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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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的事。我刚好在休息,也正想见见你呢。实在是太巧了,所以
吃了一惊。¨我对自己能这么言不由衷而感到厌烦,不能说得更自然
些吗?“你还好?〃
。嗯,挺好。工作有点儿忙,这两天都没跟你联系……能进去
吗?一阿惠把两手背在身后,探头看向屋内。
“啊,进来吧。”
她一进屋.马上注意到了画板。。呀,你在画画哪。”
“只是消遣,不是认真在画。一这么找借口是因为前几天我跟她说
过,自己最近不画了。
“开始画不一样的东西了呀。〃她盯着画板,“你说过不喜欢风景
画的。”
“所以说是消遣嘛,画什么都一样。有花瓶就画花瓶了,不巧我
这儿什么都没有。〃
。是吗?…她的笑容有点僵硬,“构图很怪呀,并不是在真实描绘
窗里的风景和书桌。膏 .
“也是没来由的。一我回答。确实,就我而言画法很怪,画板右侧
画着书桌的右半边,到中间书桌就消失了,而画面左侧画着窗里的风
景,窗子也只有右半边,左边缺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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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尝试呀·一
“也没那么夸张。…我边说边把画板连同画架移到墙边。
阿惠在厨房弄了冰茶,把放杯子的托盘搁在屋子中间。我俩围着
它相对而坐。
“厂里有什么稀奇事吗?_
“什么都没有。〃
“哦……对了,我那儿今天来了个奇怪的顾客。什像往常一样,她
的话题从画具店开始,说起行为奇怪的顾客。看她笑得前仰后合,虽
没怎么觉得有趣,我还是跟着强装笑脸。
“还有,昨天……”
话题转向电视和体育。她的话仿佛树枝一样四处伸展,又像念珠
似的紧紧连成一串,既没有统一性,也没有中心——大概从来就没有
过。我渐渐开始烦躁,嘴上附和着,可跟上她的思维实在困难。年轻
姑娘都这样?
回过神来,她正默然盯着我的脸。
“怎么了?_我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看的电视节目?一她反问。
“没有啊。怎么了?〃
“还说呢。…她瘪瘪嘴,¨你光顾着看时钟了。〃
¨哦,是吗?一
“就是的,你都不知看了多少次了。为什么那么在意时间
呢?_
¨无意识的。我没想在意啊。〃我伸手把桌上的闹钟转了个面。看
时间确实是无意识的,但心里想着她什么时候回去却是事实,这事实
让我灰心·…没什么,真的。…我拼命挤出笑容,H来,接着说,说到
哪儿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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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说上次那本书嘛。丹
她又开始了。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听,绝不能想别的事。我
得这么想——这样和她共度的时光,对自己来说是宝贵和有意义
的。
“我这么说,大概你又要批评我太投入了,不过是书里的情节而
已·可我不这么想,读书是一种模拟体验,当然会去思考。那个主人
公的活法就是独善其身……〃
幼稚的理论,无聊,浅薄,听着让我痛苦,但我得努力忽略这
种痛苦,不能失去爱她的感觉,要珍惜她的一切,包括她说的每一
句话。
突然,我觉得难受,她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她的嘴唇像个独
立的活物似的在我眼前蠕动。我用力握紧喝完了冰茶的玻璃杯。
“对了,我跟她说起上次看的电影来着。我知道她是迈克尔的影
迷。还是跟她说,怎么说演高中生也太勉强了。可她说,你别说了,
我就是不想看他硬要装嫩才忍着不去电影院的。大家都笑死了………
我开始头疼,不舒服的感觉直逼过来,耳鸣,出冷汗,全身发麻,
肌肉僵硬。
“……她可真行,看到迈克尔皱纹明显的镜头就眯起眼睛,说是
这样看起来就模糊了——〃
那一瞬间,我俩中间传出尖厉的声音。她张着话说到一半的嘴,
呆呆垂下眼帘·我也低头去看。
玻璃杯碎在我手里,我捏碎了它。冰茶已经喝完,融化的冰块濡
湿了地毯。玻璃碎片戳破了我的手,鲜jnl从伤口中流I出来。
“不好,得赶紧处理!〃她猛醒过来,“急救箱呢?一
“在壁橱里。〃
她拿出急救箱,仔细检查了我的手,消毒、上药,最后缠上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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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没什么,太使劲了。丹
“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碎的呀。”
“可能有裂缝,我没注意。_
“太危险了。…
给我包扎完,阿惠开始收拾玻璃碎片。她一低头,褐色的头发垂
到有雀斑的脸颊上。看着她的侧脸,我说:“抱歉,今晚你回去行
吗?”
她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像个服装模型。她慢慢地把视线转向
我。
“我有点不太舒服,”我接着说,“大概是上班累着了,觉得头也
很重。一
“怎么了?一
“不是说累了吗,最近有些勉强自己了。’’
“可是,〃她表情严肃,“这样我就更不能不管你了。我今天可以
住在这儿,明天不用太早。一
¨惠,”我看着她的脸,轻声说,H今天,就算了。”
她的双眸马上升始湿润,但在泪水盈眶之前,她眨了几下眼睛,
摇摇头:“是呀,你也有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那我把玻璃碴儿收拾
了再走,太危险了。一
“不,我自己来收拾。什她刚想去捡碎片,我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大概是我的动作太粗暴了,她看起来有些害怕。我赶紧放开她的手。
“好吧,_她放下捡到手里的碎片,站起来,“我回去。”
。我送你。”
。不。”她摇着头穿上鞋。伸手拉住门把手,又回头说,“有一天
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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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一愣。
“会告诉我的,对吧?一切。”
“我没什么瞒着你呀。_
她摇了两三下头,像在哭又像在笑,说了句¨晚安”使消失在门
外。
我一动不动,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我捡起玻璃碴儿,仔细擦过
地毯后又开动吸尘器。想起刚才歇斯底里的行为,我很沮丧,那种冲
动究竟是什么?难道阿惠做了什么让我想捏碎玻璃杯的事吗?她只是
想和我开心地聊天。
u俺不正常·〃我故意说出声来,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客观地接受
现实。可我马上奇怪地发现,不知为什么,我用了平时从不说的“俺一
字。无法言说的不安向我袭来。
我脑中浮现出昨晚看的书中的一段——脑会改变自身……
显而易见,我的心在变化。
阿惠,我曾经爱着你,可现在,爱的感觉正在消失……
【叶村惠日记 3】
七月五日,星期四(阴)
独自一人的屋予,难以言表的寂寞。
阿纯什么都没变——为证明这一点,我去了他那儿。在那儿见到
的是以前的他绝不会画的奇怪的画。 。
我讨厌去想不祥之兆,假装兴高采烈,把能想到的高兴话题都扯
了出来,但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身体,凝视远处。我的悲情戏和玻璃杯
一起破碎了。
得赶紧,没时间了!可是该赶紧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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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五,下班后,照着地址,我很快找到了关谷家。对
着车站前分岔的小路,有一家叫“红砖〃的小小咖啡店,木门旁挂着
写有“关谷明夫”的牌子。
推开门,头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我觉得这是家怀旧的小店。
除了吧台,店内只摆了两张双人桌。店而很小,要走到桌前都得
擦着坐吧台椅的客人的后背过去。墙和吧台都是木头做的,让人觉得
它们吸足了咖啡的香味。墙上随意装饰着古旧的餐具,典型的咖啡店
的样子。
只有两个客人对坐在里头的小桌前。
n巴台里是个白发瘦男人,髭须也白了。我坐在他对面说了声¨混
合咖啡…,他只微微动了动脖子,然后默默干活。
咖啡端上来,我喝了一口,切人正题:¨您是关谷时雄的父亲
吧?一
他的嘴张开一半,眼里露出怀疑:“你是……”
“东和大学的,在堂元教授手下做事。〃这是事先想好的谎言。
他顿时睁大眼睛,又马上低下头,眨了好几下眼:“有什么事?一
“我想问几件关于时雄的事情。”
“我和东和大学没来往。∞他开始用抹布擦起吧台。
“不必隐瞒,我知道一切,才来问的。力
他抬起头想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事关重要,关系到移植了时雄的脑的那个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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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道:“你别说了。〃说着嘌了一眼坐在桌
子那边的客人,“别在这儿说这事好吗?钾
我呷了一口咖啡:“那我再等会儿口¨ .
他貌似不悦,但没说要我走之类的话。
看着在吧台里头洗餐具的关谷,我想,自己的脑的一部分和眼前
这个人并非无关。一想到现在自己的性格可能来自这个男人的遗传,
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可又对自己从他身上感觉甚少觉得失望。
虽没什么科学根据,我觉得既然脑的一部分有共通的因子,相互间会
有某种感应。可无论我怎么看这个一头白发的瘦弱男人。都没有那种
感觉。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客人出去了。我确认门已经关上,看着自己
的咖啡杯,喝完最后一口,又要了一杯。
“听说他出了交通事故,被夹在汽车和建筑物中间。〃
他又倒了一杯咖啡,微微咂了咂嘴:“开太快了。人生才刚开始,
却迷上汽车这种无聊的东西……”
“他好动吗?〃
“好动?也不是。”他坐在吧台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他像是爱闹
腾,其实出奇得胆小。有那种一上车就变得胆大的人吧,他就属于那
…种。〃
“他是专心学习工作的类型吗?一我这么问是因为自己最近的性
格变化。可他的回答出乎我意料。
“学习?时雄吗?”他耸耸肩.“很遗憾,这你可猜错了·除了应
付考试,我没见过他看书,一天到晚和朋友四处玩,好在不去干坏事,
所以我还算放心,就是这样。钾
“他对什么着迷?一
“说起来算样样通样样松吧。没长性是他的缺点,什么东西都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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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辄止,也做过志愿者,可半年就放弃了。〃
“哦?¨我含糊地点点头,端起杯子。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可以
说他描述的是现在的我最讨厌的类型。 .
“你想问什么?”他而露怀疑,“手术时,不是你们说对时雄提供
脑源这事要绝对保密吗?不是说好绝不给我们添麻烦,今后断绝一切
联系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一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刚才你说的
很奇怪,说是关系到移植了l时雄的脑的那人的一生什么的……那个病
人怎么了?”
…刚才说得有点夸张,”我假笑着,u只是关于时雄的信息不够,想
作点补充。那个病人嘛……一我舔舔嘴唇,“很好,很正常,目前没
有任何问题。钾
白发男人依旧目光狐疑:“哦?那就好。虽说人死了就完了。可
把身体的一部分拿走给别人用,对亲属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口〃
“没想过拒绝?”
“没办法,是他本人的意愿。好像是他做志愿者时填的资料,像
是叫什么器官捐赠者,死后提供身体的一部分。他平时也跟我们说
过,假如他死了,要按他的意愿做,我们也没反驳,可做梦也没想到
会成事实。”
我喝完第二杯咖啡,问他有没有佛龛,他回答说没有。“我家不
信宗教,只有这个。〃他用拇指指向后面架子上放的小小镜框,里面
放着一个年轻人笑着的照片,像是关谷时雄。
“笑得真好,_我看着照片说,“他看起来招人喜欢。…
“嗯,他人缘不错。他虽毛病不少.对朋友一直很重感情,不喜
欢和人起冲突,经常把想法藏在心里。好像自上学以来,这家伙就没
跟人吵过架。”
听着他的话,我觉得不对劲。关谷时雄的性格倒像是手术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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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么,我最近的性格变化并非单单是向捐赠者靠近。
我又问了几个问题,关于关谷时雄的童年、兴趣爱好等等。没有
任何东西能跟现在的自己联系在一起。问起绘画,也是“说不上特别.
喜欢,也不讨厌〃。
没什么可问的了,我作势起身:“您说的给了我们不少参考,谢
谢。〃
“没什么可谢的,很久没谈起时雄了.挺高兴的。”他不好意思地
笑笑,说,“可以问个问题吗?一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沉思似的看看
天花板说:“复杂的东西我也不懂,时雄的脑究竟怎样了?”
“怎样了……您的意思是……一
“就是说,”他似乎没法准确表达想法,有些着急,皱着眉头敲了
好几下太阳穴,“时雄的脑活着吗?它活着,对吗?_
“这个……钾这看似朴素却难以回答的问题,也是我无法回避的
问题。究竟怎样?时雄的脑活着,还是已经不是他的脑了?心脏移
植、肝脏移植的情况会怎样?我不知所措,最后说了让这个父亲满意
的答案:“应该说活着。时雄和那个病人一同活着。一
他看起来舒了一口气。“是吗?可以认为他活着……”
“告辞了。”这回我真的站起身来。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稍微轻松了一些。听说是移植给了和时
雄差不多年纪的男子,就是说能有差不多长的寿命。”他眯起眼睛,像
吃了一惊似的看看我,“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你……莫非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