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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莱博维兹的赞歌 作者:[美] 小沃尔特·m·米勒-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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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在他看来,书籍存在的主要原因就是它们可以永久保存。使用是次要的,如果使用会威胁书籍的寿命,那就应该避免。
  随着时间的推移,塔代奥阁下对工作的热情日益高涨。阁下翻阅某些洪水灭世前的科学文本之后,完全打消了原先的怀疑。院长看在眼里,松了口气。学者并没有明确表示他打算研究的范围。也许起初目标不明确,可现在,他工作仿佛在执行计划,进行得条理清楚、目标明确。保罗师感觉到某些东西即将脱离黑暗,进入黎明,于是计划为报晓的公鸡提供一个啼叫的地方,以免它一时冲动引吭高歌起来。
  “我们大家都对您的工作很好奇。”他告诉学者,“如果您不介意跟我们谈谈,我们很愿意听。当然,我们都已经听说您在大学里的理论工作,可专业性太强,我们大多数人听不懂。有没有可能,您跟我们讲的时候用……哦,用浅显易懂的话,让普通人也能听懂?因为我没有让您讲学,大家一直对我发牢骚;可我觉得您想先熟悉一下环境。当然,要是您不想”
  学者盯着院长,似乎要在院长的头颅上夹上几个卡尺,进行全面测量。他狐疑地微笑道:“您要我用尽可能简单的语言解释我们的工作?”
  “差不多,要是有可能的话。”
  “就是这个问题。”他哈哈大笑,“没受过训练的人读了一篇自然科学的文章,心想:‘为什么不能用简单的语言解释呢?’他似乎不明白,他要读的是该主题最简单的语言。其实,自然哲学的很大一部分只是语言简化的过程试图发明语言,用半页方程就可以表达一种观点,但如果用所谓的‘简单’语言来表达,一千页都讲不清楚。我说清楚了吗?”
  “我想是的。既然您讲清楚了,那也许您可以跟我们讲讲您在《大事记》方面的工作。不知我的建议是不是欠妥?”
  “哎,不是。到了现在,我们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方向,以及我们在这里要做什么。当然,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这些碎片都需要先整理起来,它们不属于同一个问题。我们还无法预测能整理出什么结论,但对不能得出的结论,我们非常清楚了。我很高兴,我们充满希望。我不反对解释大致的范围,可……”他再次怀疑地耸耸肩。
  “有什么麻烦吗?”
  学者显得有点尴尬。“只是觉得听众难以预料。我不想冒犯任何人的宗教信仰。”
  “可怎么会呢?这不是关于自然哲学的吗?关于物理科学的吗?”
  “当然。但很多人对世界的理解都蒙上了宗教的色彩哎,我是说……”
  “可如果您的主题是客观世界,怎么可能冒犯呢?特别是在这里。我们等了很久,才看到世界又开始对自身感兴趣。我可能显得自负,但还是想指出,就在修道院里也有一些聪明的自然科学爱好者。有马耶克修士,还有科恩霍尔修士……”
  “科恩霍尔!”阁下警惕地抬头瞟了一眼弧光灯,接着转过头去,眨眨眼睛,“我不懂!”
  “您是说灯吗?可你肯定……”
  “不,不,不是灯。最初看到灯真的能亮,你会感到震惊,但一旦克服以后,就觉得它很简单。它应该能亮。假设各种不确定值,猜测一些未知数据,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可从模糊的假设到工作模型的大胆飞跃……”学者不安地咳嗽一声,“我想不通的是科恩霍尔本人。那玩意儿……”他朝发电机摆动着食指,“是立定跳远,从原理的理解开始,中问跳过了二十年的初步实验。科恩霍尔一下子就做成了。您相信上帝在帮助他吗?我不相信,可如果想举出例子证明上帝存在,你大可以用这个例子。车轮!”他哈哈大笑,“要是他有一家机器店,他会怎么做?我想不通,像他这样关在修道院里,在干什么?”
  “也许应该由科恩霍尔修士向您解释。”保罗师道,语气尽量平和。
  “是的,好吧,塔代奥阁下。”目光中的卡尺再次开始测量老牧师,“如果您真的觉得听了非传统的观点,没人会生气,我倒很乐意讲讲我们的工作。可一些工作可能会与既定嗯既定的观点冲突。”
  “好!那肯定很有趣。”
  时间确定下来,保罗师心里石头落地。他感到,通过自由交换看法,基督教修士与俗世的自然研究者之问的隐秘鸿沟肯定能缩小。科恩霍尔已经将鸿沟缩小了一点,不是吗?更多的交流,而不是更少,可能是缓和紧张态势的最佳方法。学者看到主人们并非如自己怀疑的那样是不讲理的反科学分子,疑云和猜疑的踌躇马上烟消云散,不是吗?保罗为早先的担忧感到一丝羞愧。他祈祷,上帝啊,请您宽容这个好心的傻瓜吧。
  “但您不能无视那些军官和他们绘制的草图。”高尔特提醒道。



第二十章

  餐厅的诵经台上,诵经师正抑扬顿挫地宣读通告。烛光辉映下,身着长袍的士兵们脸色苍白,站在各自的凳子后面,静候晚餐开始。餐厅高高的圆顶下回荡着诵经师的话音。木制餐桌上烛光一片,头顶的天花板则湮没于黑暗之中。
  “尊敬的院长神父命我前来宣布,”诵经师大声说,“今晚不再实行斋戒。我们有客人来访,大家可能已有所闻。今晚,我们设宴招待塔代奥阁下一行,所有修士可一起分享;大家可以吃肉。餐间可以交谈……但请勿大声喧哗。”
  见习修士中间响起一阵小声喧闹,仿佛在压低嗓音欢呼。桌子已经摆好,食物还未上桌,但大餐盘代替了往常的小碗,盛宴将至,引得人食欲大增。往日熟悉的牛奶杯留在餐具室里,取而代之的是最上等的酒杯。桌面上还点缀着玫瑰花。
  院长在走廊停下脚步,等候诵经师把话说完。他瞥了一眼为自己、高尔特神父、尊贵的客人和他同伴准备的桌子,暗自寻思,厨房那些人又计算错误。桌子留出八个空位,可三位军官,阁下和他的助手,加上两位牧师一共才七个人……除非高尔特神父把科恩霍尔修士也叫来一起入座,但这不太可能。等诵经师念完通告,保罗师走进大厅。
  “跪下。”诵经师吟诵道。
  院长为众人祈福,身着长袍的士兵们以军人特有的整肃姿态纷纷屈膝。
  “起立。”
  士兵们站起身来。保罗师在那张专设的桌子边落座,回头朝门口瞥了一眼。高尔特神父应该把其他人带过来了。他们以前都是在客房进餐,而不是在这个餐厅,那样他们就不用与修士们一起吃粗茶淡饭,遵守清规戒律。
  客人们来了。他环视人群,却没见到科恩霍尔修士。
  “为什么要留八个位子?”人座时他低声问高尔特神父。高尔特神父耸了耸肩,一脸茫然。
  学者坐在院长右边,其他人围着桌子依次入座,留下院长左边一个空位。他转过头想示意科恩霍尔过来坐,可还没等修士看到,诵经师已经开始吟颂序祷了。
  “让我们祈祷吧。”院长说,于是士兵们躬身祈祷。祷告的时候,有个人悄悄地溜到院长左边的位子上。院长眉头一皱,但由于正在祈祷,他也就没有抬头去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和圣灵,阿门。”
  “坐下。”诵经师道。众人纷纷就座。院长匆匆瞥了一眼左边那个人。
  “诗人!”
  耳朵受伤的诗人微笑着深深地鞠了一躬。“诸位,博学多识的阁下,尊贵的客人们,晚上好,”他开始滔滔不绝,“今晚我们有什么好吃的?用烤鱼和蜂巢来庆祝我们短暂的复活吗?哦,院长大人,村长的鹅终于上餐桌了吗?”
  “我想……”
  “哈!”诗人说着和善地转向学者,“塔代奥阁下,在这里享受此等美味佳肴!您该常来才是。我猜在客房里你什么都吃不到,净是些烤野鸡和毫无鲜味的牛肉。真倒霉!这里我们吃得更好。但愿厨师修士今晚能跟往常一样精力充沛,他那内心的激情,他那令人消魂的厨艺,啊……”诗人搓着手,得意地笑着,一副饥饿难耐的样子,“也许他受到神灵的启示,我们还能尝到’素猪肉烧约翰修士的玉米呢‘,是吧?”
  “有意思,”学者道,“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把肥犰狳和烤玉米放在驴奶中煮一下。一道星期日常见的特色菜。”
  “诗人!”院长突然打断他的话,转身对学者道,“他坐在这里,我很抱歉,我们并没有邀请他。”
  学者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诗人。“汉尼根大人也养了些宫中小丑,”他对保罗说道。“我对这些人了如指掌,您没有必要为他道歉。”
  诗人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在学者面前深深地鞠躬。“阁下,请允许我替院长道歉!”他激动地喊道。
  他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他们等着他结束愚蠢的行为。他却突然耸耸肩,坐了下来。候补见习修士在桌上放了一盘熏鸡,他对着熏鸡一刀戳下去,扯下一条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他们大惑不解地注视着他。
  “我想您不打算接受我替他表达的歉意,您做得对。”他最后对学者道。
  学者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可怜虫,”高尔特神父说道,“在我把你扔出去之前,我们先来看看你的罪孽有多深。”
  诗人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咀嚼着。他承认道:“没错,是很深。”
  总有一天,高尔特会为此扼死他,保罗师想。
  看得出来,年轻牧师发火了,他想让诗人丢个大丑,这样就有理由狠狠收拾这个傻瓜。“诗人,那就替你的主人道歉吧,说得详细些。”他命令道,“顺便也说说你自己。”
  “算了,神父,算了。”保罗急忙说。
  诗人朝院长和善地笑着。“没关系,大人。”他说,“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替您道歉。您为我道歉,我也为您道歉。这不就是表达仁爱和善心的好办法吗?没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道歉……那让人挺难堪的。依我看,其实大家都该让别人来帮忙道歉,而不需要亲自道歉。”
  只有那些军官觉得诗人的话很有意思。显然,对幽默的期待已经足以产生幽默的效果了。小丑一举手一投足都可以逗人发笑,不管他说什么。塔代奥阁下于笑着,但却是一种看到一头受过训练的动物作笨拙表演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因此,”诗人接着说,“大人,要是您允许鄙人帮忙的话,您将永远不必承认自己的错误。比如说,作为您的道歉人,我可以因为有臭虫,代表您向贵客们道歉。同时,我也可以因为伙食急剧减少,代表您向臭虫道歉。”
  院长怒目而视,强抑心中怒火,才没有用鞋跟狠狠碾诗人的光脚趾。他踢了诗人膝盖一脚,可那傻瓜毫不理会。
  “当然,我愿意承担一切对您的谴责。”他一边说一边使劲嚼肉,发出很大的咀嚼声,“这种制度不错,我准备让您,最杰出的学者,也来享受它。您本来一定会觉得它方便实用。我已经明白,首先必须创造并完善逻辑和方法论体系,然后科学才能发展。而我创造的体系,使辩护既可转让又可流通,想必对您本来具有特别胃口,塔代奥阁下……”
  “本来?”
  “是的,很可惜。有人偷了我的蓝头山羊。”
  “蓝头山羊?”
  “阁下,他的脑袋与汉尼根一样光秃秃的,颜色与安布鲁斯特的鼻尖一样蓝。我本想作为礼物送给您,但在您来之前,不知被哪个懦夫给偷了。”
  院长咬牙切齿,鞋跟已经悬在诗人的脚趾上方。塔代奥阁下微微皱起眉头,但他好像决意要弄明白,诗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我们需要一只蓝头山羊吗?”他问助手。
  “阁下,我看并不迫切需要。”助手回答。
  “但是显然有必要!”诗人说,“据说您在写一些方程式,有一天将会改造这个世界。据说新的曙光正在升起。如果会有光明,那么有人就要为过去的黑暗受到谴责。”
  “啊,你说的原来是替罪羊。”塔代奥阁下瞄了一眼院长,“令人作呕的玩笑,他只会说这些吗?”
  “他并不是修会的人。还是让我们来说点理性”
  “不,不,不,不!”诗人反对说,“阁下,您误解了我的意思。这只山羊不该受人指责,它应该被供入神龛,受人瞻仰!用圣莱博维茨送给您的王冠给它加冕,感谢它让光明重现。然后再谴责莱博维茨,将此人流放沙漠。那样您就不用戴上第二顶王冠了,那顶带刺的王冠责任。”
  诗人的敌意此刻已经表露无疑,他好像也不想继续故作幽默了。学者冷冷地盯着他。院长的鞋跟又一次悬在他脚趾上,恨不得一脚踩下。
  “还有,”诗人说,“等你主子的军队占领修道院,你就可以把山羊放在院子里,每当有陌生人经过时,就让它在那里叫’这里除了我没人了,除了我没人。”
  一个军官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愤怒地嘟哝着,一边本能地伸手去拔军刀。钢刀出鞘,足有六英寸长,闪闪发光,给诗人一个警告。学者拽住他的手腕,想让他把刀收回去,但仿佛是在拉大理石雕像的手臂。
  “啊!军人绘画家!”诗人嘲弄道,一副临死不惧的样子,“从你画的那些修道院防卫工事草图来看,你可真有艺术”
  军官咒骂一声,钢刀离鞘而出。然而,同伴拦住了他,没让他一刀刺过去。修道士们见此,深为震惊,纷纷站起身来,人群中传来一阵惊愕的躁动。诗人却满不在乎地笑着。
  “艺术前途,”他接着说,“我敢预言,总有一天,你画的那些墙底地道图纸会挂在某个艺术博物……”桌下隐约传来咔嚓声。诗人怔住了,放下嘴里啃了一半的叉骨,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用力咀嚼着,吞咽着,脸色越来越白,茫然地抬头往上看。“您快把我的脚趾头碾下来啦。”他悄声道。
  “说完了吗?”院长问道,一边继续碾。
  “我喉咙里好像卡了块骨头。”诗人无可奈何地说。
  “你希望我们原谅你吗?”
  “恐怕只能这样。”
  “可惜,我们会惦记你的。”保罗在脚趾上最后又踩了一脚,说,“你可以走了。”
  叹口气,抹抹嘴巴,站起身来。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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