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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月满西楼-第17部分

小说: 月满西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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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悄悄的坐在地板上,告诉我吧,好母亲!

    雨从窗里打进来,打得你浑身湿了,你也不管。

    你听见那钟已打了四下么?是哥哥放学回来的时候了。

    究竟为著什么?你面貌这样希奇?

    是今天没有接到父亲的信么?

    我看见邮差的,他背了一袋信,送给镇上人,人人都送

    到。只有父亲的信,给他留去自己看了,我说那邮差,定是

    个恶人……”这首诗是描写一个孩子看到母亲为等信而忧愁,就责备那不送信来的“恶
邮差”。孟思齐音韵抑扬的念著,自认为这是一首很动人的诗,但台下笑得更厉害,好像他
在台上耍猴子戏似的。他眼波一转之间,正好看到何子平正俯身和那个蓝裙子的少女说话,
一面说,一面指著台上的自己笑,那少女则微笑的凝视著自己。他顿时感到脸上一阵热,他
能容忍别人取笑自己,但不能容忍何子平!尤其在“她”的面前!他开始觉得今天的朗诵是
何子平故意安排好来拿他开玩笑,这使他怒不可遏,但他仍然念完了那首诗,当他念到:

    “父亲写的信,我都能写的,你可以一个错处也找不出。

    我来从A字写起,直写到K。

    但是,母亲,你为什么笑?

    你不信,我写得和父亲一样好吗?……”

    他看到台下的她,动容的收敛了笑,用一只手托著下巴,静静的望著他。她那善意的表
情,支持他把全诗念完。下了台,同学们笑著拍打他的肩膀,假意的恭维他。他哼了一声,
冷淡的走向礼堂门口,才预备跨出礼堂门,听到身后一阵掌声,本能的他回头望了一眼,原
来是她!她正站在麦克风前面,代表新生客串一个节目。他站住了,她唱一首歌,是“跑马
溜溜的山上”。孟思齐靠在宿舍的窗子旁边,听著同宿舍的两个同学的谈话,他手里拿著本
中国近代史,另一只手握著笔,却全神贯注在那两个同学的谈话中。

    “你知道,何子平这学期完全被一年级那个蓝裙子弄疯了!”一个说。蓝裙子,这是大
家给她取的外号,因为她永远都是穿著蓝裙子,深蓝、浅蓝、天蓝、翠蓝……各式各样的
蓝。

    “何子平,”另一个说:“他是见一个追一个!昨天我还在万国舞厅碰到他,他正穷追
那个叫什么小玲的舞女!”“听说蓝裙子对何子平也满有意思呢!”

    “你怎么知道?”“有人看见他们从植物园的浓荫里走出来!”

    孟思齐把手里的书狠狠的往床上一扔,不要脸!他想著,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骂谁。反正
这时代的青年都是一塌糊涂,何子平这该死的家伙!总有一天,他要揍何子平一顿,你玩舞
女可以,玩蓝裙子就不行!但是,吹绉一池春水,干卿何事?他愤愤的走出宿舍,发誓不再
去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操心,人生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充实自己才是真的!这样大好的光
阴,还是研究学问好些,他大踏步的向康教授的家走去。

    在康教授的客厅里,一坐两小时,不知怎么,却没有以前那种高谈阔论的情致。到了吃
晚饭的时间,康太太从室内出来,坚决留他吃晚饭。他只好留下,虽然全心挂念著女生宿
舍,他想把蓝裙子约出来,告诉她和别人玩,可以!和何子平玩则不可以!明知道自己管不
著,却就是心慌意乱的想管。走进康家的饭厅,眼前一亮,不禁呆了一呆。饭桌边亭亭玉立
的站著一个少女,是她!蓝裙子!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康教授家里?或者是自己想得太
多,竟生出幻觉来吧!他推推眼镜片,把眼睛睁大了一点,再看,不错,依然站在那儿,正
抿著嘴角对他笑,看样子不像是幻影了。康太太走过来,笑著对他说:“你认得吧?她是我
的侄女儿,现在和你同学,她总对我说你的学问好,还会朗诵什么诗歌,难得你们今天都在
这儿,彼此见见,以后有个照应。”月满西楼24/47

    怎么!她提起过他?学问好!她怎么知道?此后有个照应,谁照应谁?他觉得满脑子晕
陶陶的,那对大眼睛看得他浑身无力,筷子在汤碗里乱挟。她看著,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他猛悟到自己的失仪,用筷子挟了一筷子汤往嘴里送,她噗哧一笑,慌忙低下头。他衔著筷
子,直发呆,你笑,笑什么?你笑得真好看,有谁告诉过你吗?

    晚上,康太太让他送她回学校宿舍,他受宠若惊,和她缓步在人行道上,夜色如水,繁
星满天,他却讷讷无言,她的高跟鞋在人行道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蓝裙子不住碰著他的腿。
好半天,谁也不说话,校门却已在望了,这是个好机会,不应该失去,应该告诉她,告诉她
什么?对了,告诉她不要再和何子平出去玩,何子平那家伙不是好东西!

    “喂,”他一惊,以为是自己在说话,却原来是她在说。

    “怎么?”他问。“没什么,只是,你那天朗诵得非常好!”

    “真的吗?”“当然!”他望著她,她那夜色中的侧影多美!他们在校门口站著,彼此
望著彼此,却都无言可说。然后,一阵铃响,一辆脚踏车冲到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车上跳
下一个人来,他定睛一看,是何子平!何子平望也不望他,就冲向蓝裙子咧嘴一笑说:

    “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去玩。”她轻轻说,对何子平微笑。

    “去玩?”何子平问,转过头来看孟思齐了:“和他吗?”他不信任的问。孟思齐一肚
子气,何子平,我总有一天要揍你!他想著,一面和那微笑著的蓝裙子生气。那么可爱的微
笑,应该吝啬一点,送给何子平,实在太可惜!何子平又开口了,对她说:

    “现在还早,我请你去凯莉吃一点冷饮吧,怎样?”

    不要答应!不许答应!孟思齐想著,但是,她却笑吟吟的说:“好啊!”说著,她对他
挥挥手:“孟思齐!再见!”

    再见?谁和你再见?你居然和这个小流氓出去!你别糊涂!他跨前一步,想阻止,但,
何子平已把她弄上了自行车前的横杠,带著她如飞而去。临行,何子平还对他抛过来充满调
侃意味的一声:“再见吧,孟同学!”“我一定著了魔了!”孟思齐想著,靠在一棵榆树干
上,怔怔的望著前面的女生宿舍。那幢两层楼的建筑耸立在黑暗的夜色里,窗口射出点点昏
黄色的光线。他不知道她住在那一间,因此,对每一个窗口都觉得怪亲切,又怪刺心的。他
就这样站著,直到女生宿舍的灯光纷纷熄灭,他才叹了口气,怏怏不乐的离开了那棵老榆
树。

    “明天晚上决不到这儿来了!”他想,但,第二天,夜色一来临,他又痴立在榆树下
了。

    就这样,许多日过去了,许多夜也过去了。他忘了他的书本,忘了天灾人祸与国家兴亡
的关系,忘了康教授,忘了许许多多东西,他的笔记本里纵纵横横的写满了:“蓝裙子!大
眼睛!”“该死的何子平!”“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张家溜溜的大哥,

    看上溜溜的她哟!”最后那一条是《跑马溜溜的山上》里的歌词,他生平不会唱歌,但
偏偏对这首歌的每一句,他想把它忘记都忘不了。

    这天夜里,他站在榆树下,眼望著何子平把蓝裙子送回女生宿舍。他看看手表,已将近
十一点。哼!你居然和这流氓玩到十一点才回来,你怎么如此不自重!他浑身冒火,气得鼻
子里冒烟,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同寝室的都已入睡,只有何子平还没有回来,他一面
打开被褥,一面咬牙切齿。一会儿,何子平吹著口哨进来了,松领带,脱皮鞋,弄得满室声
音,一股旁若无人的劲儿。躺在床上,还不肯安静,得意忘形的说:“老孟,你看蓝裙子怎
么样?”

    “哼!”孟思齐哼了一声,算是答案。

    “蓝裙子长得还不错,就是赶不上小玲的丰满……”

    你居然拿蓝裙子和舞女相比!孟思齐气得牙齿都磨出了响声。好,何子平,如果你不尊
重她,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老子玩女孩子,经验多极了,”何子平仍然在大吹
大擂:“像蓝裙子这种小嫩苗似的女娃娃,我只要小施手腕,她就逃不出我的掌心……”一
句话没说完,孟思齐跳了起来,冲到何子平的床前,一只手拉起了何子平,另一只手握了拳
就对著何子平的鼻子打下去。何子平惊喊了一声,挣扎著站起来,孟思齐的第二拳又当胸打
到,何子平大叫:

    “老孟,你疯了!”叫著,就跳起身,一头撞向孟思齐,孟思齐向后跌倒,撞翻了书
桌。于是,全寝室都震动了,孟思齐打架,这简直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新闻。在大家把他们拉
开以前,他们已打了个落花流水,何子平鼻青脸肿,孟思齐的眉毛上给眼镜片划了个大口
子,血流了满脸,两人都狼狈不堪。但是,这次打架的原因,却没有一个人了解,包括何子
平在内。

    打架的第三天,孟思齐在走廊上碰到了康教授,康教授看著他头上扎的绷带,笑笑说:

    “孟思齐,今天晚上到我家里来便饭,我有点历史上的问题要和你谈谈。”惭愧!这么
久没有和康教授研究学问了。晚上,孟思齐到了康教授家里,和康教授对坐在客厅里,康教
授却久久不发一语。最后才笑笑说:“求学问虽然重要,可是,我总觉得人生大事也是应该
解决的,思齐,你这份书呆子脾气简直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我以前追求你师母的时候,给
她写了三年情书,一天一封,没有间断过,但是,怕她知道信是谁写的,见了面不好意思,
我居然不签名,所以,你师母收了我三年情书,还不知道信是谁写的!”孟思齐笑了,正好
师母走进来,也噗哧一笑说:

    “真是书呆子!我收到第三封信的时候,已经猜到是他的杰作了,他还以为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的话,怎么他家一遣人来说媒,我家就马上答应了呢!”

    康教授和孟思齐都笑了出来。康师母说:

    “来吃饭吧!”孟思齐一跨进饭厅,立即又呆住了!她!蓝裙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
的眼睛,康教授和康师母直对他笑,蓝裙子却低俯著头,脸上红红的,眼梢带著一抹娇羞怯
怯的微笑。

    饭后,又是他和蓝裙子一起告辞出来,走在宽宽的人行道上,两人都默默无言,结果还
是她先开口,低声说:

    “为什么和人打架?”他讪讪一笑,不知如何回答,她接著说:

    “昨晚你没有到榆树下来,我好担心,以为你病了,后来才知道你在前晚和何子平打
架。”

    原来他到榆树下去痴立的事,她竟然知道!他呆住了,停了脚步愣愣的望著她,她也回
视著他,眼睛是热烈的,水汪汪的。他们注视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轻轻说:

    “我从没有和何子平怎么样,他只是单相思罢了!”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臂,微一用力,她的头就靠在他的胸前。她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偎
紧了他,问:

    “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植物园,怎样?”他说,这是他唯一想得出来的,适宜于谈情说爱的地方,虽然他从
来没有试验过,但他知道那儿的浓荫深处,是多么有利于两心的接近。

    他们依偎著向植物园走去。月满西楼25/47斯人独憔悴



    第一次见到他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样。那时,我是个腼腆的小女孩子,他是个腼腆的大
男孩子。在大哥的那一群朋友里,就是他最沉默、最安静,总是静静的睁著一对恍恍惚惚的
眼睛,若有所思的望著谈话的人群,或是凝视著天际的一朵游移的白云。那次还是我初次参
加大哥的朋友们的聚会,拘束得如同见不得阳光的冬蛰的昆虫。大哥和他的朋友们那种豪迈
的作风,爽朗的谈笑,以及不羁的追逐取闹,对于我是既陌生又惶恐。私下里,我称他们这
一群作“野人团”,而他,却像野人团中唯一的一个文明人。

    那天,我们去碧潭玩,大家都叫我小妹,取笑我,捉弄我,也呵护我。只有他,静静的
看我,以平等的地位和我说话,好像我是和他们一样的年纪,这使我衷心安慰。因而,对他
就生出一种特别的好感来,而且,他那对若有所思的眼睛令我感动,他说话时那种专注的神
情也使我喜爱。当我们两人落在一群人的后面,缓缓的向空军公墓走去时,他问我:

    “小妹,你将来要做一个怎么样的人?”

    “我?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我还属于懵懂无知的年纪,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计
划未来。因为他问话时的那种诚挚,使我反问了他一句:“你呢?”

    “我?”他笑笑:“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过一份平平稳稳宁静无忧的岁月。”他望望
天,好像那份岁月正藏在云天深处。“世俗繁华,如过眼云烟,何足羡慕追求?人,如能摆
脱庸庸碌碌杂杂沓沓的世事纠缠,就是大解脱了。”

    我茫然的注视著他,他的话,对我来说,是太深了些,但他说话的那种深沉的态度让我
感动。他对我笑笑,彷佛是笑他自己。然后,他不再谈这个。我们跑上前去,追上了大哥他
们,大哥笑著拍拍我的头说:

    “哈,小妹,‘诗人’和你谈了些什么?”

    “他有没有跟你谈人生的大道理呀?”另一个绰号叫“瘦子”的人嘲弄的问。“他告诉
了你云和天的美吗?花和草的香吗?”再一个说。

    于是,他们爆发了一阵哄笑。听到他们如此嘲弄他,我暗暗的为他不平,我并不觉得他
有什么值得笑的地方,虽然他有点与众不同。我不高兴大家这种态度,于是,我走近他,他
看我,笑笑,似乎对那些嘲弄毫不在意。看他脸上那种神情,倒好像被嘲弄的不是他,而是
大哥他们。他的满不在乎和遗世独立的劲儿,使我为之心折。

    那时,我才刚满十五岁。

    然后,有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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