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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梦醒与嬗变--戊戌百年沉思 作者:张鸣-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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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维新派及同情、赞同变法的士大夫们,对两方政治的一切尚处 于…知半解的状态,而且他们似乎还不屑于请教如何幵会这种琐 屑小事,因此,即使身在维新派組织的各种学会的会场之中,还 仍旧按老习惯行事。
在组织强学会时,毫无经验的维新派常常控制不住局面,开 会议事不是成了康有为一人演讲的独角戏,就变成了大家吵吵嚷 嚷,议而无决的“举座不欢”之局。而幵会与“游宴’’也分不太 清,反而有酒有游的“会”倒开得好一点。幵会时来看热闹的居 多,虽有时“士夫云从”,但喧嚷异常,傢是在逛庙会。最终不待 顽固派参劾,会中已因意见参商而七零八落。而康有为由此得出 教训竟是:“从来意见不合,是以害事。
其实,作为一个团体,意见不合是应有之义,开会的目的之 一就是要通过讨论和协商达成共识,达不成…’致也可以求同存异, 或者通过最后的表决以形成多数意见。如果是一唱百喏,那么这 个会也大可不必再幵了6康有为大概是习愦了万木草堂那种众星 拱月,亲善友好的气氛,碰到了京城一个个谁也不服谁的京官们, 难免有点调转不开。
不管怎么说,通过强学会等学会的实践,维新派还是积累了 组织团体的经验,也有了开会的经验,及到1卯8年再开保国会的 的时候,准备就比较充分了。预先制定了一些章程和规矩,其中 对于如何开会就制订了 “保国会讲例”:
匚1〗《万木草堂遗稿外编》,下册,第5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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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中人数既多,谈话难合,外国开会,皆有演说,由 众公举,通中外博古今之才,立题宣讲,以便激发而免游谈。
二、公推通博之才,由大众公举或投阄密举。
三、投阄者席前各置纸笔墨及一碗,听客书自己姓名,及 所举之人,汇齐置中间一案,一人幵阄,一人宣读。
四、公举宣讲之人,当拟出数题宣讲。
五、拟题当关切保国、保教、保民、保种、切近有益之 事,不得旁及。
六、凡宣讲者既为大众公推,可在中堂宣讲,以便听讲 者,四面环听,讲毕仍就旁坐。
七、每会可公推数人转讲,每讲酌定钟数,以一时为度。
八、听讲者,东西北向三面环坐,其曾被举宣讲之人,讲 毕,复听讲者,亦就听讲之位。
九、同会有欲问辩者,须待讲毕乃问,或条写出,惟有 意法难,及琐碎无关大皆者,讲者可不答。
十、辩问可同时二人并问,不得过二人以外。 十一、凡问辩者,起立乃问,问毕乃坐,其望远者,就 坐前问亦可,讲者起立听候,问者复坐,乃坐,听者不起。 十二、讲毕随意同人谈论,及入茶室茶点,去留皆听自
便。
十三、宣讲者于讲时供茶。
十四、讲时客复到者,随意就坐,不必为礼,以省繁嚣, 有事不待讲毕,而先行者亦听6
十五、讲时会中听者,不得谈论,致喧哗乱听。 十六、公推宣讲之人,以多者为先,次者留作笫二次宣
讲。
十七、讲时皆立书记人写所讲者,有答问者亦录之,汇 登时务报,并将每会姓名,皆登时务报端,并译登外国报以 284
告天下。
十八、散讲及讲前随意谈话者不录7”
这份由康有为亲拟的“幵会章程”,非常详细,以致让今天的我们 看了感到啰嗦而絮叨。而且除了演讲式的幵会之外,其他诸如辩 论、讨论、议事、表决等种种开会形式均未提及。在康有为原来 的计划里,是打箅将保国会办成一个准政党,可在操作中,他依 旧按书院教胄的框架来办,只指望有讲的有听的,还有提问。活 像是万木草堂的北京版。
当然,毕竞与在广州办学时不大一样,因为在保国会里,他 不可能再以老师的身份出现,而且他也知道只有把保国会办成一 个会众的讲坛,才会起到应有的作用。
也许是吸取了从前办会的经验教训,也许就此请教了他们的 良师外国传教士。总之,这个“讲例”中出现丁许多古代文人结 社所没有的东西。反过来我们可以从这一条条繁琐而缜密的规定 中,看出他们从前开会的种种毛病。
比如推举演讲人的程序,“讲例”规定得很详细,共有四条之 多,而这种事在现代,写上一句就足够了。由此可见,在这以前; 大家并不知道应该推举演讲人和怎样推选。
再如“讲例”规定演讲要切题,可见以前离题千里的事经常 发生。还规定演讲人要限定时间,由此可见以前是没有时间概念 的。
还有规定提问须讲完再问,同时提问最多不能超过两人,以 及问及琐事和有意为难可以不答,可见从前提问常常随意进行,七 嘴八舌,别有用心的人往往还有意刁难。
最有意思的是规定迟到的人请随意就座,不必为礼。从前出
〔1〕《戊戌变法》(四〉,第401 40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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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这种情况,肯定大家相互作揖打千,忙乱不已,这个剛刚安頓 好,又进来一个,再一通忙乱,而且中国人又喜欢迟到,如是这 般,一次开会有几个迟到的,会就几乎给搅黄了。
最奇怪的是康有为将开会的演讲人推举、提问、答辩、会中 纪律以及书记员记录都规定好了,可是就是忘记了主持人这一条, 主持人谁来做?做什么? 一点也没提起,是不是他以为他自己就 是当然的主持人呢?可能。
即使康有为如此良苦用心,规定得一条条明明白白,可是保 国会开起会来仍然士大夫积习不改,大家散散漫漫,与往昔清谈 别无二致。一位同情变法的京官名为李宣龚者在致友人的信中说: “迨保国会发起,弟虽到过一两次,其实不过逐队观光,并不识有 所谓政治思想。即如开会第一口,南海(康有为〉演说俄罗斯问 题,容纯甫、沈子培诸人均在场,而杨叔峤偏当众假寐。八月难 作,叔峤且列康党,是一可笑之事。且是日听众,尔我漠不相属, 论议未毕口口狼藉,此真郑稚所谓保国会如此,天下事可知 矣这里需加一点说明,杨叔峤即六君子之一的杨锐,他的 “假寐”大约是出于士大夫积习,并非有意让保国会出丑,或者蔑 视维新派。容纯甫即为容闳,沈子培即是沈曾植,他与其弟均为 变法的热心参加者。
从这些记叙上看,当年康有为他们真的是不容易,将这一群 敢溲惯了的士大夫组织到一起,召集他们并会,简直比放牧野马 还难。幵会时提问刁难还是小事,有的人开过儿次会,书记员将 之列名会中,可题名录一公布,人家就不干了,反而来问罪。说 起来中国到戊戌年,大门已经让洋鬼子轰幵了五十几年了,可是 大多数在京城的士大夫对于西方政治还是一知半解,有的连一知 半解都没有,维新派在这样的环境中闹变法,焉能不步履维艰?
〔1〕成戌变法》(二〉、第576—577页; 286
与西方近代政治的常识需要学习一样,西方政治的操作同样 需要实践々从本质上讲,没有通过训练的中国士兵不能使用洋枪 洋炮,同样,没有经过训练的士人也不懂得怎样操作新式政治。今 夭我们看起来再“常识”不过的东西,在那个时候,却是很多有 学问的人都傲不好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在开会这个问题上,那 时许许多多学富五车的士大夫,其知识水平不抵我们今夭学校 里一个主持过班会的少先队中队长。关于如何立题,制定程序,付 诸表决,投票等等事项,那些大人先生们都不懂。
戊戌变法真名符其实是一场启蒙运动,不仅从思想上,而且 从西方政治的操作上都是一场启蒙。可惜的是后一种意义的启蒙 力度太小,以致所有经过运动由康党转向革命党的人们,仍然不 太会开会,不得不由孙中山出面再来补课。其实,这种课还是要 上下去的好。
六、上书言事与民主议政
在历史上各个朝代中,清朝是个偏于保守的朝代,臣民上书 言事是受到限制的6四品官以下,不许直接上书皇帝,一般中下 级官吏如有上书,须由高级官员转奏。嘉庆继位后,下诏求直言, 但身为翰林院编修的洪亮吉上万言书仍须由别人转奏。如果是布 衣的话,想上书只能通过铈察院,时都察院有权视其内容是否适 宜,决定是否转递。由于有这么多关卡和刁难,实际上很少有平 头百姓的上书能上达“圣听”,显然,清朝皇帝也不想直接看到来 自布衣的“奏折”,就连官员们的单独上奏也是皇帝賦予的一种特 权。皇帝主要是依靠监察系统的耳目来了解下而的情况,还利用 官制设置上的相互牵制,相互告密,防止被人欺瞒。
也珂以说,作为清朝的皇帝,他们绝不想与老百姓直接打交 道,只指望牢牢地坐在宝塔顶端,隐在深宫里永远保持帝王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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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性,这也箅是一种统治特色。
清朝统治是最彻底的肉食者谋,只有做到了高官,才有发言 权。清朝继承明制,制度上的兴废不多,而且总体实行的是简政 政策,地方上陚税征收手续简单,各种政策大都依旧例进行,所 以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不仅不需要多少创造性,而且习愤于守旧 因循,不喜多事。所以像龚自珍说的那样,“万马各喑”虽然可哀, 毕竟可以维持下去。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统治机器的腐朽,清朝统洽是 越来越缺乏活力,整个官僚体系暮气沉沉,因循玩忽竟然成为为 官者必须遵循的原则0乾隆后期以来,统冶已是千疮百孔,运转 不灵,本来并不严重的白莲教起义,剿了几年,反而结剿事越多, 八旗兵不中用,绿营兵也不中用,不得已只好招募乡勇,又要加 以苛练,结果反而使乡勇变成了义军。嘉庆上台费尽九牛二虎之 力,好容易将白莲教起义平息下去,京畿之地又发生了林清起义, 居然打到了皇官,嘉庆在“罪己诏”中“笔随泪洒”地痛诉官吏 因循玩忽之苦,但却不肯稍稍改一改“不开言路”的旧制。嘉庆 死后,儿子道光虽说敢于执枪射落一爬皇宮宮墙的义军,但治国 也不比老子高明多少,天下究竟怎么样,他也不甚了了,官员们 欺下瞒上的功夫日见其长。鸦片泛滥到了官兵拿不动刀枪的程度, 白银的外流已经造成银荒了,皇帝老儿才知道。梁启超说得很是 真切:“故疾苦如山,积弊如海,九重万里,无出闻知,向来蒈之 如十七层浮屠,层层塞隔。”〔1〕
进人晚清以后,由于地方督抚权力的膨胀,权力系统的适应 性增强了,但下情不能上达,上下隔膜的宿疾却更加严重了。当 18岁“亲政”的光绪接手一部分日常政务时,由于他的年青,也 由于他实际上的无权,大臣对他的欺瞒和敷衍超过以往,他深深
〔1〕梁启超:《戊戌政变记I第150页, 288
地体会到了不了解下情,受人愚弄和摆布的痛苦,二百多年制度 的积淀,好像一下子都压在了他稚嫩的肩膀上。
当维新运动展幵时,各种关于变法的容1议中,光绪听了最有 同感的建议有两类:一是关于废八股兴学校的;二是关于广开言 路,鼓励臣民上书言事的。也正是这两条他坚持最力,下功,也 最大6
本来,光绪是意欲允许士民自由上书言事的,但为顽固派以 祖制为由横阻,改为各京官、地方官由所属衙门代递,士民由都 察院代递,代递的官吏失去了原来可以审查原件的权力,更无权 借故扣压不递。代递者只起到承上启下的中介作用。
显然,这种“上书格局”的改变,原来那百余名拥有专折上 书恃权的人们心里并不痛快,最主要的是特权被打破了,这种延 袭二百多年的特权不仅仅意味着权力,更意味着荣耀。社会心理 学证明,某种特权享受面越窄,拥有这种恃权的人对特权就越是 珍视,越难以放弃。其次,由于普遍地可以上书,就为官僚们原 来轻易地欺下瞒上,上下其手制造了障碍,他们见不得人的事情 就有较多地被曝光的危险。总之,过去他们一手遮天的局面眼看 着就要保不住了(至少在当时他们的眼里是这样、最后,下厲 (一些不起眼的芝麻官儿)大摸大样地上书言事,而且他们还必须 得照样上呈,这对他们的尊严无疑是一种挑战,等于是一次次让 他们打自己的耳光。
所以,原来那些拥有恃权的大僚们绝大多数几乎是本能地抵 制光绪的三令五一,1898年8月2日光绪明降谕旨令各衙门官员 条陈由各部堂代递,士民上书由都察院代递,强调各衙门“毋得 扬牵忌讳,稍有阻格。”〔1〕但是臣民上书的并不多,各衙门部堂借 口刁难,原来习愤了眼从的屑员当然也不敢违拗,
〔】〕《清德宗实录》,卷421,第1右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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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怕邪的人总还是有的,就在8月2日这天,礼部主 事王照上书,请光绪帝游历日本。主事只官阶七品,系典型的芝 麻京官,但王照却系慨向变法而且十分勇敢的一位。他的建议,实 际上是让光绪学彼得大帝的样子,出国开眼界,长见识。按道理, 礼部部堂应该照转才是。可是,以礼部尚书许应驳、怀塔布为首 的礼部六部堂居然借口条陈荒谬,不予代呈。他们说日本民风强 悍,“今俄皇为太子时,至日曾被刺。乙未年李中堂至日本议和 (指1895年马关议和~^笔者注》,又被抢击,是其明证。设皇上 准行,万一乘舆有惊,谁执其咎云云。”〔1〕原折“掷回但是王 照并没有被吓退,他坚持说,上折“准与不准,出自圣裁,而既 奉特诏,令臣工不避忌讳,剀切陈言,则奈何壅于上闻。”〔2〕结果 是六部堂勃然大怒,双方争执不下,王照索兴一不做二不休,具 折参奏六部堂,再一次挑衅性地将参折交给六部堂代呈。显然,六 部堂被推到了非常尴尬的境地,可是许、怀二人的老面皮一时还 拉不下来,再次拒绝代递,王照马上宣称要通过都察院上奏,事 到如此,六部堂没有办法,只好代递,但是还在代递的上奏里倒 打王照一耙,说他“咆哮署堂,藉埔挟制”,并恶人先告状,说王 照请皇上游历日本是想置皇上于险地,居心叵测,请严加惩治云 云。
光绪此时正在为臣民上书不踊跃而感到烦恼,览奏不觉“龙 颜大怒”,马上下令将怀塔布、许应驳等礼部六部堂交部议处,就 是让刑部查一查他们该给个什么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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