,转开视线,目光茫然无视。
“师傅可是怨我怪我,私下去寻大哥回来,都不曾与你明说?”落琴忐忑良久,一直耿耿于怀,在她内心深处,从不想对他隐瞒。
“不会”无双轻轻一答,见她衣衫单薄,不忍她久立风口,脱下灰袍拿在手中,却犹如千斤沉重,上前退后举步维艰。
“师傅还记得,当日的棋谱吗?”落琴拉他落座,原本无奈的脸上有了几分淡淡的笑意“清玄道长爱下棋,还不许我旁观,那三日你与他闭庐不出,我技痒却无奈,惟有让三言借送茶送饭的当口去看,你却知道我的心思,将这棋谱拿来让我钻研。”落琴拿笔来勾,将金角银边剔去,提子开花,走活了六路,棋局豁然开朗。
“当日想错了,以为这棋局如世情,只要卯足了气力,尽心尽力便会有结果,其实不然,剑走偏锋,自断了这些退路,把故往的弃了,所不定另有天地。”
落琴在棋言棋,只不过想借往事,来消除聂无双心中的芥蒂,重拾昔日的师徒亲情,却不料听在无双耳中确是另外一层意思。
“棋谱残了,当弃之不用,你又何必重拾起来。”无双眼睑不掀,声音低沉,目光流连在棋谱之上。
“我自小没有父母疼爱,惟有师傅对我好,师傅曾问我可怨你,那日在通州,在金紫岛我是怨过你,怨过自己命如这弃子,可到了今时今日,我却无怨,师傅还是师傅,依然是落琴的亲人,永世不变。”
落琴说的动容,泪不自禁的滑落,这些日子的僵持,她想得清楚,芳心虽变,可情意难断,他永远是聂无双,是自己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有身子的人,当静养,当归,白芍,山药皆好,这些你全明白,除武功之外,该教的都不曾落下。”无双喉头哽咽,心中犹如刀割刃划,喃喃的说得一句,说罢,自己都呆了半晌。
“师傅不气我,我便心安了。”落琴听无双打破隔阂,反而关心自己身体,心头一舒。
“他也善岐黄之术……楚郡时也见识了,自己的身子自己顾着,他顾着,我……终究是师傅罢了。”地龙热,室内单衣足矣,可无双却觉手足冰凉,寒彻心肺,不自觉的咳嗽牵动旧毒,气血翻涌,竟有不支之感。
“冬至不远,北地天寒,师傅脸色不好,莫要如大哥一般的生病,该顾着自己身体。”落琴见他脸色苍白,心中不忍,便关心一句。
无双无言以对,只觉半刻都呆不得,走出去虽是风雪连绵,却也胜过此地心凉百倍。“王帐几日忙着扎营,安置晏公大军远来,我先走一步。”无双逃似的离开,正要推门,却听落琴认真问得一句“师傅,那日你送我去回祁,船舟之上,曾说我若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你有话要与我讲,不知……?”
“老远的事儿,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落琴喃喃的接口,却见他已远走,风呼啸门扉重重的撞击声,一击一击的落在心头。
幡然回顾,这路竟再也走不回以前。
聂无双骑马而来,牵马而走,过了篱关,回头看雅舍早就没了影子,才欲翻马而上,可踏了马镫,上了几次都不曾翻上马背。
风声越大,雪如扯絮,白茫茫的大地无边无际,这压抑的怨,肩上的重责,说不得的悔竟铺天盖地而来。他喉口一甜,身子一软,跌倒之际却被强有力的臂膀一撑。青成眉目深重,托他上马,见他坐稳也不说话,牵马前行。
“多谢”无双知毒性潜伏已久,这些天隐隐发作,不料青成尾随其后,知道这事瞒不过他。
“我去秦关才知,能解祭果之毒的人死的死,亡的亡,你当时不会不知,这天底下的人犯起傻劲来,全是一个德性,就算是你聂无双也不能免俗。”青成怕他辛苦,便不再走,回头相看。
“是我学艺不精,不配与你齐名罢了”无双身心皆苦,可在自小长大的兄弟面前,除了玩笑还能说些什么,该懂的他全懂,心领神会。
“虽不曾结拜盟誓,却也说过同生共死,先不说大仇未报,便是报了,我也不想随着你死……聂无双……你死不得,他日西莫故园,你我要同去践诺,我慎青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应了我,不可食言”青成上前扣住他的手腕,十余年的纯阳内力,顺着手三阴经源源而入。
“好,我应你”无双胸口一热,气血归源,他这一生,遗憾责任大过纵情快乐,惟有兄弟手足,男儿热血方存,是这生中唯一的亮色。
一路回营,青成沉默相送,维护之情从不曾外露,他身在其中,诸事看的分明,天下的傻瓜,聂无双算一个,不知自己是不是也算是一个。
“若当时你能看到这结局……你可曾后悔?”青成想了许久,说了一句,偏是最不清不爽,不像自己。
“我不悔。”
“敬关神,敬关神,来年风雨顺,谷稻丰、民赋轻,边关宁”
秦关驿馆左连汉沽关,山势绵延,北风呼呼,右靠大齐村数十户人家,边城戎关,算得上是热闹的所在。
从昨日晌午起,大齐村老少人家,挂红结彩,击细腰鼓,小娃儿穿上彩锻衣裳被人高高举起,扮大力金刚,驱赶瘟疫,祈求明年风调雨顺,君安民丰,一直闹到夜幕浓重。
晏九环住驿馆旗云居,对外头的锣鼓喧天不厌其烦,挑灯看兵书三卷,皆不能入耳,只等到门扉轻叩,陆堪风尘仆仆,递来用明黄匣子密封的皇谕,这才算心神稍定。
他也不避讳陆堪,利索的将其打开,楷墨细滑,纸笺透光,御制之物。
陆堪见多了来旨则赏,熟不拘礼,在对首端坐,脊背宽挺,一见便知浸淫军旅多年。召人上了热茶,还没有端稳,便见晏九环面色沉郁,也不顾皇命至上,怒掷黄绢在地。
“将军”陆堪见他变色,立刻将黄绢拾起,拢在手上不敢摊开,叫的还是往日晏九环未曾封侯时的旧称。
“请兵遭拒不说,还来这出,圣意难测……圣意有变呀。”晏九环处变局日久,知怨怼无用,当即收敛了怒气,将身立起,推开窗户,任凭冷风入内,屏布哗哗作响。
“这……将军”陆堪虽然粗豪,却也不敢逾越,言语在嘴边,这疑问却露在面上。
“来此前,御殿听封,老夫曾上请求兵,圣上之意破秦得玉非晏家军不可,可我们不过才走到秦关这地,圣意却变得如此之快,这兵不仅求不得,随行的这些还要编入王帐,由旁人来领,说的好听是体恤王侯,暗里就是不信,是疑心,怕离京畿远了,形势不理皇命。”
雪飘飘扬扬,随斜风入内,遇衣面则化,晏九环久立风中,心中确是往事翻涌,他一生戎马,半生朝堂,自然知道君心难测,领兵北上,除了寻爱子之外,自有私心重握兵权,年岁越大,名利之欲反而更烈,只是他素有贤名,焉能露骨……
“军营未到,听说王帐已变了味道,王爷日日饮酒不理事,拿主意的是那个白面小子姓聂的。”陆堪十年领军,属下遍布各营,早有耳闻,自冷临风失踪后,聂无双权责日盛,王帐诸事均要他点头不可行。
“昔日鞠赛,我便瞧出他不简单,你,派人送信去王帐,明日晨起拔营,到了盛州我第一个要见的便是王爷。”晏九环说话,陆堪应诺,话还未完,门外有随军辗转送书,落款乃是秋水晏军。
“是元初?”陆堪一讶,脱口而出。
“逆子,元綦的事……我不找他,他居然敢先行一步。”晏九环拆信来阅,眼皮一跳,跟着去看方才快马送来的黄绢,两下参照,心头澄清,山雨欲来,看来皇帝不仅是疑,还落了实。
陆堪见他不语,也不好相问,便退了下去,晏九环知多想无益,不如谋算部署,便熄灯入睡,到了三更居然被梦魇惊醒。
迷蒙中,也是这样一个落雪的日子,寒风凛冽,城墙上,那张往常俊逸安然的脸是这般的难以置信,持剑望着他,白袍染血,摇摇晃晃,似要从高处跌落。
“你这等奸佞小人,怎么配做我戚不凡的弟子”除了影像,耳边响起的确是那熟悉且苍老的声音。他猛然坐起,明晃晃的床镜闪动着倩丽的人影,眉目如画,动静皆宜“大师兄从不会骗桑儿……”
晏九环心头一甜,伸手去抓,光影一黯,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床帘低垂,残烛已冷,他一身冷汗,渐渐和缓过来。
他记得自己曾说过,所谓旧事必通通抛却,多思无益,可到了今日,来到秦关旧地,心中惦念爱子下落,恍惚间不免触景动情。
他才知道有些事纵然藏得久,埋的深,却也不是自己想忘就能忘得了的。
他起身点烛抹脸,再也睡不着,便铺开笔墨写字,打发寂寥,落笔却是“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这些少年时的诗句。
应忘的,偏偏纷至沓来!
王帐应节气添衣添食,雅舍却不然,聂无双那次走后,来往更少,倒是青成也不催落琴远走,却端着心事,言谈不多。
落琴照应冷临风身体,见他大好,心中宽慰,北地阴寒,思虑加上劳累,伤寒入侵,咳嗽尤不止,落琴不敢用重了药,伤及腹中骨肉,只能勉强支撑到黄昏,便入室和衣休息。
这一睡下去,浑浑沌沌,朦胧中似有人坐在床边,为她悉心叠被,气息温温的拂在面上,说不出的熟悉,她心头顿松,四肢百骸似浸入暖水之中,载沉载浮。
记得小时候也有那么一双手为她遮风挡雨,也有那么一个柔柔的声音哼过一段童谣“罗家娃,花袄子,绣襟贴花骑竹马……”断断续续,声音拉远了,又近了。
“娘”落琴猛然惊醒,冷临风避无可避,见她泪痕新湿,长发委肩,腹部日显,说不出的孱弱辛苦,恨不得一把将她揽过便不松开,只是情意虽浓,可逃不开世情残酷,他哪里还有知道她身怀有孕之后的乍喜心情。
她……是他的血亲手足,与晏紫澜同样的身份,是他的妹妹。
他颤抖着手去抚她的腹部,绝无欢喜之情,第一次厌恶自己所做的一切,若她知道真相……这俗世红尘哪里还有他二人的立足之地?
他从小无母照料,性子随淡,虽有济世之才,却厌倦富贵名利,江湖落拓,从来潇洒,自那日青成上山道破一切之后,他便知自己再也潇洒不起来。
青成有理有据,他也是非明晰,将旧事一一串联,落琴入环月并非偶然,那日在回祁他身中淫毒,与她有肌肤之亲更非寻常,只是当时他欢喜之余,不愿深想。
可如今抽丝剥茧,便觉着这是一个精心谋划的局,设局之人,用心之险,筹谋之深绝非常人,他的目的也不是仅此而已……
“大哥”落琴见他目光闪烁,神情犹豫难懂,想起他的种种回避,心中一苦,也顾不得这些天来苦苦支撑的冷静与平和,投身入他怀抱,双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腰际低声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来。”
“好好歇着,我哪儿也不去,看你入睡。”冷临风抱不得,推不得,上身僵持,闻得她发香幽淡,情丝牵动,心头便是闷闷的痛。
“大哥,可曾怕过”落琴见他僵硬,手中一顿,缓缓地松开,调整了姿势,与他相对,目光却平静如水。
“为什么这么问?”冷临风惑于此时气氛,顺着问道。
“他们让我入环月我不怕,偷琴时不怕,便是寒潭求死我也不曾怕过半分,可而今我却怕,寻不着你,我怕,寻着了我还是怕……”冷临风想要说话,却被落琴用手紧紧地掩住了口“你们有事瞒着我,师傅、师叔还有你,人人都知情,惟有我不知,这天底下对我最善的人莫过师傅与你,你们不说,是为了护我周全,我全明白。可我只想和你一起,你我还有孩子。”
落琴言语动容,一手轻轻抚着腹部,眼眶里含着泪,倾身过去将面贴在冷临风胸怀“我无父无母,惟有师傅昔日对我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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