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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温水煮白蛇_-第34部分

小说: 温水煮白蛇_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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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稍稍松下一口气,发出疼痛的□。
  一蓝一青两个人影携着灼热的风打得地动山摇。若说我先前打得还算讲几分条理,那么此刻这二人的架势更像是泼皮无赖。参天古木,落花飞草,被挥洒泼墨的仙气剑势尽数折断,纷纷散散。
  我按住心口汩汩不绝的鲜血,抬头见天阑早已被夜七所伤不省人事,手脚并用地爬向昏迷在一旁的温莆。他冰凉的肌肤下开始感受不到生息的流动,遥望一眼快要分不出轮廓的山洞,我将温莆静静放在地上。
  艳红的喜袍看不出有多么狼狈,当我飞身跌进同样色泽的无量业火中时,恍惚觉得,我生来就是与它融为一体的。
  热浪掩盖了天外的怒吼,全身被灼烧的痛觉一起传来时原来会丧失感知的神经,神智还清楚地留着一个支撑,温莆。
  密闭的山洞里灰暗不见天日,无量业火每时每刻都贪婪地侵蚀着我的仙元,守着最后一点仙气在乱石堆里疯狂地翻找,尖利的,灼烫的,枯砺的石块,都不是那个,都不是那个最后能承载他性命一滴希望的根。
  洞顶开始摇摇坍塌,肩上额头擦出血迹,顺着脸颊淌进嘴里,落在眼角不过徒增一片赤红碍眼,轰隆一声巨响,强烈的冲力将我死死按进裂开的石缝中。
  精疲力竭。
  不,还有一处可以动。
  右手屈起,在火中变换着几万年来被刻意遗忘压制的手诀,心里是绝望边缘的犹疑,万一失败,这业火石堆就将是我与温莆永远的坟茔。
  在焦热中显得尤为明显的一点冰凉落在手心里,振臂一挥,挤压的重量终于消失。
  我紧紧握住手里的莹莹青光,感慨地叹息。若真说我身上有何绝世法器,那倒可以算上这把落葵剑了。我刚修炼术法之时,父君从天地四极的四根撑天神柱上偷偷取下一些角料,亲手锻造出这柄落葵剑给我作为法器,我昔年道行不足无法驾驭落葵剑强大的灵气,往往几招下来反倒被它剑气所伤,便只好将它小心翼翼藏匿起来,只在父君种下的长生花地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足以匹配它的招式,作为一把天地难寻的好剑,它配我这个主人真是可惜得很。
  此刻,它终于又在我手中重见天日,只是,我不知还有多少气力来挥动寂寞了万年的它。
  一剑又一剑地划下,落石碎屑随剑气四散飞舞,无量业火的焚烧已经让我灵台陷入迷乱境界,伏爬着一手挥动,一手摸索,忽然,手下终于出现不同于枯涩石头的触感,可我双眼已然被血红蒙蔽无法视物,快要毁灭的希望又催生出来,哆哆嗦嗦反复抚摸着。
  是了,没错,有湿润冰凉的一点点水迹印染上焦糊的手心,刺激着我即将殆尽的仙力,使劲一拔,木质的枯根攥进手里。
  我将那短短不足一指长的木根贴在脸上,颤抖的眼角终于淌下滚烫的泪水,比这炙烤着我身躯的无量业火还要灼热的泪水。
  落葵剑滚落在一旁,我艰难地按住心口,若是我还能看得清楚,那里想必已无血肉形状。
  我混乱地想着,温莆,我是不是很了不起,我总算救了你一命,可是不对,现在的我再也没力气走出这里,我要和你一起死在这个地方,多么难受的多么可怕炼狱一般的地方,可是你好歹有我,所以你不会在意,对不对?
  你怎么不回答,你看,我已经觉得不那么疼了,我不难受,你也不要难受好不好?
  是谁在对我说话?是谁想掰开我的手?是谁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这是谁的怒火铺天盖地:“夕林!夕林!你为什么是夕林!你不可能是夕林!”
  有人冷漠地火上添油:“可是,能拥有落葵剑的人,除了她还会有谁呢?万年前不过是金蝉脱壳换去一身皮囊,你用心看看,这个你想要杀掉取心的人,究竟是不是那个你谋划万年想要救活的人?”
  身体被粗暴地翻转过来,湿凉的空气争先恐后钻进鼻息,黑暗的尽头有灿灿金光向我召唤,柔软的羽翼好像父君温暖怜惜的手掌覆住我剧痛无比的心口,这样的感觉是陌生的熟悉。
  “泽漆。”我迟钝地搜寻岁月的谷底。当我降临这世上永无尽头昏睡之时,泽漆就是这样抱着我的。
  尖锐的啼鸣好像要泣血而出。
  直冲九霄的凄厉。
  天崩地裂的绝望。
  “夕林,我的夕林。”凤鸟轻柔的低吟,如同那个傍晚西天哀婉的佛咒。
  父君,我已懂世间情爱,原来是至死无悔,至死难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最后一章~
  ☆、第 59 章
  又是一年春季暖,“盎然”这个词用在春日再合适不过,即便被业火焚烧过的初华谷,也终究会在年年复年年的春天里展露出新姿态。
  一觉睡至天光大亮是这样的时光里最惬意的事情,尤其对我这样年岁渐高身体渐弱的老人家更显得弥足珍贵。
  戳了戳窝在暖绒布里的小黄鸡,它乌黑的眼在晨光里半醒未明。
  我不客气地拔掉他翘起的一根绒毛:“午饭想吃些什么?”
  它被惹恼地“叽”了一声,迷蒙地看了我一会儿,似乎不大能理解我在做什么,转而又倒回层层棉布中,一起一伏睡得香甜。
  推开门,阳光踊跃地洒进来,门外是几万年不曾改变过的风景,好在那场大火没有波及整片土地。
  老态龙钟的石榴树下被我搭起一排架子,零落的几样蔬果肩并肩生得很好,这里似乎总有顽强神秘的灵气,促使各样生命蓬勃包容其间。
  我弯腰从藤叶间拣出两只鼓囊囊的小南瓜,走入被我加在两间竹屋后的小厨房里,利落地去皮洗净切块,燃起灶火,舀了些新米下锅,又将南瓜尽数丢进去,便呆呆蹲在一旁等候着锅开。
  日头更烈一些时,锅里滚出香甜的滋味,我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勺蜜糖,觉得差不多时候,舀出两碗南瓜粥端在木盘上,往山谷后走去。
  倾塌的山体终究难以复原,留下一个缺口,倒像是山谷通向世外的大门。
  我驾轻就熟地眯着眼绕过一些已有葱茏绿意的山石堆,在一个被劈凿过似的山脚处,玉盘大小的水坑泛着敛敛冷光。
  我走近,将木盘搁在地上,撩起裙子不客气地席地而坐。低头望去,似乎跟昨日没甚么区别,但又好像更高了些,我撑着下巴将昨日画面又翻出来比较半天,每日这样比较来比较去,总能得出更欣喜的结论。
  于是在我一如既往地肯定它长得更好了一些之后,兴致勃勃摸起一碗南瓜粥喝起来。
  一口进去,满意的点点头:“你看,我如今厨艺愈发精进了,下回我再做给你吃,你只怕会以为我从外面买来哄你的呢。”
  “不过,有一样我总是做得不好,当初你那豆沙汤团是怎么做的,为何我尝试这么多年,滋味儿总是不如你做的好吃。”
  “南瓜不及地瓜甜,可惜冬天我把种的地瓜烤了个干净,现在只好拿南瓜凑合了,不过我又多加了糖,倒是可以勉强当做地瓜粥吃吃。”
  一碗南瓜粥见了底,我想了想,又端起剩下那碗。
  “可不许说我吃了你的,谁叫你不出来吃掉呢,浪费粮食要遭天谴的,你看我每天为你把天谴都挡下来了。”
  我捏了把在冬天养得微微凸出的小肚子,惬意地又喝下一口甜粥。
  “我近来好像是胖了些,不过比起只知道吃睡的小黄,我还是每日都会散散步锻炼一□体的……”
  “你每日的锻炼不就是来这里对着一块树根念念叨叨。”
  我诧异地转过身,咽下满嘴的稀饭,嘟嘟囊囊打了个招呼:“你来啦。”
  夜七犹如一株历经风霜更显苍劲的翠松,缓步行来,倒是不在意他滚着金边的衣袍,随着我就地坐下。
  我晃荡着手里剩下的小半碗粥,苦恼地问他:“你吃过饭了么?”
  他一副颇嫌弃我的嘴脸,挥挥手:“你走开吃你的粥去罢,我同他有话聊。”
  我小心地端平碗,摇晃着站起来:“你还不是只会跟一块木头桩子唠嗑。”
  他一手拔开两只壶酒塞,懒散地挥挥手。
  我走远又回望一遍他的背影,微微向前倾下,佝偻虔诚的姿态。
  我总是觉得夜七比我对他更用心。
  腆着肚子嘲弄地晃晃头,走向谷外。
  这么久,我还是在计较这件事情。
  小碟子盛着最后一点凉掉的甜粥,塞在小黄鼻子下,它终于抖抖翅膀从窝里跳出来。我趁它埋头啜着粥又顺手从它尾巴上拔下一根翘起的毛,好在食物转移了它的注意,没有拿那一对鸡眼瞪我。
  我将柜子里一个月来搜集的一把鸡毛拢在一起,摸了摸口袋,翻出三个铜钱,穿针引线鼓捣半晌,终于弄出一些模样来。
  夜七恰到好处踏门而入,我将那东西抛给他,他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我给小黄的盘子里又加了点清水,道:“鸡毛毽子,还是热乎的鸡毛,今日不是你生辰么,当作贺礼了。”
  他嘴角艰难地扯动一下:“难为你记得,还送这么……特别的贺礼给我。”
  “你每年一过生辰便会带着酒来看他,我老是老了点,记性还算不错。”
  他将那一把歪七竖八的鸡毛揣进袖筒中:“我从来不晓得他的生辰,只好将我的生辰当做他的一起来过。”
  夜七斜眼看着我为小黄揉它鼓起的肚子,叹了口气,还是说道:“我原先以为你头脑简单得很,现在却越来越看不懂你,你如此把它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我低声笑笑:“若不这样,还能怎样?它耗尽修为救了我一命,吞下无量业火焚毁仙魄以谢罪,若不是早年在佛祖身边受过净水点化,早已是魂飞魄散的命数,如今只剩下这一副黄鸡的皮囊,我还能对他赶尽杀绝么,更何况,若说他对不起我,我又何曾对得起他,因果际会万千年早已经分不清了。”
  “那你如今这么守着温莆,算是在为他赎罪?”夜七追问着。
  我好笑地看着他严肃的脸色:“换做是你,可会觉得这样守着他是在赎罪?”
  夜七摇摇头,我又正色道:“我着实不爱赎罪这个说法,原本这世上是非对错最难分清,于你是错,于他未必没有苦衷,若是真能辨得明明白白,那我可要问问,为何你又对青音一再忍让呢?”
  夜七扶额沉沉笑道:“果然是愈发伶牙俐齿了,如今都能抓住我的小辫子不放了,你说得不错,分不清,早就分不清了,随心活得糊涂一点,对我们这些老人都好罢。”
  他托手告辞:“再会。”
  我懒得起身:“不送。”
  我望着大亮的天光,期待地想,入梦又可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正文完结了~还有大约四五篇番外,希望年底前可以贴出来(ˇ?ˇ)
  ☆、番外一
  天阑将那根灿金尾羽不慌不忙装进袖子里,门外即刻传来侍卫禀报:“君上请右使大人前往寒水阁议事。”
  “知道了,你下去罢。”她没有转身,清泠的声音犹如水击琉璃,让垂手候命的侍卫有一瞬间失神。不管多少次,他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看到这个女人的笑容,都会如此失仪,而好在,魔族众人里,不止他一个。
  他转身离开前,鼓起勇气抬眼贪婪地深深地如痴如醉地看了这个女人的背影一眼,恨恨地想:若她不是右使,该有多好,这样耀眼的人,与他们君上也不遑多让。
  天阑阖眼静静立在窗前,飞速地思索了一遍刚刚从他那里得来的命令,这确实有些冒险,但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于她而言,没有什么能不能,只要是他的命令,她绝对会执行。
  寒水阁里静谧无声,年轻的魔君坐在桌案前垂首凝视一副画,空青百无聊赖地立在桌案较远处,转动着从不离手的细长小木棍。他听到声音,偏过头冲天阑懒懒地挤出一个笑,一双桃花眼却比冰层里淌出来的水还要森冷。
  “拜见君上。”天阑柔柔俯身一拜。
  魔君好似不曾听见,依旧专注在那副画上面。
  天阑轻巧的一瞥,模糊瞧见那画上的是两个人,两个在菩提树下对弈的男人。
  魔君一扣一扣的手指停下,天阑谨慎地收回目光,盯着自己脚下秋景石地面的花纹。
  宗翰冷不防道:“昨日有人潜入岩陀林,此事,你们可知晓?”
  天阑没有急着回答,不着痕迹地听着空青的动静。
  空青的答案很简练:“不知道。”
  天阑蜷在妃色云袖中的手指微微松开,给出相同的回答:“属下未有察觉。”
  “这几只老鼠倒是很有些本事,连本尊的左右二使都能蒙骗过去。”魔君拖长的声调里听不出喜怒。
  满室死寂。
  天阑思索片刻,斟酌道:“岩陀林乃是我族与外界相隔之屏障,林中阵法精妙,素来无君上手令,无人能顺利进出,属下等以为万无一失,以致大意,却不知何人有本事能不着痕迹进入其中?”
  宗翰冷冷一笑,犹如冰刀在秋景岩上划出两道印痕:“此时有胆子敢往我魔界闯的人,还能有谁。”
  空青指间的木棍转得更快了,他压低声音嗤笑道:“几只从天界来的偷偷摸摸的老鼠而已,我前去除掉他们便是。”
  宗翰挑眉道:“谁说现在要除掉他们。”
  他突然转了话题,问空青:“千诛箭的事,你办好了?”
  天阑眉头一动,及时忍耐下去,只听空青应道:“三日后,三千支千诛箭必定出弦。”
  宗翰又转过头看向天阑:“三日后,你负责去迎接他们,不管其他人有任何动静都不要管,只看好那个人,入了网,她就跑不掉。”
  天阑诺诺应下。
  魔君复又低下头,静静看着桌上画卷。
  天阑在心中将“千诛箭”咀嚼一遍,转念想出一个计策,不动声色按在心底。
  她从来没有办不好的事,这一次,她也将成功完成她的使命,顺顺利利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一切皆在掌控中,那个可笑女人在魔君欲擒故纵的计划里一步一步走向陷阱还浑然未知,要神不知鬼不觉毫发无损地放走这个女人还真是苦恼,可惜,这是他的命令。
  天阑打起精神,把注意从那女人手上移开,抢在空青身前出手攻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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