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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太后与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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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赠了其他珠宝。
“每年太后寿诞,沙皇都会写信祝贺,在信中称她姑母。这在外交中适宜吗?”
“是的,”我答道,“他也如此称呼维多利亚女王,尽管后者是他妻子的外婆。”
荣禄此刻摘了帽,他的头颇大,头发略带灰白。他说,这顶戴上的巨大珍珠就是关东半岛总督阿雷克塞耶夫(Alexeieff)所赠,他也以一只大白玉如意回赠。
                  荣禄大人(6)
“还有一事,恕我唐突。义和团起事那年的6月24日,克林德(Freiherr von Ketteler)公使德国驻华公使,1900年6月20日途经总理衙门时被杀,成为义和团运动的导火线。被害。不知阁下能否告诉我,太后对于事件有何想法?”
“她为此怪责我,然我相当冤枉。克林德来信要求到总理衙门交涉。太后听说,命我与之接洽,并提议改在德国公馆面谈。我并不在总理衙门当职,她特擢我为全权大使,专事负责护送外交使团和外国团体离开北京。我照太后的旨意拟了信,但由于洋人的哨岗禁止闲人进入使馆街,我的书童未能将信送到。如你所知,克林德次日坚持到衙门来,结果为恩海射杀,太后大为愠怒,因端亲王未经她许可即授意恩海:凡过往洋人,杀无赦。她斥我不知变通,质问我是否把端亲王当成真正的主子!她痛恨的非公使被杀,而是未得她准许之实。我与太后相识,已逾五十载。我们自幼亲密,两家也是世交,我常陪她去市集玩耍。谁能料想她日后贵为一国之后,谁能料想我效力身侧?”(荣禄的神情半是忧伤半是满足,一个回首前尘的老人。自然,我没有问他那个问题;但许多人都知道,她曾和他有过婚约,只是命运难测,道光驾崩后,皇后于1854年,选她入了宫。)
不了解北京(人们现在叫“老北京”)风俗的人听到荣禄回忆与太后的两小无猜,如何常陪她赶集,如何一同骑马或步行去集市,一定会备感诧异。其实在当地并不出奇,当时全国都听过一个说法:北京城三宗宝,马不踢狗不咬,二八姑娘满街跑。其他城市现在或过去比北京人口密集,但满族统治把京城从明朝经年累月的旧俗中解放出来,在这之前,女子只能足不出户,恪守家规。
荣禄告诉我,1856年她生了太子之后,被咸丰封为“懿妃”,特许回娘家省亲;他也被邀在男男女女的亲戚中迎接。作者注:这一节被我的敌人布兰德从《太后统治下的中国》中删去了,他根本无权改动我的手稿。他认为自己是比我了不起的作家,但即使这样(未必是事实)他也无权略去这个这么重要的情节,或者不顾原文而改动我的翻译。那是一个冬日,她新承隆恩,乘着御赐的黄顶轿子,但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回紫禁城。他清楚记得,她是多么渴望再见到亲人的脸,多么热爱回忆远去的时光。可以想象,面对从前的爱人,谈起自己新婚燕尔,那情那景,心碎何如。她对身边之人的问题源源不断,弟弟们的学业怎样,旧家人的境况如何,与每个人交谈。让人不禁想起《红楼梦》里的著名章节:元妃最后一次省亲的场景。
“私以为,”荣禄道,“西方各国在要求惩办查处之时,自有其谬。对拳党首脑或逼死,或流放(就好像三十余年之后的国际联盟所发出的制裁,现今已不存在),就事件本身而言,此次作乱的发起者、‘头等角色’,不但连名字都未有提及,反而被视为国中不可或缺之人。此实法理不容[劳合·乔治(Lloyd George)当此之时便毫无犹豫,喊出‘绞死国王’这样最冷血的口号]。你们洋人政府也漏了许多小角色,比如我友、总管太监李莲英,他是力挺拳民的。他对老佛爷的影响不亚于我,我居宫外,他时刻服侍身前,更便利一些。”
“您怎么看待毓贤和他的剿杀?”
                  荣禄大人(7)
“是了,”大学士道,“我猜到你会有此一问;你指的是毓贤上书请求将山西洋人杀得鸡犬不留、老佛爷准奏之事。我可将老佛爷八月中(公历9月)到山西,与山西巡抚毓贤的谈话重述一遍。我当时在场,记得每一句话:
“太后:‘汝在山西诛杀洋人,连孩童也无幸免。可知西方人称之为残忍屠杀,责难于我?’
“毓贤:‘我奉太后懿旨办事,今日在衙门校场杀得三十余洋鬼子,您也是銮驾亲临的。还有在山西另一地方,杀了个待产的洋妇,一支铁棒捅进了她的阴户(希望是立时毙命,少受痛楚)。’
“太后:‘如此兽性,天人共愤!我从未允许你对妇孺大开杀戒。你也太妄为了。’
“毓贤:‘涣汗其大号(《易经》)。太后谕令既出,奴才奉旨行事。’
“太后:‘那也须见机行事。你这样后患无穷。现今棺材价格日高一日,可早作打算。’
“而毓贤未能领会话中深意,结果如你所知,落得身首异处。我向来反对他调任山西。李莲英收了四恒票庄支付的二十五万两白银,打点此事。”
“冒昧一问,阁下估计宫中太监每年的薪饷大约多少?”
“我猜纯入绝对逾五十万两,不含特别费用。已故的李鸿章大人任直隶总督时,年饷至少是其两倍;但切莫忘记他的责任更大,宫里不仅有上上下下的太监,更有最上头的人物(指慈禧)。”
“关于‘剿杀’的官文,按惯例,毓贤的奏折是应该加了红漆朱印,由朝中专人送还给他。汝有所不知,各省奏折均是批了‘已阅’的批文,有的还附了细致批复,再送还上奏人。但此次李莲英并未告知我和军机处的其他同僚,而是私下拿了老佛爷的亲笔批示,送与毓贤之婿济绶卿——”
“抱歉打断阁下,老景善在日记中提到他,这二人甚为厚密。”
“确是如此,”荣禄续道,“他住在城北,一生都在代岳父‘探风’,他们翁婿通过山西的大票庄——四恒的各家分号,频繁通气。因此太后之令得以传到太原毓贤处:因为并非通过正常的官方途径,(你可记得孟夫子箴言:传德之道速于置邮)毓贤本该置之不顾,再请批示。然而他本就残忍好杀,遂按其婿传来的‘圣旨’行事。这确与章法不合,但太后(绝无不敬)也不能完全怪责他。
“无人比我更知太后:对于喜爱之人她宽宏大量,以至于姑息,但对一些小事却无法释怀。知晓此节,你便能理解过去四十年中种种不幸:阿鲁德之死,同治之妻,和她共同辅政的东宫太后,以及竟敢放肆顶撞她的珍妃。”
说到此间,荣禄停口提醒我(完全无必要),在他有生之年万勿再提起此话,除非太后千秋以后。“你看到,”他道,“一年半之前我在西安为太后起草政令,宣布渐进革新之策。我曾引用《易经》之言:‘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地壳最初之动荡,现今之稳固,即证明了这一说法,尽管有圣皮埃尔(Saint Pierre)的培雷火山(Mont Pele)之爆发发生在此前一年,造成两万人死亡。。或许你将亲睹中国之变,我们所谓‘沧海桑田’之巨变。
“阁下是指,您预见中国可能改朝换代?”
“如你所知,与日本不同,中华历史上曾经历二十余次朝代变革。此一点更像贵国,目前为外族统治;尽管我个人并不以为满人是外族,无论革新党如何说。孔圣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恕我直言,我猜想我大清命数会超过大英帝国。贵国各怀离心,缺乏合力。但凡有一动荡,必定轰然而倾。忽必烈曾对丞相伯颜道:中国人如沙粒,只消挑动一族去对付另一族,就可以轻易御之。大英帝国即便连这样统一的部族都没有。”
                  荣禄大人(8)
话题又转到我在俄国的经历,荣禄道:“满是好,但水满则溢,论语中也有此喻。对于迟早知天命的王朝更是如此。罗曼诺夫王朝和大清都已经延续近三百年。太后延长了清朝气数,否则四十余年前已告覆亡了。当今沙皇能否一直保其权势坚不可摧?”
“阁下对洋人作何评价?”
“我不能说一概反感。日本和俄罗斯对我相当客气,但请恕我说(“你知道总有例外。”荣禄谦恭地笑道),大英国与我朝交往时傲慢无礼。例如,你国公使问我为什么不制止拳民。我答,数月来我只为此事奔忙。我还续道,使馆被困之苦与我相比不值一提。‘明白,’公使答道,‘我也不该有此指望。’我悟到的弦外之意为:‘我不信任你。’俄国和日本公使从未敢如此无礼地对我说话。”
“能否问一个颇为敏感的问题?阁下是否相信,太后希望外国公使们安全到达天津,假设您当时是负责护送他们的?”
荣禄:“恕不能直言,从我以上所述,你应该已知答案。无论如何,倘我当此之职,倘需要大清军队,作为武卫军统帅,我可调集精兵,保护他们安全到达。但是,”他嘲讽地一笑,“照我猜测,天津的洋人武装必定会集结起来,与我鏖战,那么后果如何,我就不能担保。”
“老佛爷有力量取缔这次运动吗?”
“是的,任何时候都可以:不幸的是,她在两派观点中举棋不定,她本人觉得义和团毫无用处,但每日都有大臣夸赞他们的威力,令她不得不信。”
“阁下可否谈谈许景澄、袁昶被杀之事?景善在其日记中有详细记述,究竟事实如何?”
“言之甚悲。此二人执行我的命令,将电文之中凡‘杀’字皆改为‘保护’,结果遭致杀身之祸。某日早晨,老佛爷勃然大怒,密令将国内所有洋人,无论是逃是留,一概杀无赦。我清楚老佛爷脾气,知道她必会懊悔这一懿旨,只恐悔时已晚;于是我冒了大不韪擅改金口玉言,为此,我必万死莫赎其咎。”
“七月初四(公历7月29日),圣旨出,许、袁二人不忠于上,罪当处斩。我悲痛难言,跪求太后发观音菩萨慈悲,饶了二人性命。我道:‘一切罪责,都在奴才一人。此二人轻慢皇族,斥骂拳党,实在都是奴才的意旨。擅自篡改谕令,也是我之前安排,这一切都是为保社稷安康,保太后尊严凛然不可犯。臣斗胆恳请太后赐奴才死罪,以树国威。臣一死而已,来生当再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太后答道:‘你代他们受死,实是一派胡言。这两个逆臣最不能让我容忍的是,他们像端亲王和一些大臣一样,啰啰嗦嗦出言不逊,竟敢要我退位让权。不过既然你代为求情,我就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次机会。我给你三日之限,写信给洋人,命他们速速撤兵。我封你为全权议和大臣。若洋人屈从,你尽可带那二人去天津,谈判议和。功高必有厚赏。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退位,那只能让时局更为混乱。’我叩谢太后,告假三日,与外国公使联络。我修书邀他们到总理衙门商议和谈细节;但当时情势变乱,洋人生性多疑,不肯信服,最终没有应允。
“假期既满,七月初七(公历8月1日)一早我即上奏,使命未成。太后大怒,固不可劝。这三日中,许、袁二人暂被禁在北衙门(宪兵衙门),未移交刑部。当日十一点,他们被绑缚着押至刑场。我得知许已经神志不清(事先给他抽了鸦片),但袁始终镇静如常。沿途拳民围观,将道路拥得水泄不通,辱骂二人为汉奸。监刑官员为徐桐之子(因外交使团胁迫,徐桐已被斩首),澜公爷以及英年。袁镇定答曰:‘孰为汉奸?绝非我二人。尔等(指载澜)乱谋祸国,罪乃当死也!汝辈乱臣贼子,不得善终。’澜公闻言,怒不可遏,欲上前击之。行刑者立下其刃,千刀万剐直至其毙命,死后再被斩首。”
                  荣禄大人(9)
荣禄述毕,也是大为动容。他递给我一份官文,日期为七月十六(公历8月10日),从未(我猜)外宣。内容如下:“今国民对洋人怨憎沸沸,非朝廷所愿。人人皆知正在我、邪在彼。彼恃兵坚器利,残杀无辜。我朝共御外侮,天理所在。孰曾听闻无良暴行,竟能直捣天子辇下者?更有洋人,干我朝政,大放厥词(指慈禧退位)。就各国军队之不法行径,我已严告各国天子圣上。现俄国沙皇回复已至,言辞礼貌公允,更说明彼等行为天人共愤,势无立足之地。今重申先前谕旨,由荣禄与各使节磋商,撤除所有军力,复现战前和平,以彰我朝历来宽宏仁厚之心。”
我细读文书之时,荣禄由衷而笑。“这是我的意思,”他道,“但文字有所出入,与我当初起草的不同。尼古拉斯二世确实回告曰愿意议和;而维多利亚女王、德国国王和美国总统之处却无回音。皇帝等离京之前,于七月十八(公历8月12日)、二十(公历8月14日)再发函两封。第一封道:‘今我国与各国为敌,实非甘愿,实乃彼等逼人太甚,我人民退无可退,奋起反击。若外国列强即刻退回天津,我国将立遣大学士荣禄为主和特使,与之详尽谋划。和平可待,我朝万众一心,只求千秋万代,国泰民安!’”
“至于第二封官文,”荣禄道,“全由皇帝起草:在我看来,太多溢美之词,不知让你阅览是否妥当。言道:‘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
‘体仁阁大学士、军机大臣、武卫军统帅荣禄,一心为公,贤明而经验丰富,诚实且不事谄媚,民所爱敬。今特擢其为主和特使,全权代议。禄临危受命,我朝仁善之心,至矣尽矣。任重道远,我皆以为其必不辱使命。荣禄全力负责监督外国军队撤军,尽快达成常规和平。当此局势,求至善之策,乃我所愿,既往不咎。’”
“最后,”荣禄道,“在结束与你的愉快交谈之前,给你看一份太后离京前夜发布的谕旨。你当理解,时局严峻,她更要做出最好姿态。再者,匆忙离开,也需给臣民一个交代。‘国难当头,社稷危殆,吾禀列祖列宗秋冬巡视全国之遗统,与上离京视察。太子、管事大臣、文武百官将循令留置京城,依例处理各自事务。各司其职,勿孚厚望。’”
谈话结束前,荣禄又特别强调道:“汝等外国情报部门(除日本和俄国之外)实在无用。外交使团的拳党首脑名单中,贻觳、芬车、桂春之名竟不在其列,这几人正是残杀上千教民、上千无辜平民的元凶。有一卖瓜摊贩出身升而为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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