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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29部分

小说: 迟迟钟鼓初长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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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两日,除了败退之外再无别的消息。算算日子,薛真怎么也该至少有个回信,而离候至的十天之期也只有三日。
    不断有人自前方涌入泊岩,也不断有更多的人仓惶逃离泊岩。烈日下的泊岩,竟似乌云压顶,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候至没有再离开官驿,到城中游荡。闲来无事,他会带着几件自己收购的古董到华煅那里,欣赏把玩,对华煅讲解古董的来历传说。华煅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心不在焉,也有时候被他吸引住,尤其是当他谈到一些书中都不曾记载的佚事之时。不知不觉,屋中摆设的影子渐渐拖长,时光果真如迅疾的流水一般,在焦躁不安的等待中逼近于宿命。
    佩剑匆匆自外面进来,附在华煅耳畔说了两句什么。华煅听了,神情虽然未变,到底也负手站了起来,走到亭中栏杆前,注视着平静无波几近死水的湖面。候至也感受到空气中奇异紧张的气氛,挪动了一下椅子,又清清嗓子,弄出些令人着恼的声响来。佩剑瞪了他一眼,退到外面,他立刻跳起来,站到华煅身后连声问:“出了什么事?”
    华煅默立半晌,方缓缓转过身来:“没事。”脸上明白写着的,却是你无须操心。候至不免动气,冷笑一声:“我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你不要小瞧于我。”
    华煅微笑:“泊岩近日有着绿衣的女子不断出没,你可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候至抬头,不假思索的道:“我知道,她们自称碧影教。”
    华煅眼皮一跳,却不是太惊讶,坐回桌边,看着候至:“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候至哦了一声,带着询问看着华煅,华煅微微一笑:“普通人见了我这表妹终日一言不发,早就觉得奇怪,避之不及了。你却当做寻常。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的话语平静却有力,宛若流动的深潭。候至低下头去,笑出声来:“我要是大惊小怪躲开去,又不能跟在你和她身边,真是两难啊。”然后又抬起头,“你放心,碧影教的那些人是为她而来,不是觉察到你在调查她们。”
    “为她而来?她又是什么人,惹下这许多麻烦?被这碧影教跟上,十分危险么?”
    见华煅一连串的问了许多问题,候至挑了挑眉:“你倒真的是关心她。不过我也不知碧影教跟着她做什么,只知道这个见鬼的碧影教很少有人听说,极其神秘。”他凑近华煅,低声道,“你既然正在调查碧影教,我也想知道她们的底细,不如,我们放饵出去,请君入瓮?”说完,眼睛不住瞟向少女。
    “不行。”华煅断然拒绝。
    “你应该知道她只是个纸人,这关头你还怜香惜玉。”候至又气又恼。
    华煅冷冷的看着他:“我却不知道你是谁。”
    “你觉得我会对她不利?”候至瞪着他。
    “没有十分把握确定她的安全,我不能应允你。”华煅淡淡的道。
    候至愣在那里,刹那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不知从何辩解起,更不知心底的震动是喜是感还是惊。他凝视华煅的脸庞,这个人,从相貌到神情都给人凉入骨髓的感觉,却在相处几日之后发觉,他比天下任何人都容易执着。
    这一夜,宵禁的钟鼓声清越响起的时候,候至还未能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他跳下床出门,漫无目的的行走。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已在小湖畔,对面就是华煅暂住的亭子。
    水面映着皎洁的月光,他蹲下去,将手掌放入水中轻轻搅动,突然皱起眉,好像听到了些纷乱奔跑的声音。
    过了一会,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看见泊岩郡守叶忠一脸焦灼凝重。华煅也已被惊醒,披衣而起,立与阶上平静的注视着叶忠。不知为何,叶忠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他抬头看着华煅大声道:“大人,泊岩已被叛军奇袭包围。”
    正文 流云乱(十)
     更新时间:2009…12…14 14:44:19 本章字数:3526
    (十)
    远处的山峦与原野被浓稠的夜色笼罩。城下有火光亮起,而更多的,是战甲与兵器上反射的冷光。出奇的寂静,只听见马儿偶尔不耐移动的蹄声。刹那间,华煅有种错觉,自己正置身于夜之汪洋的一座孤岛上,四周的海水暗藏汹涌,随时会有灭顶之灾。
    “来得竟这样快。”他喃喃道。
    至今都不知道,为何叛军会在未攻占素央之前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泊岩。一支由水道潜来,叶忠早有准备,重兵把守素岩河口,与叛军骤然狭路相逢,倒没吃了大亏。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无人注意到叛军主力自横断岭悄然到达,待醒悟过来,合围之势已成。泊岩守军已损失近千人马,才勉强退入城中,关起城门。
    泊岩所在地势开阔,周围河流密布,原是胡姜热闹繁华的商贸重镇。因为土脉颇疏,壕沟修得极浅,原本觉得不打紧,哪想到有一日战火会烧到此处。叶忠这两个月来加紧着人深挖壕沟,然而连下了几场暴雨,耽搁了进度,后来又因难民之事缺了人手,竟顾此失彼,此刻站在城头看着那深浅不一的护城壕和更前方断断续续的陷马坑,心中不免大悔。他乃文官出身,泊岩又没有几个得力武将,富庶的日子过得久了,城防更是不堪一击。所幸地势较高,水攻不易,省了许多计较。而匆忙中倒也还没忘了布下铁菱角和蒺藜。
    “依你看,敌方有多少兵马?”华煅在一旁问道。“禀大人,约摸三万余人。”
    华煅扬眉:“三万余人,竟能毫无预警的抵达泊岩?”叶忠冷汗涔涔而下,仍硬着头皮答道:“前方横断岭,山势险要,原本极难通过,只有传说山腹中有一条秘道,乃千年前我朝大将为了攻下盛产金矿的金州所秘密修成,原来竟是真的。”他擦了把冷汗,又道,“却不知为何叛军会如何得知,潜伏而来。”
    华煅不语,看着前方。虽然不真切,也隐约瞧见轒轀,木幔,炮车和云梯正源源不断的从横断岭中向泊岩推进,叛军分明有备而来,部署充分且周密。再看看敌军队形整齐,进退有度,如何会是传说中的乌合之众?
    叶忠失职固然不假,但是胡姜重兵尽数集结于前方素央一带阻击叛军,这许多时日,居然无人传讯,警告泊岩叛军动向。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疑虑惊恐如瘟疫一般在泊岩守军与百姓当中迅速蔓延。
    华煅默默估算,泊岩守军约摸一万余人,加上来不及逃离的百姓,也不过两万五千人,以此兵力抵挡叛军,实为以卵击石。叶忠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苍白,神色却愈发坚定:“大人,我再去巡视一番。”
    不多时,叶忠之侄叶信走上城头,低声禀报:“大人,对方人马夤夜进犯,必定疲劳。黎明之时最为懈怠困倦,我已经布置下去,自西门主动出兵,掩护大人离开。”华煅似乎没有听到,只是俯视下去,眉间泛起淡淡倦意,过了一会方叹道:“泊岩若失,松城危急。朝廷二十万平乱大军,竟毫无斩获节节败退。”叶信听了,心中大为不满,堂堂朝廷重臣,竟在此时做此颓唐之叹,打击士气。幸好城头将士都离得较远,只有极少几个听到。
    他想了想,方重重的道:“即使如此,泊岩定当死战到底。”
    华煅正眼都不看他,微笑道:“若我下令弃城,命你率军突围,退到松城备战又如何?”
    叶信闻言,打了激灵,不由跪下:“大人,泊岩城百姓又当如何?近万条性命,岂可弃之不顾?”
    夜色中华煅一双眼眸灼灼的逼压过来,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叶信却越想越惊,不由愤然起身道:“大人,你只是奉旨赈灾,并无权可以插手泊岩军事,恕我无法从命。”说话间,他身后的兵士沉默但是迅速的围拢过来,他们都有家人在泊岩,不待叶信发话,就自发的围住华煅,身上兵器相碰,发出铿锵之声。而带刀已经冷笑一声,抽出了流火刀,奇异的刀光如熊熊火焰一般。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华煅突然一晒,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知道你不会听命于我。下去罢,泊岩之事,不必再向我禀报。”叶信抬头看着他平静如水的面容,鄙夷的冷笑道:“大人,保重。”而后愤然离去。华煅摩挲着女墙粗糙的石块,露出嘲讽的笑容。
    月已西沉,褪淡成一弯惨白。候至不知何时到来,在他后面低声道:“喂,马车已经备好了,时机一到,咱们就冲出去。”
    “我几时说要带你走?”
    “不要忘了,十日之期还未满。”候至不以为忤,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往城下看去,半晌后幽幽的道,“可惜,我最多只能救一个你。”
    华煅听他语气沉痛,全然不似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由瞟了他一眼。候至也正好看着他,黑亮的眼眸如同璀璨星辰:“华大人,我也不懂你。你似深情,又极绝情。旁人不在乎的事情你当作大事,而旁人心中的大事你又当作无谓。”
    “你不需要懂我。两日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说话间,候至突然抬起头来,一瞬不眨的凝视着远处天边,喃喃道:“信鸽。”华煅一听,即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过了片刻,一羽雪白的信鸽自晨曦中飞来。
    “终于来了。”华煅长出一口气。
    眼见着那鸽子振翅飞来,离城头不过数丈距离,一支流星似(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cN)的箭迅疾射来,插入鸽子胸脯,几滴鲜血飞溅,那鸽子只来得及哀鸣一声,就往下落去。原来是城下叛军也已发现信鸽,为首一人立刻举弓而射。
    带刀见了,情急之下猛喝一声,奋不顾身的往外扑去,将那信鸽抄到手中,身形一坠,足尖在城墙上一点,就要再次跃起,然而那人又是一箭,带刀在空中躲避不及,翻身跌下。城头守军纷纷往那人射箭,却终究是救不到带刀了。
    华煅瞳孔收缩,双手紧握,脑中有刹那空白。却听旁边有人一声清啸,在他还未看清之前凌空而起。又是一箭射到,那人如同可御风而行,轻盈美妙的往上一纵,踩住那支飞箭,滑翔而下,伸手扯住带刀胳膊,左手用力一拉,好像拉住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将两人一起荡到城头。这串动作匪夷所思奇妙至极,电光火石之间,城头守军与城下叛军均屏住呼吸,连射箭那人亦忘了再发一箭,呆呆的看着那人单足立在城头,衣袂翻飞。
    带刀得救,惊出一身冷汗,看清原来是候至出手,一时呆住。楚容匆匆奔上:“公子,叶大人要我们马上去西门。”带刀顾不得擦去脸上冷汗,将死去的信鸽揣在怀中,一把扶在华煅臂下:“公子,我们快走。”楚容也已上前,与带刀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华煅。华煅手中丝线一紧,猛地回过头去,看见戴着面纱的少女还站在一旁,被腕上丝线拉得一个趔趄。“姑娘。”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已甩开楚容,伸手要去拉住少女,少女虽然跌下,仍不忘反掌拍出。楚容当机立断,双指一捻,丝线断开,急道:“公子,顾不得她了。”
    只是刹那间发生的事情,却好似极长的极混乱一个过程。华煅眼睁睁的看着少女跌在地上,心头突然一空,茫然抬眼,正好与候至视线相遇。候至似喜似悲的看着他,叹了一声,重重一顿足,伸手点出,少女成为薄薄一片白纸,被他收入袖中。
    “快走。”候至如风一般掠过他们身旁,引领着三人直奔马车而去。
    带刀刚刚拉动缰绳,鼓声就已震天响起,呐喊声如潮水。马车飞驰而出。
    华煅坐在颠簸的车厢内,听见外面箭矢之声急如暴雨,飞石之响轰若雷鸣,枪斧刀剑撞击之音不断,马蹄战车在周围四处奔突。他身体紧绷,情绪反而放松下来,只牢牢望着握剑靠在一边的候至。
    只听嗖嗖几声,几只箭矢破帘而入,直插华煅面门而去。一道流丽轻虹乍然飞起,一绞一收,飞箭断为数截,落在地上。百忙之中候至仍不忘对着华煅一笑:“我说过了,我一定会救你。”谈笑之间,又是反手一剑,将车外刺入的长枪截断,手指轻弹枪头,外面一声闷哼,随即是倒地之声。
    华煅终于色变,扑上前去,用袖子掩在候至的鼻前。他的体温与气息瞬间包裹了候至,候至睁大眼睛,与他对视片刻,猛地将他推开,撕下自己的衣服,蒙住口鼻。
    “趴下。”候至厉声喝道。华煅再无顾忌,却是面朝上躺了下去,只看着他手中冷虹剑舞出绚烂光网,衣袖不住翻飞,接住削断的飞箭。华煅略一侧头,只见车厢壁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洞,几乎已被射空,可以看见外面的火光人影。却听带刀悲呼一声:“公子。”候至大为不耐,冷冷叫道:“我在里面,他死不了。”
    华煅在这个时候突然微笑,如同三月明媚的阳光。候至一呆,骂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手上忙着,不忘用脚踹了他两下。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四周,华煅的笑容又慢慢敛去,因为看见候至额头上的汗不断流下,而他的呼吸也愈发急促,犀利明亮的眼神渐有涣散之意。当他手中长剑终于落下,华煅想也不想,张开双臂接住他的身体。
    而这时华煅才发现,周遭又安静了下来。厮杀呐喊之声已在极远之处。华煅的手覆在候至背上,摸到冰凉一片,不由大惊失色,勉力翻身坐起,看见不过是汗水湿透,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公子,你怎样?”
    “我很好,我没事。”华煅应着,眼神出奇的温暖,仿佛有光在眸中跳跃。
    正文 流云乱(十一)
     更新时间:2009…12…14 14:44:34 本章字数:3496
    (十一)
    曙光混合着青草的芳香洒到身上,令人感到一种懒洋洋的舒适。林间露珠还未干透,草尖上仍然湿漉漉的,疲倦的两个人背靠着树干,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抬头望着渐渐透明起来的蓝天。
    马儿饮足了水,打了个大大的响鼻。华煅看着候至,刚好对方也看着自己,突然间,两人一起绷不住,笑出了声。
    “你叫什么名字?”华煅问。
    候至眨了眨眼:“我姓魏名芝,是你的表妹啊。”
    华煅不说话,只是这样凝视着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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