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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杰克·伦敦海狼 人民文学版-第9部分

小说: 杰克·伦敦海狼 人民文学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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瘪下来的时候,桅斜桁便在船中间荡来荡去。扬帆绳松弛下来,尽管只是瞬间的松弛,我还是能看出来是由于哈里森的体重下垂得厉害。随后,桅斜桁也在一瞬间甩向一侧,那面大帆像一门大炮一样隆隆作响,三排收帆索头纷纷向大帆打去,像一排来复枪打响一样。哈里森吊在扬帆绳上,在空中跟花缭乱地冲过去。这种冲刺突然而止。扬帆绳一瞬间绷得紧紧的。这好像是鞭子抽了一下。他这时抓不紧了。一只手索性松开了。另一只手拼命地坚持了一会儿,也松开了。他的身体抛出去,往下掉落,可是他好歹对付着让腿吃上了力,让自己得救了。他用腿把自己吊在空中,脑袋朝下。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又一欢抓住了扬帆绳;但是他挣扎了好半天才恢复了原有的姿势,悬挂在那里,好一个可怜的物件。
    “我敢说他今晚没有胃口吃饭了,”我听见狼·拉森在说话,是从厨房的角落传出来的。“站直身体吧,你哪,约翰森!当心吧!事到临头了!”
    实际上,哈里森已经支持不住了,如同一个晕船者一样;在很长时间里,他紧紧抓住他那个存身之处,丝毫不敢活动。但是,约翰森继续大喊大叫,督促他把他的差事完成了。
    “真丢人,”我听见约翰森一字一顿地叫喊出来,一口纯正的英语。他站在主索具旁边,离我只有几英尺。“这孩子很勤快。他要是有机会能学到很多东西。可是这样子——”他停住没有往下说,因为他最终下的断语是“谋杀”这个词儿。
    “别多嘴,你呀你!”路易斯悄悄对他说。“我了解你对自己母亲的爱,你闭上嘴巴吧!”
    但是,约翰森,向上看着,仍然在喋喋不休。
    “喂喂,”猎人斯坦迪什对狼·拉森说。“他是我的舢板划桨手,我可不想失去他。”
    “说得好,斯坦迪什,”狼·拉森回答说。“你让他坐在你的小船里才是你的划桨手;可是我雇他在船上,他是我的水手,我高兴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可是这也没有必要——”斯坦迪什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行了,用不着紧张,”狼·拉森打断话头说。“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别再提这个话题了。这人是我的,我要是喜欢,还会把他熬成汤吃呢。”
    那个猎人的眼睛里凶光直冒,但是转身离去,走进了统舱的升降口,呆在那里向上看去。所有的水手这时都在甲板上,所有的眼睛都向上看去,一个人的生命正在和死神抗争。这些人的心地狠毒,在他们看来工业组织控制了别人的生命,真令人不寒而栗。我,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漩涡之外,过去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世界的运作就是这样的方式。生命总是一种特别神圣的东西,但是在这里生命却分文不值,在商业这挂算盘上连个子儿都算不上。然而,我必须说,水手他们自己是有同情心的,比如约翰森这个人;但是主子们(猎人和船长)心地歹毒,冷漠无情。即便是斯坦迪什的抗议也是出于他不希望失去划桨手这样一个事实。如果哈里森是别的猎人的划桨手,那他像别人一样,是不会表示什么抗议的。
    还是回头看看哈里森吧。约翰森足足花了十分钟侮辱咒骂这个可怜的人儿,他才开始括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爬到桅斜桁的顶端,骑在这根圆木上,总算有机会稳住喘口气儿了。他把帆面整理好,可以返下来,于是慢慢地往下括动,沿着扬帆绳向桅杆靠近。但是,他吓坏了。他现在的位置很不安全,不过他不想离开这个位置,到扬帆绳那边更不安全的位置去。
    他打量一下他必须跨过去的那条空中小路,接着又看了看下面的甲板。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打量了又打量,哆嗦得像筛糠。我从来没有看见一个人脸上出现如此强烈的惧怕。约翰森徒劳地喊他快下来。他随时都有摔下桅斜桁的可能,然而他吓得无所适从了。狼·拉森和“思谋克”在一起说话,来回走动,不再观看哈里森了,不过他突然对船舵旁边的这位舵手厉声喝道:
    “你偏离航线了,伙计!小心航行,要是你不想找麻烦的话!”
    “是的,是的,船长,”舵手赶紧回答着,向下转了两下轮舵把柄。
    他让“幽灵”号偏离航道几度,是故意失职,希望有点微风能把前帆吹起来,把船稳住。他在努力帮助这个倒霉的哈里森,甘冒风险,不怕激怒狼·拉森。
    时间不饶人,哈里森悬在高空在我看来实在吓人。恰恰相反的是,托马斯·马格利奇认为这是一个可笑的事情,不断从厨房门探出头来说几句玩笑话。我真是恨死他了!在这段惊心动魄的时间里,我对他的憎恨越来越强烈,达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活了这么大,我第一次产生了杀人的欲望——“见见红”,正如我们一些妙笔生辉的作家们所写的。生活总体说来也许是种圣的,但是在托马斯·马格利奇的特殊情况里,生活已经变得非常不神圣了。我渐渐意识到我想“见见红”,感到非常害怕,一种念头在我的脑海闪现出来:我难道也被我所处的环境的残忍行为玷污了吗?——我过去不是对那些罪恶昭彰的各种犯罪都反对用严厉的惩罚伸张正义吗?
    足足半个小时过去了,后来我看见约翰森和路易斯之间发生了一些变化。最后,约翰森推开路易斯阻拦的胳膊,开始向前走去。他穿过甲板,跳上前索具上,准备往上爬。不过狼·拉森眼睛很尖,看见他了。
    “咳,你哪,你上去干什么吗?”他叫嚷道。
    约翰森不再往上爬了。他看着船长的眼睛,慢慢地回答道:
    “我上去把那个孩子接下来。”
    “你快下来离开那些索具!都他妈的忙些什么!你听见了吗?快下去!”
    约翰森还在犹豫,不过多年在船上唯主子命是听的习惯占了上风,闷闷不乐地下到甲板上,向船前走去了。
    五点半过后,我到下面摆放餐桌,可是我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因为我的眼睛和脑袋填满了哈里森的影子,苍白的脸,浑身发抖,滑稽得像一只虫子,悬吊在风中的桅斜桁上。六点钟我开始准备晚餐,上到甲板上从厨房里取食物,看见哈里森还在原来的地方呆着。餐桌的谈话净说些别的事情。大家好像都对那条处于极度危险中的生命漠不关心了。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又去了厨房一趟,我很欣慰地看见哈里森从索具处摇摇晃晃向船首楼的小舱口走去。他终于鼓起勇气下来了。
    在交代清楚这件事情前,我必须草草记下我和狼·拉森在船室里的谈话,当时我正在洗碗。
    “你今天下午看样子满腹心事呀,”他先开口说。“出什么事儿了?”
    我看得出来,他知道我和哈里森一样感到难受是因为什么,他是在和我挑起话题,我便回答道:“因为看不惯对待那个孩子的残酷行为。”
    他急促地大笑一声。“我捉摸,难受得像晕船吧。有些人对此受不了,另一些人则不然。”
    “不是这样的,”我反对说。
    “完全是这样,”他继续说。“地球上充满残暴,如同海洋到处是运动一样。有些人一到海上就会晕船,另一部分人却会因为别的原因而眩晕。理由就这么简单明了。”
    “不过你呢,一贯喜欢嘲弄生命,真的就认为生命没有什么价值吗?”我追问说。
    “价值吗?什么价值?”他看着我,尽管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可是眼睛里好像隐藏着一种玩世不恭的微笑。“什么样的价值?你怎样来衡量价值?谁看重生命的价值?”
    “我看重,”我回答说。
    “那么生命对你来说价值多少?我是说,另一个人的生命。说说看,一条人命价值多少?”
    生命的价值吗?我怎么说得出生命的实在价值呢?不知怎么回事儿,我是一个总有话说的人,可在狼·拉森跟前却缺乏表达了。我从此后认定这种现象部分原因是他这个人的人性,更多的原因是他的看法独辟蹊径。与我见过的别的唯物论者不一样,因为我和他们多少总有共同的出发点,可是和他就没有一点共同的东西。另外,也许他脑子的那种原始的简单让我无言以对。他对事情的核心一针见血,总能把问题的所有虚浮的细端末节抛开,直达问题的终极性,我好像被逼到深水中挣扎,两脚就是够不着地。生命的价值?我怎么能够在转眼之间就回答得了这样的问题?生命的神圣,我一贯认为是天经地义的。生命生来就有价值,这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的真谛。然而,他向这种真谛发起挑战了,我便无言以对了。
    “我们昨天谈到这点了,”他说。“我认为生命是一种酶酵素,一种酵母,只有吞噬了生命才能活下去,那种生活只是成功的猪一般的生活。是啊,如果供与求这二者中有什么东西的话,那么生命就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地球上只有这么多水,这么多土,这么多空气;可是,生命却要求无穷无尽地繁殖。造化是一个掷手千斤的阔少爷。看看鱼和数不清的鱼子吧。在这种事情上,看看你和我吧。在我们的卵子里,可能孕育着数不清的生命。一旦我们找到时间和机会,利用一点点我们自己身上还未出生的生命,我们便会成为众多民族的祖先,在各个大陆繁衍生息。生命?呸!生命没有价值。在所有廉价东西中,生命是最最不值钱的。生命在每个角落行乞。造化出手阔绰,恣意播撒种子。只要有地方容得下一条生命,它就会繁衍出上千条生命,因此生命吞噬生命,到头来只有最强大的生命留下来,过上最具猪猡性质的生活。”
    “你读过达尔文的书,”我说。“可是,你要是认定生存竞争的斗争就是滥杀生命,那么你是误解了达尔文的意思。”
    他耸了耸肩膀。“你知道你所说的这番话只是指人类的生命,说到兽肉、家禽和鱼,你不知道毁掉了多少生命,如同我和别的人一样。人类的生命绝没有什么不同,尽管你觉得不同并且还能说出所以不同的理由。我为什么应该对这种廉价得没有价值的生命三缄其口呢?两条腿的水手有的是,海上的船只却有限,同样,工人比比皆是,可是工厂和机械却有限。喂,你生活在陆地上,一定知道你们让穷人住在城市的贫民窟里,让饥饿和疾病折磨他们,而且也明白更穷苦的人垂死挣扎,连面包渣和肉腥儿(这又需摧毁生命)都吃不到,可你对此又一筹莫展。你可知道伦敦的码头工为了饭碗像野兽一般在打斗吗?”
    他开始向升降口的楼梯走去,可是又转过身来说了最后一番话。“你知道生命的唯一价值就是生命欺骗生命吗?因为生命必然会偏袒自身,结果当然是高估自己了。比如说那个我让爬上高空的人。他紧紧抓住位置不放,好像他是多么宝贵的东西,一件比钻石和宝石还值钱的宝贝。可对你来说又如何呢?一文不值。对我呢?也分文不值。对他自己呢?无价之宝。可是我不接受他的估价。他可悲地高估了自己。更多的生命都要求来到这个世界呢。如果他掉下来了,像蜜蜂掉出蜂窝一样脑袋撞在了甲板上,这个世界不会因此有什么损失。他对世界来说什么都不是。后来者多不胜数呀。对他自己来说他的命值钱,而且为了表明这种价值是多么虚构,他没有意识到死亡只是他丧失了自己而已。只是他自己把自己看得比钻石和宝石值钱。钻石和宝石掉下来了,洒在了甲板上,一桶海水冲掉了,可他竟然不知道钻石和宝石都没有了。他没有损失任何东西,因为丧失他自己的同时他丧失了对损失的了解。你看不出来吗?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至少你的见解是一致的,”我只能说这些,还是接着洗碗碟吧。

第七章
    终于,经过三天各种各样的海风吹过之后,我们赶上了东北贸易风。我来到了甲板上,尽管膝盖旧伤未愈,一晚上休息得还是很不错,看见“幽灵”号劈波斩浪,插翅般飞翔,除了船首三角帆之外,每面帆都张满风,船尾送来一股强劲的好风。啊,这了不起的贸易风多么神奇!一整天我们都在扬帆前行,一整夜也都在飞奔,第二天一样,另一天还一样,一天又一天,好风总是从船尾吹来,吹得又稳当又强劲。帆船自己在扬帆前进。用不着不停地拉扯帆脚索和滑车,用不着调整中桅帆,水手们什么事情也不用干,只用掌舵就行了。到了夜间,太阳落下去了,帆脚索松弛下来;到了早上,帆脚索因为潮湿和露水而放松,他们拉紧就是了——所有要做的就这些。
    十海里,十二海里,十一海里,时不时有一点变化,我们凭借这样的速度前进。这奇妙的贸易风向东南方向刮,不偏不倚,一天一夜让我们行驶二百五十英里。这让我难过,又让我高兴,我们凭借这样的行驶速度把旧金山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凭借这样的速度我劈波斩浪,直逼热带。每天都在明显地变热。在第二个夜班的时候,水手们来到甲板上,脱掉衣服,从船边打来海水你冲我一桶,我冲你一桶。飞鱼开始跃出海面,到了夜里船上值班的人在甲板上扑来扑去抓落在船上的飞鱼。到了早上,托马斯·马格利奇因为受了充分的贿赂,厨房里便冒出来油煎飞鱼的味道,香喷喷的;如果约翰森在船首的斜桅逮到美丽的海豚,那么前舱和后舱便都有海豚肉吃了。
    约翰森好像把他的全部业余时间都花在这里或者桅顶横桁上,观看“幽灵”号在船帆带动下破浪而行。他的眼睛里满含激情和敬慕,梦游般地走来走去,惊喜地凝视着鼓胀的船帆和泡沫飞溅的船尾浪花,看见船体起伏不定,在滔滔浪山上急驶,滔滔浪山在与我们浩浩荡荡地一起行进。
    白天和黑夜全都是“奇迹和狂喜”,虽然我从没完没了的琐碎劳作中抽不出时间来,但我还是偷得点滴时间一次一次凝视这无穷无尽的辉煌景观,我连做梦也想不到这世界会有这般美景。头顶上,天空碧蓝,纤尘不染——像大海一样碧蓝,在龙骨前端的映衬下海水呈现出蓝色缎子般的色彩和光泽。环顾地平线,全是淡淡的羊毛般的云彩,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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