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亭楼半阕歌-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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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随口发问：“你敢在惠妃或皇上面前说这些话吗？”
“我……”李瑁语结。
“不敢吗？”我还是高估了他，“只要你敢，前途便会不同。”
“前途？太子之位吗？”李瑁说得轻描淡写，甚至是不屑，“原来你也同他们一样。我告诉你，我与母亲一样，身上流着武家的血，是注定没有未来的。哪怕我父皇册立我为储君，也会遭到群臣反对。”
看李瑁一副孤独的模样，想必只有玉环的美貌与舞姿能够麻痹他。我注视他眼中的软弱：“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知道你当不上太子。”如此正声一句，外边又飞过几道闪电，紧接着响起一阵闷雷，竟是又要下雨了。
李瑁望向窗外：“这几日为何雷雨不断？”扭头看着我，“方才你睡着之时，天空尚且清朗，莫非你能操控天象吗？”
我眼看乌云密布，银色闪光撕裂长空，我的筋骨也跟着抽痛，一股气息侵入心脉，是同之前一样的感觉。我到底是怎么了？
“小阙，小阙……又难受了吗？”李瑁摇着再次精神恍惚的我。
又是倾盆大雨，伴随久而不绝的雷电，如将铁锤砸入我的筋骨，一次比一次疼痛。我的身体真的这么差吗？想着，想着，我又沉沉昏去。
这一睡，直到第二日清晨。浑身僵硬的我从梦魇中醒来。揉开双眼的刹那，我见到的人，竟然又是武惠妃。今日，她的表情不是轻蔑与高傲，而是神秘的深沉。整间宫殿只剩下我的呼吸声，静得可怕。
只听她对我说：“你醒了？”
“嗯。”
“你还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吧。”
“我……我不知道。”不知她用意何指，总之三缄其口是生存王道。
“你倒也聪明。”武惠妃没有逼问，莫名摇起头，“若是你再说下去，恐怕你剩下的阳寿再多，也经不起折腾。”
这次醒来，我很是疲惫，根本没有坐起身的力气，听她这么说，我才仔细回想全部经过，隐隐有所发现：“阳寿……”
“不错，泄露天机者，必减阳寿。”武惠妃以为我会吃惊，可见我一脸茫然，“你不知道吗？天象如此，你又相应得怪病，也就是说，你预言瑁儿当不了皇帝是真的。你能预知过去未来，是不是！”
我真佩服她能把相去甚远的事物联系起来，况且我也没有预知过去未来的能力，一切都是历史课本上写的，电视剧里瞄的。这下子，武惠妃引起我的注意，她所说的，并不像是一般嫔妃：“关于阳寿……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吗？”武惠妃拂袖转身，竟有威仪之色，果真是武家后人，“当年姑祖母离世，朝野上下皆是讨伐武氏之辈，我为避祸乱，只得藏身一道观之内。这段日子，我幸得高人指点，习得一些道法，自然也对这些事略有涉猎。”
个人觉得，在道观里过日子，学会的应该是修身养性，普渡众生……不对，反正就是一些无为之事。为何武惠妃会愈发变本加厉，成为历史中的阴狠之人？
武惠妃对我态度明显比之前温和许多，用命令的语气：“既然你有此之能，想必能对我儿有所助益，苏小阙，乖乖当瑁儿的侧妃吧。”
我听出这话里不对：“你还想夺太子之位！”
“为何不夺？不过与命运争上一争！”武惠妃是志在必得，“况且现在有你。”
“有我又是如何！历史是不会改变的！”我对有野心的女人无能为力。
武惠妃的眼神变得凶恶不甘：“凭什么我武家之人就此断送？我有皇后之能，为何只屈居贵妃之位！我不甘心！这太后之位，本宫必得之！”
刚才还算平易近人，一激动就“本宫”起来了……我看着她的狂傲，还真不人心说出，她已活不过三年……
关于我的阳寿，还是算了吧。本是无果之命，也无所谓长短。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我要离开这里！
☆、吹箫者何人
前几日，武惠妃遣人送来一只玉镯，说是有定神安魂之效。侍奉的宫女都说很名贵，在我眼里，这东西与我家楼下夜市上卖的A货并无区别。不知其真心假意，暂且收着吧。
说来也奇怪，自从戴上玉镯，我精神竟一天比一天好了，曾怀疑是自己的神经质，但事实证明，这东西确有奇效！好吧，这不是地摊货，是我土了。
今日闲来无事，我在居住的宫楼前散步，身后追着六道眼线，半点也不自在。一步一跟，居心叵测。笑容可掬也就算了，偏偏个个都像是沙漠之狼。既然这么有才华，为啥不去洛阳当个东都之狼呢！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身后的紧张感依然不减。于是，我忽然回过头，先让她们吓了一跳，然后满脸堆笑地说：“诸位姐姐，你们累了吧。不如先回去歇息。”
“不行。”其中一位宫女严肃拒绝，“这是惠妃娘娘的意思，我们只是寻常宫女，不得不从。姑娘不必理会我们，只管散步就是。”
“嗯，好，好。”我无奈地转过身，继续散步。心里念着，普通宫女？都是女间谍级别的大咖，何必跟着我这小角色！还说不必理会她们，难道被明目张胆地监视，感觉很美妙吗！
在我的印象里，自汉朝以来，骊山行宫的规模在逐朝扩大中。为何我的花园只有百来平方米？如果真把我当做是寿王的未来侧妃，就不会这么吝啬。我已经走了十几遍了，眼都花了，还是没有疲倦之感。
沉闷之中，忽而箫声传来，温柔悠远，竟是容珞作的杨花曲！心里不禁一颤，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应该在这里！他是被朝廷追杀的人，怎可身处险境！
我喜欢这是幻听，或者这曲子是经他人传入宫中，与容珞无关。可是，那一缕一缕箫声已成为牵引我命线，我心已动，怎能无动于衷？正是蠢蠢欲动之时，箫声戛然而止。
有些失落，就像被斩断了希望，如风筝断线，越飘越远，不知何踪。
宫女看出我的神情，以为我乏了，便说道：“姑娘累了，进屋歇会儿吧。”见我点头，她们上前扶我回去。
才走出几步，那阵箫声竟死而复生。我闭目倾听，虽与刚才的有所差异，但那是他的曲调！我绝不会听错！我猛然回头望着箫声传来的方向：“是谁……这箫声……”
宫女笑了笑：“估计是皇上吧。”
“皇上？”
“是呀，咱们皇上可是个大才子，可治国、可娱情，无一不精通。”宫女夸耀着那皇上，满是自豪。
可我在乎不是这个：“可这曲子……皇上怎么会……”听过这曲子的人并不多，只有可能是江州韦家设宴之时，有朝臣听了之后，回去献给皇上。但是，这可能性很小，徐谦死了，韦家更被满门抄斩，而云笙根本见不到皇上！
“姑娘，走吧，外面有些凉了。”宫女在催促。
“不行。”我推开后边的宫女，跑出去，“我得去看看！”
“来人啊，快拦住她！”某宫女一叫，其余的宫女都从房里赶出来，把我齐齐围住，少说有大十几人。
我提着裙摆，环视她们的眼神，一时觉得自己跑不了了。可那箫声还在继续，我不可能放弃！我，只有放手一搏了。
双脚一前一后划开，双臂轻抬，如拂尘起落，随即甩袖翻掌，张开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模样！其实，我心里念着电视剧中太极拳通俗动作的垃圾口诀：“我有一个大西瓜，一半给你，一半给我……”
效果显著！大部分宫女渐渐有了惊惧之色，毕竟再怎么凶狠也是养在深宫的妹子，没见过什么江湖世面。
趁她们不备，我假意踢出一脚，回身冲出一拳，立马下身来个秋风扫落叶。那群宫女果真吓得退到一边！我见有空隙，赶紧拿出百米的力量，奋力跑出院子，一直跑到宫楼外面的石道上。
她们就在后面紧追不放，而我不管那么多，朝着那箫声飞奔而去。
就这样，我拖着十几个妹子，一路快跑到一清湖之畔，终于得见一人柳下吹箫。见其背影风华，一身青衫随风翩，按下每一个音，都极尽优雅。
不知为何，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消失了。我也没有在意，慢慢走近他，在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你……是谁？”
箫声停，那人转过身，居然是一位长有胡须的中年男子，笑意如旭日当空，眼神温润如玉。如此容貌，想必其年轻之时也是一个俊逸男子。
听他轻声问话：“姑娘，以前没见过你。”声音竟然不显苍老，依然犹如二十多岁的青年。
“你究竟是谁！”我只想得到一个答案，“你怎么会这首曲子？”
中年男子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朗笑着反问：“我是谁？你说呢？”望天而笑，后伸手指向我的后边，“问问她们吧。”
他的话，我似懂非懂，这才发觉身后太过安静。缓缓转过身，才见身后早已跪了一地的宫女！我倒吸一口冷气，回身试探：“莫非你是……”
“我是。难道不像吗？”中年男子哈哈大笑。
我两腿发软，摇摇晃晃地跪下来，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想了老半天，才想出一句台词：“陛下恕罪，草民……不是，民女无意冒犯天子，还请，还请……”
“罢了，罢了。”此人竟然就是唐玄宗李隆基，“姑娘，你起来吧。”然后指着后面的众宫女，“你们也起来吧。”后又听他说，“都回去吧。”
我真心想在眼前刨开一个坑，接着跳进去，自我活埋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在我面前的人是唐玄宗啊！我这是既不要脸，又不要命啊！
玄宗弯下身拍拍我的肩：“起来吧，别跪了，朕不会怪你。”
“是……是。”关键时刻，又犯口吃。不是我不愿意起来的问题，而是我的腿还没缓过来，根本没力气站啊！
突然觉得手臂被人一抬，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撑起，我稍一抬头，又瞬间低下去：“陛……陛下，我……我可以……”他扶我干嘛！我会更加站不稳啊！你是皇上就让我跪嘛，我又不介意！现在是闹哪样？这种在外人看来含情脉脉的动作。
“你是惠妃说的那个……苏小阙？”玄宗念出我的名字，我把头埋得更低了。他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不错，是个清秀的漂亮姑娘，虽说瑁儿冲动，但也算有眼光。”
我心一惊，推开玄宗的手，又是下跪：“还请陛下不要误会，我绝不会做寿王的侧妃！我……我只是山下路过的……对，只是路过！是寿王仁慈，才把生病的我带回来……陛下千万别误会！”见玄宗又准备过来扶我，我迅速起身，“我自己起来就可以了，不敢劳烦陛下。”
“你这姑娘还真有意思。”玄宗捋须笑开。
见他心情还算可以，我小心翼翼说道：“不知陛下可否回答民女一个问题。”
“你说。”
我定了定心神，勉强维持声音的平稳：“方才听陛下吹箫，不知那曲子是从何而来？”
“哦，这个呀。”玄宗摆弄玉箫，顺口回答，“这是朕的一个乐师谱的曲，朕很喜欢。”
“刚才他在这儿吗？”我承认我心急了，这位乐师会不会是……
“是的，他在这儿。”玄宗忽然有了兴致，凑近我，“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是同一支曲子，但民女可以听出，吹奏的人不同。”我如实回答。
“你也懂音律！实在难得！”玄宗不仅是帝王，也是音乐家，是他对我这个不起眼的女子刮目相看。
能得到玄宗的赞赏，我自然是高兴的，但我只有一个想法：“陛下，我……我想见他。”
玄宗看了我一眼，眼睛一斜，迈步走开：“你认为朕的技艺不如他？”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该不会得罪他了吧！我太不谨慎了！
“哈哈，吓到了吧，朕只是逗你。”玄宗又是眉开眼笑，问我，“能说说原因吗？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是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我终是抬头，噙着眼里的，斗胆与玄宗对视：“我……只是想见他。”见玄宗目光加剧，只得说，“我可能……认识他。”
“只是认识他？”玄宗追问。
“我……”我无法再说下去，只能走偏锋，“我唱过这曲子，是一位故人为我所谱。”
“什么！”玄宗大惊，有些发怒，“莫非那乐师在欺骗朕！”
“也许那乐师正是民女的那位故人。”我赶忙说出这句话，生怕玄宗迁怒那位乐师。
玄宗正色瞧着我：“你说你唱过这曲子？可有凭证？”
“我有！”玄宗的意思，我很清楚。
我合上双眼，仿佛又回到那个飘着白衣的院落，那夜的一舞倾城，还有桐山那棵千年古树下的一幕：“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相见应念君
“……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当我唱完最后一个字，眼泪已是止不住，簌簌而落。想起他那天的眼神与话语，欺人、决绝，到头来还是伤人伤己。如今的我，只想找到他，再见到他。
有人递来一方绢帕，就在我眼下。一看那绢帕的帝王色泽，我没有接过，直接用手背一把抹去眼泪，强颜欢笑：“让陛下见笑了。”
“是否想起谁？”玄宗并没有将绢帕收起，而是伸来为我擦拭眼泪。
我吓得忙后退：“陛下，不可。”不料，我却被他牢牢抓住手臂，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让他替我拭泪。
堂堂一个帝王，为何会对我如此？莫非是有他的目的？我看清他的表情，不是温柔，而是如同父亲的慈爱。这样一来，我哭得更加严重了，因为我的亲生父亲也从未待我如斯。于是，我静静接受他的关爱。
“你们在做什么！”声音远远传来，充满嫉妒与怨恨的高呼。
侧目见一身华贵装束的武惠妃快步向我走来，顿觉不妙，赶紧屈膝下跪：“民女叩见惠妃娘娘。”全身瑟瑟发抖，若真被李瑁说中，我则命途堪危。
“抬起头来！”武惠妃对我下令。
“是。”我只得照做。
一个耳光重重击打在左边的脸颊上，我一时不稳，倒向右边。这一下，我被震得头晕眼花，脸上也是火辣辣的，感觉嘴角有些湿润，气味是微弱的血腥，用手一抹，居然是鲜血。我扶着脸颊重新跪好，一言不发。
玄宗见了，勃然大怒：“惠妃，你身为六宫之首，竟然作出如此失仪之事！”
“失仪？依臣妾看，倒是陛下失仪了！”惠妃恶狠狠盯住我的眼睛，“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既然瑁儿喜欢，臣妾就随他去了。但陛下是一国之君，怎能如此！”
“朕又是如何了？”玄宗对于武惠妃的教育不屑一顾，“朕不过为她擦眼泪，惠妃娘娘有何可气的！”
武惠妃似乎不惧玄宗，也许是恃宠生娇的缘故：“难道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